零度——草樱

作者:草樱  录入:08-14

“小彦…………”他喃喃地。

我又神经质地睁开:“谢铭……”

“什麽事?!”他似乎很紧张地欺过身来,覆盖的阴影遮住了我大半的视线,“你…………”

我动了动仍然麻木的左手,在他诧异的目光中慢慢伸上耳朵上那颗坚硬的耳钉,一遍又一遍地抚摸著。最後牙一咬生生的把它拔了下来。

“还给你 !”

谢铭眼神中的东西渐渐转成了一些我无暇顾及的意味。

我用力地将耳钉塞进他西服狭小的上衣袋里。

有一丝丝温热的东西漫下耳垂,好像是血,可是我意外地没有感到任何疼痛。

也许,神经麻痹的地方也包括这里吧,那又有什麽关系呢?这样就好了,什麽都没有,什麽都不留下。

我只是希望老天做得更干脆一点,索性让我昏迷不醒或者神志不清不是更好?

那样就再也没有期待了,也再也不会受到伤害了。

是吧。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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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ar of haze

阳光明亮得刺眼。

似乎觉察到我紧眯著的眼睛,真松走过去一把拉上了窗帘。然後回来重新把手放在我腿上,繁复而熟练地按摩著,一遍又一遍,嘴里还不停絮絮叨叨地:“哥,昨天去见杨墨医师,他告诉了我几套新的按摩指法,说是这样比较有效,你看,是不是好很多?”

我微笑著“恩”了一声。

回到LA已经快半年,腿也从半年前的毫无知觉转到了对冷热会有些许的反映,甚至可以慢慢借助拐杖挪动身体。医师们给每次给我做例行复查的时候都会带来接连不断的好消息。他们说我恢复的很快,按照这样的速度甚至用不上一年就可以独立行走了。

虽然这些消息真假尚定,并且夸张的成分明显居多,但是真松还是会心情大好地铺张浪费做上一桌菜来给我祝贺。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见过他露出如此明媚的笑容了。虽然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左右弟弟情绪的晴雨表,但是当一切真的发生时,不能说没有优越感。

不确定的认识是:我并不是一无所有,至少还是被人这样清清楚楚地爱著。

车祸赔偿自然是没有。在欧洲那个法律严谨得近於苛刻的地方,乱穿马路造成的後果只可能自己独自承担。

我却没有为钱担心过。住院费是谢铭帮忙交的,大箱大箱的上好补品是谢铭送的。我虽然用了吃了,但是还是一分不少地偷偷找软面抄记了下来。

欠他的每一件东西都让我觉得难堪。

谢铭几乎每天都来看我,听说是被派到LA的分公司担任总经理。但是我知道理由其实不止这麽多,却又不敢真正相信。我怕那种所谓的温情会像“喜欢”这个简单的词一样,在漫长拖沓的等待中变得廉价。

我的态度暧昧不明,甚至连真松也迷惑了。渐渐地,他对谢铭的举止也不如刚开始时那麽抗拒。所以当谢铭又一次不顾形象地抱著一大摞药理书站在门口时,真松也只是稍微愣了几秒便放开本已扣上的保险锁。

我半坐在床上,迷糊著往里面缩了缩。

“小彦……”谢铭一脸疲惫,原本清澈的眼眸下方竟然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即使戴上了眼镜也完全掩饰不了的落魄。谁又可想如此的他却是著名的谢氏娱乐的二公子呢?那麽的飞扬跋扈,那麽的不可一世。现在,也只徒留一贯冷峻的面容而已。

那些深入刻骨的记忆,会不会也和病菌一样随时可以消灭呢?

其实就算是这样,那也早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他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恕罪而已。我又不是没有受过伤,又怎麽会如此娇弱地需要别人的施舍。

他走过来,然後平淡如常地坐在我的身旁,双手还不自觉地摩挲著那些有点陈旧意味的书籍:“小彦,你……好些了吧?”

“恩。”我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继续撇脸看著窗框上面不锈钢条格出的窗棂。

“这些是我问Mr.Jonny要的,虽然有点…………旧了,但是听说关於食疗和复健方面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他轻轻咳了一声,“你要不要试一试?”

我并没有回头。

连他也觉得渺茫的希望,我还用得著去期待麽?

也许真的是自己太迟钝,其实如果早一点发现这个规律,也许打击也不会变得那麽深重和轻而易举。我也会活得更轻松一些。

“…………呃,”谢铭似乎有些尴尬,稍微转转身子之後竟然凑到了面前挡住了我的视线,声音还是干涩的,“小彦,我想…………你可不可以让我照顾你,我真的…………你就给我个机会,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这算什麽?我没有避开他垂下来的视线,反而直直地对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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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Scar of haze

这算什麽?我没有避开他垂下来的视线,反而直直地对上去。

如果是补偿的话就太可笑了。多麽痛苦的日子我都独自熬了过去,现在的这些又算得了什麽?我怎麽敢让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再次进入到本不属於他的世界?

“还是不要了。”我推开他握上来的手,语气淡淡地。

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我现在已经玩不起了,所以还是有自知之明地退出比较好,省得又一次被人赶走时落下狼狈的模样。至少这样,我还可以维持心里那一点点与生俱来的骄傲。多麽简单的事,就如同高中的时候在考试中拿到高分一般那样轻而易举。

“小彦,我知道我很坏,一直一直在辜负你,你会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是我真的有在改,虽然速度有点慢,时间有点长…………你可以等一等麽,肯定不会很久的…………你就再等一等,好麽?”

他就像是编织课上的小孩对著在一旁焦急等待成品的同桌说著“马上就好了”一样,那样简单又无法抗拒的承诺。

可是我们已经长大了,人长大了,真的什麽都变了。

生活不是游戏,我知道,这次如果一答应,就是一辈子。

你可以给我吗?

“……谢铭,已经没了,我们的东西,已经没了……”轻轻摇了摇头之後看见了他有些迷惑不解的眼神,我便没有再多说什麽,只是不经意地抚过耳垂上一点小小的突起,一个不再疼痛的小小伤痕。那天之後,耳洞并没有如我所愿地灭掉,它的存在反而像徽章一样在记忆和现实中伫立著,时时刻刻提醒著我丢掉了一个人。

即使所有故事的主角就在眼前,作著同样极端诱人的承诺,可是我却早已不复青色时代中那种只顾一味向前冲的单纯和懵懂。经历地太多,就更容易变得患得患失,也就更害怕前方不知何时会绊上一脚的砖头。

“小彦……”谢铭还想说些什麽,真松却突然从里间闪了出来,脸上一幅厌恶到极点的表情。

“谢先生,我哥的物理复健时间到了,我们要去诊疗所,可不可以麻烦你让一下?”

“哦,”谢铭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针锋相对,只是从我的床边稍稍挪开了身体。真松走过来,丝毫不客气地把他拉向一旁,然後动作轻柔地扶起我。一手接过谢铭手上的拐杖,却是十分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算是很缓慢地踱到了门口,真松促地停下脚步回过头,从我的角度,他的脸上带著丝毫不起波澜的微笑:“谢先生,我们要出去了,你看你是不是…………”

谢铭似乎愣了一下,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但还是“恩”了一声。走过我们身边的时候却有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真松。

疗养所就在我们那条街道的隔壁,真松像是有意逗我开心,一路上不停地讲著各种希奇的冷笑话,虽然很无聊,但我却笑得前仰後合、连眼泪都快流出来,丝毫不顾忌路上三三两两散步的人投过来的异样的目光。

真松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著“一只狗它的头是黑的身体是黑的爪子是黑的眼睛是黑的最後它在晚上迷路了”,好巧不巧地一阵“乒乒咚咚”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来。真松立刻发出十分沮丧的声音,磨磨蹭蹭腾出一只手在口袋里掏啊掏掏出手机,当看到屏幕上的号码时却象触电一般在瞬间就给揿掉了。

“谁的?”我有些担心。

“不认识,”他淡淡的,蓦地换了一副嬉笑的表情,“哥,今晚我可不可以跟你睡?”

嘁,多大的人了还撒娇,真是小孩子心境!我装作嗔怒的样子准备调侃他一下,但是还没开口,他的手机却又一次不屈不挠地闹了起来。

真松还是一样地没有看就挂掉。可熟悉的声音像是较上劲一般马上便再次响起来。

我隐隐地知道了对方是谁。

伸手轻弹了一下真松的额头:“傻瓜,快接电话吧,也许他真的找你有什麽事呢!”

“他……能有什麽事!!”真松咬牙切齿地,“我干嘛要管他?!”

“你不想理人家至少也要给人家一个答复的机会啊,什麽交流都没有,要是我也不会死心的,你是想天天被人纠缠吗?”

“哥,可是…………”

“你别担心我,”我笑著看著他一脸的焦虑,“你哥又不是棉花糖做的,这点小事还不至於放在心上。”

真松用力抿著薄薄的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手机含糊地恩了一声,间隙余光还不时地飘向我,似乎努力研究著我的表情。圈圈叉叉地也不知说了什麽。挂掉电话後他继续托住我的肩膀向前走,终於支支吾吾地:“老哥,我待会要去离开一下…………你一个人行吗?”

“当然,不还有护理嘛!”

“呃,可是…………”他稍稍有点犹豫,最後下定决心一般,“打我电话的不是谢伦,是谢铭。”

 

还没到正餐时间,貌似上的前菜已经足够分量了啊……囧……

商讨一下,大家是喜欢清淡入喉的日系料理,还是味道浓厚的中式菜呢?

由於关系到食材的命运问题,所以请慎重考虑……囧

(四十四)

Scar of haze

“呃,可是…………”他稍稍有点犹豫,最後下定决心一般,“打我电话的不是谢伦,是谢铭。”

“恩?”

“他说要和我谈谈,我…………”真松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直直坚定地盯著我,“老哥,我不会把你让给他的!就算是谢家再有钱有势,也别想把你抢走!”

“哥,你答应我好不好,你不要再喜欢那个人了…………你别丢下我!”他有些急切地,鼻尖也微微泛起了红色,似乎委屈地不得了。

“恩、恩!”我慌忙搂住他的肩膀,“你是我的弟弟啊,我怎麽会不要你呢!别胡思乱想了,你看你还哭,羞不羞!”

“你真的答应了!真的真的?不管,拉钩!”

真松像小孩子一般赌气地伸出小指,愣了半晌,我无奈地微笑著探过去回勾著他的,一边窃笑著他的小孩子行径。终於,他有点破涕为笑的意味,然後大力地紧了紧扣住我胳膊的手。

“你答应了,一辈子都不能反悔!”

我的脸上一直挂著安心至极的笑容,可是心里却是朦胧的恍惚。

在我身上,约定到底还会不会起作用呢?

我没想到真松一去就是一个下午加晚上,反正当我迷迷糊糊地张开眼时,有些许暗淡的光芒正透过薄薄的窗帘泻进房间。下意识地眯著眼睛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面的闹锺,时针已经隐隐约约指向了六。

这家夥真是欠教训,好端端地给竟然我彻夜不归!害得我昨晚独自一人抱著小薄被窝在疗养所的个人休息室中许久,直到十点多才在护理们繁杂的呵欠声中灰溜溜地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好心医师送回来。

满心怨懑又痛苦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著,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大亮,可真松还是完全没有“快要回来”的迹象。我缩在一角饿得胃都开始抽搐,睡又睡不著,终於实在受不了。摸索摸索著坐起来,有些吃力地够过靠在床边的拐杖倚住身体,然後慢吞吞走进厨房。

由於弟弟不在身边的时候非常少,所以我仅有的那麽一点点单薄地连厨艺也不能算的做菜“技术”也在陈年累月的饭来张口中忘得差不多,不知道现在被逼无奈做出的东西是会让自己食不下咽呢还是之後拉个昏天黑地…………

呃……虽然说大清早的吃沙拉是诡异了点,但是看看冰箱里那些清一色的黄瓜胡萝卜生菜……连罐头都没,这样的条件也完全没有给严重缺乏能量的我多加犹豫机会。

抓起一个红彤彤的番茄咬著牙努力地切成小块,那些淡红的汁水顺著台板蜿蜒著竟然滴到了我才换好的衬衫上!狼狈地放下水果刀,躺在单层厨柜上面的电话分机也好巧不巧地响了起来,声音要命地刺耳。

“来啦来啦!”我手忙脚乱地扯过毛巾擦干湿漉漉的手,也没空管白色衣服上那一小片有些明显的印记,撑著台桌一把将听筒捞了过来,语气不善地:“喂!”

“哥……”熟悉的声音,语气却是陌生的微弱。

我莫名的有些慌张,连保值期短暂的起床气也被生生地吞了下去:“真松?你在哪?”

“我在门口………哥,你可不可以来帮帮我……我现在,可能没办法开门…………”

“你,你等等!”

我急急忙忙地挂断了电话,重新抓住拐杖磕碰著走向门口。真松没有用这样的口气说过话,那种突然而来的心悸感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不会……真出什麽事了吧…………

手指纠结著打开保险锁,门外空空如也,再低下头,却发现真松靠著墙壁坐在冷冰冰的水泥地上,头深深地埋进两膝中间,显得悲哀又可怜。

艰难而急促地蹲下来拉扯真松的领口:“真松,真松,你没事吧?!”

像是听见了我不断吞咽的声音,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散乱的额发密密地遮住了眼睛。突然一把搂住了我的脖子,力道大得让我根本撑不住无力的双腿反而跌坐在他的身上。

“哥,哥…………”他沙哑著嗓子,虽然没有哭但是我分明感受到笼在周围那一层模模糊糊的绝望。

有些不大确切地拍著他的後背:“到底怎麽了?”

“没事…………没事…………”真松语调贫乏地一味重复著,然後哆哆嗦嗦地,“哥,你扶我好不好…………”

推书 20234-08-14 :如果一切都重来+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