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的闪耀着,万丈红芒在整个大殿中旋转着,刺得人睁不开眼。他嘴里低声念了什么,倏然一股灼热的气流在他掌中
喷涌而出,红色一时把一切都吞没了。
红芒中,依稀可见“我”一瞬间呆滞的脸。
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他毫不犹豫地把那道仿佛要吞灭天地的光尽数拍进自己的心口,身体剧烈一震,红色的血液从口
中溢出来,滴落在红袍上,了无踪迹。
大殿里乱了套。
“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下,突然疯了一般扑过去,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抱起他,不停地擦着他的嘴角,
可是怎么都擦不干净,那血不停地流着,无止无休。
“别……别……”我听到“我”口齿不清地说着,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和恐惧。
伏羲缓缓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气若游丝,却说出最决绝的话“大荒神……我不爱你……从来……也
没爱过你……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我”停下动作,怔怔地看着他。
而伏羲的头却垂了下去,只在一瞬间。“我”仿佛没有感觉到,仍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像傻了一样。直到那美丽的身
体化成一道绯色的轻烟,渐渐透明,缠缠绵绵地腾起来,不知飞去了什么地方。
身体深处忽然有什么东西爆炸开了一样,激痛窜上来,一直蔓延到每一根指头,一胀一胀的。我皱起眉,感觉到体内
有什么潜伏着的东西开始苏醒了。
正在此时,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一间弥漫着水光的屋子。一个失魂落魄的人。
“我”站在一面镜子前,认真地看着什么东西。
那面镜子有淡蓝的镜面,金色的镜边,还镶着一块红色的宝石。
镜子里面出现一个男孩,很小的男孩。
但是那长已经分外精致美好的脸,仿佛透着一个人的影子。
“我”用手指描摹着那孩子的脸庞,嘴角漾开一片微笑,单纯而幸福的微笑,一脸都是希望。
很难受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不停冲撞着,好难受……
正在此时,“我”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闭上眼睛,站到地上一个五瓣花形的法阵里,双手做了几个奇怪的手势,然
后低低念着什么咒文。有淡淡的光渐渐从法阵的每一条弧线中涌出来,一点一点变得明亮,赤橙黄绿的彩华流转着,
像潮水一样灌满整个房间。站在中间的“我”被包裹着,身上正一点一点发生变化。
那张熟悉的面孔用毫不激烈的方式改变着,头发也慢慢染上漆黑的颜色,身形变得柔和了很多,个子也似乎矮了一些
。
等到光芒散尽,我面前的“我”,变成了我非常熟悉的另一个人。
穿着绿衣的大荒神,女性的大荒神。
清纯的面容,散尽神的光华。
“你喜欢女人,我就变成女人。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她没有说话,我却能听到她心里的声音,“我会比她先遇见你
。不管你是伏羲,还是轩辕,你都是我的。”
她的眼神痴迷而执着,看着镜子里那衣衫褴褛却仍然美得耀眼的孩子,呢喃一般说着,“你是我的,你逃不了……”
头很疼,很多东西在里面翻搅着,可是都仿佛隔着很远很远,摸不到触不着。
身体里的胀痛越发明显,好像有一个魔鬼潜伏在里面,马上就要撕开我的身体,挣脱出来。
远处有人的说话声,遥遥传到耳边。
“你是谁?”
“我叫小嫘。住在这附近的。你呢?”
“我叫轩辕。”
胸口一阵激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了。我混沌的思想被这一阵剧痛倏然惊醒,眼前烟雾一样的景象渐渐散开
,出现的是漆黑的石壁,以及缭绕在周围的蓝紫色光线。
好疼!我张大嘴,可发不出声音,也丝毫缓解不了那种胸腔一点点被撑开一般的疼痛。
我费力地转头,看到溯汐死死盯着我,嘴里高声吟唱着什么咒文,全身都被同样的蓝紫色光线包裹。
会死人的!我会死的!
随着溯汐陡然拔高的声线,胸口似乎被撑破了。我脑中轰然,一口气梗在喉间,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飞了出去,连
带着把身体里的五脏六腑都带出去了一般。我睁大眼睛,看到一团明亮到堪比骄阳的光从我的身上脱离开来,一时间
整个石室明亮如白昼,再无丝毫阴霾。
好像身体里一下什么都没有了,被掏空了一样,连温度都没有了,也感觉不到心跳。
我死了么?
溯汐眼中一阵欢喜,唱起另一种咒文,另外六道声线附和着,交缠成一张密密的网。那能刺瞎眼目的光向着他手中的
镜子飞过去,在快要接触到镜面的时候,他猛然把镜字一歪,光芒便顺着镜面冲入他的额头,一瞬间就不见了,黑暗
再度侵袭这个屋子。我看到他的身体颤抖着,镜子掉在地上,然后他忽然倒了下去,全身像在痉挛一样,表情痛苦而
扭曲,狼狈非常。
那六名吟唱咒文的侍僧没有停,仍旧不停地唱着……唱着……
很累的感觉,一个手指都动不了,听到的声音都雾蒙蒙的,像隔着无数层的纱。
神力……好像已经没有了……
真的被夺走了,一点都不剩……
脑子里无端端多了许多东西,可是又都那么遥远,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记忆。
我恍惚着,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昏着。渐渐的,就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
耳边只是不断飘着那首摇篮曲,像一个诅咒一样。
“蝴蝶飞,虫儿睡,莲花枯萎,星星落泪……”
第 47 章
我小时候,跟爷爷住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用石子儿弹院子里那个不会说话的小粒儿的脑门儿,孩子哭
的巨凄惨,只可惜指认不了凶手。
我还往前座的小姑娘铅笔盒里放过一只小强,长翅膀的那种,好像后来还有毛毛虫什么的。因为我平时蔫不出声,至
今都没有人怀疑过我。
我还偷过邻居那个总跟我爷爷吵架的老头家的白菜,往他家墙根尿过尿。
我故意带着男朋友在我爹面前晃,跟他说你儿子我是同性恋你怎么地吧?
到了大荒以后更加无法无天,连杀人放火的事儿都干过了。
仔细想想,我确实做过挺多伤天害理的事儿。
所以现在是在遭报应吧?
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动弹不得,只是觉得海水突然变得好重,压得人连气都喘不过来。眼皮重若千斤,睁开一条
缝就要用到全身的力量。身上盖了很多被子,但是仍然冷的我全身发抖,仿佛是从身体里透出的寒气,呼呼地刮着。
这样虚弱的感觉,好像已经不久人世了一样。
从我彻底清醒,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吧?仍然是这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我有点晕,什么都看不清楚,想不清楚。也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
脑子里有大荒神的记忆,不完整。我回想着那些场景,仍能记得每一个细节。可那它们是如此遥远,就像另外一个人
的记忆不小心跑到我脑子里来了一样。
有人说忆起前世一切会性情大变,我好像没有。
梦里大荒神的心痛痴缠,我完全感觉不到,象在看别人的故事一样。
是不是因为觉醒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记忆不全,所以没有代入感?
也有可能大荒神不能算我的前世,我只是从他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十一个神识之一而已。不过挺有意思的是,大荒神真
的不是女人。不仅不是女人,长得还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原来大荒神爱上了自己创造出来的伏羲,一心一意想把人家栽培成自己的爱人。可惜费了半天劲,伏羲爱的却不是他
,人家爱的是美美的女娲。
于是大荒神恼羞成怒,把女娲贬下凡间,永世轮回。接着,伏羲也怒了,自个儿把自个儿的神形打散,降世到凡间找
自个儿女朋友去了。
大荒神也真是自作孽,就算是gay,也不应该招惹直男啊?
自己找虐啊……
看起来,我不管是在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一样不招人待见……这可真是让人不爽……
大荒神用迦耶镜看到伏羲已经降世成为一个名叫轩辕的奴隶少年。他认为伏羲是因为自己不是女人才不爱自己的,所
以就化身成一个叫小嫘的女人,也就是第一神识,降世去了。这小嫘的形象才是人世间普遍流传的大荒神形象,而他
真正的样子反倒没人知道。
他以为只要自己比女娲先遇见伏羲,伏羲还会爱上他的。
怎么可能呢?
不是你的,再怎么追求也没用。一搞不好,可能还会落个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什么的。
大荒神刻意制造了一个简单的相遇。那时轩辕只是神农王朝火神大将军府中一名卑微的家奴,每日生活在棍棒之下,
度日艰难。在挨了责罚后,他总会溜到后山的山坡上,吹吹风,透透气。小嫘就在那里等着他,与他相遇。自此每日
傍晚都会相见,清风夕阳,花树飘香,仿佛青梅竹马一样美好的日子。
所有的回忆到这里就被打断了。不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估计结果不会很好,因为没听说过轩辕跟这个小嫘有什么
关系。只有一个不受宠的正妻,名字里有一个嫘字。
嫘祖,和轩辕生下禺强……
巧合吧……只是有一个字相同而已。
是巧合,一定是巧合。
更想不通的是,如果我上辈子是个神仙,还是个神仙头儿,那这辈子二十岁之前为什么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渡过?到底
哪段人生是真的,哪段是梦境?还是说,两个都是真的?
我的思绪都飘在头顶,无论如何也无法深入思考。
就算可以,也没什么可想的。
已经一无所有了,想什么也没用了。
我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心疼自己的力量。可是现在我发现,果然还是舍不得,毕竟那是唯一被牢牢抓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深藏在自己的身体里,谁都拿不走。
结果就连藏得这么深的东西,也可以被人拽出来,剥夺的一丝不剩。
没了神力的神,还能算神么?
报应啊,这就是报应。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了。
不知道溯汐这丫什么时候能遭报应。到时候我一定要落井下石,把丫砸成贞子,然后再把井口封上,这儿没电视,丫
永远都出不来。
我恶毒地诅咒着,服侍我的侍者又进来了。
是一个阴森森的鲛人,名叫渝止,溯汐的影卫之一,身形是南朝鲛人中少见的高大。说是来侍候我的,其实就是一狱
卒,我就是那犯人。每次他一接近我,我就能感觉到他身上那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压抑气息。
“大人,该吃药了。”
“滚。”
他根本就不会听我的命令,所以我也就越发的骂骂咧咧。反正寂静已经解了,老子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要是还有力量在,我早就一嗓子吼过去了。不过若真的还有神力,溯汐也不会放任寂静失去效力。
渝止径自走过来,强硬地把我“扶”起来,药凑到嘴边。
操,利用完了,就敢骑到老子头上来了?
我抢过碗,手有点发抖,药洒出来一些。
苦死了。
他收了碗,看见我扶着床柱,就问我,“大人你要做什么?”
“我想站起来一会儿,不行啊?”
“不可以。请大人躺回去。”
“你说不行就不行?”我眉毛一竖,厉声问。只是底气不足,听着怎么就那么没气势。
“这是陛下吩咐的,让小人按照御医的吩咐伺候大人。请大人不要难为小人。”
“嘿,我还就要难为你了。”我挑衅一般站了起来,头一瞬间有些晕,眼前发黑,起得太猛了。
渝止冲我冷笑,就着么看着我。
站得久了,腿还真有点发软。
现在怎么虚弱成这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复原?都已经喝了那么多天的药,一点起色都不见。
庸医……
要是一直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开跑?
我强撑着,跟渝止较劲。
“溯汐呢?”我问他。
“陛下身体欠佳,正在休养。”
“没死?”
“大人,请注意您的言辞。”
“你们陛下打算怎么发落我?”
“小人不知。”
“你知道什么?”
“陛下命小人好好伺候大人。不能让大人离开这间屋子。”
不能离开这间屋子?这不是什么都让他称心了吗,他还要关着我?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我瞪着眼睛,手也开始泛酸,扶不住了。
最后我只能坐回床上。
“你可以滚了。”我气愤非常,躺了回去。
灵枢一直没有出现,询问渝止,得到的消息是“在家休养。”
不如直接说是软禁。
心里七上八下的。要是溯汐不放我,怎么办呢?没有神力,灵枢也被注意到了,还能怎样逃?
不放我,留着做什么?
北王朝不是往归墟驻兵了么?怎么还不打过来?趁着现在溯汐也半死不活的。
打吧,你们快打吧。你们一乱,我就能走了。
什么大荒什么神。当神这么倒霉,有天理么?我不要当了,我神力都让给溯汐了,让他倒霉吧,别再招我了。
这样在忐忑中又度过几天,身体总算是有了些力气,最起码可以下地了。
然后,溯汐来了,像噩梦一样。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风华,妖艳邪魅的面容仿佛会发光,金发编成一股垂在右边,红
色锦衣奢华如血。
我还记得刚刚接受了神力的那会儿,他快要死了一样的虚弱痉挛。现在丁点都看不出来了。
他已经完全与我的神力融合,甚至比以前更加光彩照人。
反观我,弱的像只老鼠。
他母亲的。
他带着一个人来,是缘,被绑得动弹不得的缘。
缘全身都是伤痕,狰狞地开裂着,血肉翻了出来,那张带着忧郁的不是很英俊的脸此时越发惨白,萎靡不振,早已看
不出当初那沉静而坚决的样子。
我全身冰冷。
“溯汐,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说,“你不会以为朕会放过背叛朕的人吧?”
“你把人家老婆送出去等死,人家还不能救人?你缺不缺德啊?”
他也不反驳我,只是说,“这个奴才胆大包天,不仅背叛朕,还劫持神识,实在该杀。今天就在神识面前,将其正法
。”
正法?!
他要在我面前杀了缘?!
“溯汐,你是不是有毛病啊?!我到底怎么招你了?现在神力都给你了,你干嘛还跟我过不去啊???”
他很纯洁很无辜,“神识这话从何说起?朕只是想为神识出口气而已。”
还有比他更无赖的人么?还有么??
我强压滔天怒火,尽量平静地说,“我不生气。我让他带我出去的。你要杀也行,别在我面前就行了。”
这会儿不能刺激他。不能跟他说什么不要杀人的话。他这么变态的人,我越不让他杀,他越要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