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人却还是趴窝在棉被里,动也不动。
空气里仿佛静止般,没有丝微起伏的迹象。
"后天,机票在桌上,你记得到。"
最后一次提醒完,他顺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关门走人。
无锁的门扉随之摇晃几下后缓缓阖起,风像呼应似的吹进室内,翻起床前窗帘纷飞,
榻上安适入眠的身影依旧一定也不动,未曾被惊扰。初夏,午憩。
夏日阳光炎炎,旧金山的极限公园依旧耀眼非常,一年也就这么盛大一场,赛程由早
到晚不中断进行,整个园区内外挤满摊贩跟人群,热闹不息。
外围的摊贩开展叫卖,某家主打低调风格的摊子叫住了少年。
"嗨,小美人,要看看板子吗?"
少年闲晃的脚步停下来,走了过去。
他拧起眉头说:"我是男的。"秀丽的脸上颇不高兴。"唉呀、抱歉是我用词不当,还是
小兄弟愿意提供大名呢?"对方扬开善意的微笑,却是暗着来搭讪。
懒得搭理或回应,阳光下,少年迳自将帽子戴上,无聊的就要走开,不经意目光却被
角落一抹不显眼的红给抓牢了。
"嗯?"顺着少年视线看过去,对方有丝讶异,却是了然一笑,犹顿了会,转眼看见他
眼里的坚持,便走至角落将不算参卖的板子展到少年面前。
"喜欢这块板子吗?"
少年一副兴趣缺缺的倨傲模样,拿起板子在手中秤了下重量,面无表情,帽沿下的目
光却恋恋不已,摸弄了好几下还不肯放。少年直接开口问:"多少?"
对方笑了,伸指比了个一,少年愣住的神情真实而净朗,清澈的目光却依旧那么夺人
,那人笑得更开心又说:"随你出。"
翻了翻白眼,少年也就真的随口报了个价,数字不高,比起普通价更是低到不行,对
方却双手一摊又合拍,高兴成交。
"好价钱!这块美丽的板子就专属于你了,小美人!"
对方真的递过板子给他,少年彻底怔住,却是不犹自主盯着红黑错落分致的线条看,
连指尖都不禁细细抚过那些纹路。
对方笑道:"小美人,这块板子配你刚好!PERFECT!"
恶心巴啦......忍住想将板子砸到对方脸上的冲动,瞪过去一眼,少年随手丢了张比
刚才报价好几倍的大钞出去,不等找零,转身就走了。
对方也不要紧,原本隐在帽子下的夸张表情瞬间全褪去,仅剩淡淡的
微笑。
瑰宝,只待有缘人寻觅。
"二少爷,大少爷找您。"
单膝着地,脸隐在镜头后正在捕捉画面的人缓缓抬起头,阳光斜角在他身上显得多余
,依旧冷淡的面容看过去一眼,垂头又开始拍了起来。
"什么事?"
"大少爷说有要事告诉您。"
来人还躬着一弯老腰背等着,他又拍了几张,才真正站起来,长脚跨步离开原地。身
后的管家,满脸好奇的探着周围看,不知一片木林道而已,有什么好拍。
无言的来到摊子前,对方正一脸悠闲的看着报纸喝咖啡。
见人来了,对方咧开白齿笑得惬意极了,说:"老弟,你的板子我终于帮你便宜销出去
了!"
他脚步顿住,回过头看对方,眉心微皱了点痕,问:"什么板子?"
对方理所当然的脸,"红板。"
原本微蹙的眉痕皱深,摊子里的妹妹们看到了都不敢出声,全躲到老板背后。
"谁说要卖?"
"你做了两个,不卖白不卖。"
"我没说要卖。"
"一黑一红,你封了一个,多一个给有缘人当宝正好。"
"......"
对方微微一笑,感叹道:"没人知道它是块宝呢。我刚故意把它放在角落,路过的人根
本连瞧也不瞧一眼,我就等有缘人上门,只要是有缘人,我不用解释也一看就会知道
它是块真正的宝。你都不知道他爱不释手的模样多可爱,老弟啊......别这么小气。"
"......我没说要卖。"
"可是我帮你卖了。"
"什么时候?"
"刚刚。"
"卖谁?"
"不知道,一个很漂亮的男孩。"
眉头拧到不能再紧,他瞪了对方一眼,转身往人潮里走去。
跷起二朗腿,他继续悠哉看报喝咖啡。
园里就这么大,人潮却这么多,如果刚买不会走太远。直觉的选了个方向,他淡而锐
的目光开始在众多身影里,寻找着一个手里拿着他红板的男孩。然而人海茫茫,说不
定人早走了,几乎无处可寻。
"二少爷。"管家突然出现,手上拿了瓶矿泉水在旁恭敬的等着,"大少爷说您一定不会
停,叫我拿瓶水过来给你解解渴......"话刚落,那怕是一路跟着他跑来的老身子倒咳
了好几下。
他没接过,眉头微聚了下,"你自己喝吧。"又加了句:"别跟着我。"
"是,二少爷。"
看了人潮一眼,他最终还是有些无言的转身远离人群,绕回到原先的地方。
然而原本还空旷安静,仅供他取材的林间小道这时却多出了一道白色身影。
那道略显单薄的背影戴了顶帽子,蹲在地上与条黄金大狗玩得正开心。画面里顿时不
再显得空荡,他脚步微微一顿,没走近。
树林道里绿荫满肆,宛若四方形的格子内,那背影宛若世界无人,时而传来清澈的咯
咯笑声,净朗的中音质清脆剔透,回响在盎意林间。男孩嘻笑玩闹的样子快乐而愉悦
,他只是待在近口处静静看着,久了竟有些出神,凝看着唯一幕的视线,不知不觉的
,渐渐由自己的眼眸转到手里的镜头,开始一一捕捉。
"喂喂、不可以咬我的帽子啦!"
男孩说的是中文,连两声的叠字用法俏皮得可爱,大狗偷偷的拽了下他的手,他拥着
怀里的东西,重心一时失当,只好勉强站起来稳住,黄金色的硕大身影却在这时一跃
而起──叼走他了的帽子......
男孩措手不及,却还紧抱着怀里的东西,微挑的眼眸跟着轻瞥望去,阳光下他半身沐
浴在斑驳的金黄光影里。林间微风轻轻环绕荡开,拂开男孩黑发间隐约交错的红泽,
脸上那抹扬起的笑意,自然真如实画,纯净得无一丝杂质。掌镜的他动作一滞,快门
不觉按下。这一幕,如同一抹柔软温暖而湛亮的光芒,瞬息深深穿透他所掌的玻璃镜
后,直达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瞳里,缭绕不去。
"怎么,没追回你的红板呐?"夕阳斜下,接过丢来的一卷胶片,对方调侃。
他脚步一顿,不置一词,只是侧眸淡淡看了身后依旧灿跃着暖调的阳光一眼。
他没跟那个男孩收回红板,他想他已不需要拿回来......也没有再留下板子的理由。
而他选择留下来的,是一幕终将长存在他漆黑如夜的淡眸里,直至后来再翻阅的永恒
。两年后,在那个夏天要开始的尾巴端上,有个少年无意间在桌上发现了那张旧照片
,他又哭又笑的不能自已。他才发现,原来,在更早之前,他便曾经到过他心里,掀
开过他无声的告白──
You cross my eyes like a light,
deep in my mind。
──番外《You cross my eyes like a light》完
后记──
我喜欢在夏天里开始的故事故事要继续总是先有个开始,本质上我好像应该要喜欢冬
天才对,但偶然我发现自己冬天里的故事竟比夏天还要来得多,而且都是进行式的时
候。
我想为故事多增加点夏天的味道......(囧,虽然老是不成功,不过尚在努力啦。)
会参加比赛其实真是临时凑巧。本来离开那些日子已不想再提笔,无意间却发现自己
生活竟是空空洞洞,便决定回来继续写下这些故事,也许是用来填补生活,也许是用
来满足我自己。毕竟写文还是自由好,开心更好。
一开始得知比赛的存在其实是没什么感觉的,更别说要有什么灵感了。真正决定要参
加,还是比赛的前一晚,几乎是前一刻了吧......题材既然要运动,那就要给它很够
阳光才可以,于是想过各种运动,然后开始想角色,发现还真是一点感觉也没
有......汗。
不经意想到苏洛,以前《日月光》刚有蓝图时,想到他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就是他在街
上自由自在滑过的感觉,那种畅快总觉得很适合他。
其实哥哥那部之后,弟弟我从未想过会有真正结"果"的一天,还是因为滑板,再想到
苏洛的故事还没开始,才真正下决定让极限成为这个故事的背景;毕竟,故事,总还
是要继续的。
事实上搞得我最头大的不是比赛场面,可能因为自己也正在参与比赛,所以比赛场景
就多着墨了些,但本质还是不可以跑场的,于是某展与某猫就成为我最头大的事。
我对冰山男还真是手足无措,阳光猫到底是顺手一点,但我朋友看了看却说他觉得某
展好写点,我说为什么,他说因为台词少,几个冷眼刷刷一过就可以收工回家
了......真是精辟!
哈!不过要是给我再选,我还真是不想再碰这种冰山型了,光想个台词给他又不能太
长显得啰唆,太短又没戏唱......反观阳光猫,这小子性格那点直来直往其实也没让
我好过到哪去。
他开心笑一笑,我也跟着笑一笑,写到他愁眉苦脸我自己也是满脸黑线;总觉得这小
鬼就该每天都是笑颜,但我又想,就是因为他本性里拥有那点直率,才能让他直接反
映出来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不开心!
我想这是他简单也单纯的地方,没心眼,多好;但恋爱的人啊,哪个没心眼,笑。
原书名确实是小残念,三字书名就是大残念,但五个字就不是真的残念了......真的
,我是这么想的。无意间重听了宇多田的《DISTANCE》(零距离)才惊讶发现,对!
这两只之间就是这意思。
某展跟某猫的关系位置图就像各在两端平衡点之外,而谁也没站好;其中一个只知道
向前冲,另外一个却停滞不前,虽然后面可以抱在一起,但前提是拥抱前一定会先从
秤子里跌个好几跤。
而极限这两个字,让我自己来解读的话,一方面可以是故事的运动背
景,它同时也富有另一种涵意在,关于他们俩之间的。
人与人之间最远的不会是两端,而是面对面却看不到两颗心之间的定位点。赶完稿其
实挺爽的,又完成一个故事,笑。虽然辛苦,但疲惫之余,同时也很有感触。一路走
来,从以前左转,到回来,再到比赛,真的要谢谢很多人。
不管是哪一种类型的支持,那点点滴滴对我而言都是很珍贵的存在,感谢是言不由衷
的,于是我选择另外一种方式做报答──继续写下完成那些故事。
能有幸得奖,当下我真是惊讶大于惊喜,我只能说这一切对我而言真的是幸运、幸运
、最幸运的事了吧!
感谢鲜网耽美编编们肯给我这个小写手一个机会,还有帮忙制作这本书的所有工作人
员,以及帮忙画出很棒封面与内页的画者,还有以下这几位──提供滑板知识与意见
给我的王阿白,其实你操板挺帅的啦。
这一路看着我跌爬摔站再走,同时也是我家写场战友,外加亲密爱人的墨小小。
也是一路看着我走来的大姐慈禧阿又,虽然你对我的另类爱的教育常让我哭笑不得,
但我知道你一定也替我感到骄傲。
忙到不行却让我栽了不少坑的阿秋,偶尔和你聊上一次天给我意见也是一种享受。
邱大妈,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安心的停靠站。
最后,我一定要感谢所有在比赛期间支持这篇故事、一路走来始终相随的读者朋友们
,大家都很可爱,有你们在真好!
最后的最后,也感谢愿意买这本书的朋友们,笑。
SUN极限零距离是一部在夏天开始的故事,虽然中间过程不一定够夏天,但若没有走过
冬天的寒冷,又怎么会知道夏天热度的美好?
这是条冗长且寂寞的路;我很享受,偶尔累了,我就告诉我自己,回过头去找寻最初
的感动。
──某鸦 于二00七年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