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下头,热热的气息喷在耳垂旁边:“……其实很漂亮。”
因为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匆匆拿了一个面罩套在脸上,路过从玻璃窗的折射里看到,才发现是半截埃及艳后的黄
金面具。
身边的虞南难得一身很正式的礼服,镶着小碎钻的白色缎衣,配搭的是米色外套。一头蔷薇色头发用一根小金绳扎了
起来,显得整个人挺拔帅气,架在鼻梁上的羽毛面具又给他带来邪邪神秘的感觉。
会场上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我和虞南一入场,便接收到无数行注目礼。女人们的目光大都滑过我,停留在虞南身上
,我耳尖听到几个妇女窃窃私语:“那女的怎么高得和根竹竿一样”“就是,还打扮得跟个黑寡妇一样,真倒胃口!
倒是他旁边的男士……”
虞南硬是牢牢挽住我的手臂,附过来说:“她们都没你漂亮。”我用扇子挡住嘴巴,咬牙切齿地说:“你再说一句试
试。”他笑了笑,没有开口了。
领了工作人员发的号码牌,我在僻角一组沙发上坐了下来。虞南朝我做了一个令人作恶的绅士礼,过去吧台取饮料。
我远远看他挺拔的身板儿一没人群,立刻像头小肥羊陷入狼群,教一班桃花妹妹红杏姐姐以农村包围城市之势裹上…
…突然觉得穿个女装坐在这里也不是多么委屈的事了。
周围净是男男女女打情骂俏的声音,女的有的羞答答的玫瑰花开状,有的抬头拔胸像朵朝阳的向日葵,不知听到什么
,就一个火鸡嗓“死相——”,胳膊肘儿一挥,胸前两团巨涛抖成奶牛奔跑时的样子,于是,男士笑了。
我赶忙拿扇挡住胸口的亚马逊河平原,免得给谁发现异样。
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戴着猫头鹰面罩的男人过来邀舞,我朝他摇头;又一个猪八戒面罩过来,把手直接伸到我面前。
我摇头,他不死心。我再摇头,他锲而不舍,我腾地火起,朝他比了个中指。
猪八戒虎躯一震,一脸吞了苍蝇的样子,深受打击地离开。
“噗”一声,旁边有人笑了一下。
我一愣,回头发现身边沙发不知何时坐了一名戴着狐狸面罩的男人。
由于距离中央舞池远,这里真的算得上极偏僻的角落。
可是这男人的到来,奇异扫开了那种清冷的感觉。
他的样子很随意,大马士革呢外套脱下丢在一旁。整个背部陷在柔软沙华里,银灰色的西裤包裹着二条修长结实的腿
,正优雅地折叠着。配着解了二粒扣子的白衬衣,连半条额外的衣服褶皱也找不到,简单、干净且优雅。
璀璨灯光下,他脸上金色的狐狸面罩折射出令人目炫的光,袒露出来的半张脸,精致贵气。奇怪的是有点眼熟,我又
注意到他的头发,是一种华丽极具质感的浅金棕色。
在他的身后,空中露天花棚缀着水晶吊灯的珊蝴巨树,火树银花的璨烂,如一个用情话堆砌起来的美丽幻景。
他朝我笑笑,我在心里默念,他要是开口说一句邀约的话我再赏一根中指出去。
可是没有。
他仅仅是指了指面前一小块慕斯和一杯阿萨姆红茶,朝我示意。我摇了摇头,才摇到一半,他已经不由分说把食物推
了过来。我正要反脸,他已经缩回了身,摊开一份报纸,安静地看了起来。
我没处撒气,于是背过脸不去看。余光扫到他簿唇旁有抹清浅的微笑,不知怎么回事,居然感觉有些窘迫。
006 嘉年华上的吻
舞会上只有二种人,搭讪与被搭讪的。
就在我晃了一下头的工夫,旁边已经迅速聚集了一群周身荡漾、交头接耳的女人。一名戴着孔雀翎毛面具、红色荷叶
边低胸小礼服的姑娘率先走到男人面前,微弯着腰像精灵一般提了提裙摆。此举估计刺激到另一名早便蠢蠢欲动的女
人的小宇宙,只看她下巴一抬,大有徘徊牛A牛C间、三千仇人奈我何的气势,走上前,也做了一个风情万种的邀舞动
作。
音乐有些响,男人欠了欠身,对二位女士说了什么。便看到二个剑拔弩张的女人都心花怒放地娇笑开来。我心里正在
想这人真虚伪,二个女人突然转过脸,朝我望了一眼,我莫名地望着她们,不明白她们恶狠狠望着我做什么。
二人女人离开之后,他回过头,对我笑了一下。
“我对她们说,我正在追求你,可是你对我有点误会——很失礼,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如果让我揍你一拳,你也不介意的话。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对半空的圆月深吸了口气,很是怡然的样子,对我浅浅笑道:“月亮很
圆。”
……是很圆。可是这跟女人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一样频繁,至于用一副看到流星雨的口吻说么?
我倒要看他究竟想扯什么。
“欧州有个传说,在月圓之夜,用銀匙轻轻攪拌盛在白瓷杯裏的紅茶,就能召喚出優雅可愛的紅茶精靈——”他冲我
面前的食物示了示意:“你不试试吗?香蕉巧克力慕司,很柔软,入口便化了;还有阿萨姆红茶,茶叶是直接通过空
间遂道从印度订来的,味道绝对醇正……或者是不合你的胃口?”
在平时,这简直就是特地为我准备的东西,很合我的胃口,可这不是答应奇怪陌生人邀请的理由。
我甚至有种直觉,如果我不是与他不熟的话,他估计会想方设法迫着我直至我按照他的要求吃下这份食物为止——
我对他表面彬彬有礼骨子里却霸道独断感到异常反感。
也不知道他的同伴在哪里,或许就是受不了他这个样子离开的吧?真是一个奇怪又失礼的人,明明一副招蜂引蝶的样
子,却拒绝了女人们的邀请,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参加舞会还是来装逼耍酷的……
我看着他,依旧没有开口。
他突然起身朝我走来!
比常人还高出一截的身高带来了无法言喻的压迫感,当他的身影笼罩在我上空的时候,我下意味往沙华里一缩,几乎
失声问:要干什么?
他弯腰,拾起一件东西,脸伸到与我平视的高度,唇边的笑温柔又优雅。
我这才发现他拾起的是我的号码牌,不知何时掉到地毯上。
“L527?我的是S501,差了几个号码。”他摩挲着号码牌的样子暖昧得令人喉结发紧。我心里有些警惕,可是不得不
伸手过去接。
伸到一半,手掌一紧。
他捉着我的手,二片唇瓣迅速在手背上印了一记,浅金棕色的发梢往我的手指骨上挠过,痒得让人想吸气。
乐队刚好换了一支曲子,他在徐徐的萨克斯旋律中低缓地说:“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我使劲瞪他,一会后醒起脸上戴了面罩,我就是天生斗牛眼他也看不到,于是改用力抽手。可是无论我如何用力也抽
不开。一时发急,抬起右腿便朝他小腿狠狠揣去。
一脚揣了个结实,男人的身形不动,哼都没哼一声,反倒是我,疼得泪花直冒。他握着我的手似乎紧了紧,接着松开
退了一步,惋惜说:“很遗憾。”我拼命对自己说,我是哑巴哑巴哑巴,不能暴粗暴粗暴粗……所以我采用最低调的
方式,一箭窝往他腰眼一撞,他似乎猝不及防,腰骨与旁边罗马石柱突出的浮雕撞出一声令人牙根酥麻的喀嚓声……
想必会很疼。
我哆嗦了一下,顺势挣脱他的笼罩,一拐一拐冲入人群,头也不回。
许久没有这么慌乱过。这一切归咎于这身莫名其妙的女装,才遭遇了这场莫名其妙的搭讪,最终罪魁祸首,是虞南这
个混蛋!
这该死的虞南,取个饮料是跑到外太空去了吗?
最后我在一处角落找到了他。远远看到他与一名戴着黑魔王面罩的青年站在一块,二个人不知道正在说什么,气氛看
起来有些紧张。说到一半,黑魔王青年抡起拳头便朝他扫去,虞南伸手一挡,手掌轻挑地包住了袭来的拳头,下巴却
紧接挨了一下。
我在暗处看了一阵,他们你来我往的插进去实在有些不合适,于是决定走开一会儿再过来。
不知何时,场上的气氛有些变了。聚集在一起谈天说笑的人群开始分开,男女各走在一边。戴着黑白无常面罩的主持
人站在闪着七彩霓虹的舞池中央,撩着长舌头兴奋地一搭一唱说:“现在到了舞会激动人心的时刻!相信缘份吗?相
信一见钟情吗?一见钟情就是当烈火烧上青春、当玫瑰撞上真爱的浪漫……”
我撇了撇嘴,不知道他们究竟文艺的是什么东西,直到从他们嘴巴里吐出来:“……L527号克莉奥佩特拉女王,请你
出来接受S501号这位勇敢优雅的狐狸先生的邀约。”
主持连说了二次,舞池出现一个眼熟的金棕色头发狐狸面罩身影,彬彬有礼地朝四周行了个绅士礼。女士们开始尖叫
,男士们则起哄。
我的脑袋空白成一片,汗津津手掌贴着号码牌L527下陷的纹路。
人们的眼光开始往女宾群里戴着埃及艳后面罩的女子们一个一个逡巡。我拿扇子拼命遮住脸往阴影里闪。起哄声中,
有个身形苗条的姑娘给推了出去,我正松了一口气,不知谁撞了我一下,紧接着是女人尖叫的火鸡嗓——看哪!L527
号克莉奥佩特拉女王在这里!
007 嘉年华上的吻
男人分花拂柳而来,探了探身把手伸了过来,我一个狞笑,一脚把他踹到天上与月亮星星作伴——
当然,这种奥特曼打怪兽的场面出自我的想象。
实际情形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我顺着那股撞来的势头栽在地上,然后用力地嗞了一声,用行动告诉大家——我扭到
腿了。
伴随着我的动作,很多人惊呼,角落甚至还传来几声嗤笑。出于礼貌一帮人围过来关心问候,在这么个乱糟糟的情况
下,一个声音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抱歉!请让让,我的夫人好像扭伤脚了。”
我茫然望过去,看到虞南大步走了过来,声色温柔,语带责备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我浑身跟筛豆子一样一阵
肉紧,他向我伸过手,我以为他想掺扶我起身,也把手伸了过去,不料他的手从我腋下穿过。
一只手停在我的面前,比虞南慢了一步,我眼睁睁地看着虞南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抱了起来。然后对手的主人说:“
能受到你的邀请,我和我的夫人都感到十分荣幸,可是很抱歉,他的脚扭伤了,我必须带他到那边给人看一看。”
噢……好丢脸,让我死了吧!
“没关系,该抱歉的人是我。你的夫人……”说到这里,像是在极力隐忍什么。“夫人没有事吧?”
“谢谢关心。我夫人他……嗯,有点儿内向。”虞南再次语带歉意地说:“真的非常失礼,很抱歉让大家扫兴了。”
又对侍应说:“请把S501先生今天的一切开销记在我的帐上。”说着递了一张金卡给侍应,举止阔绰潇洒。
平时真没觉得虞南是这么虚荣爱显摆的人。
狐狸先生仅仅是微微一笑。
我们在一片啧啧声中退场。侍应把我们领到贵宾临时休息室,一走开,我立时跳了下来。虞南揉着膀子说:“诶,夫
人,你的脚……”我说:“你还调侃,不觉得自己过份了么?”虞南说:“我手臂都快给你掐断了,半声也不敢吭呢
……”我说:“那是你活该。”
他在我面前蹲了下来,我一愣,腿缩了一半给他捉住。虞南说:“别动……好象有点肿了……难得穿个女装你能别这
么粗手重脚、冒冒失失的么?”我正要反驳,没料他的手沾了药膏一下子正揉在疼处,失声呻吟了一下。虞南猛地抬
起头,二只绿油油的眼珠子直直盯了我一眼,眼神很奇怪。
我拍开他的手想自己来,他警告说:“我真不想对你施法术,你再动一下试试……”我翻了个白眼,又听他问:“方
才的男人,你怎么认识的?”
我把揣了男人一脚的事说了,虞南忍笑忍得一脸抽搐,说,噢,这位可怜的绅士,遇到这么一只母老虎心情一定糟糕
透了吧?我说你也当心点,哪天惹得我忍不住了我一脚揣断你的尾椎。
足踝其实只是有点脱臼。虞南给我扭了一下接回位。我把他推开自己穿袜子。他蹲在一旁对我说:“阿鲤,你做得很
对。那个男人不是什么好人,离他远点。”
我一怔:“你认识他?”
虞南说:“那人一看就是个情场大鲨,像你这样的,没几口便能给拆骨入腹。”
我皱眉,严肃地说:“虞南,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同性恋,我也不是。”
虞南挑眉,一脸忍俊不禁:“你不是?那你在堡主面前怎么一脸看到梦中情人的样子?”
“我看谁都那个样子。”我别过脸拿起饮料喝,虞南埋头在唱片架上翻找。我诧异道:“你不出去玩么?”虞南说:
“外头太吵,没里面好。”说着把一张碟片摁入唱机,大提琴温暖而热情的旋律响起。
这个临时休憩室其实还是空中露天花棚的一处。四周用磨砂琉璃屏隔开,上空仍可见一闪一闪的满天星辰。想来设计
的法术师们作了空间禁锢法术,外头的声音飘不到里面来。虞南放完音乐走了过来,微微探身做了个动作,我莫名其
妙问道:“干什么?”
“过来,跳舞。”
可怜我没心理准备,一口饮料喷了出来。
正要说话,一个冷冷的声音蓦地响起:“虞南你脑子没问题吧?他是个男的。”
我和虞南齐齐回头。唱机旁不知何时倚着一个青年,眼熟的黑魔王面罩。虞南冷着声音说:“同学,你进来没敲门。
”黑魔王青年冷笑道:“我还奇怪呢,何时游戏人间的首辅公子多了一位夫人出来。原来是个冒牌货。听说你最近三
翻五次搡掇着史司给一个人类入神都的户籍,就是他了?”
虞南不耐烦说:“你老是缠着我烦不烦?”青年抱着手臂说:“若不是首辅大人吩咐,谁要理你……”虞南说:“我
真怀疑你才是老头的亲生儿子……哎?鲤哥儿,你要去哪里?”
我拉开门,对二只针锋相对的斗鸡说:“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不待他们反应,砰地关掉门——呼!终于神清气爽
了。
我朝侍应打听了洗手间的方位,早先丢了大脸,所以很自觉地专捡人稀少的地方走。走到半途,灯光一灭。
黑暗中华丽靡颓的音乐灌入耳膜,有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主持人拔亢着声音从播放器嘈嘈传了出来:“白天我们
道貌岸然的活着 晚上我们肆意地享受激情!让我们在黑灯15分钟里,释放魔鬼,尽情地磨擦谷欠望,品尝情人甜美的
双唇……”
我有些尴尬,摸向侧里想静等15分钟过去再走。
才动了一下,手臂给横刺里一双手攫住。那人力气大得出奇,我吃惊道:“是谁……是谁?”黑暗中只有鼓擂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