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猜测起来,在那个世界,潋究竟受了多少苦?他会是个怎样的角色?那个世界是否一直是如此残忍而无情的?那
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
天璇脑海里想象出一片地狱的光景,虽然现实不是那样,但对潋来说那就是地狱,或许还是地狱更幸福些。
天璇甩甩头,把那些血淋淋的画面甩出脑外,他很累了,这几天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他枕著自己的手臂趴了下来,
几缕没有束进玉带内的发丝滑落下来,掉在潋纤细的手臂上。
潋似乎感觉到了微弱的接触,睫毛微微颤抖,他睁开眼,看见累趴在床边的天璇,证实了自己手臂上细微的感觉。
他很内疚,轻轻的唤了一声,声音干涩难听“天璇……”他刚想说对不起,天璇就抬起头来,看著他。
“你醒了?”
“嗯……”潋的声音微带沙哑,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弄伤过。
从医多年的天璇一听便知道这声音不会是正常产生,而是由于伤害……“你的声音……怎么回事?”他有些急切。
潋想起了笑言用笔捅进他身体里的样子,不禁一个冷颤,恐怖的回忆!喉咙是被笔戳破后再被胃液烧灼的,若是笑言再
用些力,他就会哑掉……或者死掉吧……
“我……”潋有些害怕他们再为他操心,没有说出口。
“快说啊,你说我才能治疗啊。”天璇显然无视了潋不愿启齿的态度,他更关心潋的身体。
“在那个世界里,被戳伤了……”他一说话,胸口和喉咙都疼痛难忍,所以仅简单的说了一下。
“戳伤?!”太残忍了吧?!天璇惊叹的摇摇头,不敢置信那个世界竟这么……残暴!
潋点点头,天璇没多想,起身跑出去,一会又跑了进来,一手端著一碗水,一手拿著一颗药丸,送到潋的嘴边,用水送
潋服下,潋的表情表明他的吞咽痛苦而困难。
“古传的响声丸,只要没彻底哑掉,服下后一日内必能开口说话。”天璇原本想问他一些关于那个世界的问题,但看见
他的喉咙伤成这样,再多说怕是会真哑了,也就忍著没有问。“你睡吧,我也要睡会……好累”天璇把碗放在桌上,坐
回凳,继续趴在床边休息。
潋看见了天璇劳累过度的面容,更是内疚得不知如何感谢和如何道歉……
潋看著爬在床边的天璇,如果他有能力,一定把天璇搬上床,自己趴床边,但是他连起身都难。他近距离端详著天璇后
脑的玉发带,它很好看,形状非常的少见,花纹更是第一次见到,上面古怪的花纹越看越像是文字,但又和古代任何一
种文字不一样,是一种很陌生的文字,它写的,究竟是什么呢?又代表了什么?天璇为什么会带著它?潋脑子里一连串
的问题冒了出来,他和天璇一样,都觉得对方是如此地神秘……
虽然清醒的时间很短,但他依然觉得非常吃力,之前内出血太多了,身体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恢复……
他乖乖听从了天璇的话,入睡了。
PART 6
我在现代再次醒来,胃里完全没了饥饿的感觉,床单枕头全部都调换成了干净的,身体上的呕吐物也被擦洗干净,我没
有穿任何衣服。我仔细感觉了一下,没有粘腻,只有刺痛。那里……似乎也被清洗过了。
笑言帮我做的?只可能是他。
脚上的绳子已经拿走了,我的手依然被绑在一起,只是不是领带,而是皮制的镣铐,脖子上好像也被绑上了类似的东西
,我弓起身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但只是稍微移动了一点点,胸口的剧痛把我又按回了床上,引起一阵铁链掉落的声音
,我侧头去看,果然是一条链子,是条狗链,一头栓在床脚,另一头栓在我脖子的项圈上。
他坐在不远处的琴凳上,没有拉琴,他身后桌边的地板上,那条银色的饰品已经不见了,一定是他收起来了。他看见我
醒来,莞尔一笑,不得不承认,他的笑真的很好看,无论是嘲讽地,冷漠地,残酷地,还是狰狞地……哪一种都透著艺
术家的气质,优雅又高傲。
“以前我的狗带过的链子,带在你身上真是出乎意料的合适。”
笑言,你真是多此一举,我又不会逃跑,何必栓那么牢呢?
就是这样,我被当狗养了一个月,他对我的态度好了很多,再没有用什么东西玩弄过我的身体,只是偶尔泄一下欲,并
且每一次都帮我清洗。甚至他每一天都在房间里拉琴,除了他自己,只有我听得见琴音。若是练习,为何不去练琴房呢
?所以我理解为他是拉给我听的。他的琴音还是那么沈稳,心无杂念才会有的沈稳,只是,我不明白琴音中为何还有那
种凝滞在他心里的无奈和惆怅?
有时我会代替它的位置被夹在笑言的双腿之间,发出一些我自己听来不怎么样的声音,完全不如它的音色。
现在一天三餐一顿不少,并且我要吃什么,他就给我吃什么,但是我吃起来十分困难,由于手被铐了起来,我只能真正
的像狗一样吃东西,如果不吃我迟早会饿死,胸口再痛,我也必须忍著。每次都要趴在地上,双膝跪地,因为这种姿势
,他经常在我吃饭的时候侵犯我,已经不能说是侵犯了,而是享用,我没有任何尊严可以拿来被侵犯。
我不是狗,只是丢掉了尊严的人,尊严这种东西,如果存在反而更痛苦,不如放开点,这样或许可以顺利地活下去。
现在,他又骑在我的身后,突如其来的异物让我差一点被牛奶呛到,一个月了,我已经不再有当初那种刺骨钻心的疼痛
,只是一直没有习惯外来异物的进入,我很讨厌这种感觉,也仅是厌恶,我没有反抗的能力和权利。我尽力忽略身后的
干扰,一心想吸著面前碗里的牛奶,但不断摇晃的身体还是没能让我继续喝下去。我暂时放弃面前的牛奶,等会喝也不
迟。
他在一次深深的贯穿后停止抽动,离开我的身体,他已经享用完毕。不等清洗结束,我就又把嘴凑到碗边,继续吃我的
早餐。
他冷笑一声,道:“又没人和你抢,喝那么急小心呛到。”讽刺的语气,但我不在乎什么语气,我认为这是关心,这是
对我的关心!他在对我关心!既然是放下身份对我的关心,我更是不可以它当作是讽刺。
我很快地喝完了牛奶,回过头,看著我身后的笑言,他已经换好了干净的校服,从口袋中摸出三张百元大钞,轻飘飘地
扔在我身边的地毯上。
我用笑容来感谢他。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床脚边链子的一头。
然后拿起一边的书包,离开了卧室,其间没再看过我一眼。
我被束著双手,很难撑著起来,只好弓起身体,慢慢的站起。我收起他给我的钱,他每一次都给我钱,一次三百……短
短的一个月内,我身边的钱头一次超过八千,要怎么花呢?他上学去了,我独自在他家盘算著这个问题。
一个月了,我已经可以起身了,伤竟好得这么快,不知是不是梦中天璇的药所起的作用。在那里,天璇和梦凰轮流照顾
我,他们都很疲劳,我很内疚。真是不值得,为了我这种低贱的存在而劳累自己。我要如何报答?我用什么才报答得起
?
我反而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那样我就不欠什么了。但是每次入睡,我必定会在那熟悉的药香里醒来。
笑言走时解开了链子的一头,允许身体已经恢复的我四处走动。我起身,长长的狗链挂在赤裸裸的身前,走动的时候发
出一些声响,像是在提醒我的处境,用不著提醒,我知道。
我在房间里毫无意义地乱走,没有任何我感兴趣的东西。我决定走出房间,来到门边,用身体推开门,我这一个月来第
一次看见他卧房以外的地方,再次看见陌生景象让我产生一种眩目的冲动,几乎让我流泪,但这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双手被铐起的行走很难受,像是在牢笼中徘徊的囚犯,但我却在推开卧房门的瞬间感觉到了自由。
他家一如既往的没有人,他说他的父母在国外做很大的买卖,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很少回家了,在某些方面,他和我一样
。我们都没有人照顾,我们都看不到父母,因此我很能理解这种寂寞。
理解……
我拖著重重的铁链在陌生的环境里欣喜的来回走动,卧室隔壁房间的门开著,就是从这里传出过美妙的琴声,我走进去
,这是间标准的练琴房,房间的中央迎面架著一把熟悉的大提琴,它颜色深沉,一丝不苟地微微后倾立在金属琴架上,
像一个昂著头,不可侵犯的人一样,我恍惚见看见了它的主人,似乎连它都带著笑言那种冷漠优雅的高傲,我对自己的
联想讽刺地笑了笑。琴上盖著一条薄得透明的纱巾,一直垂到地板上,神秘而圣洁,庄严又高贵。我情不自禁地走近它
,紫黑的漆面隔著透明的薄纱照出了我的身形,因为琴面板弧度的关系,我看起来纤细得像一株快枯死的矮树。
它显得那么得陌生,前所未见的生动,仿佛就是活物一样,在嘲讽被铐著的我,在它高傲的仰起角度和充满高贵的外表
前,我竟感觉自惭形秽,我双腿渐渐无力,跪倒在它的面前,刚好面对著那对面板上的音孔,那对孔像是一双扭曲而充
满讥笑的眼睛,轻篾地看著我。诡异虚幻,但那种鄙夷的感觉又在心头真实地冉冉而起,我不敢看它,我感到了一种来
自伤害以外的恐惧。
我第一次害怕大提琴。
它是多么的像它的主人!美丽,却可怕。
我无法用手扶著自己站起,我一边后退著,一边爬起身来,转过身依然可以感受到那两束从黑洞洞的音孔里射出来的嘲
讽。
我害怕它。
我连滚带爬地回了卧室,脑海里始终摆脱不了那对如此恐怖的音孔,它和笑言的眼神交替出现著,我躲不开。
我突然笑了起来,我嘲笑自己的神经质。杯弓蛇影,我从没想过这个词有朝一日会拿来形容我。我继续笑著,克制不住
的笑,渐渐笑出声来,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想我要疯了。
它完美的音色突然间在脑海间响起,我这才发现,每一个音都是对我的嘲讽,对我的蔑视。
他每一天在我耳边演奏?!
他每一天都在我耳边演奏!我不寒而栗……
对了,我还有梦!
我躺上床,努力使自己摆脱恐惧入睡,不知过了多久,我做到了。
夜很深了,天璇依然坐在桌前,就著不怎么亮的灯光翻著一本本快被翻烂的古代典籍,他在努力寻找关于“鬼疰”的任
何一点蛛丝。
桌上,桌脚旁,矮凳旁都堆满了医书,他翻遍了整个德阳空城,可以找到的全部医学书籍都在这里了。
他放下书,揉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伸了个懒腰,低头看看周围的书堆。
这里的书还是太少了吗?是不是应该回家再找找?
他想起自己家里的大书房,他爹爹曾经是太医,医书自然是多得数不胜数,加之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等其他种类的书,
数量可绝不下于万卷,他再喜欢看书,也没能把这么多书全部看完,但他所翻阅的量已经远远地超过了他的爹爹。
小时候梦凰总是上自己家来借兵法书,那时候梦凰的爹爹还是未退役的大将军呢,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梦凰的剑术自小
高超,八岁便打赢了大他好几岁的师兄们。
而自己呢?跟著梦凰学了好几年,也只会耍耍样子,梦凰的耐心又好的出奇,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天资愚钝,不是学武的
料。
当然梦凰也没指望他能学会,只是天璇若是有求于他,他就一定会抽出时间来教他。
天璇伸出手摸摸后脑的玉带,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他想起了他和梦凰在宫中初见的样子,梦凰那时候只有五岁,和小
皇子同龄,比自己还小一岁。他们两个都是在众臣的子孙里挑选出来的,一个陪小皇子念书,一个陪他练武,他们两个
被安排在同一个院落里,出门就能见到,经常在一起玩,他们都非常喜欢和对方在一起。一文一武,不仅是陪练陪学,
还将是下一朝的重臣,小皇子未来的心腹。
小皇子也是冰雪聪明,学什么像什么,剑术不比梦凰差,文采也是和天璇不相上下,比他那两个哥哥要出众得多,皇上
也已经决定将其立为太子,但小皇子六岁就意外地夭折了,他们两个也就没有机会再成为重臣,不过他们对此也无所谓
。自己的父亲也恰巧都不愿意再为官了,他们以为就会这么分开,幸好的是,他们的父亲一个被封为汶山郡主,一个被
封为蜀郡郡主,这是两个相邻的郡。由于他们的母亲是双胞胎姐妹,所以两家人家就在成都的同一条街上,仅是一墙之
隔,两人的来往也是一如既往地热络,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对好友,或者说是知音,他们从小就有很好的默契,不知是
不是由于来自母亲的那点相同的血缘。
天璇的脸上洋溢著淡淡的笑容,看看窗外,又拿起书,埋头于一行行古体字之间,继续寻找他需要的东西。可不知是否
是看书时间太长而劳累,他有些看不进去了。
天璇扣下书本转身看著潋,潋沉沉地睡著,胸口的起伏比原来深些了,呼吸现在还很均匀,但不知在什么时候会忽然紊
乱起来。
从八月二十二日那夜算起,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他的伤已经恢复了很多,喉咙也可以和以前一样发出好听的声音了,由
于一直喂他吃东西,他已经不再像一个月前那样单薄了,但依然非常的纤瘦。他还是经常就这样昏睡不醒,而且睡得并
不很安稳,身体时常微微颤抖,呼吸紊乱,痛苦的皱著眉,表情悲哀凝重。难得醒来,即使醒来也是一脸的劳累,似乎
并不是肉体上的劳累,这种劳累来自于他的心,他的心一定被另一个世界折磨得千疮百孔了吧。
天璇曾在潋痛苦的时候为他把过脉,脉相并不虚浮,但乱得找不到一点规律,这样的脉相很是奇怪,不像任何一种疾病
,难道这是“鬼疰”特有的脉相?
幸好他没有再受什么伤,只是那双细细的手腕上多了两道怎么也好不了的青淤,内服外敷的药物一律对这两道淤青不起
作用,推拿针灸也不见好转,天璇觉得一定有什么类似枷锁的东西始终铐著他的手,才让伤一直不能恢复。
而对于另一个世界,或者说是“鬼疰”,他束手无策。
天璇觉得,潋睡梦中的表情越来越不安稳,总是在害怕什么,而且一日比一日更害怕,并且在最近,他醒来时的劳累里
还逐渐透出了想要放弃一切的绝望。
这真是可怕的疾病,不旦折磨著潋瘦弱的肉身,还在不断啃噬他的心。
他合上已经看不进去了的书,捻灭暗淡的油灯,衬著月光走到床边,端详他骨瘦如柴的轮廓。天璇逐渐适应了黑暗,他
看清楚了潋的样子,夜色又给他加强了几份神秘和朦胧,显得他比平时更美。
天璇两眼干涩,他看太多的书了。他趴在床边,等待梦凰煎完这一帖药上来。
当梦凰端著药进房间时已经是早上了,天璇帮沉睡著的潋喂完药后简单地梳洗了一下。
回到房间的路上,在而楼走廊里碰到了拿著一床干净被褥的梦凰。
天璇快步走到他身边,叫住他“梦凰……”
梦凰看著自己的好朋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