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扶苏眼神软下来,转身拉过关茗,端过说,“是我不好,我该吃药了。”端起药盏,摇头一饮而尽。
再回头,却不见了那人身影。
——
“听说销紫冕尘来了?”
关茗点点头,说,“是的,方才玄廷大人走的时候,与他碰上了。”
“哦?”扶苏颇为好奇。两人相遇会是怎番模样?
“玄廷殿下都不看他一眼,冕尘殿下倒是不住打量着玄廷,眼中是有敌意,却又不乏好奇。”
扶苏笑笑,说,“自然。他来,是要去一百二十层么?”
关茗点点头,凑到扶苏耳边说,“方才疏影下去时,他也看见疏影了。”
扶苏抬头看着关茗,等待着下文。
“好像觉得疏影十分有意思,想跟他说什么,疏影一溜烟儿就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扶苏收了收案几上的东西,说,“将冕尘殿下带过去,把他们都叫出来,让殿下自己挑。”
关茗点点头,转身欲走,忽然扶苏又叫住她。
“还有,”扶苏饶有兴味的打量碗盏上的龙形纹路,“把疏影也带过去,给他们倒倒酒水收拾收拾东西。”
十八.春宵
【 传闻中的乌程殿下销紫冕尘拥有不死之身,讹传到了说书先生那里就成了这样的版本:
一次销紫冕尘无心坠崖,到森罗府上,对森罗爷说:我依旧做我的乌程挂名小爷,日日在外晃荡,宫殿里有数不尽美妾娇妃,在外的但凡有姿色不论男女都是我冕爷的。
转轮王说:有这样的好处,罢罢罢,让我自己去投抬,将森罗堂魂府让给你吧!
于是冕尘便有了不死之身。 】
月转廊桓昶殿内门,站了一位男子。
那时桓昶殿内本是些略略上乘的妖,不是抱着美娇娘喝得七歪八倒,便是乐了在殿上与人胡闹……而那些姿色非常的舞姬抑或妖妓女,若非让人搂了在怀抱,或是在廊侧长长舞上醉醺醺的一曲,抑或弹了琵琶长琴笑的花枝乱颤。
如此这般,场面热闹非凡。
只是那男子往门楣上简单一立,屋内所有视线便都是他的了。
说话的乖乖闭了嘴巴,舞歌的默默僵了姿势,嬉笑的将笑容凝了脸上,静静看着这个男子从长廊上旁若无人走过。
乌黑发,着一件黑色里衣,外罩一件血红色长衫。
狭长奇美的双眼,眼角轻轻上挑,与那姣好的略尖轮廓搭配,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邪媚气息。
那张复无可复的俊脸,与那周身的气息一般,倨妄让人因那邪气而害怕。
熟悉的人,便知这是一张月转廊的生面孔,是第一次客人;
略略有些见闻的人,便知道这人正是乌程殿下销紫冕尘;
即使不知究竟的人,也能感觉到,此人气质非常,可以有与昔宿心字玄廷相媲的资格,来头不小。
然而来人嘴上抽了邪邪的笑,从殿中央恍然走过,仿佛十分满意于这状况。
转身绕进回廊,廊上的女子经过也无一不打量他,走过也不忘回头再看一眼,窃窃相对私语。
再往前几层,只见一人持剑下来,一阵寒光直直逼了他。
然而这人甚至不正眼看他。
原来是故人玄廷。
无可否认,玄廷咄咄的光芒是所有北国妖都觊觎到妒忌的;
也无可否认,自他很小以来,耳边便是乌程所有人都喋喋不休的妖中之首玄廷,即便昔宿妖王的光芒也被他掩盖;
并且,他明明记得,玄廷,只比他早一年出世。
第一次亲眼见到,销紫冕尘饶有兴味的打量了他一番。
果然是无可挑剔,整个北国也许都没有第二个。只是太过冷漠。
销紫冕尘心下想道,不由心情大好。
再次转过回廊,就见着了今天的第二个对他不理不睬之人。
清清瘦瘦的一个人类,如此天寒竟只着件单衣,全身冻了乌青还满回廊乱跑,从他身边走过,远远的好像没有看到他,走近了也不抬头看一眼。
销紫冕尘倒是细细的打量了这少年。
清俊的一张脸,虽说不上很好看,倒也有他自己的一种味道。几道疤痕挂在脸上,对那脸的效果无碍。
正欲摆开俊脸搭讪,不想那人头也不回的跑了下去。
销紫冕尘被冷落了,却也不恼。
轻轻摸了摸狐媚般如削的下颚,望了他离去的方向,自自道,“有意思。”
乌程是靠近西方的妖中另一大国,王室是血妖,与森罗堂魂府有至深交情。因为对血妖的寿辰有所宽厚,所以血妖的寿辰比其他妖都要长许多。
话说乌程妖王已经去往森罗魂府多年,这妖王唯一的儿子却迟迟不肯继位,将那位置留给自己一位姐姐的儿子——自己的小侄子当着,没事给他出出主意,这也是件罕事,大多时候这位殿下倒是在外,有时回宫,定是一手搂一位丽人。
宫里妃子男女倒是不少,却一个都不喜。因此乌程曾今的妖王大人在魂府听闻,气的火冒三丈,多次向森罗王茶要求找人返回乌程狠狠教训教训这儿子。
然而这销紫冕尘脾性这许多年却一点也没有变化,惹了不少黄花男女痴痴妄妄。
“殿下,您这边走。”关茗低下头,伸开手为他导路。
销紫冕尘略略打量关茗一番,便礼貌跟上了他。
“听说月转廊新近换了主人?”
“月锦端大人一月前不幸下世。”关茗礼貌回答。
“那么月转廊廊主如今便是扶苏?”
“殿下说的是。”
销紫冕尘话奇多,关茗很是费了番功夫,不过这人却似有无穷魅力,让人不会厌烦。
将他引入一百二十层的内殿,便道,“殿下,扶苏大人吩咐,我们这内殿,今夜便交与殿下,冕尘殿下只管尽兴。”
销紫冕尘倚在门上,对关茗无限魅惑的躬身一笑,关茗不由愣了愣,旋即又说,“殿下,为您引茶的小仆就过来,殿下是否要等等?”
“不用了。我自己看看便是,稍后他来,只管叫我就好。”
关茗也向他欠欠身,退了出去。
销紫冕尘先大致打量了这间殿堂,纯净白底,一些云霄逸进屋里,恍然仙境模样。殿内安置无数间竹枝屋舍,雅然别是一番风情。
屋内男子,多着白衣,与这房间色泽向映,仔细看来,不知韵味悠长,模样个个都有不样气质:或如弱柳扶风,或是妩媚无双,或是英武清逸……此番看到,销紫冕尘不禁感慨,月转廊月转廊,怪不得自己父亲年轻是便喜好来这里,自己的姐姐妹妹们时常也将这里叨念在嘴边,而却从来没有人敢带自己来这里。更是自己父亲,为此还多次试图将他禁起来,封了口风不让他再有丝毫听闻月转廊。
蹲下身,细细看着一位涣着水的病美人,那人竟也不脸红,浅浅道,“公子可是喜欢俫倾?”
未及回答,长廊一侧便“咔嚓”一声不小声响,冕尘回头,看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闪了进来,手中提了只精致小壶,眯着眼睛四下打量着。
销紫冕尘蹲在原地,也眯起眼睛略略带着不可名状笑容看着这人的下一步举动。
那人站在第一间竹屋外,透过竹屋隙罅,贼眉贼眼往里看着,看见里面似乎没有人,便提了小壶闪身进去。
倒了茶出来,便又去看第二间,如此这般重复着,不时还喜欢细细打量这里的倌妖,或者脱了鞋子在殿内冒着袅袅细烟的小渠中晃晃脚。
提壶之人走到这边来,看了看销紫冕尘和他身边的俫倾,打量了半晌,竟然对俫倾说, “你……你可是今日来的乌程殿下?”
这提壶小仆,见冕尘模样俊俏,竟将他当成了倌妖,而将身边俫倾认作了五成殿下。
销紫冕尘顿时心中大悦,对俫倾使了个眼色道,“这位小仆好眼力,我身旁这位正是乌程殿下。”
俫倾顿时窘了窘,旋即明白过来。
销紫冕尘问道:“告诉我们殿下你的名字。”
疏影看着俫倾傻傻道,“疏影。”
“疏……影……?是怎番写法?”
疏影蹲下身,将壶盏放在地上,用食指蘸了小渠中的水,在俫倾面前的竹子上写下这两个字,心中不免有一阵剧痛。
拍拍手上的水,看了俫倾一眼,又偷偷看了销紫冕尘一眼。
销紫冕尘往俫倾耳边暗暗道了一句话,俫倾顿时将眼睛瞪大。旋即又正了声音,对疏影说:“将这间屋收拾收拾,倒上茶。”
疏影点头道是,提起茶壶转身又进了那间屋子,销紫冕尘对俫倾说,“叫他们都下去,把门锁上。”
殿内所有倌妖都出去以后,销紫冕尘将那间屋子的门锁上,便站在那间屋子的窗外静静往里看着。
——
照着今日关茗所说,将一只小盒放在床边近手处(想必大家都知道那是什么吧),开了衣橱,一一检查了里面,还有衣服(以防衣服因某意外,坏了没有衣服换),在杯盏里倒罢茶,便将床榻上多余的东西收拾准备抱走。
推了推门,门嘎吱响了一声,不想一手抱了东西,另一只手开不了门。
疏影愤愤放下手中东西,拿两手开门,竟还是开不了。
使劲拉了拉,门连同这竹屋都哗啦啦响,好似要散架。
觉着自己是拉不开门了,便大声喊道,“乌程殿下,殿下,门怎么开不了?”
喊了几声,没有回应,想必是换了间屋子,将自己忘记了。
疏影只好自认倒霉,撒气在桌边坐下。
心想方才那乌程殿下,倒有几分柔弱,却着实美丽。
不过那位殿下看重的倌妖,气质非凡,心中暗暗道月转廊人才奇多,心下羡慕着。
想必此刻,他们正在这殿内,做着不可想的事吧。
这么一晚上了,粒米未进,滴水也没有喝,如此饿着呆上一晚,怕是会睡不着。早知方才该去膳间偷吃些东西的。
摸摸扁平的肚子,疏影的视线落到了桌上,一碟精致小点,和两壶自己方才才沏上的芳香无比的茶。
犹豫了片刻,便大口吃喝起来。
吃罢,竟一点饱腹的感觉都没有,骂这月转廊东西比猫食还少,美美往床榻上一躺,眯了眯眼,瞌睡迅速缠上了身。
而我们的冕尘殿下,方才在屋外看着疏影垂头丧气坐在桌边,比享用一位美人,或者是品下一口佳茗,来得更有滋味。
放感觉有些困顿,想找张软榻歇歇,明日起来再为疏影开门,不想疏影的下一步举动,将他生生唬住了。
冕尘见他十分不雅的啃着什么点心,美滋滋的不时便将一碟点心吃了精光。吃罢似乎觉得没有尽兴,又端了一只小盏,将盏中茶饮一饮而尽。
冕尘顿时失语。
略略知晓这事的人都知道,这倌妖之所的茶点中,若非因渴或解饿特意喊的茶或点心,均是放有惹火上身配置的药典,吃下去之后若不行此事,周身会有剧烈痛感,如火烧般疼痛难忍。
但凡来过月转廊的人都知道,而这月转廊的引茶小仆,竟然将这么一大碟,分毫不剩的吃了下去。
此时疏影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被人投入了大火,身上每一寸肌肤似乎都燃烧了起来。原是以为这屋内暖炉升了太高,自己一冷一热,所以收了寒热,便扯下一件外罩衫来,不想脱去之后,周身却更加灼热,仿佛万根针刺。
他在那张榻上来回滚动着,寻找一个身体没有触及过的凉一些的位置,来降降温,如此辗转着,痛苦不已。
静静仰躺在床铺上,顿时感觉自己烧了起来,眼睛却迷迷蒙蒙的睁不开,脑子也处于一种混沌状态。
坐了半晌,放见了桌上的杯盏,起身蹉跌的往那里爬起来,揭了壶盖生生的就要往自己身上淋去。
屋外冕尘见此,生怕他伤了自己开了门冲进屋去,就要夺他手上的壶盏。
“疏影,你出来,我带你冲个凉水澡……”
想要拉他,却又怕疏影在迷糊拉扯中自己将他伤了。
而那疏影,见了一人进来,手便往他衣袂里面伸,嘴里吐吐的说,“美人哥哥,你怎么不再殿下那里?让我凉凉手,我……我手好烫……”
不行,绝对不行。冕尘挡了挡他的手,不想他竟连一点武力都没有,一挡便将他推到了地上,头在案几上重重磕了一下。
清瘦的人“哎哟”的喊了一声,黑暗中从地上摸起来,摸摸自己的头,跌跌爬起来,又觉着地上很凉,才又痛苦的往地上倒过去,打了几个滚。
不知为何,冕尘见此,心下疼痛不已。
略略躬身要抱他起来,到外面的小渠中醒醒神,不想刚握到他手,便是一阵滚烫触感。
未及扶起,疏影便又跌了一跤,直直的扑压着他往床榻上跌去,两人都静静躺了一会儿,疏影的手便往他胸前伸过来,找着空隙往里伸。不巧他今日着的是一件样式繁复的衣服,胸前开领的是一排排扣,疏影找了半天都没有找着开处。
冕尘想要翻身将他压下来,却看着那人扭扭的笨拙的解着扣子,迷迷茫茫又拙拙的眼神,心中顿时有些酸痛。
“美人哥哥,疏影出不起足够的银钱,你身子好凉,疏影只是想凉凉身子,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解了半天,只开了一个扣子,而疏影也因灼痛而辛苦的往他身体上黏,无赖隔着一层衣物。也许是药在他腹内已经完全化了吸入血流中,疏影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冕尘握住他的手,往自己的前襟上一撕,胸前的衣服丝丝的破开了。
衣物褪尽,一双灼灼的双手触上他的身体,抚到之处,冕尘身体竟也滚烫起来。
低低的咬了咬唇,冕尘闭上眼。
好罢,叫我冕尘第一眼便被牢牢拴在他身上,再无法移开,这个第一个让我心痛的人,此生我冕尘就败倒在这他手中,此生只此一次,也只此一人。
冕尘心中认定了他疏影,便是真的做了什么,冕尘无悔.
今日若是没有什么,日后,他也要定了他。
十九.销紫阴谋
【问:世上什么最硬。
某人答:是冕尘的头发。
问:是为什么呢?
某人答:硬到把冕尘的城墙厚的皮都穿过了。
冕尘笑道:我想是疏影的脸皮吧,连无比硬的毛发都穿不过。
某人泪奔:呜呜呜…… 】
惶惶然疏影好似做了个梦,梦中自己身陷大火无法脱身,还好遇见昨夜见到的那位月转廊倌妖,将自己解救出来。
醒来未及睁眼,细细回想,自己混乱中好似撕了人衣裳,轻薄了那位貌美倌妖。
索性是个梦。疏影暗暗想道,否则那位倌妖的价格够得疏影在月转廊做上一辈子,都还不了了。
如此想着,便从床榻上坐直起来。
引人遐想的床榻,媚柔的帷帐,雅致的房间布置,竟与昨夜梦中所见并无二致。
转过头看着自己的枕边,是一具背对了自己的赤裸裸的身体,因被子被自己掖带了起来,所以那麦色的柔滑脊背便露在了空气中,赫然出现在疏影的视线里。
未及疏影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那人便转了身来,凹凸有致的脸型轮廓阴影中,粉色唇轻轻一拉,露出藏匿其间如珠玉般的牙齿。
“昨夜睡得可好,恩?”
那个最后一个轻窕的“恩”声在疏影耳腔打了个怪妙的旋,疏影背后不尽然涔了一层汗,糊糊道,“睡得还好,睡得还好 …… ”
说罢抱了自己散了在床边的衣服,正待在床边穿上,想到此刻床上有人正赤条条的看着赤条条的自己,心下一脸红,便抱了衣服躲到门口穿上,穿好之后推开门,蹑手蹑脚要走出去,身后又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