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认真地凝视着岬。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刚才我胸口突然痛了一下,然后就好想亲哥哥哦!”
岬微笑地轻啄了仁的唇一下。
“这是给你出公差的奖赏。”
仁满脸笑容地出去买东西。亲完的岬才有点脸红地回到厨房先把炖锅的火关掉。最近的杂货店走路连五分钟都不用,岬
就先做其它的配菜等仁回来。
还以为大概十五分钟就会回来,没想到过了半个小时还没听见仁说“我回来了”的声音。到了一个小时之后岬担心到坐
立不安的程度,几次打开窗子观望都只看到黑暗中呼啸的冷风。
那家伙有点迟钝,该不会是中途发生什么事故吧?越想越不安的岬交代城太郎把门从里面锁好后就冲出去找人。
岬经过公寓前的路准备弯过去的时候发现一个人影站在街灯下。那一身熟悉的外套。岬慌忙跑过去,仁虽然没有抬起头
来,但岬可以确定那就是仁。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是叫你要赶快回家吗?”
仁垂着脸摇头。
“你怎么不回家?是不是钱掉了?还是你把我的钱拿去买东西吃了?”
直到听到塑料袋摩擦的声音岬才发现仁手上的东西。
“你不是买好酱油了吗?”
岬抢过袋子一看明明应该是新的瓶身却沾有土灰,而且仁身上的外套也被土弄脏还破了好几个地方。岬粗暴地抬起仁的
下巴,随着仁一声叫痛也露出了脸上的伤痕。他的鼻头和右颊上有几处大擦伤还渗着血。
“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撞到脚踏车跌倒。”
充满沮丧的低音。岬用手扶着额头叹了一口气。
“出门前我不是还叮咛你要小心吗?而且,为什么受了伤还不回家站在这里干什么?”
看到仁不答话,有点焦躁起来的岬拉住他的手。
“走吧!”
在岬的牵引之下,仁的脚步还是显得异常沉重。
“衣服破掉了。”
听到仁突然的低语,岬停下脚步。
“我跌倒弄破衣服,你只有这一件外套啊!”
仁的声音仍旧低沉,他知道自己只有一件外套,或许就是因为心虚所以不敢回去吧?被仁那令人怜爱的心态感动的岬好
想在路上抱住他。
“傻瓜,别想那么多。”
岬轻抚仁的脸颊。
“你擦伤的地方只有脸上吗?其它地方有没有受伤?”
仁缓缓摇头。
“其它地方没有受伤就好,回去我帮你上药。”
知道仁迟疑回家的理由后,岬也不在意他脚步沉重地牵着他走。
“肚子好饿,城太郎一定也饿着肚子在等我们回去。”
走到家门前,岬左顾右盼确定没有人后迅速在仁的嘴唇印上一吻,仁吃惊地瞪大眼睛。
“晚一点来做生小孩的事吧?”
岬原以为这会让因为受伤而沮丧的仁高兴起来,没想到他的反应却完全不是岬所想象。
仁不但表情吃惊,还像穷于应付似地低下头。岬从来没看过仁这么成熟的表情。每次要是提到“要做”,他总会快活地
说“好”后高兴地扑过来。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岬反而觉得主动提出要求的自己好象白痴。
“不想做也没有关系。”
岬低语一句想要敲门的时候,突然被仁从背后抱住。
“你干嘛!”
那是令人几乎窒息的强大力量,岬整个人被强转过身来激烈地拥吻。
那不是仁平常会做的像狗一样贴过来的吻,而是近乎吞噬的索求。在如同暴风雨般的激吻中岬渐渐发现有哪里不对。平
常的仁不会这么激烈,不会这么……
岬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他高大的身体。仁整个人倒向房间对面的铁栏杆发出一声巨响。
“你到底是谁!”
岬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声音,他不是怕仁,却无法不变成这样。
“抱歉。”
丢下这两个字,仁背转过岬头也不回地奔下铁楼梯。穿着破掉的外套转过街角的背影,还有滚在自己脚边从袋子里露出
来的酱油瓶。
“到底是怎么回事!”
岬恨恨地骂完后用拳头擦了擦被仁吻湿的嘴唇。
“仁到哪里去啦?”
回到家里的岬无视城太郎的疑问先打发他去吃饭。等收拾好餐桌已经是十点左右,把城太郎哄去睡后岬拿了钥匙,一身
运动服和牛仔裤的轻装就出门到附近去找。
仁常去的店和公园,找孩子是父母的责任……虽然仁不是自己的儿子,但岬还是凭借着这些许的责任感拼命在附近寻找
,要是自己不出来找的话他一定不敢回来。
岬在黑暗里不断地叫着仁的名字,但是一次也没有听到响应。
等到半夜两点,岬终于放弃寻找而回家,他还期待着仁或许已经到家,然而哪里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穿得太单薄出去找而快冻僵的岬先进浴室洗个热水澡,边洗却又边担心如果仁在自己洗澡的时候回来会不会听不到他按
电铃的声音,就随便洗了几下冲出浴室。
这样几番折腾之下,岬负气地不想去管他而钻进棉被里准备睡觉,然而怎么睡都睡不着。听着风刮着窗子的声音,只要
门发出一点叽嘎声他就会立刻起身冲去开门,然而在门外迎接他的只有刺骨的冰冷空气而已。
结果整晚都没合眼的岬还是等不到仁的“我回来了”。
隔天,岬还是一如往常的时间到工厂上班。他虽然担心仁,但是为了城太郎住院他已经向工厂请了好几次假,这次怎么
能又为了仁的事再请假去找呢?
放不下心的他午休时间还特地跑回家仍然没有仁归来的迹象。跟松井商量也只换来“哦……”无精打采的回答,最后还
悠哉地说“小仁应该没问题吧?”。
“小城就要担心了,但是小仁外表那么高大有什么好怕的?”
“但是他还是个六岁的孩子啊!”
就算他已经懂得做爱也会用低沉的语气说话,但他还是一个不太会加减法,遇到比较难的汉字也读不出来的孩子啊!
“但是他看起来像大人啊!”
被松井这么一说岬也无法反驳,只有徒增焦躁而已。整个下午都无法专心工作的岬跟松井讲了一声后又跑回家一趟,但
仁依旧还没回来。
外面冷风飕飕,想到只穿着一件自己的破外套在外面流浪的仁,不知道会不会冻坏的时候,岬就坐立不安。看岬垂头丧
气地回到工厂,松井赶忙过来关心。
“他还是没回家,我看下班后得去警察局报案了。”
松井抱着手臂沉吟。
“听你说是叫小仁出去买东西,然后他撞到脚踏车受伤对不对?你不是说他脸上有好几块擦伤吗?会不会他撞到头而恢
复记忆了?记忆这种东西不是无法预料恢复的时间吗?”
“怎么可能……”
被松井这么一说岬才想到当时仁那不自然的态度。平常的他讲话总是有点拔尖的高音,但是那时却意外地低沉。而且岬
还是第一次听仁说“抱歉”这两个字。
还有那接吻的方式跟以前完全不一样。记忆难道这么容易就能恢复的吗?岬虽然想否定,但发生过的全是些肯定的事实
,他觉得自己的指尖都冷了。
恢复记忆会怎么样?仁又会变成怎么样……
“恢复记忆不是很好吗?岬哥你既不用再照顾他,也不用替他担心将来的事。你找个时间到他公司去确定一下比较好。
”
“是啊……”
已经被公司赶出去的仁,除了自己的家以外还有什么地方可回?
“对了,恢复记忆的话会不会把失去记忆时的事全都忘记啊?漫画里不是常会画到吗?”
松井一语道破岬心中所有的不安。吻他的时候他那吃惊的表情,但是下一瞬间又还给自己那激烈好几十倍的吻。那时的
他究竟恢复了记忆没有?他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小仁跑到哪里去了?”
这是岬最想问的问题。
仁消失后四天,岬从工厂回来跟城太郎吃过晚饭后必定到外面去找。想到这么冷的天气他会不会一个人在外面冻坏了就
担心不已。
然而不管再怎么找还是找不到他的踪影。
等夜深岬放弃地回到家后,就会听到城太郎问“有没有找到仁?”,但岬的答案总是摇摇头。
虽然不愿去多想,但是松井所说的仁会不会恢复记忆的可能性在岬心中越来越膨胀了。
也同样担心仁的松井还拜托朋友注意也是一无所获。
老是听到松井说“他应该恢复记忆回家去了吧?”,岬忍不住反驳“他已经被公司革职了哪来的家可回啊?”,但是听
到松井回答“那一定是在女朋友家里”时,岬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从来没有想过仁会有女朋友。
如果恢复记忆又回到以前女友那里去的话,自己就没有必要再找他了,担心也只是多余而已。
但是,说他恢复记忆究竟恢复到什么程度?他记不记得以六岁孩子的身分跟自己生活在一起的那段日子?还是根本就不
记得?
就算他还记得,但是一旦恢复了成人的记忆之后,那段日子对他而言不就变成一种包袱?岬越想就越是沮丧起来。
仁消失了的第五天,为了带城太郎去定期复诊的岬向工厂请了假,在从医院出来之后就直奔EWI集团。
转了两班电车才到达这里的岬总是觉得有点怪怪的,上次自己没头没脑只穿了件工作服就跑来的时候虽然不太在意,但
在这种大家都是穿着西装或套装出入的地方,自己的存在几乎是突兀的。
要是仁恢复记忆的话说不定会在这里,但已经被公司革职的他,也有可能不会回到这里。
或许他根本就还没恢复记忆而在不知名的街上徘徊吧!既然不知道他在哪里,干脆用消去法把每一种可能性消除是最快
的方法。岬咬着下唇牵紧了城太郎的手目不斜视地走到服务台。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柏原仁的职员?”
嘴上虽然带着微笑,但是柜台小姐看着岬的眼神中仍藏不住几丝冷漠。
“非常抱歉,请问您找他有什么事?”
“呃……我是他的亲戚。”
柜台小姐按了几下计算机歪着头说:
“非常抱歉,本公司没有这位员工……”
岬突然想到。
“啊、或许他用的是本仁这个名字。”
“您找的是社长吗?”
岬吃了一惊,他在半年前到这里来骂人的时候,的确听到里面的职员说仁已经被革职了,但是现在这个柜台小姐却称呼
他“社长”。
“我先跟秘书室联络一下,能不能告诉我您的大名?”
“呃……我叫柏原岬。”
柜台小姐说完电话后对岬嫣然一笑。
“社长可以见您,请跟我来。”
“哦、好。城太郎你就坐在那边的椅子等我。”
把城太郎安置在大厅后,岬就随着柜台小姐来到一间像接待室般的房间。仁果然在这里。岬不安地来回交握着自己的手
指,他有太多事想要问他。
你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要是恢复记忆的话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
等了五分钟,门喀嚓一声开了。岬强抑住狂跳的心脏看向门的方向,缓缓走进来的男人让他吃惊地瞪大眼睛。他已经不
是那个总是穿着小一号衣服,满脸笑笑地说着“我好喜欢哥哥”的孩子。
不常梳理的头发如今柔顺地贴伏在他的后脑,银框眼镜下是一双与天真无缘、充满知性的眼神。白色的衬衫、整齐的领
带,穿着灰蓝色西装的男人身上完全嗅不出一丝童稚的感觉。
仁走到岬面前深深点了点头。
“前几天非常失礼。”
那一口怪异的公事语气。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岬只能低垂下头。
“请问您今天来有什么指教?”
没想到仁会以这种语气说话的岬有点手足无措。
“因为……你突然不见了,所以我很担心。”
岬听得出来自己声音的怪异。站在一个成熟的仁面前,岬的确相当紧张。
“非常抱歉。”
看到仁的模样,一目了然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既然已经恢复了就没办法,这不是岬最想知道的事。
当时的仁没有说出来或许是他不想说,但是就算仁多想遗忘,岬也不能装作好象什么都不记得样子啊!
“你……”
问题明明简单,岬却问不出口。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再度发问。
“你还记得变成小孩的时候,跟我和城太郎在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吗?”
回答在几秒钟后。
“不记得了。”
岬知道他在说谎。
“那你的记忆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在五天前我撞到脚踏车的时候。”
虽然跟松井预料的一样,岬还是无法释怀。
仁说他不记得以前发生过的事,但是他那天的确说过身上穿的那件外套是岬借给他的,而且也响应了岬的吻。
如果他根本就忘记了的话怎么会出现那样的行为?岬确定他在说谎却无法责备他。
他不想记得那一段共同生活的日子吧?谁会想记得那种跟粗暴的弟弟挤在一间破房间里,还天天空虚做爱的日子呢?找
回自己的仁再也不需要岬了。
“我在祖父的丧礼上跌下楼梯后就失去记忆,等到恢复已经是七个月之后的事了。公司在这段期间不但改变了体制,业
绩也大幅度下滑。幸好公司里还有些支持我的股东,所以我现在正为重新整编公司而奋斗。要控制那些以借钱为名义解
雇我而擅自处理公司资产的投机份子是轻而易举,不过最重要的是要挽救公司下滑的业务。”
岬嘴上虽然应着“是啊”,但心里却想哥哥的公司被夺或是破产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现在占据他心中的只有在“现
在的仁”里,再也找不到曾是那么喜欢自己的“童稚的仁”了。
“听说我失去记忆后就变成六岁的孩子,想必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应该早点去向你道歉的,无奈公司实在太忙让我分
不了身。”
岬好想逼问他“你一定记得吧?”,但是看他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又有他好象真的不记得的错觉。
“我还要谢谢你当我儿子的玩伴呢,一点也没有给我添麻烦。我还担心你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不过看到你这么振作我也
就放心了。”
“真的非常抱歉,等公司稳定下来之后我会再去拜访你。”
“别这么客气了,我们不是兄弟吗?”
岬无心的一句话却像点出了什么事似的让两人吓了一跳。是啊,现在在自己面前的既不是孩子也不是恋人,而只是比自
己大五岁的哥哥啊!
“……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就一起回去扫墓吧!”
“好啊!”
岬虽然下意识地回答,但是他花了一些时间才知道自己答应的是什么。
岬先走出房间,随即就有秘书过来把自己领向大厅。岬对秘书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立刻走进一旁的洗手间,那强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