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离正饿得晕乎乎的,全副心思都摆在那些精致的糕点上,哪还有闲情来理会这小小的行径引起的轩然大波?
“桂花糕……”看到钟爱的糕点,落离喜不自禁,可惜,却夹不到……
因为菜太多,桌子摆得满满的,而那些点心一般都摆得比较远……
不过,进膳时,总会有个小太监随时待命,将被点的菜夹到帝王嘴里。
小太监很快反应过来,也不敢怠慢这位殿下,急忙夹了块糕点就要递上去。
“等等。”东方烬搂了搂怀中的人儿,将探出的身子再度禁锢在自己怀里,好言劝道,“先吃正餐。”
到嘴的糕点就因为陛下这一句话而飞掉了……落离那个哀怨愤怒啊……
“糕点!”落离坚定地别过头,一眨不眨注视着小太监刚想放回盘子的桂花糕,不肯退让。
东方烬有些头疼,他似乎无法理解落离在糕点上的偏执喜爱,但也不能总由着他,毕竟这具身体可不比往昔,径直吩咐
下去:“栗子粥。”
“我要吃桂花糕!”一气之下,落离也开始较真。
毕竟,如果连吃什么还得被管着,未免欺人太甚了吧!而且,正如东方烬所说的,落离是典型的那种吃软不吃硬的。尤
其,多年的相处,东方烬在他面前也随意得很,说是纵容也不为过,因此,更多的时候,他反而忘却了面前的,是掌握
生杀予夺的大权的帝王。
众侍从面面相觑,不禁都为这位皇子捏把冷汗,居然敢顶撞陛下,实在是……太不知进退了,但更多的还是冷然,在皇
宫这么久,好歹见识过那些恃宠而骄嫔妃的下场,再怎么感情丰富,最后也只剩下麻木漠然。
那小太监也是进退不得,叫苦连天,你说夹桂花糕吧,皇上那里摆明了不许;但递粥的话,小皇子正盯着自己手中的糕
点呢,那眼神看得自己倘若不给就成为罪无可赦的恶人了……
“喝完粥再吃,好不好?”虽然对对方的倔强恼怒,但是,东方烬还是强迫自己冷静,软下口气。若换作他人,自己自
可不必理会,但……谁叫他是落离呢……
而且,失去过一次,那种恐惧根深蒂固存在着,又叫失而复者如何自动放手?再说,适才不久才温存过,要自己现在跟
他怄气,一来做不到,二来舍不得……所以,权衡之下,也顾不得帝王的威严了。
这下,不光是众侍卫吓了一跳,连落离也被狠狠刺激到。
按照以往的经验看来,虽然最后不会被降罪获刑,但铁定是不欢而散,就连不菲的月俸也不翼而飞。莫非这就是朋友与
情人的差别待遇?撅起红肿的小嘴哼了哼,落离服软:“好吧。”
果然,还是软的管用些。东方烬笑笑,亲手接过端来的粥,尝了尝,才一勺一勺喂下去。
还没缓过神来的侍从很不幸地石化了……
一碗粥总算见底,落离也欢喜地眯了眼,直直盯着那垂涎许久的桂花糕,看得东方烬哑然失笑,瞧得小太监汗颜无语。
有些贪婪地盯着怀中人儿满足的表情,东方烬情不自禁拂去黏在那唇边的碎末,放入嘴中,下了定论:“甜的。”
……
桂花糕当然是甜的,不然还是咸的啊?落离并没有多想,瞬即想起对方还没吃什么,莫非是饿坏了?看了看搁在碟子里
的点心,夹起不问不管地送到对方嘴里。
“咳咳……”东方烬放弃做任何感想,甜腻的糕点他不甚喜欢却无奈,只得认命地咽下。
“回陛下……”恰巧这时,方才走出去的杨运一脸犹豫走近。
“嗯?”不顾落离不乐意,东方烬又命人夹了些素菜正劝他吃下去,对这位大总管的吞吞吐吐倒没怎么在意,随口应道
。
“雅贵人她……自杀未遂……”杨运道,“而且,据御医证实,雅贵人,她……疯了。”
正在争执的两人听闻这消息也不约而同地停下,对视。
难以置信,那么一个高傲跋扈的女人竟然会疯掉,该是怎样的绝望打击了她?
“摆驾,雅庭居。”
33.太医院
精致的美食,热气腾腾,散发诱人的香气。
味同嚼蜡地咽下碟子里堆积的食物,就连最爱的糕点也食之无味,落离索性搁下筷子,托起脸腮,目光低垂,也不知最
终想到什么,长长地叹口气。
呆在一旁的小太监看着这位已经陷入沉思的五殿下有点手足无措,方才陛下留下话来,要他好好吃饭,可自己哪有那个
胆逼迫这位敢跟帝王顶撞的小主子用餐啊?
不多一会儿,那位在众人视线中心的殿下竟然迷迷糊糊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大伙惊奇地面面相觑,还是有位宫女很快
反应过来,跑到内殿拿件披风回来,蹑手蹑脚地给他盖上……那倒也是,谁也不会否认,要是这位殿下在众人眼皮底下
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没送掉命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现在,进退两难的众侍从只得满心期盼,他们的陛下赶快回来……
雅庭居,曾经艳压后宫的主人,此时衣衫凌乱地缩在角落里,口中不停地低喃,时大时小,只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
!不是我!”
若有人接近,她就会如受伤的猛兽发出凄厉的吼叫,不辨敌友地张牙舞爪攻击,不说试图接近诊断的御医,就连她的亲
生儿子,为了不再刺激这位可怜的女人,也不敢再靠近半分。
目睹母亲变成这样,青凌满心悲愤却也束手无措。
“到底怎么了?”看到众人团团僵持着围在那儿,东方烬有些不耐。
还不及众人开口回答,那蹲在角落强烈排斥他人的雅贵人就扑过来,惊恐地揪住帝王的衣襟,语无伦次道:“陛下救我
……他们都要害我……坏人,都是坏人……”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下药……没有
……不要杀我……我会乖乖的,再也不打……不打五皇子了……呜呜……别杀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到昔日枕边人变成这样,只要不是无情的人难免不触动,东方烬叹口气,软下口气:“没人会杀你
的。乖,别怕,让御医瞧瞧。”
哪知一直还好好的如同乖宝宝伏在怀中的雅贵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却猛然睁大眼睛,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别杀我…
…别杀我……”
见状,东方烬无奈,只得挥手示意方才靠近的御医退下,蹲下身子好言安抚。
看来,也只得等到她入睡才能让御医诊断了。一边抱起她回到房内,一边悄声吩咐下命令。很快,宫女就端来一碗安神
的药过来。
“陛下,臣妾怕。”一手紧紧的捏住盖在胸前的软被,一手不放松地拉住欲离开的帝王,虽然喝下药,雅贵人仍毫无安
全感地不放松紧盯四方。
东方烬只得重新坐下,扯开一个笑容:“别怕,朕在这陪你。”
“嗯。”闻言,雅贵人乖巧地闭目,手依旧牢牢地抓紧不松开。
等到她呼吸平稳,估摸着睡着之后,御医才走过来。
“怎样了?”试图挣开,但担忧吵醒好不容易才安静睡下的妃子,东方烬过了会也只得放弃尝试,压低声音询问。
御医也不敢隐瞒:“回陛下,贵人她药性未除又受到不小刺激,导致神智有些紊乱,好好调养,假以时日,应该可以康
复。”
“嗯。”点点头,东方烬道,“杨运……嗯,你去看看……青岚,让他早些歇息。”
“是。”杨运颔首应道,退出来。
也不知是冷着,还是梦到不好的事,悠悠醒来的落离下意识地双手环绕,抱住身子,过了好一阵子,才甩甩头,看着满
桌凉透的饭菜:“把这些撤下去吧。”
“是。”众侍从自然不敢怠慢,有条不紊地上前将一道道精致的几乎没怎么开动的菜端走。
“太医院在哪?”撑着桌子站起来,落离询问两边的侍从,“你们两带路。”
因为坐着睡着,刚站起来就腿脚发麻,当然最让他无力的还是……某个部位的不适……
但作为随从,是没有人有资格质问主子走路慢的,而且,五皇子身体孱弱那已是众人所知的事,所以倒没有有所疑问,
前方领路的人也留心地放慢步子,前进着。所幸,中间很长一段路程,都是轿子代替,要不然,天亮都未必能到。
五皇子的到来,可在太医院引起不小的轰动。
放眼后宫,甚至整个朝廷,如今最受陛下宠爱的非眼前这位莫属,但若是他身体抱恙,也无需亲自跑过来啊,难不成是
砸场的?还是说,那些毒药事件有了什么发现不成……毕竟一直以来,后宫那些见不得人的纷争,说是太医院从不涉足
那是不可能的。
一时,众太医心神慌乱,强自镇定地恭候这位小皇子的大驾。
哪知,像某些心怀鬼胎的太医恐惧的问罪场面并没有出现,而是在接受众人行礼跪拜之后询问道:“维德在哪?”
一片寂静之后,总算有个小小的声音回答:“好似正在煎药。”
自古至今,官场黑暗,太医进宫供职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时须对内府官员、太监等纳以贿金,否则他们便会从中作梗,
处处设置障碍,因此,即使是那些医术精湛的太医,由于多方掣肘,也难以一展身手。有的偶然幸中,医治见功,虽赏
赉有加,荣耀异常,似乎可以平步青云,其实未必。加上宫禁之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政治风云,变幻莫测,有时
太医则是首当其冲,难以逃脱。所以真正官运亨通的极为寥寥,屈指可数。
闻言,落离微微一怔,随即对那开口之人道:“带我去。”
34.溜之大吉
“这……”那人有些为难,求救地望向四周的人。
历来在宫中学会明哲保身的太医们又怎会主动“惹祸上身”呢,虽然他们是有那么一点好奇,为何这位五殿下知晓那个
名不经传来自民间一个小小的医师。
“殿下,这恐怕……于礼不合。”随来的侍从垂首,倒不是害怕那些药味熏坏了小主子,而是御药房那里,一直被视为
内廷禁地,防范极严。
“那好。”落离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点点头,环顾四周硬邦邦的板凳,考虑一下,还是决定站着,这可就苦了众人,
弓着身子僵在那里,也不敢随便换个姿势,更别提挪个地方站了,“将他带过来。”
“是。”那人得令,微微松口气,忙不迭的跑走。
安静的太医院,众人诚惶诚恐,生怕一个不小心,这位小皇子会突然发难。
好在,不多一会儿,那名被指名的维德就出现在众人面前,站在门口僵硬得不知所措,直直盯着面前这位衣着华丽的纤
弱少年,到最后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忙小声提醒他跪拜行礼。
“不必了。”在外潇洒惯了的落离对这动不动就要下跪的行径说不出的腻烦,他挥挥手,对着站在他旁边那位看起来应
该是太医院院史的人道,“我可以带他走吗?”
即使再不合规矩,院史敢不答应吗?对方一句话,他那顶千辛万苦得来的乌纱帽可就不保了:“当然,能为殿下效劳,
是臣等的福分。”
对这些谄媚的奉承,落离虽然不想听,但还是耐着性子,暗自安慰自己,反正费口水的人又不是自己。
事实证明,院史能爬上这个位置,也是有他自己本事的,即使面前这位小殿下没表现任何不耐出来,也颇有自知之明地
停口。心中纳闷,怎么这位殿下与自己以往听闻的不一样呢?
落离见自己目的达到,也没了兴致继续逗留,只想扑在自己床上好好休息一番,想以往自己爬山也没这么累过……
等到杨运,从雅庭居一路追赶到太医院又跑来这里,还没喘口气就被告知殿下已经歇息了,白忙活了一场大总管来不及
感慨一声又奔忙着回去复命。
好不容易得以抽身的东方烬看到自己贴身仆从满脸大汗回来时,憋住笑意,无奈道:“怎么了?”
杨运自然不会抱怨那位小殿下跑到太医院晃悠一圈就要了个煎药的家伙:“五殿下已经就寝……陛下,惠妃娘娘刚炖了
汤派人送来。”
自然,不会有帝王真认为那只是送送汤水这么简单而已,这其中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
东方烬略一沉吟,道:“前些日子刚进贡的珍宝,明日你挑几个送惠妃那儿。”
权衡再三,终究还是不放心,在回宫的路上,东方烬吩咐改道。明知这一举动,可能会带来不尽的祸患,但还是……克
制不住。
揉了揉眉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位一国之君在众人极力掩藏诧异与困惑的目光下,如同小偷般蹑手蹑脚推开寝室的
大门走进去。
落离有个小小的奢侈的坏习惯,喜欢在入睡之后不远处点上一根蜡烛燃烧至天亮。有一次他们出去游玩,在僻远贫穷的
小村落里,就因为没有照明的东西,害得熟睡的自己被揪醒,强撑着陪他看了一晚的没有星星的星空。
后来自己取笑他胆小,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反驳。
想到这儿,东方烬有些心疼,在遇到自己之前,落离吃过苦他知道,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些伤痕依旧没有完全
退去。
怜惜地替对方掖好被角,打算将那只不听话的手放回被窝时,好烫,东方烬心一跳:“杨运!传御医!”
这一喝在寂静的环境里惊得昏昏欲睡的侍从浑身一个激灵,不敢松懈跟着忙碌起来。
“唔?”熟睡的人儿被吵醒迷迷糊糊发出不悦的抗议,使劲睁开黏在一起的眼皮,“烬,这么晚了,你还不睡?你不睡
,那我继续睡了……”
说着,就翻了个身,缩回被窝里。
“乖,你现在正发烧,等看过御医再睡。”商量的语气却是不容置喙的命令,东方烬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趁着药性未除占
有怀中的人儿,更不该在事后未及时诊治,毕竟那扰乱神智的药物对身体不可能没有伤害的,何况这具身体还如此地孱
弱。
“我没事。”也许因为太累,也许因为身体不适,落离此刻只想睡觉,单调重复这一句,想挣脱开将自己从美梦中拉出
来的怀抱。
东方烬将被子拢了拢裹好怀中的人,感受身体传来的温度,那可能听他的放开?
“嗯……”挣扎一阵子,落离感到头昏目眩,总算不得不承认自己似乎生病了,苦笑一声,不得不感慨自己还真有先见
之明,“让维德过来。”
东方烬虽不解,但还是下了命令。
维德,这位只配在太医院做些下等事打杂的人,虽见到传言里的帝王有些拘谨,但还是自若诊脉写了药房并道,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