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她的目光从面前两人身上扫过,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来"顺便告诉你,我一定会
为王爷生个符合他身份的孩子。"说话的同时,双目锐利的盯着扇碧罗的脸,丝毫不放
过他即将出现的任何一个表情。
可是她失望了,扇碧罗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不知是因为不屑
看她还是不愿看,他的目光始终停在脚下那块地上,淡淡的回应:"那真是太好了,谢
谢你。"
暗语怒火中烧的盯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到满口的牙齿都要被自己咬碎了一般发疼,这女
人,分明是在挑衅。
女人的表情因为扇碧罗这句语气平平的话变了变,随即又恢复过来,露出笑来:"还请
王妃成全。"
"滚出去,你算什么东西。"暗语终于按捺不住,朝女人逼去,他的怒气如光焰般爆长,
将女子的身体逼退好几步,一直退到门口,女人的脸色苍白了几许,狠狠的盯着他,暗
语的面目此刻冰冷如雪,眼睛却赤红充血,仿佛随时都要将她撕碎一般狠唳狰狞,这让
女子明白自己的颓势,看了看后面低垂着眼表情晦涩不明的扇碧罗,虽然不知道自己是
否达到了想要的目的,终于还是一步一步退了出去。
刚跨出门来,立即觉出两重天的差异,却还是咬了咬牙,对着慌忙上前搀扶自己的丫鬟
笑道:"我算什么东西,你们很快就会知道。"
暗语在房间里发飙,准备冲出门去,却被身后之人喝止:"暗语,由她去,也不过是个
孩子。"
"王妃!"
扇碧罗的眼睛抬了起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灰暗,反而光芒盛盛"她,像极了一个人。"
旧人黯
13
王府的前殿装扮得艳丽鲜红,整个王府的仆人都在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后殿却如死灰一
般寂静。
王妃扇碧罗在温泉里闭目,听着远远传来的乐器丝竹声,然后将头埋进水里,半天都不
出来。一旁的暗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漆黑的眸子看不出深浅。
过了很久,扇碧罗抬出头来,水光在脸上润泽肆虐,青眸的波光和水色溶为一体,竟透
出几分与之不符的妖娆来。
"暗语。"扇碧罗靠上浴池边缘,闭上了眼:"我上次要你准备的东西,还在吧。"
不等暗语回答,他又接着道:"本来是要送他做生辰礼的,没来得及,那就当作娶亲礼
送了吧。"
暗语惊了惊,想张口做些劝解,青色的眸子已睁开来,眼里满是强硬的光泽道:"不过
是身外之物罢了,暗语,王爷娶亲,我做王妃的,可不能吝啬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王妃,你以前从不在意这些事......。"
扇碧罗笑了笑"以前不在乎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处境,现在......你快送去吧,别误了
吉时,输了彩头。"
暗语索性闭上了嘴,朝温泉房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道:"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回
来抱你回房。"得到扇碧罗的颔首,才匆匆离去。
"三王爷,出来吧。" 听到暗语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扇碧罗才侧头朝窗外喊道。
少顷,一个影子闪了进来,站到了温泉浴池面前:"守王妃真是聪明,耳力也非常人能
及。"来人果然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金照国的三王爷凌展。
扇碧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笑了笑道:"我昨日凑巧听下人们说起,三王爷要代当今
圣上来祝贺王爷迎娶侧妃,正巧方才在沐浴的时候闻到了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龙涎香,所
以就斗胆猜猜,是不是王爷您移驾到了后殿。"顿了顿"只是,三王爷不在前面与我家王
爷把酒言欢,跑我这儿,做什么呢?"
凌展的目光在扇碧罗露出水面的大半个身子上扫过,笑得张扬之极:"前面新人娇贵浅
笑,我来看看旧人,是否无恙。"
扇碧罗也笑了起来,也不回话,任由他将自己打量个够,才将手边的绿茶端来,浅酌一
口道:"有劳王爷费心了,只是这里,断没有前殿的好茶美酒相伴,真是委屈王爷了。"
凌展的笑收了起来,目光在烛火水雾中摇曳深邃,一时之间看不出他的意图,沉吟半晌
才开口道:"我来,是替皇兄带句话给你。"
扇碧罗扯了扯嘴角,淡淡地回道:"什么话。"
"你不穿上衣服再听么?"
扇碧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道:"难道三王爷还要我跪接不成。" 凌展笑了笑,不置可
否的道:"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说吧,王爷,这里已无他人。"
"皇兄要我问你,你还是不走吗?" 凌展的眼睛一直盯着水中之人,他奉命而来,决不
能放过问出此话后这人的任何一个表情,眼神和动作。
扇碧罗的青眸闪闪,盯着凌展的脸,又似乎看到了别处,良久,都没有回应。
凌展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张口问道:"王妃无话可说吗?还是......"
"王爷,我并非无话可说,请你代我回皇上,扇碧罗早已无处可走。"
"你..."凌展有些意外,急欲说点什么,却被扇碧罗截断:"王爷,时候不早了,请回正
殿吧。"
水雾袅绕之中,谁也看不清那青眸中的感情。
"你回来了。" 扇碧罗撑着浴池边缘站起身来,"怎么去了这么许久,我都泡得皱了。"
暗语一言不发的走过去,用一张巨大的帛缎包住他沾满水珠的裸露身体,顺势将他搂进
怀里,将下腭放到怀中人的肩膀上,他们的高度已差不了多少。突然的怀抱让扇碧罗闭
了眼,将身体朝身后人怀里靠得更紧,喃喃道:"暗语。"
轻言曼语,又别含怅然,回转黯淡。
暗语嗅着被温泉蒸发出来的体香,眼前渐渐出现幻象,忽听怀中之人发出一声长叹,缓
缓道:"佑神二年,我遇见冥殊......从没有想过,能见到王爷,还做了夫妻。你曾问
我后不后悔,当时我不知如何答你,时至今日,依然不知,只是,这几日夜中,我常常
梦到当日情景,我不知,这是什么预兆。"
一旁的暗语将下巴朝怀中人的颈窝靠了靠,也闭上了眼睛,环绕的手臂收得更紧,轻轻
地道:"我抱你回房吧。"
窗外,是凄冷无边的寒夜。
梧桐败
14
"王爷请王妃去前殿接新人奉茶。"
扇碧罗裹了一件灰色长袍,长袍外罩了件黑色的貂皮披风,由暗语扶着,慢慢的朝前殿
走。远远看去,黑色和灰色交替着让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破碎,轻灵的步伐更让人心生畏
惧,似乎一不小心抓紧,他便会随风而去。
王府内飘落满地的梧桐树叶被仆人们扫到一角高高堆起,金黄色的叶子终于有了惨烈的
意味。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小厮在树叶堆里玩耍,发出欢快的笑声,却也掩盖不了树叶们
被践踏时发出的哭泣声。
扇碧罗侧过头去,微微仰起,眼睛扫过被光秃秃的树干分割开来的灰色天空,扫过屋檐
上的些许青苔,缓缓的朝前殿走去。一路上,除了那两个嬉笑的小厮,竟再没遇见一个
仆人,回廊过道出奇的冷清寂静。
走到连接前殿和后殿的回廊上,才隐约听到人声,仆佣房门口围了一圈人,中间的女子
正在说些什么。走得近了,才明白已是完结语了,最后几句不过是"这都是月王妃的恩
德,你们可要好生记住。"答应声一片,人人手中均捧着闪人眼球的银色之物,面露喜
色,点头连连。不过是新来王府的妃子做些笼络人心的事情罢了,这是上至皇宫深院下
至平民百姓家中都会上演的戏码,也算无可厚非。扇碧罗默默地在一旁看着,这些事情
自己倒从来没有做过,四年来,除了必要,他几乎没有出过前殿,更别说管理这偌大的
守王府与这府中之人亲近了,想来,自己也从未尽到过寻常人家妻子应该尽到的责任,
虽然,这和夜雷昊的放任分不开。
前殿的门大开着,似乎坐在里面的人不惧寒风一般,所以扇碧罗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侧位
的夜雷昊以及他那只与柔月紧密交握着的手,那胶粘的密合度,就像一根针,慢慢的刺
进了他虚弱的心脉,不见出血,却是尖锐的痛,连呼吸都是酷刑了。
好一对壁人!无端的想起这句,嘴角开始漾起笑来,那笑痕纹路越扩越大,看在暗语眼
里却不是普通的刺眼,手想给他些许力量,却听到扇碧罗低声嘱咐:"你在门外等我罢
。"眼睁睁看他丢开自己搀扶的手,独自走了进去。
走得近了,眸光看他们将彼此的手松开,不动生色的细细打量,经过昨夜,女子的面容
又美艳生动了几分,颦笑间都含了说不出的风情和意味,从她绚彩般的颜色上,扇碧罗
几乎能够看到自己日渐的灰败苍白。
看到扇碧罗跨进门来,柔月已立即从位子上站起,恭敬地迎上前来,这与之前明显判若
两人,露出艳光和煦的笑容道:"柔月拜见王妃,王爷在此等候多时了。"她不说自己,
只说王爷,显然已将他们看做一体,扇碧罗朝她颔首,实在说不出客套的话来。
夜雷昊也换坐到右边的正位上,左边的位置明显留给了扇碧罗。避让不及的客套,他只
得缓缓上前坐下,淡然的看着一旁的仆人端来茶盏,被半跪在地上的女子接过,用染着
红色丹蔻的芊芊手指捧着恭敬的端到他面前,还体贴的揭开了盖子,被阻拦过的茶香立
即扑面,冉冉而起的水气让扇碧罗的眸光深了起来,微微吸了口气,润泽过的双目凝结
在一处,那似乎是如何都解不开的心结,这捧茶的素手换了一双一双,旁边的男人似乎
还很年轻,不知何时才到尽头。也不过只是一刻的恍惚,扇碧罗已伸手将茶盏接过,浅
酌一口,点了点头,算是接纳承认面前女子的身份。
想也知道现在自己的模样,真的像极了正位的夫人,贤良淑德,大气端庄,决计不会为
了丈夫新娶的事吵闹疯狂,安静的做个陪衬就好。在男人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宠爱的新
欢,容不下失宠的旧室,只是自己,是个从来没受过宠的。
茶已品过,三人之间无话可说,扇碧罗适时的站起身来道:"王爷,没什么事,妾身先
回房了。"他的眼睛始终不曾看过不过一桌之隔的人,进来的时候没有,喝茶的时候没
有,离开的时候也没有,那脚面的方寸之地,似乎已经难以承载他的目光。
"没什么事了,碧罗。你先回房吧。"这话听在扇碧罗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冷漠和生硬
,他忽然想到三王爷凌展带来的那句别有深意的话"你还不走吗?"还不走吗?他在心里
问着自己,为什么凌风舞会带这样的话给自己,是想告诫自己什么吗?还不走吗?不走
,自己又还能忍受得了多久呢。
看着扇碧罗豪不留恋的转身跨出门槛,夜雷昊的目光闪过一丝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情愫
,那目光长久的停留在那背影之上,直到看到从门旁快速走出的暗语,习惯稳妥的将那
背影牢牢护住,仿佛每根手指的骨节都在宣布着所有权一般自然,他的胸腔又一次被不
知名的气体填满了。
语阑珊
15
快走回后殿的长廊上,扇碧罗拖着暗语的手道:"我想去花园坐坐,你去给我拿些糕点
吧。"
花园里的花都已开得败了,萧瑟得让人心生惆怅。扇碧罗坐在小石湖边的亭子里,注视
着湖里的残荷,慢慢的被这悲凉之气熏染目光邃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传来,他转过头去
,被水波映染过的瞳光在天地之间泛起了绝艳的靡丽青色,毫无遮掩地直直看向来人的
面孔。
夜雷昊被这清亮烟然的目光击中,全身犹如雷击一般惊慕。
"王爷。"淡淡的喊他,快速的收敛自己的眸光,回过神来的夜雷昊又只能看见那微泛着
青色的双瞳了,这不禁让他怀疑,刚才的那一瞬间的惊艳绝伦不过是虚幻而晃的影子罢
了。
"王爷跟来这里,还有事么?" 扇碧罗将头侧至一旁,不去看夜雷昊现在看来仍然徜徉
着痴迷表情的脸孔。
"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夜雷昊抬脚踏上亭子的台阶上,再不肯跨前一步。
"你说罢。"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做什么事我都接受,不知道这样,你喜不喜欢,高
不高兴。
"谢谢你昨日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很名贵吧。" 夜雷昊犹豫着,略显尴尬的道。
扇碧罗眨了眨眼,看着因寒风抚过而泛起涟漪的荷湖,在心里默道,再名贵的东西又怎
么样,从不名贵的人手中送出,也失了意义。他淡淡应道:"只要王爷喜欢。"这话虽短
,却是实话。只是面前这个男人不明白而已。
他有些着恼于扇碧罗微澜的表现,不由得还是跨前一步,仿佛是为了故意惊扰扇碧罗的
静默一般沉声道:"昨日皇上已经下旨,要我五日后出征讨伐贵苍国。"
说话间,眼睛一直盯着扇碧罗的侧脸。
果然,扇碧罗惊讶地回过头来,"皇上他,为何要派你去?"
"我以为你会知道。" 夜雷昊的声音僵硬起来,似乎夹杂着许多说不清的东西。
"......"扇碧罗看着他,竟吐不出一个字。
夜雷昊试图挽回僵局:"罢了,碧罗。我不想深究。我就快走了,我只想让你帮我照顾
柔月,和这王府里的一干人等,贵苍国兵强马壮,一年半载我怕是不能回来。"
扇碧罗的瞳光笼罩在他脸上,依旧是一言不发。
"说句话,碧罗,你不愿意吗,这府中我已找不到可以托付的人。"
"王爷,你当过我是你妻子吗?" 扇碧罗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犹如谈论天气,可是那
忽闪的眸光却泄露了他脆弱焦绕的心思。
"这。。。"夜雷昊的表情扭曲起来,半晌才道:"碧罗,你还不懂吗?四年前皇上要你
我结为夫妻,不过是找一个让你活下去的名分,四年后他赐我柔月,不过是想弥补这些
年对我的亏欠。我不知你怎么想的,我原本就,就不了解你,我一直敬你、重你,一直
当你是兄长一般,你若要一直留在这儿,我便向你保证,这守王府的王妃会永远是你扇
碧罗,直到你腻烦为止。"
夜雷昊的看着眼中青色光芒骤灭双唇越来越苍白的扇碧罗,不由得急了:"碧罗,我知
道你对我,对我甚好,可我们两个。。。"
"王爷!"扇碧罗失声截断了他的话,那声音竟尖锐得如野兽的濒死吼叫,惊得他自己都
慌忙将唇瓣咬住,青眸死死盯住眼前之人,那幽深碧潭化做如烟水雾,吐出来的话似乎
被打磨过一般恨恨沙哑又激烈发狂:"你还是不要当我是兄长的好。--因为我,从来都
没有当你是我的弟弟。你刚才说,这四年的婚姻只是为了让我活下去的名分吗?王爷。
你如今说这番话,可曾想起这四年的日子,想起那日你救下我时说过的话,还有那晚,
那晚和我的欢好?!"
"我喝多了,碧罗,做了什么全是身不由己,你也是个男人,何苦将这些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