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楔子
1971年隆冬,圣诞前夕。
因收到几年前打进亚洲最大暗黑组织"暗裔"的内应--雷霆所传回来的情报,由CK所领的国际刑警组员早早便埋伏在东京
郊外。距离他们一百米外的那栋西洋别墅就是雷霆消息中,"暗裔"即将进行交易的地点。
下午三点,灰色的天空开始飘起了雪。洋洋洒洒的,带着冰冷从堆积着厚厚云层的天上落下。雪花遇暖即融,化为丝丝
雪水钻进每个人的衣服领口,再被温暖的体温蒸发。
然后,又是再一次的重复--融化、钻入、捂干。
雪,渐渐的转大了。如鹅毛般的雪花轻幽幽的飘落,慢慢将雪地上静止不动的人影覆盖。很快,那片隐藏了多名国际刑
警的空地便变地与周遭没什么区别。
苍白的雪层中一双明亮而带着期待的眼睛牢牢的注视着前方唯一的道路。忍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由于冰冷导致的刺痛。
她的心情却是火热而激烈的。
就要见到他了!
相隔了漫长的三年,她终于等到相聚的这一天。
自从知道他被挑中成为打进整个亚洲最神秘、最大的暗黑组织"暗裔"的内应后,她就开始等着、盼着与他重聚的一天。
因为出生在警察世家,所以她没有抱怨的权利。因为身为一个优秀的国际刑警,她无法开口对才新婚的丈夫说出"不要
去"这样的话语。因为家族的荣誉与自身的尊严,她只得夜幕降临的时分,站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品尝寂寞的
味道,那味道--很苦、很涩。
轻微的汽车声才从道路的另一端传来,各个组员便立即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抽枪、拉开保险、上膛、瞄准。
确准目标后,以活捉"暗裔"首脑为首要目的的小组组员开始行动!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如雷霆的情报一样,此次交易"暗裔"首脑并没有带同多人参加:三部轿车、连同雷霆在内共十
二个人便已是这次行动的全部人数。
血和雪交错着散落在洁白的地面上,红与白从未象此刻一般显得触目惊心。
不知道是因为小组目的是活捉的缘故还是"暗裔"首脑枪法绝佳,当他身边的护卫几乎全部中枪倒下的时候,唯一还能屹
立的就只剩下他和--雷霆。
趁现在,正是活捉他的好机会!
CK不动声色的冲站在"暗裔"首脑身边的雷霆丢去一个眼色。
半蹲着贴靠在车身旁,接到CK的指令的雷霆正想将手中的枪口指向身前的男人,却在那时听见了让他动摇的话语。
"三年来,你终于等到这一刻了--长青。"
雷长青。这是他打进"暗裔"所用的身份的名称,也曾被身前的这个男人或严厉或亲昵的叫唤过。低低哑哑的磁声一出口
,令他有种被温柔拥抱着的感觉,就象冬夜里男人温暖的拥抱。
"......你都知道?"
呵呵,随着两声轻笑,雷霆面前宽厚的背影放松下来,及肩的黑色发丝在风中飘动,那人侧脸,殷红的嘴唇勾起一个美
丽的弧度"我想知道,让我付出一切来爱的这个人,最终选择的是国际刑警雷霆......还是我的长青。"
雷霆大震,扣枪的食指在微微发颤。
"今天的交易是个......骗局?"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男人微扬起头,浓密纤长的睫毛中闪动着些许微光"这是一场生命与爱情的交易,只是
现在看来......我好象输的很惨。"
苦涩的话语从风中吹来"你的爱情......我始终都无法得到......"同一时间,男人拔枪起身,枪口直对准前方的国际刑
警。
无数子弹从国际刑警们滚烫的枪身中窜出,挂着死神冰冷的微笑飞向男人的身体。
只要自己静止不动,那么几秒钟后,自己就能回到原来的轨道上。拥有美丽的妻子、喜欢的职业、兴趣相投的同事。再
也不用在黑暗的世界里沉浮,每天每天看着身边发生的罪恶而无能为力,甚至还得充当黑暗的刽子手,亲手扼杀那些善
良人们的幸福。
可为什么,身体会传来剧烈的疼痛?为什么,那人暗蓝的眼眸满是伤痛?为什么,四周突然变地一片沉寂,久违的同事
们眼中俱是不敢置信的震惊?
雷霆缓缓低头,黑色的西装内,慑人的殷红正无限的在雪白衬衫上扩大开来。
鲜红,覆盖了一切的颜色。
只是瞬间,他便已知道了自己的内心。原来,输了一切的--是自己。
"......快走......"失血的身躯无力的靠上男人,持枪的手软软的垂挂在一边,另一手却使出了全力将男人推进大开的
车中。鲜血染红了男人的衣服,恍如不可磨灭的印记,隽刻了他深沉的爱情。
只是瞬间,她惊醒过来,飞扑向她的丈夫。
"雷霆!"
只是瞬间,沉寂的四周又开始活动起来。脚步声,汽车发动的引擎声,妻子惊慌的呼喊声,世界--崩溃了。
对上那双即将离去的眸子,他在风中微笑,"昊天......我想做长青......"
飞扬的大雪中,银白色轿车离去所扬起的漫天风雪中,他笑着倒下。
倒在一双温暖的臂腕中,一个散发着淡雅香味的女性怀抱中。
"对不起......雅晴......"
1971年隆冬,12月25日凌晨,东京的第一医院中,在医师宣布了雷霆无救死亡的消息后,乌雅晴--雷霆的妻子当场就下
了一个决定:从无救死亡的雷霆体内取出健康的精子植入自己体内,与自己的卵子相结合。
次年圣诞,乌雅晴顺利的在东京第一医院诞下一名健康的男婴,取名雷厉。
一个月后,乌雅晴偕同刚满月的儿子双双神秘失踪,从此音信渺无。
八年后,新加坡的海洋公园。
"雷霆,快过来这边,有你喜欢的海狮表演哦~~~~"站在观众席上的女子大声叫唤着,没捧着爆米花的手大力摇晃着。目
标正是远远立于尽头的那道小小身影。
黑亮而略圆的眼睛闪过一丝冷漠,面对女人的叫唤,男孩伸手整整被风吹乱的头发,嘴角轻勾,挂上一抹年龄完全不符
的成熟微笑向她走去。
"雅晴,快坐下,手上的爆米花都要撒出来了。"细嫩的手掌接过她手上已所剩无己的米花,他象个男人般的扶着她坐下
,迎着那道痴迷的眼神,他微笑着抚过她滑润的发丝:"怎么了?表演开始了呢。"
"我怕一个不留神,你又会消失在我的眼前。"
孩童的手指轻轻的穿过女人的发丝,将黑发在微风中扬起。
"怎么会呢?我不是好好的呆在你身边么?"
"恩......"女人绽开一朵大大的笑颜,安心的靠在男孩稚嫩的肩膀上,微微闭上那双美丽却迷乱的眼眸"你会永远留在
我身边吧?不会离开我吧?"
"当然。"男孩看着面前的表演,嘴角的微笑显得有些冷酷"我会一直留到你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枪声响起,他抱着怀中失去生命迹象的身体,抬头。
一道长长的影子在四周纷乱惊慌的人群中穿越,悠然的,迈着轻快的步子出现在男孩的面前。
"你就是雷霆的儿子?"
来人背光而站,仰头,他在那双暗蓝色的眸子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冰冷、无情的一张脸。
温润的鲜血在指掌间流动,心,波澜不起。
"我叫雷厉。"
来人定定的注视他良久,才伸出一只颀长洁白的手掌"我叫昊天,要不要跟我走?"
他笑,放开怀中的躯体,染血的掌握上来人的手,"我等你很久了。"
远去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中,男孩只停下过一次,挂着微笑看向女人倒下的地方"再见了,我的母亲。"
海狮偶尔跃出水面,它圆亮的大眼好奇的眨动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让它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凶残,一如男孩临去前的
微笑。
长长的,连接不断的座椅间,殷红的液体一直流淌,女人的脸俯卧在血泊中,闭着眼,嘴角却勾出一线幸福的微笑。
终于......终于能见面了......雷霆......我的丈夫......
第一章
1988年,秋,中国杭州。
美丽的西子湖畔正是桂花飘香的时节。浓郁的桂花香味在秋风的吹拂下变得清淡而柔和,化成温暖的香氛缓缓包围住湖
边那栋小巧的古典式楼房。
红砖白墙,碧青的琉璃瓦片映照着晃眼的明亮光线,耀眼极了。楼外,错落有致的种植着数株金桂。暖暖的和风中仿佛
连空气都带上了金色的光晕。
若是单单从外表来看,只怕任是谁都无法猜想得到,这里,便是全亚洲最大的地下暗黑组织--"暗裔"的大本营。
临湖的二楼窗边有重重藤色帘子低挂。竹帘轻晃,一双手慢慢探出。
窗边的枝头摇曳,堇色的桂花被两根细长、白嫩的指尖掐住,而后拧下。
好香。
少年微微眯起圆亮的双眸,将掌中堇色的细小花朵凑近细闻。鼻端萦绕着淡淡花香,暖暖的,就象那天,母亲身上的味
道。
"厉,教皇找你。"会直接称呼他名字的只有他的贴身护卫--啸。
一抖手,先前还被珍爱的托在掌心的花瓣已被无情丢弃,金黄的花瓣随着少年反转的手腕飘落风中,悠悠忽忽的掉落在
他的脚前,践踏而过。
望着少年消失于门外的身影,啸弯身拣起以被践踏扁烂的花朵,轻柔的拈平,放进怀中的小小锦囊中,一如这些年来的
任何一次。
弯转曲折的长廊,宁静流淌的流水,横跨两端的古色小桥。
那些明媚阳光所照射不到的暗黑角落里,随着少年修长的身影走过,隐藏的护卫们都感到脊背一阵发寒,不由自主的将
自个儿的身体往内里缩靠了些,警惕地将原本就轻浅的呼吸声更轻了点。
"你,脚露出来了。"
"你,衣角没塞好。"
"你,气息不够匀称。"
"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怕别人不知道你站在那里啊!"
少年一边走着,一边轻描淡写的将眼角扫到的一些东西道出,不出意料的听见一阵低呼和手忙脚乱的声音。
说来好笑,这些人都是组织中的精英分子。无论是身体的隐藏还是对气息的控制都是一流中的一流,但每每碰上他就全
都会乱了方寸。不仅因为他是"暗裔"当代教父的徒弟,更多的怕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暗感觉吧?那是连终身在黑暗
中打滚的他们都为之惧怕的莫名可怖。
当教父在8年前牵着当时还是个孩童的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曾经被男孩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迷惑过。随着
时间的流逝,男孩的笑容越来越显得无邪,却令他们越来越感到惊恐与惧怕。一个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还
能笑地开怀的跟着杀害母亲的凶手走的孩子,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个看似无邪的笑容看得久了,让人再也摸不
清男孩隐藏在笑容下面的是怎样的一张容颜?细细想来,他们似乎从不曾见过那孩子有板起脸不笑的时候,他真的,活
的那么开心么?
"冬冬。"
"......进来。"
少年推开虚虚掩着的门扉,穿着平底黑布鞋的脚踩过地板上厚厚的地毯,向着站立在窗边的那道人影走去。
"师傅您找我?"
"恩。"男人优雅的回过身,背着光,那双暗蓝的眸子不可避免的看见少年微笑的容颜。心,微微一颤。又是一年了。一
年不见,这孩子是长的越发神似他了。
呵,又把我当成他了么?似乎自己,永远也无法逃离那个人的阴影呢。
少年冷冷的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温柔了。如果现在需要自己装成那人来给师傅一个拥抱的话,自己也是不在意
的,毕竟,这个角色自他懂事开始便已驾御的轻车熟路了不是么?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男人暗蓝眸子里的迷乱只是一瞬,随即便恢复一片清明。
"来,我们去那边坐。"牵起少年尚残留着桂花馥郁芬芳的手掌。男人,"暗裔"的当代教父--昊天领着少年缓步至一边的
沙发上落座。
"这一年来,过的还好么?"昊天细细的打量着少年。眼前这个有着温暖微笑的少年便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孩子。虽然
在相貌上他们并不完全相象,但这个微笑--却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般惊人。兴许是因为这样,失去丈夫而逐渐变的
神志错乱的乌雅晴才会将儿子当做丈夫一般的抚养对待吧?从爱好到习惯,从颜色到事物,这个孩子是被当成雷霆一般
的教育长大的。
知道他的存在,想要见他,想要得到他的念头也是因为看了那些关于他的资料才兴起的。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从那个
温暖的微笑,那双黑亮的眼眸中,明白了一切。
他不是雷霆!他永远都不会成为雷霆!无论他伪装的多好,模仿的再象,那股从周遭透出的冰冷与黑暗并存的气息已让
自己看得非常透彻。这孩子--是从地狱来的恶魔。有着温柔微笑的恶魔。
那个女人也知道吧?所以才会没有一点抵抗的死在自己枪下。是厌倦了继续活在虚假的自我欺骗中,还是害怕这孩子日
渐神似的容颜会让她日复一日的迈向地狱的深渊?答案,是未知的。
不......
他看着少年。也许,他知道答案。有时候,那双黑亮的圆眸中会闪过一些东西,很暗,很暗,却常常让看见的人--胆战
心惊。
"......师傅?师傅!"
少年的唤声让昊天从自己的沉思中觉醒过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正抚在少年垂肩的乌发上轻摩。"哦?哦,你刚才说了
什么?"
少年歪了歪头,轻声笑起来"师傅的手掌好温暖哦~~~~相隔了一年的温暖呢。"
抽回手,昊天手掌中仿佛还残留着少年发上细柔的触感。和那人一样,黑色的头发上总带着柔软的感觉,记得那时,自
己曾与那人开过玩笑:发质柔软的人心肠会更软哦。
"这几年组织发展的快,我总是东奔西跑的,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感到寂寞吧?毕竟......你只是个16岁的孩子。"
"当然会寂寞啦!"少年撒娇般的拿头噌噌他的肩膀,圆亮的大眼眯起,嘴角边勾出个笑"很想出去玩呢。"
是么?真的会寂寞么?还是在顺着自己的话才这么说的呢?
"听你的那些老师说,他们的本事你都学的差不多了,前几天他们过来向我请辞,说是再没东西可以教你了。"
少年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兴高采烈的说道"师傅想看我的成绩么?我马上就可以表演给师傅看哦~~~"
"不用了。"昊天有些抵挡不住他耀眼的笑容,从怀中取出一样东西平摊在面前的玻璃茶几上。"你从这上面挑一个吧。"
世界地图?
少年转了转明亮的眼睛,扬起头笑道"原来师傅想看实战的成绩啊。"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在一块淡色的图形
上,轻轻的说道"那就......这里吧。好歹是我生活了8年的地方,很想回去看看啊。"
傍晚,火红的夕阳透过竹帘的间隙将它艳丽的光芒洒进房间。低低的床上,一身黑色的少年深深陷在同色的床褥间。一
双眸子半睁半闭。
"你真的要去新加坡?"啸站在窗边,伸手将低垂的竹帘挽起了些,让夜晚凉爽的风吹起少年的衣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