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你说过我现在的感情,你是将军,你是王爷,你是君氏的后人,你现在这般小气,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君赢冽轻轻一震,猛然看向他,眼神闪闪烁烁半响,慢慢暗淡下来。
半响过去,君赢冽忽然冷冷一笑:“白予灏,你知道你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知道。”白予灏挺起胸膛,毫无愧色地迎向他:“我是煜羡的臣子,皇上的安危,自然是我最关心的事,现在映碧
既然退守后方,我们就应该回去救皇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君赢冽突然垂下眼帘,不再与他说话,宽大的袖袍随着他的胳膊长垂在身侧,静静的,没有一丝动静。就好像那鼓鼓吹
动的袖袍里面,其实空无一物,其实徒有冰凉。
冷冰冰的,冰凉凉的,惊得君赢冽全身发凉,他紧紧盯着白予灏,突然心下一颤,似乎有什么冰冷寂寞的东西,从心底
开始,慢慢攀爬,一点一点,最后几乎要冻结住他整颗心脏。
似乎连呼吸,都开始沉重难过起来。
“我们……”
“我累了。”君赢冽避开眼神,也不知在想什么,冷冽倨傲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的,好像如今的一切,从来就不
关他的事。
白予灏皱眉,心中不悦,声音也越加犀利起来:“你在逃避?你在逃避什么?逃避你的国家?逃避你的人民?百姓是怎
样的爱戴你?可是他们煜羡的军神,却放弃了他们。“白予灏冷笑一声,继续道:“赢冽,你有私心,你是在阻止我与
皇上见面吗?可笑,你为了你自己,放弃了整个国家。”
“白予灏,你够了没有?”君赢冽看也不看他,直接转过身去。
“站住!”白予灏见他毫无悔意,心中不由更加气氛,眼睛一眯,狠狠道:“君赢冽!你今日要不回去,那我就是绑,
也要将你绑走。”
君赢冽脚下一顿,停了半响,微微侧首道:“凭你?白予灏,你以为你能将本王带走?”
白予灏暗下神色:“赢冽,你必须跟我走,你还有肚里的孩子,不跟我走,你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应该知道。”
君赢冽冷哼:“你拿这个威胁我?白予灏,他是你的孩子,他就算死了,也与我无关。”
“君赢冽!”白予灏终于忍无可忍,彻底爆发出来:“你好狠的心!我知道你冷血无情,可是这孩子是我们的!你就为
了保全他,也该跟我走不是吗!?”白予灏顿了顿,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狂突乱窜的怒气,尽量放缓语气道:“你
素来心狠,这我无话可说,可是你的家人和你的孩子,你也见死不救?”
君赢冽轻轻一震,背对着他的身体,依然高大冷漠,依然倔强倨傲,却因怀着孩子的缘故,隐隐透出一分,难以磨灭的
软弱。
白予灏继续道:“山河国破,你这个王爷,难道就不心有愧疚,你纵使如何倨傲,没了这皇朝,不过还是凡人一个!”
“白予灏!你懂什么!”君赢冽突然转过身来,身上淡淡的温润之感已徒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贯锋芒毕露的冷冽
冰封,好像在那么一瞬间,隐藏许久的孤独与寂寞,只随着白予灏几句简简单单的话语,骤然冰封冻结起来。
“几十万的大军,岂能儿戏!?这个人是谁!?这个人你是否认识?我问你,你凭什么相信他!“君赢冽指着地上那颤
颤发抖的士兵,冷声质问。
“他是煜羡的士兵!我自然知道!”
君赢冽眼睛一眯,一个伸手就捞起那个不断后退的士兵,贴近他的脸颊,恶狠狠地威胁道:“说!你是什么来头!你究
竟是谁!说的是真是假!”
“王、王爷……是真的……”士兵被吓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君赢冽!你固执什么!你疯了!”白予灏大叫,上前推开君赢冽,对着他怒目而视。
“他只是个士兵!你王爷的架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君赢冽一个不稳,被他推得踉跄两步,刚想稳住身形,奈何小腹处忽然一痛,似乎是胎儿踢了一脚,他轻轻一震,瞬间
就苍白了脸颊,脚下一软,跌倒在地。
“……呃……“君赢冽落下冷汗。
“赢冽!”白予灏忙去扶他,心里不禁愧疚。纵然赢冽心性薄凉,但他毕竟身怀有孕,不论怎样,自己都不该动他的。
白予灏心里叹气,伸手就要为他把脉。
君赢冽咬咬牙,忽然一把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也越发冷漠起来:“白予灏,不要再靠近我,你给我滚。”
第五十六章
其实白予灏不明白,对于君赢冽,君赢逝就像他心头的一根尖刺,只要扎进去了,动一动,都会震遍全身。
君赢冽如斯骄傲,如斯轻狂,也如斯冷漠,他的心里,永远完美得揉不进一粒沙子,即便一点点,宁可伤及自己,他也
会毫不客气地连根拔除,然后笑傲一世。
白予灏以为自己了解君赢冽,可是他却错了。他不理解,也不可能明白,在他推开君赢冽的刹那,那根名唤“君赢逝”
的利刺,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扎在心底最柔软最不可碰触的地方。
于是心上的冰凉,又多了几分。
即使痛,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
痛过之后,莫过是再熟悉不过的冰凉与彻骨,君赢冽早就习惯这些,所以他并不害怕。
幼年,少年,青年,他的一生,几乎都在君赢逝的阴影之下渡过。
他忽然不再想看白予灏的眼睛,只是极尽冷漠地推开他,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不要再靠近我,给我滚。”
白予灏的眼睛很美。美得像一潭静影沈碧的温泉,潺潺娟娟,温温宁宁,含着说不清的清澈,透着道不明的暖意。而君
赢冽的眼睛却很冷。冷得像一把出鞘冰封的利剑,尖锐锋利,锋芒毕露,仿佛来自心底最深刻的双刃之剑,一剑下去,
一端是整个世界,另一端就是他寂寞的灵魂。
这样的眼睛,让人惧怕着,也让人心疼着。
面对着去与留的问题,白予灏心里也很挣扎,也很痛苦。
曾经以为,他与赢冽的距离,是天与海的距离。
深沉的天空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地俯视着苍生云云,冷冽狂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宁静的大海守在他的下方,幽深
沉静,看着他冷冽倨傲,望着他锐利霸道,随着他翻滚涌动,伴着他潮起潮落。
可前些日子身至云端的幸福,才让他明白,他与赢冽的幸福,其实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可是现实的情况,却也让他踌躇不前。
白予灏承认自己刚刚有些激动,可毕竟皇上是自己多年倾心爱恋之人,虽然现在自己已经看开了心事,也终于心有了所
属,可是过去那段曾经压抑,也曾经痛苦的恋情,并不是可以说放就放的。
叛军来袭,每一个王朝的覆灭,那标志性的一幕,莫不是擒下前朝皇帝,当着众人的眼前,将他残忍至极地凌迟处死。
白予灏摇了摇头,忽然不敢再想。
生死攸关之时,前者,莫不显得有些无足轻重。
白予灏被他推开,心情慢慢平静下来,舔了舔唇,有些苦涩道:“赢冽,我只是回去救他,并无别的想念,你与我一同
回去,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好吗?”
君赢冽哼了一声,慢慢垂下眼帘。其实腹部仍旧很痛,甚至能清晰地感到胎儿的不安,一踢一踢的,弄得他心情烦躁,
可是面对白予灏,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想说。
他君赢冽,从来不靠着可怜,挽回他要不起的东西。
父皇的宠爱是这样,母后的癫狂是这样,如今换做了白予灏,他应该也是这样。
“不必。”君赢冽勉强地站了起来,额上已沁满细密的汗珠:“你若想回去便回去,我不拦你,可是这身后的一兵一卒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走。”
闻言,白予灏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被挑了起来,不禁语气重了重:“你不让我带兵走,我又怎能救人!?”
君赢冽一手托着腹部,勉强地笑了一笑,颇为冷淡地道:“将士的生命绝不可以白费,他们生在战场上,即便死,也要
死在战场上。”
白予灏怒:“你怎么这般固执!?”
君赢冽冷笑,双手越发紧紧得攥起:“我就是这般固执,也本来就是这样,我从来不会为什么人去改变什么,军令如山
,只要我不放行,手下的一兵一卒,你就决不能带走!”
白予灏努力压下怒气,面色也越来越阴沉难明,沈甸甸的,迫人心弦:“赢冽,你不要激我。”
“激你?”君赢冽仰脖大笑了一声,忽然停下来,十分冰冷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白予灏,你莫要小看我,我为什
么要去激你。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让本王放下身段,你没有,从来都没有。”
白予灏脚下一个踉跄,顿时有些头晕目眩,此时此刻,他却是真的怒了,不是为皇上,不是为国家,只为君赢冽,那样
冷冽倨傲的君赢冽,嘴里吐出的,却永远是这般残忍无情的话。
白予灏一个上前,用力地拽住他的胳膊:“我真不明白,其实就是简简单单这么一件事,你为什么非要如此冷漠决绝地
跟我闹别扭,你说我没有条件,是,我没有条件,那我只问你一句话。”说着顿了顿,深吸口气望向他:“我在你的心
里,其实什么都不是,其实你从没相信过我,是不是?”
君赢冽用力挣开他,倒退几步,一手扶上身后的座椅,疼得喘息几声,脚下也忍不住有些轻颤,嘴上却毫不示弱:“相
信你?本王谁都不信!你说什么救国家救人民,其实你想救的,不就是他一个人吗!?你既然要去救他!那就凭你自己
的力量!”
白予灏拧眉:“你怎么能这么想!?”
君赢冽轻闭下眼,咬咬牙,忍痛道:“我为什么不能这么想?你自己的慌张,你自己还不清楚,你得不到的他……恐怕
要在你的心里,占据一辈子……”君赢冽说到最后,语尾也渐渐不清晰起来,似乎是咬着下唇的关系,有些浓浓的苦涩
,也有些孤独的凄凉,萧萧索的,透露出他难得一见的软弱。
白予灏突然说不出来话,心里仿佛是被人重重击了一拳,有些隐隐的闷痛。
君赢冽哼笑一声,有些浓浓嘲笑的意味,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别人,只是那渐渐犀利的目光中,有什么东西,
被瞬间冻结起来。
白予灏痛得无法呼吸,他僵在原地,低低垂着头颅,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细小的纹路极为细致地铺开在自己的手掌上
,凌乱纠缠,苦痛纠结,就仿若自己的心情,有些茫然,也有些深痛欲绝的疲累和无力。
赢冽是把利剑,难以雕琢,难以磨平,这本是他早该知道的事。
可过了这么久,相处了这么久,他却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努力,却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又重归零点。
半响,他淡淡开口:“赢冽,你这么跟我闹着,是不是说,以后除了你,我对谁,都不可以再有半点感情,是不是?”
君赢冽轻轻一震,然后低低笑了,这笑意低沉压抑,有些难以言明的悲哀与痛苦:“白予灏,我不是怨妇,不会霸占你
,你这么想,真是大错特错。”
白予灏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作罢。
君赢冽接着道:“如果真发生了叛乱,那叛乱之人,与我有着那般千丝万缕的联系,我又怎能杀她……”
白予灏眼睛一亮,猛然抬起头来。
君赢冽粗重地喘息两下,耸起的肚子却疼得越来越厉害,他却倔强地不肯表现出来,只是撑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住,
几乎要嵌进肉里:“我不是傻子,母后的心思,我比你们任何人,都要明白。”
白予灏拧眉不语,心里顿时有种奇异地感觉流过,仿佛那疯狂追求权势的女人,在他的嘴中,也成了极度悲凉寂寞的可
怜之人。
“她是我的母亲,纵使如何疯狂势力,我却绝不会伤他。”君赢冽极为平静地娓娓道来。
“可是……或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君赢冽哼了一声,斜瞥他一眼,淡淡道:“不管是不是……我都不会回去。如果真的是她……我想,一定有很多人,会
命令我将她除去。”
白予灏哑口无言,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外表如斯强大的君赢冽,其实,不过也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在他的心里,
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来的柔软万分。
君赢冽咬住下唇,也不知出了什么情况,忽然身体一颤,低低地闷哼了一声,眼看就要再跌在地上。
白予灏心下一惊,连忙过去接住他。
君赢冽这个男人,强大却脆弱,总是让他又爱又恨,爱他的脆弱孤寂,也恨他的强大冷漠,对着京城中或许狂迭而至的
杀戮嗜血,都一概冷血的,极为冷静地掩埋起来。
不是你看不见了,就不会发生。
白予灏轻叹,心中的狂怒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痛苦苦涩,沉痛痛的,憋在心里。
“……呃……”冷汗越积越多,随着胎儿一次猛烈地踢打,君赢冽也终于忍不住的,低低闷哼出声。
白予灏也终于发觉出不对劲,连忙执起他的手腕,搭上脉搏。
君赢冽挣扎两下,想要再次站起身来,却被白予灏强硬地按住:“……别动了,你要再是乱动,可真要早产了。”
君赢冽愣了愣,慢慢闭上眼睛,偏过头去,没有说话。
白予灏低叹了一声,不知说了句什么,引得君赢冽轻轻一震,放弃了挣扎。
暖阳初升,和煦的阳光散进大帐,混着淡淡的金色,本该是说不出的暖意,而只有二人的大帐,却不知为什么,渐渐的
,起了些空旷之意,
白予灏一把抱起君赢冽,在他大力的挣扎之下,极为强硬的,转身踱回屋内。
第五十七章
天色已经大亮,王朝危急的消息不胫而走,连偌大的军营中也开始渐渐不安起来,众人议论纷纷,却都一一指向他们威
名赫赫的煜羡军神,只待将军一声令下,数十万大军,头可抛,命可断,任是映碧贼寇,任是谋反逆臣,他们煜羡将士
,都绝不屈服!
风声猎猎,割痛面颊。过年的余韵还未散去,此时的天气,仍旧有几分不可忍受的寒冷萧索,银白色的冻霜还覆在光秃
秃的地面上,几丝冰冷的寒意透过厚重的靴底渗入脚底,冰凉冷漠,冷清清的,直入骨髓。
接近晌午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起风了。暖意融融的太阳不知隐到了哪里,任由大风刮着大帐,呼呼猎猎的,高
大的帐篷甚至有几丝摇摇欲坠的错觉。不长的帐帘偶尔被吹开几许,凶猛的寒风顿时鱼贯而入,凌烈彻骨,让人有种冷
到骨子里的感觉。
大帐之内,君赢冽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重暖和的辈子,一只手腕露在外面,脸色有几分不可忽视的苍白,虽然闭着眼
睛,却依然风神冷冽,锐利得让人害怕。
白予灏搭着他的脉搏,仔细诊了一会儿,忽然松了口气,轻声道:“感觉好点没?现在还疼吗?你这是什么脾气?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