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Ⅲ(穿越)——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07-30

柳子丹虽然也担忧西定百姓,但现在毕竟万事是李越第一,既然他说了,也就不再操心,迷迷糊糊闭着眼,嗯了一声,沉沉睡了过去。李越轻轻抱着他,让他倚得舒服些,心里暗暗发愁。和清平的事,可该怎么跟柳子丹说呢?

马车很快到了王府门前。李越小心地抱着柳子丹下了马车,转眼一看,后面一辆马车帘子掀开,王皙阳已经自己下了车,乖乖走了进去,清平却还坐在车里没有动弹。李越心里微微颤了一下,犹豫片刻,将柳子丹轻轻又放回马车里,走到清平车前,迟疑了一下才伸手去搀他:“怎么不下车?伤口疼得厉害?”那一夜缠绵,李越虽然极力克制,还是弄裂了伤口,所以回来的这一路上,清平只好坐在马车里。

清平微微笑了笑,道:“殿下,清平想,不必再回王府了。”

李越一怔:“什么意思?”

清平凝视着他:“有当时一夜,足慰平生。记得殿下曾经说过,要让清平去领兵?”

李越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不知是什么感觉,定了一下神才道:“你……难道是怕子丹——”

清平微微一笑,神色温和中带着倨傲:“清平做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也未必要顾忌安定侯什么。只是男儿志在四方,不必拘于一处,亦不必朝夕相守。清平想过了,当初殿下说的话才对,守一隅以终,那不是卫清平。高趋这个位置,清平是坐定了!”

李越听他言语铿锵,神采飞扬,虽然是伤余,却锋芒毕露,正是他最最喜欢看见的样子,不由微微有些失神,轻声道:“但你的伤还未好。我,我并不是那等不负责任之人还有……”

清平微一扬眉,道:“殿下难道是将清平看做了女人不成?”

李越连忙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还有那药……”

清平含笑道:“药还是得领殿下惠赐,只是未必在要府内喝。这些都不要紧,倒是有一句话,清平不能不说。殿下觉得……田侍卫如何?”

李越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田七。他知道清平说的是什么。那夜在东平山中,他们本来可以安全溜过关卡,只是到了眼前,忽然田七踩断了一根树枝,弄出声音惊动了卡哨,才使他们如此狼狈。而混乱之中,李越护着清平血战突围,田七却不知去向。后来铁骥在碧丘发现王皙云派人去了皇陵,初时不以为意,直到有人来报皇长子当夜住在皇陵不回碧丘,这才觉得不对,召集了便装混入碧丘的特训军,带领全部人马急赴皇陵,在山下遇到了田七,得知李越被困山上,于是硬闯上山,与北骁骑兵一场恶战,才算解了李越之围。田七对踩断树枝之事只字不提,只说自己在混战中失散,误打误撞反而闯过了哨卡,这才下山报信。李越也就当事实如此,没有再多问半句。其实他心里已经敢肯定,当时田七踩断树枝是故意的。可是若说他是要将李越置于死地,就不该后来又向铁骥报信,这种举动不免自相矛盾,实在让人摸不清他的心思。自从简仪死后,田七就渐渐显露出异常之处,却一直也没有什么举动,现在有了举动,却又如此诡异,还真是让人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李越点点头:“我知道了。”多加小心就是了,要说先下手为强,他还是做不出来。

清平微微一笑:“如此,清平就放心了。这辆马车,还要向殿下借用一下。殿下多保重。”

李越后退一步,看着他放下帘子,忽然想起:“你住在哪里?”

马车里传出清平清朗的笑声:“与殿下军中相见!”轻轻一鞭,马车辘辘而去。

李越怔怔看着马车远去,心中五味杂陈。清平这般举动,实在是解了他目前的一大难题。但这般悠然远引,究竟是对那一夜缠绵毫不放在心上,还是对李越的失望,抑或是发自内心的信任和自信?不管是哪一种,似乎对他而言都是更增加了难题。

李越站了一会,才走回去从马车里抱起柳子丹。他实在是睡得太熟,半点也没有醒的意思。眼睛下面浓浓的青色说明他这些天着实劳心。李越小心地抱着他,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缓缓穿过院子。无论如何,他怀里的这个人,是他许过相守终身的诺言的。如果说清平他不能负,那么这个人更是如此。何况,柳子丹如今除他之外,实在是一无所有。

走进书房,李越轻轻把柳子丹放在窗下的锦榻上,盖上自己的披风,才坐到书案前去翻那堆积如小山般的折子。折子整齐地分为几摞,一些是柳子丹已经以他的名义批阅回复了的;一些是虽未回复,却已有意见的,都夹着写好的小条子;还有一些是要他自己拿主意的,都用细笔标出了重点,以便他浏览。李越一一翻过,看得心里热热的。

官员们上的折子没有什么重要的。不过离开十几天,有各部官员在,事情还是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被柳子丹重点挑出来的是康梁和宫内眼线送来的消息。康梁的消息无所不包,除了东西二国之外,还有中元的消息,说是中元皇帝身体不佳,几个儿子也正在各尽本领四处寻找名贵药材进献,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恐怕又是一番皇位争夺云云。且说北骁似乎有马队进入东平,不过时间已是一月之前了。宫里的眼线便是当初高硕才留下的那几个,送来的消息也多是床闱之间的事。说小皇帝斋戒期已满,应与嫔妃圆房。因有减用令,太后又是刚刚从诅咒中恢复过来,因此不宜铺张。头一夜在皇后的丹华殿歇夜,但夫妻之间并不多话,第二天就去了王淑妃的朱颜殿,而且一住就是两夜,直到太后干涉,才转去韩谨妃的绯云殿。谨,是李越给韩子凤的封号。本来后宫四妃,封号依次是贵、德、淑、贤。但李越偏偏封了韩子凤一个谨妃,打破了传统的规矩,为的是时时提醒她谨言慎行,既等于把韩氏入宫前的过失牢牢烙在了她身上,也是无形中将她压在了封淑妃的王忆眉之下。

这些后宫的事李越没有兴趣,可看着小皇帝冷落方苹,也不由暗暗叹息。方苹特立独行,非同凡俗,可是入了宫,仍然脱不了普通嫔妃之间的争宠失宠。纵然她自己并不在意,却难免别人的眼光。只是这生活是她自己选的,将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怨天尤人。看看西定九子夺嫡,再看看东平二虎相争,北骁历来兄弟阋墙,中元虽然表面平静,底下也难免波澜。将来南祁后宫之中必然也是如此。方苹现在可以不沾一丝尘土,可将来若有了儿女,又岂能不为儿女争夺?就是徐淑妃,也是出身书香世家,照样为了儿子毒杀皇后,这其中的变化,又岂能只怪她的贪心呢?自来无情最是帝王家,这无情,既是人心,又非人心所能左右。这样说来,皇位究竟算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己现在这样苦心积虑要建立自己的权势,又是在争什么呢?

李越想得心里烦闷之极,重重吐了口气。柳子丹在榻上翻了个身,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他:“什么时候了?”

李越微微笑起来,走过去把他用披风裹紧:“还早,再睡一会吧。”

柳子丹懒洋洋将头枕到他腿上:“你长途跋涉,回来也该好好休息,至少先洗洗一身风尘也好,怎么就这么急着来看折子?”

李越亲亲他的脸,笑得有点邪气:“洗澡么,等着晚上跟你一起呢。”就在这一刹那,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在这里尽力地去争去夺,不是要什么权势,却是为了有了这些,才能护住身边的人。无论前路如何,为了他们,他也要坚定地走下去。

86.端午

天气微热,吹来的风里带着清新的芳香,薰人欲醉。李越抬头深深吸了口气:“什么味道,这么香?”

柳子丹也抬头闻了闻:“粽叶香啊,后日是端午节了。”

李越大为诧异:“端午节?这么快就端午了?”

柳子丹笑他:“别人是山中不知甲子过,你又不是隐士,怎么忙得连日子都不知道了?就是不知日子,礼部的折子也没看?明日皇上携后宫去郊外看收青,你不知道吗?”

李越汗颜。礼部的折子都是柳子丹回批的,他偷懒根本没有看。自从东平回来,他忙得不可开交。主要是训练腾龙伏虎军,其次就是时时注意东平的动向,然后还要处理朝政并顺便巩固自己的地位,因此有些折子他能偷懒就偷懒,都交给柳子丹了。

端午在南祁是大节日。这个时候,当年头一茬新稻就要收割了。因为也算是劝农的成绩,所以皇上要携带嫔妃一起去祭田看收新米,称做收青。皇帝还得亲自下田割上几镰,收上来的稻子自有人去给他舂扬成米,晚上嫔妃们要齐聚后宫一起包粽子,第二日带着新粽子先祭祖,然后大家享用。吃过粽子,就去郊外打马球,热闹一天。普通人家的活动也差不多,就是不种田的,也得去弄些新米来包粽子祭祖,只不过吃过之后各自去干活,没有皇帝这么好的福气还能去打马球罢了。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杨一幸还跟我说起过打马球的事,说他的一队要跟齐帜的一队好好赛一赛,让我去给他们裁判。对了对了,说的就是端午的事。”

柳子丹微微一笑:“你不亲自上阵?”

李越叹口气:“我要是上阵,他们都不敢打了,没意思。”打马球也是骑术的一种较量,场地中设了许多标杆障碍,要想灵活操控马匹并打到那小小的球也并不容易。端午节这一场是打给皇上看,选的都是骑术精绝的军士侍卫,依照杨一幸和齐帜的性子,自然要好好斗一场。

柳子丹浅笑:“你那个杨将军和齐侍卫,真是见不得面的冤家,真要是把他两个都弄到腾龙伏虎军去,只怕要天天打架。”

李越笑道:“其实没那么严重。杨一幸和齐帜都只是好胜,两个人彼此之间并无私怨,不过是兄弟间的不服输罢了。其实齐帜真看不顺眼的是清平。”

柳子丹笑笑,道:“不会是看卫清平做了城卫将军,心里不服罢?”

卫清平在三月间接替了原来高趋的位置。虽然绿营军已经编入腾龙伏虎军的编制,但京城防卫仍由城卫将军负责,用的大部分其实还是原来的绿营军,只是改为轮岗制,不再由固定人员担任。杨一幸仍是腾龙伏虎军的代主将,齐帜则仍在宫中做侍卫,只是品阶提了两级,调到了英元殿做侍卫队长。

卫清平以本名出仕,在京城军中引起一阵骚动。军士们多分都听过他的名字,年纪稍长的都知道他一十七岁就技压群雄,天子殿前比武夺元,那年轻些的却只知他是摄政王的禁脔。他们都是高趋带出来的兵,如今连自己的编制也没了,本来不痛快,何况如今来做主将的又是个以色事人的,面前背后,难免带出些不屑之意来。卫清平却是不动声色,上任第一天,就绝早在四城门口查岗,当时责打迟到的军士二十棍,给了众人一个下马威。这下子有些人更加不服,过了几日竟然为了些小小口角,在营中斗殴起来。结果卫清平单人独身闯入战团之中,不过片刻之间,将二十几人全部打倒在地,训斥道:“似你们这般也敢说会武?分明是蛮汉浑打,丢尽了腾龙伏虎军的脸!”然后每人又赏了二十军棍,打得众人当时哑口无言。十日后卫清平又将军士带到北城门,分为两队模拟敌人奸细混入城中纵火,守城军士如何追捕的场面。结果两队军士都被他挑出无数错误,批了个狗血淋头。终于有那性子烈的忍不住跳出来要与他理论,结果卫清平以一对众,在沙盘上数番演示,驳得众人张口结舌。有几个自恃身手不错的,指责他只会纸上谈兵,卫清平一声冷笑,挑出五十名军士在北城门划定区域内将他当做奸细追捕。众人热血沸腾,个个竭力,却被卫清平一个时辰内全部按规则“杀”掉,“杀”得这些军士垂头丧气。卫清平到任不过二十余日,再无一人敢对他说个“不伏”。

到了这时,清平才第一次与李越在王府之外的地方把酒言欢,顺便给他讲讲这些故事,那已经是他离开王府后的第六十七天了。

柳子丹忙着把最后的几本折子盖上摄政王的印章,随口道:“端午节你送莫愁什么礼物?”

李越一怔:“礼物?端午节要送礼物?”

柳子丹轻笑:“我的殿下,你的莫大管家正是端午节的生辰,你不送人家礼物庆生么?”

李越心里一热,搂过柳子丹亲了一下:“子丹你真是我的好秘书。”

柳子丹疑惑:“秘,书?那是什么?”

李越笑着解释:“就是事事都替我记得,随时会提醒我的人。”

柳子丹偏头想想:“就像皇上身边的给事中?”

李越不知还有这么个官职,胡乱点了点头:“你说我送莫愁什么才好?”

柳子丹也想了想,不太有把握:“首饰如何?女子岂有不爱美的?”

李越欣然点头:“没错。鲜花、香水、钻石,讨好女人的三大法宝。”

柳子丹又疑惑:“香水?钻石?”

李越这可没法解释了:“就是……一种珠宝吧。”

柳子丹耸耸肩道:“若是有稀世珠宝,自然是好。你说的这个香水钻石我没听说过,一定是世所难见的东西……”

李越赶紧打断他:“不是不是,钻石我恐怕弄不到。对了,差点忘记了,你来看这个。”

密室打开,柳子丹看见那一箱各色珠宝,也怔了怔:“原来风定尘还藏了这些东西?”

李越伸手进去抓了一把:“这些怎么样?”

柳子丹拿起几颗宝石看了看:“这都是上好的,不过还得镶嵌哪。”

李越的脑子又飞到别的地方去了:“镶在发冠上用什么才好?你喜欢哪一种?”

柳子丹轻轻扬眉:“什么意思?”

李越看看他的头上:“加冠礼你都行过了,应该特别给你做一顶才是。”

柳子丹心里甜蜜,果然仔细挑了一会,选出一颗翡翠来,微笑道:“镶这个就好。不过你是为莫愁挑礼物,先想想送她什么吧?”

李越手里正挑出一块鲜红如血的红宝石来。柳子丹疑惑道:“这个好是好,太大了,能做什么首饰?只怕莫愁戴起来累赘。”

李越啊了一声,笑笑,又放了回去。其实他这一块宝石是给卫清平挑的。卫清平一十七岁当上殿前侍卫,还不满十八岁就被投入天牢,连冠礼日也是在天牢里过的,自然没有人想过给他成礼。如今他戴的发冠都是最简单的木冠,市面上常见的那种,也不知心里有没有遗憾。他现在做了城卫将军,穿着官服,戴顶最普通的木冠也不像样子。再者王皙阳也已经满了十七岁,再有半年就十八岁了,现在看来,他的冠礼也得在南祁举行了,也应该给他准备一顶。心思转来转去,莫愁的礼物反倒放到后面去了。此时经柳子丹一说,才聚精会神挑起来。可是这一箱珠宝都是散的,没有现成首饰。柳子丹看他皱着眉翻来翻去,笑笑道:“摄政王殿下有的是金子,再选些珠宝,交给金坊去做就是了,有这么难么?”

李越对女人的首饰真没有什么研究,道:“做什么首饰好?”

柳子丹嗤地笑一声:“又不是我戴,我怎么知道?左不过是珠花金钗耳环手钏这些东西,莫愁还未出阁,太过华贵的金钗之类也不合适,若是要紧着赶出来呢,耳环就好,花样不多,做起来容易。不过得选能配起来的珠宝,这是难得的。”

李越嘟囔:“总得弄点特殊的,一般样的还不如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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