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变Ⅴ(穿越)——朱砂

作者:朱砂  录入:07-30

"……是么?他在哪呢?"

"在碧玉轩。爷的意思,公子能否出门?"

"不能。"

小田微微抬头:"公子不是在操持景王的喜事?找个借口出门都不行么?"

茶杯盖子终于落回到杯口上,叮的一声轻响,倒有些气定神闲的味道:"景王是不许我出门的。操持只在王府之内,自然有人送进东西来,用不着我四处跑。"

"……那爷会自己进来见公子。"

可怜的茶杯再次被握得死紧:"这里到处是守卫,你们当是什么地方?"

小田倒是泰然自若:"又不是龙潭虎穴,爷在乎过什么!"

"公子--"脆生生的动静一头扎进屋子里来,"王爷回来了。"

元文景随着籽儿走进门:"丹儿--这是什么人?"

李丹把桌上的盒子一推:"吴老爷托人给王爷弄了点东西来,我想着这东西镶发冠正合适,准备就手定了式样,还赶得上王爷喜事用。"

元文景说了一声,坐到他身边,随手搂住他,另一只手握到他手上:"你手怎么冰凉?"

李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搓一搓:"早上天气热,有点贪凉,谁知道这屋子阴冷。"

"那还不加衣裳?籽儿,快去给公子拿衣裳。"

"不用了。王爷倒是看看这东西怎么样,要镶就得快点,不然赶不上时间。"

"唔--东西倒是好东西,难道这么大,颜色又这么好。"

"王爷喜欢就让他们去做。要什么式样才好?"

元文景笑笑,举起来在他头上比一下:"给你镶发冠倒正好。也不用外人做,常用的银坊里,什么式样做不出来。行了,叫这人去帐房领银子吧,公道论价就是。"

籽儿有眼力,看得出王爷是不想旁边有人碍事了,马上上来:"我带你去帐房。走吧,还愣着做什么?放心,王爷少不了你的价!"

李丹看着元文景手里的宝石,冷笑了一声:"王爷糊涂了吧,我怎么能用得上这东西?"

元文景眯眼笑笑:"为什么用不上?你现在是我景王府的内府总管,将来没准还要出将入相呢,怎么用不上?"

李丹嗤笑:"出将入相?大门都出不了,还出将入相?"

元文景只是笑:"还为这事恼我?那不是你眼睛不好么?等你好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李丹懒得再跟他说话:"那就借王爷的吉言了。"

元文景摸着他手渐渐温暖了起来,便放下了心:"走,陪我喝杯酒去。丹儿酿的酒当真是好。明年叫他们把酒窖再扩大些,多酿它几十上百坛的。对了,上霄有消息过来,说北骁正在攻打东平,我那位大皇兄只怕他们也会犯边,吓得连儿子带侍卫都召回栾州去帮忙了。可惜二皇兄一片心意,白扔到水里去了。"言辞似乎颇为替元文鹏遗憾,语声中却是带着笑的。

李丹爱理不理地说了一声:"北骁攻打东平?那南祁没有出兵相助?"

元文景摇头,这下语气之中才真有了遗憾之意:"没有。若是南祁出兵,我们便可南进,可惜呀……"

李丹毫不客气地道:"南祁皇帝是个呆子。南祁与东平唇亡齿寒,若是北骁拿下东平,再平南祁还不是指日可待!"

元文景哈哈笑道:"不错,还是本王的丹儿聪明。不过这也无妨,就算北骁拿下南祁,也是强弩之末,我们再把南祁夺回来易如反掌。说不定反而更名正言顺些。"

李丹这次却没有心情与他计算利害得失,他心里正是乱成一团的时候,只是随便应了一声。好在元文景早看惯了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倒也不放在心上,笑嘻嘻搂了他喝酒去了。

小田在帐房领了银子,出了帐房就是一副迷糊模样,向籽儿道:"这,大姐,大门在什么地方?"

籽儿掩嘴笑:"什么大姐,好像我多么老了似的。连句话都不会说!我说你多大了,才走这几步路,就迷了方向了?"

小田抓抓头,四面环视:"二十六。"

籽儿吓一跳:"二十六还这么呆?"

小田再抓头:"小人是乡下来的,没见过王府这样的房子,这么多路……"

籽儿得意:"这是自然,咱们景王府的房子,那是有讲究的。难怪你记不得路,来,我带你出去。"

小田装傻充愣:"那就多谢大姐,啊不,多谢姑娘了。李总管的屋子离帐房这么远,这七弯八绕的,小人还真记不住呢。也不知李总管过来得费多少时间啊。"

籽儿失笑:"糊涂!我家公子才不过来帐房这里呢!他是住王爷的院子里,离帐房当然远。"

小田继续一副呆相:"李总管为什么住王爷的院子?听说王爷马上就娶新媳妇,难道都住一个院子?"

籽儿只觉好笑:"真是呆子!你知道我家公子是什么人?算了,说与你听你也不知。再说王爷那叫纳妾,自然是住偏院的,怎么能住王爷的院子?你一个乡下人,什么都不懂就别问了,看让人笑话。"

小田说了一声,果然不再问了,只是一路走一路四处看,神色之中无限惊奇。籽儿只当他是没见过世面,索性放慢了步子,还给他指点府中景致,看得小田连连点头,嘴巴张得差点没掉下来。籽儿拚命忍笑,直到把他领到门口,自己翻身进来,心里还是好笑。她自然看不见小田出了王府,脸上呆呆的神色立刻抹了个干净,确定了身后没有跟踪的人,脚下便飞快地进了碧玉轩,郑老板正陪着一个客人坐在后堂,看他进来都抬起头:"如何?"

小田也不打话,铺开桌上早准备好的纸笔,大略画出一幅图来。若籽儿能看见,必会目瞪口呆--他画的正是王府的地形图,不过那星星点点做的标记她就一定看不懂了,因为她虽然天天在王府里走动,却从来也没有注意过王府的守卫都站在什么地方,更不会想到这个呆呆的小田刚才在路上看的,根本就不是她所指的那些房屋花木。

"……元文景纳妾必定住在偏院,至少当天晚上,不会回正院去。"

李越的手指慢慢在图上标注的守卫处一一滑过。如果不是因为元文景认识他,他一早就自己进王府去了。碧玉轩这位郑老板,就是当年风字号的人之一。文程虽然嘴上说是绝不帮忙,但北风却给了他这个联络地址。至于莫田,他倒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估计文程第二天发现了又会跳脚。

郑老板很识相,见莫田回来立刻就找个借口离开了。他已经不是风字号的人,如今做这事也是看在从前的人情上,所以除了今天带个人进王府之外,他不插手。那宝石当然也是李越从摄政王府带出来的珠宝之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爷--"莫田看郑老板走了,有些迟疑地提出自己的想法,"我看柳公子,似乎并不十分想跟爷走呢。"

李越头也没抬:"是么。"

莫田微微有些着急:"我看那景王对他也不错,若是他愿意跟着景王怎么办?那到底是在景王府里,一旦闹起来被人发现……"

李越眼睛仍然盯着地图:"不会。"柳子丹绝不是愿意跟着元文景,这一点,或者只有他和北风知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带北风来的原因之一。并不是因为文程不让北风来,而是他怕北风万一不知深浅说错话。他不想让柳子丹知道,那天晚上,原来还有别人在旁边,目睹他受辱……

莫田有些忧心:"爷--"

李越抬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会把柳子丹接出来。即使柳子丹要跟他算帐,那也是接他出王府之后的事……

135.爱恨难分

“王爷有令,搜查!”

“搜查?这位兄弟,搜查什么啊?”虽然来人顶盔贯甲提刀挂剑凶神恶煞,郑掌柜还是笑容满面地迎上去,不忘回头招呼,“小田啊,快点沏茶来!”

“免了。”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碧玉轩的郑掌柜在益州城里也算是有脸面的人,衙门里的差役哪个不认识他,又怎么好意思再摆出一副要吃人的嘴脸来?

“咳——郑老板,兄弟们也是奉景王爷令,各家都得搜索一番,才好回去复命啊。”

“是是,既然是王爷有令,兄弟们随便搜。不过,这到底是要搜什么,能不能露点口风?这架式,可怪吓人的。”

“唔——”滑进袖子里的凉硬小块仿佛有催笑功能,硬梆梆的脸马上有了笑意,“唉,大清早的弄出这桩子事来,早饭还没吃哩!说是景王府里进了贼,偷了什么御赐的宝贝,今天一早天还没亮呢,就把城门封了,挨家挨户的搜查,可把兄弟们累死了!”

郑掌柜面露惊讶之色:“怎么?景王府那么多侍卫,还让贼进去了?”

“可不是。”忙活了半夜的差役有点幸灾乐祸,“景王府侍卫不知有多少,平日里一个个趾高气扬,好像本事比天大,还不是把御赐的宝贝都丢了?还是在王爷纳宠的大喜日子,听说王爷一怒之下还斩了一个呢!”

郑掌柜咋舌:“我的天……那贼究竟长什么样子?益州城这么大,挨家挨户的搜也不是办法啊!”

他这一说,差役倒是两眼发亮:“王府给了画像,当真是天人般的美人儿……”声音压得极低,“有人说,其实不是进了贼,是跑了一个王爷的男宠。”

郑掌柜极其配合地也露出惊讶之色:“王爷的……跑了?”

差役点头:“可别乱讲啊。听说侍侯的小丫头被打昏了,还有两个侍卫被人捆了个四蹄倒攒,可是连人都没见着,气得王爷当场就拔剑砍了一个。咳,不能再说了,得赶紧去别家搜了,这城门不能总关着,要出乱子的。无论如何赶在今天一定得搜完全城。郑掌柜,谢谢你的茶啦!”

“哪里哪里,兄弟走好啊……”郑掌柜把人送出去,回头看看一直站在墙角里的田七,“那位爷,把人带到哪里去了?妥当么?”他现在毕竟已经脱离了“风”,并不想这种普通人的生活被打破,只希望那位爷把人藏好了,别给搜出来。

田七笑了笑:“放心,爷藏的地方,元文景想都想不到。倒是我们要的东西,郑老板不知备好没有?等他们搜完城,我也该动手了。”

酒窖的空气潮湿微冷,从通风口进来的一点光线只能勉强照出这里的概貌——几十个高大的酒缸排列在地面上,缸外缠着粗麻包片,还有些剩下的麻包和竹筐之类杂物堆在角落里,已经落了一层灰。

“天亮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堆后面传来微微沙哑的低语,柳子丹睁开眼睛,望着开始发亮的通风口。从那里隐隐能听到人声,已经高高低低响了一夜了。元文景的纳宠之喜彻底被扫了个一干二净,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原以为已经趁乱逃出王府的人,其实就躲在正院旁边的酒窖里。

“嗯,天亮了。饿不饿?”李越低头看着他,“光线会不会太刺眼?”

柳子丹微微一僵:“你怎么知道我的眼睛——”他到刚才还都觉得如在梦中。从知道他的消息起就坐立不安地等待着,无数种想法激烈地在心中碰撞,他要咬疼了嘴唇才能不在元文景面前失态。可是就在昨晚,在李越翻进窗户抱住他的时候,李丹消失了,一切逆反的念头都消失了,而柳子丹复活了。他还记得自己是用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回抱住那个熟悉的人,甚至现在他的双臂还能记得那人骨骼的形状。可是怎么进了酒窖他反而记不清了,倒是记得一场无梦的甜睡。虽然是躺在麻包片上,身下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可是有那人温暖的气息包围着,颈下是那人结实的手臂,他居然睡得无忧无虑,远远胜过锦床绣榻的辗转难眠。可是此时,李越一句话,又把属于李丹的那一部分勾了起来。原来,发生过的事情始终都是发生过,永远也不会有一双手能够把它抹去。

“我遇见了暮雨。他告诉我的。我才知道你原来还活着。”李越迅速回答,流利无比。这几天从上霄赶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反复设想过一切可能触及“李丹”那一部分生活的话题,并且预备好了答案。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他不能让柳子丹再被戳上一刀。

“要不是遇上暮雨,我真以为你已经……”李越觉得这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说到一半声音已经变了,无论他如何坚持,最后一个字始终无法出口。死,这个前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字,现在却像个硬块死死哽在他喉咙里。坐在西定那座坟墓前的感觉又一次袭上身来,李越不由自主地收紧双臂,把柳子丹死死箍在怀里,脸紧紧贴着他的,感觉着生命的温度。

脸颊上潮湿温热的感觉让柳子丹几乎吃了一惊。从没见过李越流泪,在柳子丹心目中,这个男人永远是自信且坚强的,手里掌握着自己和别人的命运,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会退缩不会示弱。原来他也会流泪,会为自己的死流泪?

“子丹?”李越觉得自己听见一声轻轻的嗤笑,很不符合当前的情况。柳子丹是在冷笑?或者,是在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不过,他,也有这种资格。

“子丹,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柳子丹在昏暗的光线中苦涩地笑。果然,做久了李丹,原本那个柳子丹,也已经不单纯了。或者,或者柳子丹也从未单纯过。生在皇家,目睹了太多的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被自己的兄长和父亲亲手送到另一个男人身下忍辱偷生,他怎么会再单纯?还记得他最初发现李越真正身份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抓住了这人的把柄,却没想到他已经完全不是原本的风定尘。一刀刀的划过,柔软的心伤痕累累,然后慢慢结成坚硬的伤疤。是李越把他的硬壳慢慢剥离,让他浸润在甜蜜温暖之中,重新柔软细腻。可是,也是李越,在他心上划了最深的一刀,让他不能自主地疑神疑鬼。纵然在此时,纵然脸上沾染的是李越的泪水,他的心仍然有一部分在冷静地怀疑。

“其实,清平也没有死,他已经来中元找过我——”李越决定把所有的话都说清楚,坦白一切。他和柳子丹之间,是他隐瞒了太多东西,一厢情愿地想找到可以两全其美的方法。现在看来,这想法简直是可笑,纸里终于是包不住火的,当火烧出来的时候,柳子丹出走了,然后,他几乎失去了他。现在,老天仁慈地把柳子丹又还回了他身边,那么,他不想再隐瞒什么。尽管他是在尽力避免提到“李丹”的生活,但这毕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他不认为以柳子丹的脾气,会真的离开景王府就忘记在这里的一切。那么,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安心,告诉他,自己身边,除了他已经不再有其他人。

柳子丹用双唇堵住了李越下面的话。仿佛有另一个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冷眼看着自己与李越的深吻,然后讥讽地笑。原来还是有人阻拦在他们中间。不错,比起自己,或者卫清平会更适合李越。他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卫清平时,他刚刚从风定尘床上下来,肌肤上满布着各种或红或紫的痕迹,修长结实的大腿上还在慢慢往下流淌红红白白的液体,可是那人的眼睛仍然清冷稳定,就像李越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他,和李越,真的很像呢,都如同宝剑一般,放在鞘里的时候看不出什么,可是一旦出鞘,便是锋芒毕露。而他自己,就像他的姓氏一样,随风飘飞,不知道会落到什么地方。李越是真的爱卫清平吧?即使因为他失去了一切,仍然能再次接受他。若果如此,他,会让开。

推书 20234-07-29 :君王无情(穿越 F》: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