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神 Ⅰ——如若是非

不知道行了多久，百无聊赖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

马车停了，岚汐掀开帘子，对我们说：“车行了大半天了，你们要不要下来透透气？”

我点点头，称好，跳下了马车。

此地到处都是树，我不自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足的伸了个懒腰。

眼睛一亮，前面有个湖。忙跑上前去。

岚汐说过，幻境中人皆爱水也最擅纵水，定要生活在水多的位置。普天之下南洄附近湖泊最多，所以幻境才会设在

那里吧？！

想必这个身体也是极其爱水的，所以一遇见水，就能感到非常亲切。

捧起一汪清水抚过脸颊，仿若每个毛孔都张开来吸收着水分。

解开外衣，下水戏耍，刚入水中顿觉全身顺畅。体内甚至有股盈盈之气自下而上，缓缓窜动。闭上双眼用耳朵去倾

听，用直觉去感受，周遭的一草一木，它们似乎都有灵魂，有哭有笑有吵有闹。再睁眼，一股喜悦之情溢满胸襟。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一看，姿尤清绝，岚汐站在不远处回望着我，眼含笑意。

顿时玩心大起，招手示意岚汐过来。

等他靠近，拨起水花冲他身上撒去。溅了他一身湿。

从未见他如此狼狈。

心情愉悦程度又上升一个楼台，指着他哈哈大笑。

岚汐也不恼，平静地看我乐。

猛然，捧起一捧水回敬之，顿时我满头满脸的水花。

不尤一愣，他居然跟我使诈。

再回击。

…………

芳草连天，飞花逐叶，碧波荡漾，风起烟飘。

只见两人如孩童般在湖中戏耍，欢言笑语，好不肆意。

等我们湿嗒嗒俩水人哆嗦地站在小果面前。

那张冷了一天的脸刹时全黑了。

我抱歉地冲他笑了笑，发现他根本没理会我，顿时收起笑容。欲进车厢找件衣服出来换了。

小果却突然把手臂一横，拦住我。盯着我看半天，直看得我心发虚。才叹了一口气，放下手臂，去张罗火堆给我们

烤衣服。

简直莫名其妙。我询问的眼神望向岚汐。

却见他只是浅看了我一眼，然后找个地方随意坐下。

遂不去理会。

寻了件衣服换上，下车，换岚汐。

天色渐晚，看来今日要在山中过夜。车停在一旁，马绳被束在树上。马偶有些不耐地喷着响鼻。望天，夕阳西下，

一片火光染红了四周的景色，也染红了大家的脸，显得格外洋溢。

不知小果烤了什么野味给我们做晚餐，反正香气扑鼻，偶尔发出“滋滋”的声响。我咽了口口水，跑到小果身边，

坐下，闪动着明亮的大眼看看野味又看看他。

小果白了我一眼，粗声粗气地说：“等着罢，还没好呢”

一会工夫，就把烤得焦黄冒油的野味粗鲁地塞到我手里。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咬了下去。

咝~真香！！！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挂在天空放光明，好象许多小眼睛…”酒足饭饱，我靠着大树盘腿而坐，仰

望漫天繁星，轻轻哼着儿歌。

“你五音不全，唱的难听死了。”小果明摆着找茬。

我对他心存愧疚，知他怒气未消。讪讪住了嘴。一时之间，无人吭气，氛围显得格外尴尬。

“我去收拾车铺，准备晚上睡觉。”小果腾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朝车厢跑去。

岚汐捡了跟树杈，用末端拨拨火堆。“我就知道他静不了一会。”

我看着小果故作忙碌地进进出出，心中那叫一个冤哪。

“今个都是怎么了？都改性子了，这么静！”岚汐出口询我。

我扔给他个大白眼，心里念叨：还不都你的错，没你我们能成这样？

岚汐颇似无辜，不明白我为何突然无缘无故白他。

沉静一会，我存了些昨日的疑问提出：“岚汐，昨天那位说书先生说幻境中人地位受人尊敬，地位颇高是不是？”

岚汐显然没想我突然问这个，顿了一下：“按理说，是。”

我觉得更奇怪了：“那我们为何要遮遮掩掩的？正大光明地向神主要回幻镯不就可以了！”

岚汐面容板起，慢慢道来：“非若，你猜猜为何幻境中人都喜欢久居不出？”

“自视过高罢？！毕竟与凡人不同。”我不以为然。

“那为何你并未表现出自视过高？”岚汐又问。

哑然了半天：“这不一样，我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

“其实并不如你想得那般。”岚汐做好讲长篇大论的准备。

“幻境中人是神池所出莲花的化身，他们本身寓意着美好。所以他们的心灵都太过洁净，思想单纯。容易相信别人

。虽有异能，却从不轻易使用，怕误伤他人。”

“他们也会好奇外界人的生活，遂有人外出，出去的人却都没有回来。开始境内人以为外界生活过于精彩，以至他

们乐不思蜀，并无放在心上。后来终有一天，有人归来。不料此人却发誓在有生之年，永不复出。”

“这时，境界人才意料到，可能出事了。”

“原来出去的人都本着慈悲为怀的心念，以异能帮助世人。但世人愚昧，其中一部分幻境人被当作妖怪驱之，甚者

烧死；更多的被居心叵测的人所骗，强制转移了身上的幻力，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从此幻境首领就下令，若非重大险情，绝不允许任何人出境。”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再美好的表面，内在也可能是丑恶的。世人对幻境表面上赞之颂之，背地里却夺之杀之。这就

是人类，多么险恶的嘴脸。

沉寂片刻。仍有疑问。

“那祭司怎能出境？还遇见了如今的神上。”

我一提及此名，岚汐立马变了脸色。闭了闭眼，沉思了片刻：

“他位高权重，可以不受幻领（幻境统领）管束。”

“那你还说，不只我一人幸存，再说我又是怎么出来的？”

岚汐这才把目光移到我身上：“你以前并没有告诉我你是怎么出来的，不过也并不难猜。”他用手背支着脸，“这

尘世上同样有法律法规，却并非人人都遵纪守法。”

我瞠目结舌：“你是说，我…是偷跑出来的？”

岚汐些微透露着笑意。看来我这身体的原主也是个不安分的人！

最后一个问题：“岚汐，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他将长发往脑后拨了拨“都是你以前告诉我的，如今我再还给你而已。”

……我这下确定了。幻境人真是一点心机都没有！光看“我”这个大嘴巴就知道了。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还好岚汐

对“我”没歪念。

总结了一下岚汐刚才的论述，非常郁闷：“岚汐，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危险？”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可这本来不关你的事，我并不想拖累你~呜…”

岚汐突然凑到了我的眼前，深深地…吻住了我。

在我的嘴唇上轻啄细舔，仿佛在品尝人间美味。

我瞪大眼睛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容颜。惊讶的忘了抵抗。

“乖，把眼睛闭上。”

这次不再是刚才的浅啄。岚汐用舌尖轻轻挑开我的唇瓣，先在贝齿上游移，继而驱入内部，挑逗着我的唇舌。舔舐

着，吮吸着，直到我的口腔充满了他的气味才慢慢将我放开。

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导致僵硬加不知所措，丢脸死了。

两人一分开，我才意会过来，我……我被一个男人亲了。

应该是大声哭诉还是奋起把他揍一顿？

岚汐先一步回过神来：“对不起，是我唐突了。”说完起身就走。

我忙从后将他拽住，很奇怪。并不厌恶那种感觉。“我其实并不是很介意。”岚汐回过头，一脸错愕地望着我。

“岚汐，刚才的……虽然很突然，但，只是朋友之间表达感情地一种方式，对吧？”我虚着眼问他。

难不成我真的变态？苍天哪，不要吧！

“其实我是喜欢你的。”只是朋友间那种惺惺相惜。

岚汐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否则刚才干吗亲我。

只是，这世界开放成这样？朋友之间也流行互相亲吻？

岚汐的表情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语的神色。一直看着我，还缓缓拉起我的手。

这感觉怎么这么像……呸呸，绝对是我想歪了。

但岚汐对我这身体以前的主人似乎是有一些不寻常的感情。

难道转嫁到我身上来了？

“你们……”

一个声音打断我们看似深情实则尴尬的俩俩相望。

我松了一口气调头，见小果一脸怔松地望着我们。

“对不起，打扰了！”他使劲一鞠躬，飞快地跑回车里。

我石化了~

岚汐叹了一口气，拍拍我的肩：

“已经很晚了，快去睡吧！”

我不敢睡地靠小果太近，只能用被子将头捂住只露出眼睛鼻子，暗中关注着他。

说关注他，还不如说关注他的被面切合实际。

小果的头全埋在被子里了，但我知道他没睡，因为他的被子会时不时耸动，低低地传出呜咽的抽泣声。

“唉~~”我心绪不宁有些烦躁，翻了个身，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他。但是不行，那抽泣声还是一丝不差的传入我的

耳中，凶猛地撞进我的心里。。。

岚汐想必是早就知道小果喜欢他了。小果没说过，他也可以装傻不理，继续扮演自己高尚的主子身份。我却不行，

因为我不但知道，还横刀夺爱，在小果心里肯定是这样认为的罢。

小果现在心里一定很难受，只是拿什么资格才能够去安慰他。

这一切真的真的，千真万真只是误会。

可以感觉到车轮在转动，路有点颠簸。

“吓…”我猛抽了一口气。刚睁开眼，就见一双红肿泛着血丝的大眼在离我不足两指宽的位置死盯着我。

再近点，我们就要进行亲密接触了。

小果见我睁眼，猛得拉开距离坐到车角，别过眼不再看我，粗声道：“起来，我们谈谈。”

晕，还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已大放亮。看来我的睡觉工夫早就练就的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我躺着大半会没动，小果有些不耐烦：“还没睡醒么？”

忙爬起身坐定，“醒了，醒了。”我样子老实得象犯错被抓住正待处罚的小孩。毕竟是我对不起人家。但是……我

哪对不起他了？

“我特别讨厌你现在这副样子，见了就想抽你俩耳光。”训斥开始。

“…………”我默不作声，气由他宣泄。

“瞧你这德行！以前我怎么会还觉得你挺好，真是瞎了眼了我。”小果越骂越亢奋。

“……”低头不语。

“男子汉大丈夫，喜欢就是喜欢，谁象你这样畏畏缩缩的？！”继续斥责。

“我不是担心你…”呆住，抬头，喃喃叫出：“小果…你…”

他两腮帮子鼓得老高：“瞧你个熊样儿，没出息！是不是觉得心里特愧疚，特对不起我？”

我跟傻瓜似的点点头。

“你喜欢公子…又不是你的错，若公子也…”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点梗塞仍继续说：“若公子也喜欢你，那是你

们的缘分。公子不喜欢我，也只能说是我们没有缘分。”

我彻底无言。。。

他突然恶狠狠地瞪住我：“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对公子不好的话，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吸气，呼气，再吸气，终于忍不住了。

“我真的不喜欢岚汐，昨天那都是误会！”

“误会？我亲耳听见你说喜欢他的。”

窦娥啊，我理解你了！知己啊！

“只是朋友间的感情，不是那种感情，是那种‘喜欢’。”我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脸热了巴机看着小果一脸呆相。

郁闷了，他压根没理解我在说些啥。实际我也知道自己表达能力差。

“我明白了。”

我猛然抬头，激动地热泪盈眶。冲过去搂住小果的脖子，脑袋不停在他耳鬓间摩挲着：

“你明白就好，我最怕人家误会了。”

小果涨红了脸，咬牙想扒开我的手臂：“松手，快松手！”

我喜从心生，摇晃着脑袋：

“不松，就不松。呵呵……”

小果的脸已经变成了红紫色，“咳咳…再不松手，我就要被勒死了！”

手是放开了。仍一脸笑眯眯地捧脸看着小果。

小果被我的视线弄得浑身不自在，“我理解你了，你眼神别这么怪行不行？”

“好！”嘴巴上应承了，行动却没有发生改变。

小果见我压根就不听。扁扁嘴，低声咀嚼了句：“脑子有病。”

“嗯。”我继续回答，现在我是心花怒放。你说什么我就答什么。只要小果理解现实不生我气，要怎样都是可以的

。

小果脸一板，端正坐姿。“行了，我有正事问你。”

我也有样学样地端起姿态，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有事请问。”

小果横了我一眼，歪歪嘴。“你是真心喜欢公子么？”

“…………”闹半天他没明白。

“是不是真心啊？”小果没死心继续问。

怜悯他的理解能力。“不是，我压根不喜欢他。”

“你不愿意承认？行，换个说法，昨天你跟他那个时有觉得恶心么？”小果脸红了片刻，继续问道。

我左思右想，“没觉得恶心。”

“你和一个男人亲了也不觉得恶心还敢不承认你喜欢他。”

我睁大眼睛，“和一个男人亲了不觉得恶心就是喜欢他？”

“难道不是？”

“难道是？”

………………

这个问题很无聊，真的。我没打算继续下去。

但是仔细想想，我理应觉得恶心的。但是没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焉了。看来我变态的事实已经铸成了。原来我喜欢男人。

我活了二十年今天才发现自己喜欢的居然是男人。

口气弱的只剩一丝风，“小果啊~其实你不用担心。我这人，一没钱，二没色。岚汐绝对看不上。”放弃挣扎了，

变态就变态吧。

不就是性取向跟别人不一样么，不能就因此不把我当人了不是？现代好多国家还保护同性恋呢。

“主子喜欢你，我看出来了。”小果口气有些哀伤。

听到我喜欢的人喜欢上我不是应该很高兴吗？咋就心情一点都激动不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