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丛中,蝶起莺飞,美人立于前;笑若春花,众生失色,俯仰天地间。
我抓出白色猫眼石狠狠摔在地上,猫眼石滚啊滚,滚在墙角停住。
平波水镜镜像消失,只留一槽清水。
我很想痛哭,又想放声大笑。
都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沂憬,你一直都在骗我,利用我。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
你做了那么多给我看。
你的野心无际无边。
我咬住自己的手指,生生的咬出血来。
你要死的都死了。
扫除了一切障碍,现在就只剩下你我。
杀了亲手教会你一切的师父,逼死我幻境那么多子民。
你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我要你一一偿还!
天下间已经没有能够打败你的人。
可惜,我不是人。
我是神!
猛地站起身,手一指,猫眼石移到我手心,划了个符号,封印解开。
推动内力对外道:"潸丛水洛。"
二人立刻进屋,跪在面前。
"潸丛,我要下战帖,去给我拿帖子来。"潸丛抬头看了我许久,终于转身跑出去,不到一晌,递了份漆红色战贴给
我。
我接过帖子,"水洛,写好之后,替我送去给神域之主。"
水洛吓的一颤,直磕头:"神上,您一定是太累了。"
我摇摇头:"我一点都不累,从来没觉得像今天这么清醒。"
潸丛水洛顿却。
我扬起手指,在空中划下几个字。字迹是破碎的金线,慢慢组合,慢慢落在战贴上。
阖上战贴,递给水洛:"快去快回。"
水洛手一颤,不敢接,眼巴巴地望着潸丛。潸丛皱着眉头,叹了口气,水洛只好接去。
"慢着。"我叫住一只脚踏出门的水洛。
水洛转过头,我蹙眉望着封面空空的战贴。喃喃自语:"差两个字。"
袖子一挥,两个银色的大字铿锵跃然纸上。
--神罚!
***
都米人记得影浩然是谁鸟?昏~偶解释:影浩然=平安。
记起来没?还米记起来的话。= =||拖出去斩了!
端坐在金壁辉煌的圣安殿内,望着底下密密麻麻却排列有序的幻境诸民。
沉默许久,终于宣布:"我已布下战帖,十日内除去神域现任领袖,择新而代。"
这话一说,底下就炸开了锅。都是意料之中的反应,可以理解。
马上就有人拱手上前了:"神上,神域刚刚结束战乱趋于稳定,短期之内怕不适合再次开战。"
我理了理头发:"我有说过要开战吗?"
此人痴怔。我用手指将头发打了个圈:"明明一根手指就能解决的问题,何必动用千军万马。"
这话一说,底下更加混乱,刚才一人上前禀告,这下上了一群。
口气还特别一致:"神上难不成想亲自出马。此行万万不可啊,幻境人不干外政多年,这样做有悖伦常。"
我一直都觉得对于死板腐朽的老家伙们不用多讲道理,也只有岚才有耐心对着他们这种死脑子人和颜悦色,细细解
释。
深吸一口气:"现任神主出生之时便传妖孽纵横,几百年前搅得神域一团糟,生灵涂炭的是他,造成流离失所的也
是他。"顿了顿,"幻境要不是因为他也不会......"沉住气,这种烂事不提也罢。继续道:"再者他野心极大,体质
异常不受天规。更甚为更名为神域,自命名神主。若他是神主,那我是什么?"越说越激动,口沫横飞,终于让底
下人乖乖闭了嘴。
神的地位至高无上,神在世人心中应当顶天立地。
若触及了神的威严,要竭尽一切争取回神的尊荣。因为失去了,所有不同于常人的优待都会随之消失。这是私心,
每个幻境人都有的私心。所以这个道理他们比我还懂。
底下静默之时,从门口传来清脆的声音:"我同意。"
顺势望去,清潋斜靠在门柱旁,两手环胸,眼光流离。看着目光随去,站直了身,一步一步走上阶梯,有人忙不迭
地搬椅子过来,他摆摆手拒绝了。
站在我左侧,头一次高声威严:"幻境为神所创,世间为神所创,我们都是神子,仰仗神威而生。如今神有令,我
们怎能不听?何况神上刚才说言极有道理。我主张立断力行,迅速换去当今神域之主。可谓不尊我者,怎能悠握天
下!"
这话一脱出,下面人彻底哑了。
神的令,幻领支持。两大巨头同一战线,就是再有疑义也不能随口道来。
我赞许地赏了清潋一眼,头一次觉得他有点首领的气势。清潋没看我,侧面望去,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不知是错觉
还是怎么,总觉得那笑容有些冷。
匆匆回了水云间。想到昨晚一时气急攻心下了战帖。今个却不知怎么办好了。
除去沂憬很容易,一封神谕贴出告示天下,他又不可能打的过我,绑回幻境凌迟都行。但是沂憬无兄弟无子嗣。我
到哪再去找个统治者来统领天下。
难不成要我代劳,我连幻境十万子民都懒得管怎么可能去管天下?那时世界估计只有慢慢走向衰亡的份。
真亡了我又心疼,冥思苦想之间,清潋进来了。
老动作,拉开凳子一屁股坐我旁边。
虽然今天的事没他我也能搞定,但他缩短了我浪费唾液的时间,所以我应当感谢他。
谢字还没脱口,清潋已经说话了。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样的人么?"
我愣了愣,两个字咽回去。他讨厌什么人跟我有关系?!
清潋像是看出我不会回答,径自说道:"欺侮我幻境人的人。"
这话说得及其别扭。他一提,我倒也有些印象。点点头。
清潋看着我,道:"所以今天,我才会站出来帮你说话。"
他说得上一句我不惊讶,下一句把我刹住。
"昨天你在平波水镜里看见的东西,我无意间经过你房间,也都看见了。"
我听了有些不是滋味,却反应不出哪里不对。
"你有什么打算?"清潋问我。
我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清潋眉头蹙起:"只是偿命,你不觉得便宜他了?"
我侧过头:"你有什么好提议?"
清潋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有些高深莫测:"还没想好,等你抓回来再说。"
我翻了个白眼。说得轻松,抓回来。难不成冲进王宫把他拎出来。
那是土匪头子才会做的事!
喃喃道:"若他自动送上门才好。"
清潋嗤笑:"有人会送上门给你任打任剐?何况还是沂憬,说句真心的,你的智商与他相比,就是破铜锣比翠玉箫
,踩着梯子够月亮。"
有些事情明明是事实,偏偏就容不得他人说。我一时之间面红耳赤,怒嚷着:"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清潋的笑容渐渐收回,深看我一眼,道:"生气了也好,有时候,就怕你不生气。"
聊到完全没有话题,清潋就起身走了。
我找出岚送的纸鹤,再度羞愧于自己的死皮赖脸。明明下定决心不找他,结果每到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他。
放出纸鹤,对着它一点。纸鹤翩翩飞舞。我又有些目眩,最近不知怎么搞的。老有些力不从心,也许是刺激受多了
,一时不能负荷。
我跟着纸鹤一路走一路飞。结果竟然又回到了碧落。
碧落城中有岚宅。朱漆高院,白玉狮子,几阶楼梯上方,已有小童开扇候在门口。
看见我也不惊讶,微步上前一躬身,"小姐请随我来,公子久候多时了。"
我再度心酸如堵,岚汐竟然一直没有离开。他一直留在第三元空间静静关注着我。怕我要的东西他也早已准备好。
兰花小阁,静谧月光,树摇声影灭。
行到门口,房内一阵猛咳,我迫不及待推门进去,岚汐半卧在床上,头发有些凌乱,见我来,不自然的向后拢了拢
。嘴唇乌白,两眼疲倦。一脸的病态。
小童阖上门,离开。
我跪在岚汐床前,心疼地望着他苍白的脸颊:"病了么?怎么不告诉我。"然后掬起一捧光就要往他背上贴。
岚汐握住我的手腕。微微一笑,摇摇头:"不要浪费力气,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病。"
我无可奈何,手在他脸上轻轻磨蹭,发现他又瘦了好多。"岚,若不是在其他的空间,神是不会病的。"
岚覆上我的手,手心微热,眼神愈加稚弱:"我情愿生病。病了我才感觉到难受,否则怕是什么感觉都没了。"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很矫情。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岚汐拉下我的手,吃力的从身边搬出一个盒子。
锦缎的面,用扣子扣好。
解开,里面一支玉骨状的的手杖,通体晶莹透亮,握手冰凉,凉中带润,微微散着柔光。没有棱角,任何的面都很
圆滑。我轻轻抚摸着,爱不释手。
"你以前寄存在我这,说是不希望轻易动用。我一度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用上。"岚汐的声音温柔,略带点病中的沙哑
。
我将手杖抵在胸前,其实连我都没有想到再启用的一天。
冰骨神杖。幻神至宝。有了它,便可拓世灭世。
若世间不存大的变化,没有神愿意动用的东西。一旦触及,则表示世间将有大的波动。我太不了解沂憬的实力,他
的不受限,实在令我疑惑多多。为求安全起见,手握冰骨神杖,我才有十足的信心打败他。
岚汐将我额前的碎发拨了拨,望着外面的月光,轻叹:"今晚的月很圆。"
我望了一眼外面的月亮,疑惑地点点头。
岚汐笑未露齿,眼波有些流连:"可惜再圆的月,到明天也都不见了。"
我突然间明白他的意思。
好景不长。
倏然起身,笑得有些不自然:"岚,你有病在身,我不多打搅了。你好好休息。"说完就急忙往外走。衣角却被岚汐
扯住,回过头,看见岚汐纤细的腕骨。
他又递上一支纸鹤,"拿着,有事记得还要来找我。"
我推脱不得,却又实在不想接。
再这么纠缠下去,真的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岚汐眼色有些黯然:"就当是给非若的。"
我一愣:"给非若的?"
岚汐笑得有些窘,挪了挪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非若曾经是我的。"我看着他,两眼蓝弯弯。"泠儿却不是的
。"
我有冲出房去的冲动。始终还是忍住了。手颤颤接过纸鹤。笑得辛酸刺鼻:"谢谢。"
接过纸鹤,岚汐彻底缩到被子里去了。脸都被盖去了大半。
我望着一团阴影,疾步往后退。
走出房门,走出院落,才彻彻底底松了一口气。
失了魂般走到门口,一道红光挡住。
我茫然抬头,红衣红鞋,通体全红。一张妖娆熟悉的面孔摆在我眼前。全然无记忆中那般随意肆放,扳着面孔,一
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我,好似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
是伊红。
我认了二十年的妈。
我启唇,却不知道如何称呼。
伊红却先行礼,恭敬而不卑微:"辉神右使红鸳拜见幻神泠大人。"
我点点头。
岚在历经那次劫难之后,收获了两名猛将。
左使寻雷,为人踏实,刀光剑影,擅长忍术;右使红鸳,风韵妖娆,智色双绝,擅长惑术。
此二人为岚的左膀右臂。
如此得力二人。居然一个被派出勘查王宫地势,一个被派出抚养我长大。
伊红于身前,无傲气无推然,口气平和,却字字扎人。
"红鸳不敢与泠大人攀谈交情,自知身份卑微不配。然红鸳立足情场多年,倒有些小见解。"手习惯性蹭了蹭眉毛,
我洗耳恭听。"王上深坠情网,做属下的不敢管也无法管,但‘情'一字焚心如灰,并非付出与收获等同。红鸳不忍
,请泠大人早日决断,若无意何必再纠缠。一把双刃的剑,伤着别人了,自己也会流血。"
我的心口疼的愈发剧烈,她说得字字在理,我无言相对。
"我明白的,先走了。"
伊红推开门送我出去,刚踏出门槛数步。她便冷然瞥了我一眼,道:"不送。"说完"咣"一声,朱门闭合。
我看着紧闭的大门,惨然笑了两声。
以前也常吃她的闭门羹,只是从未向今日这样难受。就像一个......被抛离的弃儿。
左手紧紧捏着神杖,右手一转携光回幻境。
走到幻境外径,却止步。
径口处,站有一人。
一身漆黑的长袍,发带随着狂风飞舞。
看到他的侧脸,高耸的鼻更加突兀,脸颊有些凹陷。
岚汐是瘦的有些轻;而他则是只剩下骨头。
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我。
精妙的桃花眼有如点燃了万把火苗,有股子怒气从骨头里渗出来。脸色却惨白骇人。
我的心一瞬间提到最高点,然后噼里啪啦全部迸裂。沂憬含着狂怒向我走来。
我眯着眼,无数次幻想着这一幕。以为自己会狂怒地扑向他,叫嚣着要杀了他。或者什么都不说直接动手。
但没有,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很平静,看着他走过来。
沂憬背后是一片苍松。树枝压着雪,我看着它们慢慢抖下。砸在地上,一层摞着一层。都是白的,有些亮眼。
他手上紧紧攥着一份书帖。上面银色明晃晃的字体。手指非常用力,几乎要将书帖捏碎。
嘴唇冻得有些乌白。"战帖是你写的!"口气不容措施,一如以前的强悍霸道。
我看了他一眼,目光移至红色的帖纸。
云淡风轻道:"你不是监视我么,应该都知道了。"
沂憬瞳孔收缩,胸膛开始明显起伏,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摇晃:"为什么,我不接受。你休想我接受。"
我扳开他的手,拍了拍他抓过的地方。
"我想你弄错了,这件事由不得你,主动权在我。"清了清喉咙。"十日期限,今天是第一日,你还有九天时间准备
。"
沂憬切齿,眼睛胀成红色道:"理由呢?"
我舔了舔嘴唇,直视着他:"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勾出一丝微笑。"沂憬,你
的野心有多大?"
沂憬的眼睛瞬时张大,有些错愕,有些慌乱。
我的视线一直没有瞥开道:"是天下,抑或......天地?"
沂憬上前企图抓住我,我一挥袖子,他的手上多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出。鲜红的朱色渗出,汩汩地落在雪地上
。
银雪,赤血。
我伸出自己的左臂,露出通体润泽的冰骨神杖。顺着将它从头到尾抚摸一遍。
轻声告诉沂憬:"得到它,就可以得到世界。"
沂憬的眼神越来越错乱,越来越无助。
"只要将你的血擦在这上面,它就会属于你。"将冰骨神杖伸到沂憬面前,权杖发出的光芒愈加耀跃。面无表情道:
"我给你机会,九日一过,就是你我决战之际。若你赢了,神杖归你。"
沂憬失神地望着权杖,急欲想同我说什么,却突然捂嘴开始咳嗽。再抬头,嘴唇红若樱桃,一双瞳眸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