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天收到封EMAIL,说今晚A校中国留学生会有个party。无非就是一顿免费pizza,再来场卡拉OK,或者跳跳舞
,增进增进哥哥妹妹们的相互了解……没意思,他与他们不在一个圈子,也无意融入那个圈子,再说他现在对
party过敏。
──另外本城华人教会也发了个email,说是为新生接风。杜青染不太清楚这种“接风宴”是个啥情形,不过受了
那么多年的无神论教育,觉得还是不要去招惹上帝的好。
……
算了,今晚去酒吧混,看看能不能钓个顺眼的直接上床。
决定之后跳下床,15分钟内冲了澡,米色T恤配白色牛仔裤,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精精神神,杜公子准备出门。
只是他的计划在看到林峰的时候改变了。
那个时候,杜青染还不知道这个与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西人帅哥叫林峰。当时杜青染哼着歌手指头上晃着钥匙串
,从楼梯上潇潇洒洒一溜小跑下来,与抱着一大叠试卷正要上楼的林峰,来了个面对面。
西人帅哥眼里一闪而过的热情,杜青染接收到了,不过没当一回事儿。他所在的那个特权少爷圈子里边,有两个是
男女通吃的双,也有一个据说是只喜欢男人的GAY,听说还把一个漂亮直男给死活扳弯了……所以对于同性恋,他
并不是毫无慨念,对于自己这身皮囊对GAY的杀伤力,也不是毫不知情。只不过,把他扳弯?他想都没想过──扳
弯直男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要先估量估量对方的段位再对比对比自身的实力,对吧?
“嗨,出去?”西人帅哥边上楼边打招呼。
杜青染与他擦肩而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走了两步又站住:“Jason,今晚有空没?”
帅哥Jason上了一半楼梯,站在楼梯上转身看他,黑得发亮的眼睛里面闪着点点光芒,答得奇快无比:“有空。”
杜青染有一丁点的后悔,主要是脑子里好象有那么点东西飞快掠过,至于是啥东西,没抓住。不过话已经问出口,
他不是个举棋不定的人:“要不一起吃晚饭,我请。这几天老吃你冰箱里的东西,不好意思。”
确实该不好意思。他是光着身子一个人搬过来的,周日晚上肚子饿了才想起自己连包泡面都没有。平时一日三餐都
在外面解决,很少买食材,只是这几天天天晚睡,到晚上十一点钟就开始找东西吃。人一饿起来就顾不了形象,每
晚都是直接下楼进厨房开冰箱翻东翻西,虽说值不了几个钱,但总归属别人所有,何况周日还只有一桶牛奶的冰箱
,到周一就丰盛多了,添加了不少只需要放进微波炉转几圈的冷冻食品,明显就是为他准备的。他今天表示表示,
人之常情。
英文名叫Jason的林帅哥也没装嫩,他本来就心怀不轨,当下毫不含糊地点头答应:“好,你等我一下,我把卷子
放好,十分钟。”
──放卷子用得了十分钟?
杜青染笑了笑,没多问,到后院deck上抽只烟。
不多不少,十分钟后,林帅哥把自己收拾得象只盛开的白玫瑰,一阵风一样地下楼来了。
杜青染掐灭香烟,迎上去:“你喜欢什么菜?听说这边的墨西哥菜很地道,我人地不熟,你挑个地方?”
林帅哥想了想:“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中餐馆,要不要试试?”
对于这边的中餐,杜青染没抱幻想。象纽约旧金山那种大城市还好,总能在华人聚居地找出几家以华人为销费对象
比较地道比较象样的中国餐馆,但这里是只长仙人掌仙人球的沙漠,所谓中餐馆,应该更名为“美国化的伪中国菜
馆”。好在杜公子的胃没有种族偏见,墨西哥菜,日本菜,意大利菜,法国菜……来者不拒,只要味道好就成,对
于菜式的可选性,倒是颇为满意。
不过林峰推荐的这家“龙香阁”,还是把他惊到了──厨师把广东菜做了个七八成地道,没想到沙漠中还有这么个
地方!
更把杜青染惊到了的,是林峰本人。
“你干嘛抱那么多试卷回家,你是老师?”
“学生,A大读博,读四年了。”
“什么专业?”杜青染眼睛有点大了,林峰本人的气质偏于沉静,但是帅哥读博,与他对博士生的认知(或者说偏
见)还是有不少距离。
“东亚研究。”
“什么?”杜青染脱口而出,这确实……太意外了,“为什么会是这个专业?”
林峰笑了:“不为什么,就是很喜欢。”
杜青染看着对面的笑脸,象大多数西人一样,眉眼深遂,立体感十足,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半眯,嘴角上挑,非常
有感染力……杜青染突然联想到了皮尔斯.布鲁斯南,林峰与那个酷哥长得并不象,不过微笑时的眉眼气质,倒还
真有那么几分神似。
──如果自己喜欢男人,大慨会觉得他很性感吧?
对于这个二房东,杜青染开始感兴趣了,不过就目前来说,兴趣还主要集中在他所说的“喜欢”上面──当真是人
不可貌相,这个鬼子居然在读博,还是东亚研究,而且是出于“很喜欢”!
很喜欢什么?很喜欢读书?还是很喜欢“东亚”?……
“都读四年了,那……明年就该毕业啦?”
林峰喝口冰水,微笑着摇摇头:“毕不了,文科跟理工科不同,导师不满意就拿不到学位,读个七年八年也说不定
。”
这方面杜青染不懂,转了方向:“你在帮教授带班,做TA?”
“没办法,要拿奖学金就得干活,帮教授带了两个讨论组。”
这事杜青染还算比较清楚,虽然他自己一分钱的奖学金也没拿。在A校,所有给本科生上课的教授都必须拥有博士
学位,不过,他们也只管每周三个小时的课堂讲解,象小组讨论回答问题改作业批卷子这类事情,全部扔给自己带
的研究生,做这种工作的研究生被称为TA(TEACHING ASSISTANT,教学助理)。教授们大都有自己的研究课题和
研究经费,TA的工资就来自教授的研究经费。
杜青染有点好奇,东亚研究的教授能开什么课?结果又一次目瞪口呆:“中国历史?”
林峰大笑:“我带的组里边有两个大陆女孩,天天给我抱怨听不懂。”
杜青染也笑了。中国人听不懂老外讲的中国史,好象也不奇怪。
付帐单的时候,两个人没发生争执,既然杜青染事先说了是他请客,没啥好争的。不过看杜青染随手扔在桌上作小
费的钞票,林峰小小吃了一惊──美国的中餐馆之所以受欢迎,一大因素就是便宜。档次好一点的意大利餐馆,两
个人的消费动辙七八十元,而在中餐馆,四五十块钱就能够吃得很好,相应的,按餐费比率支付的小费也不会丰盛
,象杜青染这么大方的客人,不多。
等到二人从餐馆出来,已经熟络到了开始讨论该去哪家酒吧消磨掉这么个迷人夜晚的地步。
直到启动汽车,杜青染才后知后觉地问坐在副驾上的“酒吧推荐人”:“你该不会带我去gay bar吧?”
林峰轻笑一声,开起了玩笑:“我哪敢?你去了,里边保管打架。”
(三) 魅力问题
十月初的沙漠夜晚,暑气尽退,夜空清澈月色明亮,林峰和杜青染拿了酒挑了酒吧设在屋外院子里的座位落座,享
受着月华微风,谈兴甚好。
“你才来两个月,英语就这么好,不可思议。”
“我以前来过几次,只是住得都不长,没一次超过三个月。”杜家原打算把他送到美国读高中,人也来了,书也开
读了,结果家里的奶奶想孙子想得生了病,只得打道回府……那一次,他在加洲呆了两个多月。后来到美国读大学
的计划也因为相同原因而泡汤,奶奶两年前去世,估计这次能够读到毕业。
林峰露出原来如此的模样,不过问题还是很多:“你本科是学建筑的,干嘛改读MBA?”
杜青染一时语塞──为什么?当年读建筑是家里的意思,改读MBA也是家里的意思,家里的如意算盘是先熟悉建筑
行业,然后在他就职的那个大型设计院里平步青云,继而转行从政。如此一来,一个洋MBA的牌子当然远比一个建
筑硕士更管用。可他总不能告诉这个天真的鬼子,我读MBA是为了回去当官吧?
这个时候,杜公子那身骗人的菁英外形就有了用武之地:“我想以后转入管理,觉得那种工作更适合我。”
──靠,适合我?吃喝嫖赌才更适合我!
24岁还是太年轻,面对这么个因为“喜欢”而选择了冷门专业、毕业遥遥无期毕业后前途也不妙的博士生鬼子,在
说谎的时候,免不了有些自嘲。
对于杜青染的心态,林峰这个时候没法多留心,他的注意力在数秒钟前被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吸引,双目半眯双眉
微颦,看得出来,颇有些恼火。
这家名为“Old Quarter”的酒吧,就是个好友聚会聊天的地方,根本没有在情调上大做文章,与国内那种灯光暧
昧的小资场所完全不同。酒吧店堂很大,设在室外的座位却不多,只有七、八张桌子,围在一个小院子里边,“院
墙”是半人高的植物,其间露着大段大段的空档。而林峰正在看着的那个年轻人,就直接从空档处走了过来。
“嗨,Jason,今天这么巧啊。”年轻人话是对林峰说的,眼睛却在杜青染身上大吃豆腐,就差没有流口水了。到
了近前,吹了声口哨,调头看林峰,“好正点,新交的?”
“是我室友,直的。”林峰大为气恼。
小伙子露出个很夸张的伤心样,然后面目一变,嘻嘻哈哈地对杜青染作自我介绍:“Kurt,Jason的前床伴。”
林峰气结。
虽然这人从一开始就有失礼貌,杜青染却并不觉得反感,含笑点头:“青染。”说完瞄了眼林峰,见后者一副恼怒
模样,眼睛里面不觉有了笑意──这些gay倒蛮有趣的。
“青──染,哇,你的名字好难念,我念对了吗?”Kurt边说边拉了旁边椅子坐下。大慨是顾忌到自己的同姓恋身
份,并没有与杜青染握手。
他看上去二十来岁,中等个子,比林杜二人要矮一点,一看就知道有点东方血统。人说混血儿漂亮,杜青染现在知
道了,其实也不尽然,还是爹妈的基因更重要。不过面前这个年轻人很爱笑,个性也直爽,招人喜欢倒是真的。
“要不要喝点?”林峰晃晃手上的啤酒。
Kurt叹口气:“恐怕不行,而且恐怕……你也喝不成了……”
林峰脸色不变,向“植物墙”外看了一眼,冷冷的道:“你又惹事了?”
Kurt显然对林峰很了解,笑得更加可爱:“Jason,你要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听二人这么一说,杜青染好奇地顺着林峰的目光看出去,见到七八个年轻人正站在“植物院墙”外边交头接耳,穿
着打扮都很平常,与普通大学生一般无二,怎么看,都不象会让Kurt“死定”的样子。
就在杜青染关注那几个大学生的时候,事情就那么发生了,非常突然,完全是措手不及的感觉。
扑上来的人与学生毫不相干,他们是从另外一边冲过来的,等到杜青染能够思考的时候,他人已经跃起,单腿踢向
前方的矮个子挑战者……这实在不能怪杜青染,他真的是自卫,那几个墨西哥人从一开始就把他划入了“敌方”阵
营,林峰Kurt那边刚刚出手,这人已经向他扑过来,出于雄性动物的本能,再加上长达七年的打群架经验、还有其
间为了立于不败之地而断断续续接受的跆拳道训练,坐那儿挨打?怎么可能!
所以自然而然的,成了三打四的局面。看过武侠片武侠小说的人可能以为,三打四是桩轻而易举的事情,实际情况
……想当然尔──多一个人就多一双拳头,三打四?能够打个平手就不错了!
四个老墨个头不高实力却不弱,拳头上的凶狠老辣显然是从实战中操练出来的。好在这三个坐着的时候正经得很,
一旦动上手才知道,个个战斗经验充足,显然都受过正规训练,全是不要命的狠角色。这也不能赖他们,但凡打过
群架的人都知道,真动起手来,绝对要有不要命的勇气,不然躺地上的铁定是你──狭路相逢不要命的胜,这话不
只是理论。
短短两分钟时间,院子里桌子全部掀翻,地上一片狼籍,椅子大都作过或者正在成为武器,这倒不是说杜青染他们
几个有能耐不停地操椅子砸人,而是战火已经漫延开来──刚刚还在喝着啤酒聊着天的年轻人,突然天外飞来一个
酒杯子,脑袋砸得发昏,还给啤酒淋了个满头满身,又都是血气方刚、绝对不崇尚忍让美德的年轻鬼子,岂有不卷
入战团讨回来的道理?……如此一来,战场虽然没能象秋日草场上的野火,倾刻燎原,但在三五分钟内,参战者已
经扩大了一倍,耳边全是“fuck u”,“u son of a bitch”等等乱七八糟的叫骂打斗声,配以摔杯子砸盘子和女
人尖声大叫的音响背景,原本安宁宜人的秋日夜晚被彻底埋葬进了沙漠深处。
这期间,杜青染无暇顾及林峰,他左边小腿挨了一脚,背上更是实打实地接了一拳,不过,他也在对方一个家伙身
上狠狠招呼了一拳,又用椅子扫翻了另外一个,还用铁腿为Kurt解过一次急……按照数学和物理学理论,没有吃亏
,虽然这丝毫也减轻不了身上的疼痛……
当远处传来警笛声的时候,就象所有参战者一样,杜林二人拿出了可以参加大学生运动会的短跑速度,冲进停在街
边的汽车,逃之夭夭。
酒吧离他们的住所有段距离,一路上,林峰既要为杜司机指点路径又要关注Kurt的安危,好在到家前手机通了,就
听见林峰在副驾上咬牙切齿的道:“做不到人不知鬼不觉,你还敢出老千,你有脑子没脑子?以后你的事一律与我
无关!”
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完全没了刚才那份沉静安然,不过他的这通电话讲得又快又急还带了很重的俚语,杜青染听
了个似懂非懂。
车子入库,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车,一言不发地穿过冼衣间进到客厅,快到楼梯的时候,林峰急走两步看向杜青染
,小心翼翼的问:“今天这事儿很抱歉,你……没关系吧?”
杜青染停住脚,面无表情地看回他。
林峰有些发笑:“没想到你那么能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来自中国。”
眼前当即幻化出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手无缚鸡之力的东方学子形象,杜青染不觉失笑,抬手一拳击在林峰肩头:“你
他妈别看不起中国人,要不我们再打一架?”
林峰大叫一声“噢奇”,捂住肩头跳到楼梯边:“你敌友不分啊!”
两个人这才认真打量起彼此──林峰白色T恤的领口被抓破,肚子上还有大大的一个鞋印,清晰无比,而杜青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