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情。
本府劝你此刻放下兵刃,何苦徒劳挣扎,损伤无益。」包拯心知这人并非可以言语动之自弃屠刀之流,却仍是这
般道。
「小人自知罪孽深重,此刻正是要向包大人讨个功劳,也好将功折罪,得个无牵无挂,免得他日成那海捕文书上
的画影图形,终日不得安生。」
「功劳?」
「不错,」方洪哈哈一笑,「小人愿报上那藩王藏身之地,只求大人赏我个献贼投诚的功劳。」
他说的虽是不错,但历来士求其节,这般卖主求荣的勾当他竟不避不讳地说出来,此人之歹毒无耻,也够得一观
。
此刻正寻不到那藩王,又有这个人出来搅局,委实棘手─包拯与公孙策对视中俱见对方神色中犹疑不定。
「哈,大人休理会这杀才,哪用的着他来透漏消息。」
忽然王府大门处传来响亮笑声,随即只见几个军士押着一个双手受缚的人出了来,最后一人满面得意样子,却是
赵祥,而那个受缚的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却是庐江王。
这一来众人是有惊有喜,喜的是包拯和公孙策,不知这少年王爷却是怎样找到了藩王。惊的是方洪,如此一来他
已是筹码尽失。
但到底他也是机变人物,立时将手中人质向后一推挡了弓箭手的视线,自己向包拯处扑身而来,一旁王朝和马汉
大惊,只道他要行刺,谁知他这不过虚招!
方洪觑得东边一排酒楼上是没埋伏的,一跃而起,踏了几个军士,奋力一纵,正抓着二楼上窗框,一扯借力,身
向上窜,同时寒光数点,向包拯处袭去。
「大人!」王朝惊呼。
忽的只见一条人影自暗处窜身出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十数枚透骨钉尽数落在地下,那人身形方落,一踏树
枝,身子又轻飘飘如没了分量一般,轻而易举跃上酒楼屋顶,只见他长剑一抖,直指正要逃离的方洪。
眼见面前剑光抖动,方洪暗叫不妙,他本欲以暗器伤了包拯好趁乱逃脱,谁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定睛一看来
人,他干笑一声,「日明兄,一向少见。」
正是在暗处护卫包拯的展昭。
「方统领,请你弃剑就缚。」展昭不欲与他多言。
方洪又是嘿嘿一笑,「匡当」一声丢了刀,展昭见状亦翻手收剑。
猛的只见方洪扑来,一股寒气亦是直取门面,展昭一惊,手腕一转,巨阙自然而然递出,只听一声金刃剉响,却
是一柄软剑缠上了巨阙。
他心下埋怨自己大意,眼见此人阴狠凶顽,即刻收摄心神,全意对敌。
方洪看软剑缠住了巨阙,即刻下劲一抖,展昭却握紧了巨阙分毫不动,一招不顺方洪立时撤了剑,舞起剑花强攻
过来,展昭也是整顿精神,一柄巨阙剑走龙蛇。
楼下众人俱都仰头看他二人相斗,夜色火光里只见软银翻滚,剑光闪烁,不断金铁交鸣之声,两人的身形都是甚
快,本来屋顶上瓦片陡滑,他二人却站的极稳,腾挪移位,毫不见滞涩。
王朝、马汉等人虽是有心相助,一时却也不得上去,二人斗的又紧,公孙策也不好叫弓箭手放箭,如此也只有干
看着,心下焦急自不必讲。
只有那寿安王爷赵祥,见了这高手相争,一对眼瞪的大大的,眨也不眨一下。
「啊!」忽然人群中有人惊呼,却是方洪一剑刺向展昭门面,叫他一侧身避了过去,谁想软剑受力折了个弯又取
展昭后心。
展昭巨阙一挥,恰恰挥开了软剑去,却见剑锋一擦,仍是削下他一段发带,随风飘去。
底下众人见他脱险才松了口气,那方洪又缠斗上来,一记「寒鸦数点」刺来,剑尖颤抖不知取左取右。
展昭巨阙当胸一横,一招「疏影横斜」抵了软剑,方洪藉这一刺的势头翻身跃过他头顶,正落在展昭身后,软剑
一收才要回身刺出,猛的只觉胸口一凉,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心口处露着一截剑头。
却是展昭手腕翻转,巨阙自胁下倒插而出,正正刺中他背心,透胸而出。
楼下众人目睹这番变故,连惊呼也忘了。
展昭手上用劲,巨阙回拔,血自方洪胸口喷涌而出,他圆睁了眼,掩了伤口,脚下脱力,身形一歪,骨碌碌自屋
顶上滚落,落地扬了一片尘,再不动弹了。
过了片刻方有个机灵军士上去探察,旋即禀告人已死,这番方听得一声欢呼,元凶到案,悍犯已枭,大功如此才
得告成。
众人自去押解人犯,赵祥却依旧仰头看屋顶上那人,此刻云已散,月正明,清冷月光下,虽是离的远,但这人衣
袂当风、长剑映月的身影,这时这景却在这少年人的心里,极深的烙了印子。
这少年王爷本以为展昭自要下来,到时再上去攀谈,却不想他只向包拯处看了看,随即收了剑,几下身形翻转,
踏瓦踩梁,竟不知投何处去了。
包府,三更过半。
话说这盂兰盆会当夜,庐州城却恁地热闹,包拯与寿安王连手擒得叛党,庐州一干官员得了消息俱是深夜不眠,
齐齐往庐州府衙去了。
包府之内也是人人整肃,来来往往多有报信的,又有张龙、赵虎回来了再赶去府衙,四更将至,仍是人声喧哗。
此时此刻,南院里却是清静,厢房中展昭已换下血污的衣裳,面前水盆里清水半满,他取来白布将其浸湿,用湿
布慢慢擦拭巨阙上头的血迹。
手上不疾不徐,他心中却是翻腾。
方才一战甚是惊心,他自襄阳城外与白玉堂重逢以来,也曾经历数战,若说凶险,其实方洪武艺比起霍恩尚次了
几分,只是往日里都有那个人在身旁,今番独个应战,面临的是生死之变,心里,竟益发清晰地映出那个人的样
貌来。
那时那刻,只觉得不能不再见他一面,因此,绝不能败。
那一记「木兰回射」,端的阴狠无比,可不就是从那个人那里学来的么?
「猫儿,这招损的很,你瞧了可莫要骂我。」
那日他是笑着这般说来,那样一个人,对着自己,竟是患得患失的模样……患得患失……
展昭正自思绪缭乱,忽然听得一连数记敲门声,他放了剑,前去开门。
门外那人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摸了胡子,笑了笑。
「王爷留步。」
听到身后公孙策声音,赵祥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去,「公孙先生有何见教?」口气极是不耐。
想他在府衙内与庐州大小官员啰嗦了半夜,直到此刻天光见亮才回了包府,偏这狐狸样先生还要来说些什么。
「王爷说笑了,学生只是有一事疑惑,请问王爷如何寻到那密室的?」公孙策捻须微笑。
赵祥嘿了一声,「本王那时进了王府后院,本已看见了那老狗,谁想一晃眼便没了影,只是他有个坏毛病,」说
着他自怀里挑出个锦囊来,「喜欢带这龙涎香,本王自循着香味寻到库房,那几下机关又岂在我的眼里。」
少年王爷得意非常,「这老狗合该就死。」
他这边说的兴起,那边公孙策面上虽然神色不变,心下却哭笑不得,听他左一个「老狗」右一个「老狗」,也不
想想都是赵氏一脉,他这岂不是绕了弯骂了自己?当下也不点开,只点头道:「原来如此。」
「无事了?那本王先回去歇了。」赵祥说罢也不待公孙策答话,自顾自地走了。
回去歇了……回去歇应当去北厢吧?往南院跑什么。
真个是南辕北辙的行事。
赵祥别过了公孙策,径自跑进南院里来,见几处厢房都是门开着,只道有人,也不敲门就闯了进去。
「日明兄。」他入了门就叫了一声,却是无人应对,再四下里顾看,之见房中的东西都归的整齐,却是─
空无一人。
展昭,也不知哪里去了。
话说庐州往寿州官道上有一处凉茶铺子,看铺子的人姓成,六十出头,卖的好凉茶,过往客商喝的熟了,敬他年
高唤一声成老汉,多与些茶钱,打听些消息,生意虽小,也算四平八稳。
这日黄昏,因下午刚过了场雷雨,地面泥泞少人过往,成老汉正靠了大铜壶打盹,迷迷糊糊的想着昨夜里设案迎
接列位先人阴灵,也不知道自家供上的枣糕先人可满意?呃,可保佑孙媳妇儿早日生个男丁……
「老人家。」
忽然一个清朗声音惊了他一记,成老汉睁开眼见是个年轻人牵了马,身上蓝衣有些潮潮的。「哎哟,客官这天气
还顶雨赶路哪。」
那人笑了笑,「有急事往寿州去,老丈处可有茶水么?讨一碗喝。」
「有有有,我这凉茶铺子哪能没茶水。」成老汉说罢便去倒了碗夏桑菊递过去,那人接了,也不坐下,就站着慢
慢喝。
「客官要去寿州?」
那人点了点头。
「哎……」成老汉看看天色,「那可得加紧些,要过了日头,夜里头进城就不好了。」
「哦?」那人听了皱了皱眉,「怎么说?」
「客官你不知道,老汉听从寿州处来的人说,那寿州城里头,这阵子……」成老汉压了压声,「闹鬼。」
「闹鬼?」那人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忍俊不禁样子。
「客官您别道老汉在糊弄人,那些人说的可真了,说那鬼就晚间出来,一身白衣,也瞧不见长得啥样,就这么嗖
的一声看到白影一晃就没了。
「这鬼可凶的很,连寿安王府里头也敢去闹,听说王府里头太君都给吓出了病,先头还说这几日便要请法师设坛
捉鬼,叫众人晚上都回避回避……」见那年轻人脸色越听越是难看,成老汉心道是叫自己给吓住了,不禁暗自得
意。
那人听罢他说,仰头将剩下茶水一饮而尽,立时翻身上马,「多谢老丈茶水。」一抖缰绳便去了。
「哎哎哎!」成老汉才叫了几声,只见个东西飞来钉在了桌子上,他定睛一看,却是枚铜钱。
「走的可够急的,这给茶钱还有多的,叫我上哪儿找去。」成老汉嘟哝了几句,起了铜钱,自揣进怀里去了。
七月十七,既望已过,圆月初亏。
入夜时分,寿州城里分外的安静,本来前夜是盂兰盆会,照规矩昨夜今夜都正好开个夜市冲冲阴气,却不知道怎
的商贩都早早的收了铺子摊位,这未到二更的,街上已是空无一人。
城里头这样的冷清,却有一处极是热闹。
城北寿安王府里此时正钟磬合鸣,烟火缭绕,花园荷塘边空地上火把围了个道场,一色排开数十个蒲团,许多僧
人打坐在上潜心念佛,一边设了一道香案,上供了如来金身小像,一个须眉皆白的老僧正持了香,目紧闭了口中
念念有词。
道场四周围了众多王府侍卫,人人肃穆,大气也不敢透一口。
许是众人正都潜心礼佛,谁也没留意一道白影正隐在墙边那棵皂荚树上,居高临下将园中情形看的清楚。
好好的一个王府花园,这般倒作了水陆道场模样。
白衣人鼻子里哼出声笑来。
眉似画,目如星,嘴角那抹笑,傲的只叫人觉着是在讥嘲世情。
可不就是那离了庐州多日的锦毛鼠。
话说白玉堂来了寿州这些时日,时时来骚扰寿安王府,直闹的人心惶惶,四处都传「闹鬼」,此刻他看着这场自
个儿闹出来的法事,如何不觉得好笑?
耳中听得佛号,白玉堂心道这寿安王府也是有趣,那太君也是有趣,他不过几次潜入,在太君面前来回了几番,
她竟将自己当作了冤魂索命,自惊吓的重病了,如今还找来和尚超渡,可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正是不做亏心事,方不怕鬼敲门。
那边道场上老僧进香已毕,又高声诵声佛,众多僧人都起来齐身向如来金身跪拜。
白玉堂见状一笑,扯了白纱蒙头─
虽知这番来寿州是算公干,只是此刻他已知赵祥去了庐州助力,公事目的已然达到,他便起了意,要好生戏弄戏
弄那太君。
心知真要拿人归案去折辩也是万难,索性眼下吓的一命呜呼了,一了百了。
足下一点,借了树枝回弹之力与绝妙轻功,夜色里只见一道白影直直的掠入王府花园里去。
先是有个不怎么专心的和尚见了,大叫一声,旋即道场大乱。
那些和尚边喊「南无阿弥陀佛」边四下逃窜,白玉堂自在树影间穿梭,不时架着树枝停了,见了众人狼狈模样,
只是大笑。
不到半炷香工夫,道场上人竟已逃的干净。
他自树上落地,忽然觉出异样。
好生……安静。
偌大花园,此刻却只剩了他一个,和遍地蒲团与散乱瓜果供品。
和尚都吓的逃走就罢了,为何那些侍卫也是一哄而散?前番几次进来,那些王府护卫还不都是紧追不舍的?
他心中一紧,却是迟了。
只听得一声呼哨,各处山石后头都冒出弓箭手来,人人张满了弓,箭头对着场中白衣人。
有个人背负了手,慢慢从拱门那里走出来,见了白玉堂只冷冷地说:「你这见不得人的贼,还不求饶投降?可见
弓箭手么?只要我一挥手,便将你射成个刺猬!」
说话的倒是他的老相识─寿安王府护卫统领,霍恩。
他是叫白玉堂一路引回的寿州,只道他是庐江王府的人,后白玉堂数度夜探王府,也是他向赵祥进言,说道定是
庐江王府做的好事,却不知自己也不过是满盘里头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几番与白玉堂交手都讨不得好,心里早是恨极,因此布下杀局,几日里放出风声说要超渡亡魂,正是想引的白
玉堂现身。
他那个「贼」字听在锦毛鼠的耳中自然万分的不受用,白玉堂撩了面上白纱,一手搭上画影,「有什么花样便放
马过来,爷难道怕你!」
他嘴角微勾,火光映他笑颜,张狂的同夜风一般样子。
霍恩大怒,举了手正要挥下─
「轰!」一声巨响,一处假山被炸的四分五裂,炸翻了十来个人不说,山石爆裂又砸伤了一片。
紧接着也不知谁丢了什么,接连几声爆炸,各处弓箭手大乱,道场中起了重重白烟,叫风一吹,整个花园便如进
了五里雾里一般,几步之外,慢说是个白衣人,什么赤橙黄绿青蓝紫衣的全瞧不见了。
白玉堂身在白烟之中,耳中听得惊呼惨号之声,心知有人相助,只凭了感觉往一处方位上走,但求先行退去为上
,行了几步冷不丁见了个人影身着侍卫服色,白玉堂身随意动,一掌劈去,带了七成劲力,却不想来人一手接了
他拳,双肩微晃,就卸去了力道。
白玉堂大惊,再看那人身形,心中电光石火一念,身上一震,才要说话,却见那人抬了头一笑,「玉堂,是我。
」
想他锦毛鼠是少年成名,闯荡江湖日久,什么阵仗不曾见过,哪次不是随机应变,何曾少了急中生智……
只是眼前这个人,只说了这短短四个字,竟就叫他失了神,一时间,白玉堂只看着那人清俊容颜,说不出话来。
他为何来了?他为何知道我在这里?还有……
他方才……叫的什么?
正有无限多的话要吐了出来,身侧却猛的一股寒气袭来,「小心!」他大叫一声推开那人。
白烟缭绕中,却见一柄软剑银光闪烁,向他二人刺来。
眼见的那软剑锋刃抖动,不知取向何处甚是凶险,展、白二人各自一避,只听一声大响,却是白玉堂出了画影,
展昭拔了巨阙,两柄利刃两下里交错,堪堪架住了那软剑,夹的它动弹不得。
使剑偷袭的正是霍恩,他见一击不中,即刻收剑移换身形,展昭与白玉堂也各自撤剑退了几步,并肩立了看他。
虽则此时烟雾蒙蒙展昭又是换了侍卫服色,那霍恩却也眼利,「是你……」神色间颇有些惊疑样子,看了看展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