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乱(出书版)下 BY 少玄衣

作者:  录入:07-22

景,路上却依旧阴阴暗暗的。

夜间无人,官道上只有风声,风吹树叶哗哗作响,偶尔传来一两声枭鸣,更觉凄凉。

忽然闻得马蹄声急,从庐州方向上过来,月华泻下,只见是四人各自乘了马,扬鞭而来。看这四人奔驰甚急,倒

像是赶着去办事的模样,不多时四骑到了杨树林畔,却见马匹渐渐慢了下来。

待得四骑全然入了杨树林林荫之内,忽然树丛间一阵金刃之声,跃出十数条黑影来。

那四人坐骑受惊,鞍上人各自勒马,只闻一阵嘶鸣声中一人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深夜拦袭!」

喊话者正是马汉,一旁三人自是王朝与展昭、白玉堂。

那十数个黑衣人也不多话,中间的一个一挥手,其余的尽数喊杀,舞剑挥刀,向四人攻来。

两个黑衣人举刀向自己坐骑砍来─展昭见对手人数众多来势汹汹,当下一个借力自马上跃起,越过那两人顶上,

回身长剑一扫,正抵上两个黑衣人举刀来砍,铮铮两声,两把长刀俱被巨阙削去了一半。

两人一怔,展昭反手一剑正中一人心口。另一个举了残刀又砍来,却被他缩身避过,回剑借势削去,断了那人咽

喉,鲜血喷出溅了他蓝衣。

电光石火瞬间,展昭已结果了两人。忽觉身后又有杀气袭来,他转身架住来人一对短剑,打斗间余光瞥见王朝、

马汉正携手御敌,却不见那白衣身影,耳听的杀声阵阵,兵刃交鸣之声大作,心下虽然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几番腾挪,出掌打在那使双剑人的肩头,剑尖微挑,挑去他手中一剑,不想那人仍是凭了仅剩的兵器负隅顽抗,

展昭心中着恼,再是一剑刺中他手腕,那人方才骇然,急退而去。

至此他方有余裕去寻白玉堂身影,见他正以一敌三激战之中。

一人手执蛾眉刺向他攻去,白玉堂身形一晃避开,长剑抖动,只听得那人惨叫断了一手。

白玉堂冷笑一声,正要取他性命,忽觉一旁兵器晃眼,才要回剑,只听一声闷哼,一把长剑将那偷袭的黑衣人贯

胸而过,旋即蓝影现身,却是展昭掷了巨阙过来解他之围。

战局之中,两人只来得及匆匆一望,便相背而立,抵挡四面来敌。

这一场厮杀持续约莫大半个时辰,黑衣人久战不下又连着折损数人,其中一人忽然打了一声呼哨,众人立时全罢

了手再不进攻,胡乱抵挡几下便往杨树林中窜去。白玉堂只待要追,却被一旁的展昭扯住。

一番激战,地上横了七具尸体,马汉胳膊上中了一刀甚深,王朝也几处外伤,展、白二人亦各有损伤,所幸都是

皮肉擦碰并无大碍。

「呸,怪道来了许多,都是些个不济事的……」王朝扶了马汉,不慎触动他伤口,只听他啐了一口说道。

派不出一流高手,便想以多胜少,左右是要他们性命的计较,庐江王手段恁的歹毒。

马匹四去其二,于是只得两人共乘一骑返回庐州。

展昭上了马,白玉堂扯了缰绳仰头看他,「你且往后让让,我坐前面。」

他依言往后让了让,白玉堂一跃而上。

「五弟……」他方要说什么,却见白玉堂扯下一段衣襟,拉过他被钩伤的左手,细细包扎起来。

你自己也有伤了……他想这般提醒他,却是话到口边说不出来。

眼前人的怒气,此刻更觉清晰。

方才战阵中见他杀伐狠绝,便多少觉得是在发泄,此刻靠的近,更见他眼中戾气未因刚才的一场杀戮而消减半分

「这班人武功搀杂,也并非死士,想来是那王府中网罗的江湖人士……」无奈中他只得说起自己的想法。

「这些回去了你自己与公孙先生说吧。」白玉堂将那段白锦狠狠打了个结子,回头低声道:「抓紧了。」说罢两

腿一夹,马儿吃痛,撒蹄飞奔起来。

夜风耳边呼啸而过,展昭看着眼前这个极近的背影,心中只觉得茫然。他知道白玉堂恼了,真个是恼了,与往日

的那些着恼并不相同。他也知自己今夜必定是有什么做错了,才惹得这人恼火,但究竟错在哪里,他却全无头绪

四人回到庐州,正是城门早开,趁着天色尚不明了,说明因由,得了放行,便直入包府里来。

伤较重的马汉先行疗伤去,就得展、白二人和王朝向包拯与公孙策禀告昨夜情形,两人听的神色凝重,再见了展

昭神色中倦然,白玉堂白衣上斑斑点点血迹,更是歉疚,听罢回报,立时着人安排清洗包扎事宜。

身上伤口都上了金疮药,包扎妥帖,又换了衣服,俱都整理停当,心中却还是安放不下,在那人门前立了许久,

展昭终是伸手轻扣了门,「五弟?」

不听人答应,他心中一紧便推门进去,却见那人正扶了铜盆,盆中半盆血水,听见响动的白玉堂抬了头,嘴角一

丝血红极是扎眼。

「五弟……」展昭只觉胸口一闷,心知白玉堂必定是受了内伤,「我……」

「你什么?」白玉堂一挑眉,伸手擦去嘴边血迹,「穴道是我自要解的,寿州是我自要去的,不干你事。」

展昭无言,许久才道:「五弟……可是恼我么?」

白玉堂摇了摇头,「我又怎会恼你。」

「我不叫五弟去,只因你已有伤在身,又怎可……」展昭犹豫中说道,心中却知这些不过是冠冕堂皇理由,而自

己真正的用意,却是不希望这人再因了自己的缘故,有什么损伤。

不然……他……

「你心中真个只是这般想?」白玉堂目光灼灼望了他,半晌却又低下头去笑了,「我知道你是这般想,多谢费心

了……」

说罢捞了外袍套上,背过身去系带子,虽是未发一言,却也明白是在逐客了。

展昭再不言语,转身出房门而去。

耳听得那人离去,白玉堂只觉心中苦涩又是浓重了些。

那日之后白玉堂的伤势到底着公孙先生瞧了,吃了几副药,散去瘀血。只是先生说他这一次伤的不轻,强行冲穴

,弄的气血紊乱,不可小觑,若不善加调养怕是留下病根。

于是一连数日,白玉堂都在房中将养,也不如上回受伤那般直叫嚷着无事,甚是静的下心来。

公孙策来与他行针,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心中疑惑,却又不好问什么,只是几次来都未见展昭,多少也猜到些许,

除却暗自谓叹,也别无他法。

这一日行了针,他与白玉堂切脉,切的脉象虽未恢复如前,但平稳有力,显然离痊愈不远,「白少侠再好好休息

几日,便无事了。」

白玉堂闻言便笑,「这一十二日都闷在房中,可闷死我了。」

「白少侠若是不愿闷在这里,今后便着意些看顾自个儿吧。」

公孙策收了药箱,正待离去,白玉堂却出声挽留,「先生稍待。」

「有事?」

「自那日后王府情形如何了?」

「这几日倒未有大的动静,只是日前有人自王府中奔寿州去了。」公孙策一撸须,微微笑道。

「先生耳目,益发灵通。」虽说这公孙策状似无害书生,可那些智计手段,开封府中谁不钦服,宁得罪包大人也

不得罪公孙先生,此乃开封一众之共识。

「白少侠今日可不是专为了拍学生马屁吧?」公孙策苦笑。

「先生明察秋毫。」白玉堂挑眉笑了,「我想与先生要个人情……」

人情……如何这人也会讨人情了?公孙策叹了口气,「有何事但说无妨。」

只见白玉堂缓缓而言,那开封府的智囊听了,却是一路神色甚沉。

「展兄弟,你和那白耗子要回去了?」

展昭听到赵虎那大嗓门在东院门口喊着这话时,只见王朝在一旁向天翻了个白眼。

「赵大哥你说什么?」

「我刚才去北院找你,见你不在房里就去白耗子房里找,谁想见他正收拾东西,一问,他就说要回陷空岛。」赵

虎想了想,「怎么,他还没告诉你?」

展昭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向他和王朝干笑了笑,旋即快步往南院里去。

方到了长廊,他听得一人说道:「展兄弟留步。」

他驻了步,回头见是公孙策,「先生。」

公孙策捧了药箱过来,「展兄弟,白少侠要回陷空岛,你可知道?」

「刚知道……」他苦笑了一记。

「他的伤……」

「他的伤怎么?」日前不是说已好多了么?

公孙策叹了一声,「这次他那般胡行,引得旧伤复发,须得静养一段时日,陷空岛卢夫人医术精妙,又有许多好

药材,我便建议他还是回岛上调养。」

原来如此……

「你与他一同回去么?」

「不。」这个字竟是脱口而出,不知是真心还是意怯,「此处事宜未完,岂可半途而废……」

公孙策一笑,「果然如白少侠所说,他道你此时必不肯回去,他不放心你一人在此处,已去书要蒋义士来此地助

你。」

展昭闻言,心中却是一阵迷乱,五味陈杂,不知就里。

「对了……我日前替白少侠诊脉,这番伤的重,竟不是和人争斗来的样子,我问起他……听他遮遮掩掩……」公

孙策捻了须,「倒似乎与展兄弟你有些瓜葛?」

展昭一怔。

公孙策见他神情,也知八九不离十,不由得叹了一声,「你倒是如何又害了他自伤自身?」

这个「又」字,只教展昭心头一震。见了公孙策话中有话,他便知其中定有别情,当下再不隐瞒,将当日自己如

何试得了白玉堂伤势,又如何制他穴道阻他行险一节大概说了,只隐去前番那些隐情。

公孙策越听越是摇头,倒后来竟是哭笑不得的样子,「展兄弟……你……你啊……」

「先生若有话,还望教我。」

展昭想起白玉堂那日的恼怒模样,心中决意向公孙策坦言相询。

难怪那日那人竟恼怒成那个样子……听了公孙策娓娓道来当年往事,展昭心下凉意渐渐铺陈开去,此刻方知自己

当时是做了怎样的错事。

「后来我等听众义士说起,那日冲霄楼断壁残垣之前,白少侠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去掘那废墟,若不是别人打昏了

他强行带归,只怕他会直寻你到力竭身死……展兄弟,有了这前车之鉴,你那日又故技重施,虽说无心,但只怕

白少侠他……」

公孙策再说不下去,只有一叹。

原来,那日……他不知不觉间,又做了同七年前一般的事。

又一次,伤了那个人么?

他心中有事,便再不言语,独自沉吟,连公孙策离去也未觉察,想了许久,抬头还想呼先生,才发现早没了人影

不禁一笑自嘲,曾几何时,他竟为了这个人,心念至此……

细说来,不过刚相识两月,若硬要攀扯,也不过是脑海中一些模糊光影。可是……

一回身,只见那边拱门处,白玉堂抱剑靠着墙,神色不定,也不知听了多少时候。

展昭怔怔看着他,离别在即,他却不知此刻应当说些什么。

末了还是白玉堂摸了摸鼻子先出声,「先生与你说了吧,我要回岛上去,四哥过几日就到。」

展昭点了点头。

白玉堂又沉吟半晌,复笑了笑,「我刚才听着……似乎他将那些个缘故,也都对你说了吧?」

展昭依旧是点了头。

又沉默了些会,「既然都说了,那我便没甚好说的了。」说着,白玉堂旧抱了剑,要转身回去。

展昭看他背影,却不说话。

忽的白玉堂又回过身来,「对了,猫儿,有句话,这许多年我一直想着若见了你定要问问……」他说着笑了笑,

眼中却是全无笑意,末了连脸上的笑也隐了去。

「那时候,你撂了我一个,自己奔襄阳去了……猫儿,那时,你若和我易地而处,该当如何?你心下,又是如何

?」

他说了这一句,似也知道一时之间定得不到答话,说完,便转身走了。

留得展昭一人,小径上独立。夏日艳阳照下,他却觉不得半分热度。

第十五章 

从白玉堂离开庐州那天算起,一晃眼已经过了九天,这九天里王朝觉得府里面似乎安静的多了,不由想起当年在

开封府时的情形。

那时也是这样,只要锦毛鼠出了差使,府中就太平,没有人挑剔庭院里花草布局的不好,没有人在开饭时边嘟囔

菜肴不佳边吃饭,也没有人成天的追着展昭切啊磋啊的。

总之,平静非常。

不过后来他渐渐的发现若是那白衣人不在时,也会有些不妥。比如当白玉堂不在,他那个展兄弟独自在院子里练

剑,纵使身法招数与往日一般无二,但那气势上偏就弱了些,甚至连神情也会落寞起来,就像……

就像此刻他看到的这样。

这天早上王朝得了公孙先生的话来请展昭,还未进南院便听见呼喝声,踏进院子后见是展昭在练剑。自白玉堂走

后他早上演武便不再去东院,而是独个儿在这里,也不知一个人有什么意思。

大约是演武正专心,展昭未曾觉察他到来,王朝也就在一旁看着,只见他一柄巨阙指南打北,身随意动,便是他

记忆里曾共同进退的那个少年英侠。

甚至,连神情里冷清,也是和记忆中所差无几的样子。

这里并不是开封府,展昭也已然不是七年前的展昭,如今他往事都不记得了,包括包大人,包括公孙先生,包括

他们四校尉,乃至包括那只白耗子。

可是眼前这情景,偏叫王朝想起当年。

「王大哥?」他正出神,不知展昭何时已经收了剑,看到他站在一旁,便出声叫了一下。

「展兄弟,公孙先生找你。」王朝回了神,赶紧说道。

展昭闻言点点头,将巨阙收回鞘里,擦了汗披了外袍,快步离去。

院子里猛的静下来。

入了书房,展昭见公孙策面前摊着一张素帛,他一眼扫过便知是庐州城的地图,只见有几处地方都用朱笔圈出,

不知是何用意。

「展兄弟。」公孙策见他来了,起身颔首示意。

「先生叫我来何事?」

「展兄弟可还记得日前说起的,那个无故挂印失踪的局务官?」

「记得。」

话说这局务官一职,专管地方盐铁制造,虽然官位不大,却极是紧要,无故挂印失踪,实非小事。

「日前有人来报,说是在城外发现了一具无名尸首,面目都叫人毁了,但看身量及随行的物品,当是那个失踪的

局务无疑。」公孙策目光清寒闪烁,一个官员不会莫名其妙的辞官远遁,一个大活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变成死人

「这件事大人已着令压下,我思量那庐江王既是心生反意,私铸刀剑兵器一定免不了,这局务的死因十有八九与

之有关,便顺了这线索去探查。如今知晓了他几处私藏兵器的地方……」

他手点地图上红圈画处,「这几处表面上都是店铺,近日其中往来的人频繁了许多,想是庐江王不久便要有动作

,事情甚急,不知……能否劳动展兄弟,前往一探?」

展昭闻言一笑,「先生何须如此客气。」

说罢他便想去取那幅地图来看,不想公孙策伸手一架,「展兄弟何必心急,先听我一言,这件差事极是凶险,万

望你以小心为念。」

公孙策说话间紧锁了眉头,眼前这人他了解的很,就算他前尘往事全忘了也好,骨子里头的那种恨不得一肩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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