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魔宫的人似乎还不死心,大家一起赶路,他们就紧跟着我们寸步不离,不时的和师兄说话,时时不忘游说
劝说一句。师兄脸上的笑容仍然从容恬淡,让人既不会觉得不舒服,又实在找不着什么破绽,走了两天的路,他
们硬是如老鼠咬刺猬一般,找不到地方下口,又舍不得离开,难免有些焦躁不安起来。那个吴田还能沉得住气,
他那个同伴叫洪三还是洪什么的,却渐渐显得不安起来。我猜他们那天说的话,大概是说一半留一半,还有什么
重要的想拉我们入伙的原因他们没有说起。离那个叫做月剑谷的地方已经不远,我们在一个小镇上投宿过夜,师
兄说,明天倘若顺利,快些赶路的话,天黑前就可以赶到月剑谷。
其实若不是魔宫这些人紧跟着,我们的脚程还能再快些。但是因为他们一直不肯走,我们的轻功也难免要保留一
半,打了个大折扣。
好在快要到目的地,他们再跟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好几天餐风露宿,也洗不上澡,身上的汗臭都熏得自己快要受不了了。我要了一大桶的水,把自己狠狠扔进桶里
。
到底魔宫......是出于什么目的而把我们这些人派出来的呢?又不是要刺探什么秘藉或是要谋害哪个人。
以前我曾经想过,也许有人在暗处监视我,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却发现不是这样。也猜过或许在某个时候会有某个
人跳出来说,好,我是来给你下指令的,你应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这个人,也许会出现,也许不会。
起码,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碰上。
后来在蜀山上,听师傅和师门中其他前辈说起,有什么药物,蛊物之类的,给人吃下去,或是种在人的身上,本
人并不能察觉,到一定时候,毒姓药姓的发作起来就会令人受苦难当,又或是要人姓命,很多邪魔歪道就好用这
种手段控制下属和门人,以防他们不听使唤,或是另存异心。
可是我也旁敲侧击的问过,请旁人帮我看过,和苏和在一起的时候也曾经有意无意的打听过,都没有发现我身上
有什么不妥。
越是想不明白,我越是担心。
到底......到底这件事,后面的真相是怎样?
近来每天晚上都难以睡实,半睡半醒,睡睡醒醒的口而且这一年多来,我发现自己白天还能打岔忙碌,令自己不
去想起这些。可是晚上却不能够挥走这阴影。
时常刚刚入睡就心悸着醒来。
我知道这是自己的心魔,这是我的恐惧在作祟。
可是我却没有办法。
这样的日子,到哪一天是个尽头?
头上仿佛悬着的那要命的利剑,到底何时会坠落下来?
师兄知道我的来历,会怎么看待我?
苏和知道我一直在欺骗隐瞒,又会怎么样?
我不敢想,却又不能记。
我割不开,抛不掉。
我忘不了。
其实......其实......也许这件事,可以有另一个解决的出路。
苏和对我情深义重,师兄对我爱护有加......
如果我对他们坦言这件事情呢?
当时到魔宫去,又不是我的自愿,生死一线,身不由己,被别人摆布使唤,到这里,到那里,岂是我能决定的?
而后来能离开魔宫,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只是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加入一个名门正派。
我知道自己是毫无恶意的,可是这件事情如此蹊跷,苏和还有师兄,他们能理解么?能相信么?
他们知道了之后,会因为我主动坦白而......原谅我么?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
我......能冒这个险吗?
我们投宿的这家客栈虽小,但是酒饭却做的不错。为了不再和魔宫那两个人啰嗦,师兄说我们便各自在房中用饭
,别再到饭堂去和他们碰面。苏和凑过来笑嘻嘻的拉了我手,小声说:咱们一起吃,嗯?
那最后一声嗯,声调有些微微上扬,仿佛一只手在心口轻轻的摸了一把,我脸忍不住就有点热起来,象是抹了一
层辣椒汁水,轻轻点点头。
苏和说喝些酒驱寒,我以前喝酒都只浅尝一口,今天却有些恍恍惚惚,一杯接一杯,不知不觉的喝了不少。
苏和手按在我的手上,我抬起头看他。
喂,不能再喝了。他说:你小心回来醉了难受。
我仔细一瞧,一坛酒,居然被我已经倒的见了底。
这可是五斤的坛子啊。
就算酒不甚烈,发作起来也肯定不轻。
我胡乱点点头,扒了两口饭,又继续神游天外,琢磨我的心事。
其实......其实......
苏和对我情深义重,师兄对我爱护有加,
如果我对他们坦言这件事情呢?
当时到魔宫去,又不是我的自愿,生死一线,身不由己,被别人摆布使唤,到这里,到那里,岂是我能决定的?
而后来能离开魔宫,我自然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只是......只是我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加入一个名门正派。
我知道自己是毫无恶意的,可是这件事情如此蹊跷,苏和还有师兄,他们能理解么?能相信么?
他们知道了之后,会因为我主动坦白而,......原谅我么?
我不知道,我猜不出。
我......能冒这个险吗?
喂,你想什么呢?
苏和又推了我一把,我才看到自己的筷子正在酱油碟子空夹,不知道已经夹了多久,有点不自然,有点尴尬,有
点心虚的一笑,把筷子收了回来。
饭吃的差不多,酒意上来了,我觉得头有点晕晕涨涨的。苏和让店里的伙计把碗碟收走,送茶上来。
我忽然冲口说:苏和,我有事情和你讲。
95
我躺在黑暗中,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苏和时的情景。
苏和趴在我旁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挠我的耳朵,痒痒的,可是我却一动也不想动。
喂......
什么?他声音也有点哑。
你到底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嘿嘿的笑了两声:我偏不告诉你。
这家伙......
在今晚之前,我绝没想过,我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的秘密,在苏和这里居然早就不是秘密了。而这家伙居然一个
字也不漏,就在那儿不怀好意地看着,等着,等着我自己来开口的那一天。
想到这个我心里有些闷闷的!这家伙!我隐瞒,当然是我理亏了,但是他已经知道了却只字不提,装的没事儿人
一样,也不是个好胚子!
喂喂,我一直不出声,他凑了过来:你生气啦?
我瓮声瓮气地说:没有!
他的脸在我发间蹭了两下:好啦,明明藏着心事不说的人是你,你还来倒打一耙。得,体贴你不拆穿倒是错了?
唔,好像他说的也是,说到底理亏的还是我。
可是再一想,不对啊:喂,什么叫我隐瞒?明明你早就知道了却还等着我看我的热闹,明明是你心存恶意吧?你
哪知道我这么久,这么久都是怎么想的,怎么过的......
他马上服软:打住打住,我的错还不行吗?
其实我绝不是要找他后账,只是,只是自己憋了那么大劲儿,可是最后的结果却换来他一句早就知道了,好像全
身力气一下子全打在空处,胸口那种巨大的郁闷感觉,简直让人想吐血。
而且,而且这家伙还趁我迷迷糊糊的时候,......竟然......竟然......
我皱皱眉头,这家伙的眼神儿简直比耗子还好,这么暗他也能看得清,马上讨好的说:是不是腰酸?我帮你按摩
一下,保证舒服。
别!我立刻往旁边躲,谁知道他按着按着又按到什么方向去:不必不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趴在那儿嘿嘿笑,也没有坚持。
我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要是他早告诉我他已经知道我的秘密,我哪还会被这个难题纠缠这么久?
他根本闲不住,又拉过我的手,轻轻咬我的指尖玩。
喂,你说的是真的?
什么?
我晚上会......说梦话的事?
他点点头:那是当然了。
我愣了下:那,我是经常......说梦话的吗?
唔,十天里面,得有六天说吧。他说:哪,我们那阵天天同床共枕,你在我面前可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啦。
那......
那岂不是说,师兄也很有可能知道我一直隐瞒着的事情?
这不是不可能!除了苏和,我和忤兄的关系最为亲近。也有过共处一室的经历,那么,那师兄也......
你是不是在想蓝师兄的事儿?
我下意识的答了一声:对......
这还有什么可想的?他那个人比鬼都菁,我长这么大,比他更菁明的人也没见有几个。不是我说,他说不定比我
看出来的还要早呢。
我震惊:你说的......是真的?
我猜的,不过没有十成,也有八成。他敲敲我的手背:你觉得蓝师兄是个蠢人吗?
绝对不是。
蓝师兄绝对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这世上恐怕还没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苏和虽然也聪明机灵,可是和他一比,却
只有一些小聪明而已,而师兄给我的感觉,是从来没有什么事他是想不到料不中的......有的时候甚至觉得这个
人深不可测--有些让人望而生畏。
蓝师兄他若是也知道,只是隐瞒不说......
我忽然觉得眼前出现一大团迷雾,让我什么也看不出,猜不着。
苏和知道了不肯说,因为我们的关系不同......他也知道我绝不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师兄呢?师兄如果也知道
,他有什么理由不说呢?他是蜀山弟子,我是魔宫的探子......这之间的情势一眼就看得分明,要说他是出于同
门情谊而替我隐瞒,可我本来就不是真心来加入蜀山派的,而且很有可能是包藏祸心,这样的情况下,他对我还
能有什么同门情谊?
我这么左想想,右想想,竟然没发现苏和这家伙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爬过来,
摸到不该摸的地方去了!
喂,你往哪儿摸!
他开始耍赖皮:摸摸有什么关系嘛.........
问题是他肯定不会只是摸摸而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间旷隔了很久,他刚才凶的厉害,我先前因为震惊完
全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要说什么做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来不及了......结果就成了现在这样,躺在这儿除了
喘气说话,想动一动都觉得找不着力气。
对了,你一点都不记得魔宫的事吗?
啊?
我的脑筋有点打结,怎么突然就从亲亲摸摸一下子转到魔宫的问题上来了?我有点茫然的摇头:完全没有印象。
我不记得魔宫在什么地方,那里又是什么样,不记得在那里遇到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可以说,我只记得有
那一段时光,但是那段时光象是全被雾包住了,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唔,这可真够奇怪的。按说魔宫把鸟儿放出来,总得哨探点事情吧?就算没什么收获,也得有办法把鸟儿收回去
。可是你这样......典型的就是放养迷失的糊涂虫啊。
我有点不大甘心,苏和这家伙把我形容的......形容的,这么没分量。不过我又不得不丧气的承认,他说的没错
,这件事情的确讲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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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最大的心事去了,尽管和我预期中的过程不一样。又过多的消耗了菁力体力,虽然这消耗的方式实在让我难以启
齿......
不过下半夜我睡的异常踏实,真的。
也许是因为前面说的两个原因,也许是因为苏和就睡在我身边的缘故。
特别沉,特别死。
以至于我醒来的时候,并不是在小客栈里,并不是在苏和的身边。
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空旷的地方,睁开眼看到的是高高的,幽暗的石砌穹顶,那穹顶离我起码有十几丈的高。
这是什么地方?
我一下子彻底醒了过来,可是却惊骇的发现了另一件事。
比第一件身处异地还让我惊骇的事。
我不能动。
我能看到,能感觉到。
这是一间完全石砌的,巨大的石屋......用屋字来形容它似乎不妥。它太过巨大,而且我看到那高高的穹顶上,
还有雕刻的花纹。很奇怪,平时我的眼力没有这么好,顶多只能看到有花纹,可现在却看得异常清楚,纹理分明
,纤毫毕现。
上面刻的是风舒云卷,星月灿烂。
这应该是一间石殿了。
这里太空旷,似乎并不密闭,有阴凉的风从不知道什么角落里透进来,在殿里悄悄盘旋打转。
我能看到,能感觉到,可是我动不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无论怎么想要用力,可是却更加骇异的发现,我连身体的感觉都找不到。似乎,似乎身体已经全都麻痹了,明
明心里拼命想着,抬手,抬手。
可是手在哪儿?
手不在我知道的地方了,我根本找不到手的感觉。
再想着要抬起脚,抬起来,抬起来...
可是和平常不一样的是,平时只要心里一想,就可以如意的行使的动作,现在却怎么也做不出来。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脚怎么了。
我哭都哭不出声来,声音也不在了。
头转不动,身不能转,口不能言......
我只剩下了看到,听到,和一点点感觉。
这是什么地方!
我是怎么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的身体呢?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为什么我动不了,为什么我发不出声音!
就在我满心满眼都摸不着头绪,惊惶失措的时候,忽然我看到的视野,变了。
不再是穹顶,而是一下子转了向下,变成了平视的。
我没有动,可是看到的东西却变了!
看到的东西又在变,一动一动的,就象是我平时醒过来,下床,穿衣,穿鞋,梳头......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界中看到的东西一样。
我甚至看到一双展开的手,将一件大红的外袍披在身上。我也感觉到身上穿上了袍子,感觉到那双手梳理头发,
整束发髻,脚下蹬上鞋子。
然后是一块雪白的布巾,被捧了上来。
那块布巾真的非常菁致,明显是打湿了又拧去了水,我甚至可以闻到花瓣的清香。
布巾叠的方方正正,呈在一个银盘里。银盘被一双菁致雪白,光滑无暇的手托着。
我听到一个很清脆的,象是银铃脆响,冰泉流咽的声音说:大人醒了?
这是怎么回事?
接着我听到另一个声音说:唔,现在什么时候了?
我愣住了。
这个声音,好像......是从我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说出来可笑,我都找不着身体在哪儿了,可是这个声音,就象是我的声音。
不,不是象。
根本就是!
这......这......
能看到,听到,感觉到,能思考,就是不能动,没有实质感......
我忽然间心底一凉,象是一盆冰水当头浇下来。
我想到了一件事。
师兄说过一件事。
这世上有一种巫门的法术,叫做夺舍。
就是......有些修行者,因为一些原因舍弃了自己原来的肉身,另寻了旁人的身体鸠占鹊巢,据为己有......
可是,师兄说的时候,那被夺了身体的原主,应该是魂魄外溢,好的可能留个整魂儿,能入轮回,弱的就直接魂
飞魄散。。。
我这是什么情形?我好像还是在身体里面,只是......只是......
这具身体不由我作主了!
这些动作,说话,我全只能看着,听着,我做不了任何事!
这简直比任何恐怖的噩梦还令人惊惧!
我几乎要疯了,拼命的运起念力来尝试,我要动,我要出声,我要动,我要出声......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抢了我身体!这是怎么回事!
苏和呢?师兄呢?他们在哪儿?我是在哪儿?
我是怎么了?
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