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消失的城市——水夙

时间内，却仿佛度过了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一样……
抬起头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走的时间还真够长！
太阳已经从正上方移动到了偏西边，原本炽烈的光芒现在已经温柔到了可以正视的地步。柔金的光从树叶间的缝
隙照过来，为他白色的衬衫洒上了一层金粉！
傍晚的公园，一个人也没有。
他眯起眼睛，看着也许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夕阳，感觉到眼睛的湿润。
“……奇怪，我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爱哭起来了？”
摘下眼镜，他揉揉眼睛，自嘲的笑了起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这个长椅……真是怀念……
当初他因为父亲的事跑到这里来沮丧的时候，东方烈就坐在他身边！
比自己要高出许多的体温，野性的味道，不羁的样子，似乎现在还浮现在眼前。
那样一个野性难驯的少年，谁能想到居然是一个常年忍受虐待的人呢？
有数不清的伤痕，却仍然倔强的保护亲人的少年，在那一瞬间彻底虏获了他的心……
比谁都可怜，却也比谁都坚强，好想把那朵热情奔放的火鹤摘下来，好好呵护……
好不容易得到了那个人的心，却又不得不分手……
老天啊，你还真是会捉弄人……
“好想再看他一眼……看过一眼以后我就死心，乖乖去警察局……”
眼泪夺眶而出，双手抱住肩膀，他低下身子，说不出的矛盾！
他应该死，因为他杀了人！
但是他不想死，因为那里还有他牵挂的人在……
在生与死之间徘徊，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神啊……
谁能来救救他吧……
“龙葵！！！”
嘶哑的声音划破了黑暗，将光明带到他的面前！
他睁开被因为泪水而迷茫的眸子，呆呆的抬起头来，看见的就是逆光下的天使。
和那个黄昏一样，和背对着他离开的身影一样，镀上了一层金边的天使……
“龙葵！”
啊啊！他跑过来了！自己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上下起伏的乱发，焦急的容颜，还有他上下衣服中难以掩盖的痕迹…
…
直到烟草味和酒味混合着自己身上的柠檬香笼罩住了他的脑袋，龙葵的大脑还是沉浸在那一瞬间的惊讶中。
“龙葵！龙葵……龙葵龙葵！”
天使一直抱着他的脑袋，用仿佛哭泣一样的声音反复叫着他的名字……烟草味刺激着他的鼻子，也让他的眼睛好
不容易转向了对方的脸。
嘴唇，鼻子，眼睛，无一不是自己亲吻过的所在……
伸出手去，他摸向满是悲伤的那张脸，真实的触感并不是梦！
是他，真的是他来到自己身边了……
没有任何闸门管束，眼泪猛的涌了出来，没有眼镜的遮拦，他显得万分狼狈！
“啊？诶……哇！我的……”
无法控制汹涌而出的眼泪，龙葵慌张到了极点！想要擦拭干净，但是头被东方烈抱的死死的，怎么也擦不到！
“烈，你……”
刚起了个话头，龙葵就被东方烈的举动吓坏了！
东方烈一把拉过他的头，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嘴唇就老实不客气的吻上了他的脸。
舌尖蠕动，舔噬着他脸上的泪痕，温柔的让人沉醉……嘴唇向下移动，终于贴合到了等待已久的薄唇上，习惯性
的张开口，舌尖便纠缠在一起。
……有咸咸的味道……
迷醉在这难得的酩酊感中，龙葵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着恋人的温柔。虎牙……口腔的血腥味，都是他特殊而眷
恋的存在……
犬牙轻轻磨蹭着他的舌头，然后突然用力一咬！
“啊！！！”
一声惨叫划破寂静的天空，东方烈看着恋人狼狈的样子，开怀的笑了起来！
“混、混蛋！这样做很好玩吗？”
龙葵从泪光中看见恋人张狂的样子，不满的情绪开始发泄。东方烈止住了笑声看向龙葵，神色平静的让人发毛。
“烈……”
“恩？”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碰运气的。”
“……”
这算是残忍的老天最后一点的眷顾吗？
双手交握，这似乎是龙葵不知道应该如何说出自己心意的习惯性动作了！看着他踌躇的样子，东方烈率先开了口
。
“你是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去自首吗？”
“……恩……”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所以他压根也没想到隐瞒，很干脆的给了答案！
一个巴掌就打了过来，毫不留情的让他扭过了头！口唇微张，因为冲击力被牙齿咬伤，流出血来！
赤红的颜色流动，带动着疼痛一起侵袭着龙葵的大脑。无法置信的回过头来，看见的却是东方烈冷静的容颜。
“你想抛弃我吗？”
啊？！
“你想抛弃我，然后一个人承担罪责吗？”
确实……
“你以为我这样就幸福了吗？已经没有了爸爸，可能是母亲和别人生下来的杂种，这样的我，就算生存下去也没
有什么意思！”
“烈！”
“而且你别忘了，我眼看着你误杀了他，却不举报，也算是帮凶！”
“……！！！”
“所以我也可以死吧！？”
“你在胡说什么！！？”龙葵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惊慌的神色和不动如山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什么不对吧？就算法律要不了我的命，但是我也可以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自杀有上百种方法，我可以……
”
“住口！”
一想到他所描述的可怕事实，龙葵再也忍耐不住的一把抱住了他，想借这个动作来确认他的存在！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啊！？你以为我那么努力做的事，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让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你居然自私的说出这种话来！！？太过分了！！！”
东方烈静静的听他把话一口气吼完，才叹了口气接下去。
“你是白痴啊？你是这样想的，我又何尝不是？你可以为我做一切，我就不能为你做什么吗？”指尖捏住了他高
挺的鼻子，微微用力，“到底是谁自私啊？！老是想着自己去承担罪责，老是认为自己是肮脏的，老是把所有的
错都抗在自己身上，到底是谁自私啊！？不要以为在床上你掌握主导权，就一切都是你的责任！”
最后一句话东方烈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倒是龙葵一直从脸红到了脖子，有够可观！
“我……不管你去哪里，我都和你一起去……哪怕是地狱，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你千万不要忘记了！”
拉过脖子，嘴唇贴合，柔柔的擦拭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度汹涌的眼泪。
够了吧？这样就够了……
“好……不管去哪里，我们都一起去……”
伸手抱过他的身体，龙葵颤抖着说出也许会让自己痛苦的话。
但是，他不后悔，他知道烈也不会后悔……
手牵着手，额头相抵，让温柔和感动飘荡在两颗同步跳动的心中。
怜惜，感动，共鸣……
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温柔……
有了彼此的陪伴，不管去哪里都不会害怕了吧？因为已经有了个许诺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了
……
唯一一个这么重视自己，为自己生，为自己死的人……
“我们……一起去吧？”
转过头来，龙葵微笑着这么说，发自内心的微笑裰着泪水，分外的动人。东方烈拉着他的手，也笑了起来。
“好……”
“他们两个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学校中，保健室里传来咆哮声，保健医师小莫迈着步子，焦急的在范围狭小的办公地点来回踱步！
“开什么玩笑！！？打龙葵家里的电话没人接，打他的手机也没反应，他们两个跑到哪里去了！？如果不快点通
知他们的话，那后果……”
一想到那两个孩子的样子，和即将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小莫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就在他们两个相携消失了以后，不得已报警的自己一直乖乖的留在警察那边，所以当然知道了最惊人的真相，可
是，这两个迷路的孩子不知道！
开玩笑！人命关天哪！！！
“再试一次好了！”咬咬牙，伸手按下今天已经不知道按了多少遍的按键，小莫心中乞求着老天开眼啊！
在响了大概有个七八声以后，话筒才被接了起来，从那边传过来的女声让小莫一个激灵，话筒险些都拿不稳！
“……喂？”
“啊！你好！我、我是龙葵学校的导师，请问龙葵在吗？”颤抖着声音，她对于那边传过来的阴寒气氛毛骨悚然
！
“……”
对方沈默了一会，女声才接着说起来。原本冷静冰冷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八度，语气也急促了起来！
“学校的导师！？是为了什么事找葵！？难道是……他做了那样的事！！？”
“诶？！”
“他……他的事终于被老师知道了吗？他做出那样恬不知耻的事来，我们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男人有什么好的
！？他居然喜欢那种人妖！？别开玩笑了！我们那么努力那么努力，让他可以……让他可以成为人上人，他居然
这样堕落？！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啊……”
小莫拿着话筒的手开始发凉，冷的她都快抓不住话筒……
被发现了！被龙葵的父母发现了他和烈的事……
“您听我说……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个样子……”
“要不然还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亲眼看见……恩，太过分了！然后联系他，他居然没说几句话就挂断了电
话！太过分了……他到底还要不要父母了！？人渣！！人渣！！让我们的脸都丢光了……”
对面的女人絮絮叨叨的发着牢骚，伴随着哭腔的声音，一点也听不出是叱咤商场的女强人！而话中的内容，也一
直围绕着他们的面子，和一直责备自己的孩子。
虽然不太清楚龙葵和烈的事情，但是她却明白这两个人经历了多么苦痛的事情，而现在对方的父母却只是一径的
责备！？
太过分了吧？
“太过分了吧！？同性恋又如何！？他应该还是你们的儿子吧！？他身上应该还流着你们的血吧！？不听听他怎
么说，就这样一径的埋怨他，你们也做的太过分了吧！？”
“……你，你一个老师，凭什么说我！？”
“废话！就因为是老师，才知道你家的孩子的情况！他的功课、做人无懈可击啦，对周围的人却虚假的够可以！
那种隐藏自己真正感情求生存的孩子，多不正常，说到底你们也应该有责任！”
“……！”
“他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你们以为他是什么人！？虽然外表上看起来很成熟，但是他的心智却还是停留在孩
子的阶段……而且烈他，烈他……他一直受父亲的虐待，是个我见过最可怜但是最善良的孩子……他们相互吸引
有什么不对？他们互相怜惜有什么不对？！他们毕竟也是人啊……”
说到了最后，小莫的声音哽咽了起来，而对方也沈寂了好久，但是越来越粗的呼吸声出卖了她的真正心意。
“如果……他们可以多得到一点父母的关爱，多听他们的心声一点，那么他们也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你以为爱
上同性没有挣扎吗？你以为他们没有反抗吗？但是……”
鼻涕流出来了，她狠狠的吸着鼻子，听起来是那么滑稽，但是现在却一点也让人笑不出来！
“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良久，才从那边传来声音，畏缩而踌躇。
“只给孩子物质上的东西，是远远不够的，他那别扭的个性，就是太少人管教的结果！”小莫回答的理直气壮，
而对面话筒中依然一派沉默！
“……老师……”
“诶？”
“……现在，还来得及吗？”
“啊……”小莫愣了愣，然后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当然……当然来得及！”
“他……在哪里？葵他……在哪里？”
对啊！这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找到龙葵和东方烈！
绝对要在酿成悲剧之前，把事实告诉他们！

第十章：终章
幸福是什么？
他不知道，想必他也不知道。
但是幸福的感觉是什么？
交握的手，沉默却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彼此心田中流淌的温柔，这就是幸福吧？
“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静静的，他问出这么一句话来！一边的龙葵微微侧头，看着他望着远方的神情，轻轻的回答着。
“我想去的地方就是你去的地方……”
虽然是如此肉麻的情话，但是从龙葵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分外的自然。
东方烈笑了起来，眉毛眼睛都笑开的那种笑容，让彼此的甜蜜升到了最高点！静静的将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让
那种香味传过来，安心无比。
“我们……去这里最高的楼上吧？”
搭乘电梯的时候，他们一直手拉着手，没有松开！相视而笑，思绪百转千回之后，便是一片空白，一片空明。
电梯的显示器一直在跳跃，终于在五十六楼的时候停住了！
夜晚的大楼屋顶上，没有一个人。
从上面望下去，楼下万千灯火映衬着灿烂的星子，相互辉映，有说不出的美丽。黑夜，就像是镶嵌着无数宝石的
天鹅绒，漂亮的都可以将人的魂魄也一并吸进去。
“……好漂亮……”
龙葵咋舌，无法相信居然还有这么漂亮的景色，而自己居然一直都没有发觉。东方烈走到扶栏旁边，也为那第一
次见到的美丽而震撼，良久良久，才轻轻的说起来。
“看来，我的选择是正确的……”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