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目送着车马远去,扬起阵阵尘土。川宇握住郭暮雪的手,笑道“今后有时间我带你去看师父师母和二弟。你
真讨人欢喜,连师父现在都帮上你了,看来我以后只能对你好,这么大的靠山我是惹不起的。”
郭暮雪低声道:“你要是气不顺,对我使性子就是,气憋在心里多伤身体,我不怪你的。”
叶临洲轻咳一声,道:“大哥,嫂子,我和蓁华兄弟还在。”
郭暮雪用手遮住发烧的脸,笑道:“等你们成婚的时候我再和你们算帐。”
“大嫂你饶了我吧,你屋里还有两个待嫁的姑娘呢。”叶临洲笑道。
郭蓁华心里骂道:呆子。也不知为什么要骂他是呆子。别人是说不清他的感受的,要论相貌,自然是骆培恒最甚
,可郭蓁华不动心,他迷恋上叶临洲干净灿烂的笑容。这倒有他们郭家兄弟的性格,严肃的川宇不比叶临洲或骆
培恒好接触,但郭暮雪就是喜欢依恋他。
天一天比一天热,向来怯热的郭蓁华却天天跟着叶临洲跑商行。
郭暮雪先以为哥哥想经营些营生,时间一长,也看出些苗头。这天他和川宇正准备睡觉,对川宇商议起郭蓁华的
事。
川宇道:“劝你这件事别操心,这事非要临洲自己愿意才行,偏他的性子可恶,看来是不成的。你抽空劝劝蓁华
,别对他有什么心,反倒自己难过。”
郭暮雪叹道:“你当我没劝过,可哥哥说,他对他好就是,用不着叶哥哥对他好。现在哥哥脾气硬着呢,认准的
事他是不肯改的。”
川宇皱眉道:“要是临洲成了亲,他怎么办?”
“怎么办?一辈子吃素念佛保佑叶哥哥,单身一人倒也干净。当时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要劝,也没有用。”
川宇点头赞道:“他倒是有情有义,临洲遇到这么一个对他的人,也是三生有幸。”
郭暮雪推了他一下,道:“跟平经和过非说,过非也这么说,平经是他说什么他就赞成什么。你们倒是想想办法
,哥哥这事怎么办。你瞧,连叶哥哥送我的狗都被他要走了。”
川宇搂着他笑道:“这情事咱们管不了,只好看他俩的缘分了。你放心,临洲这人怎么样都不会让郭蓁华面上过
不去的。何况蓁华是打定主意的,除非他变了主意,不如咱们也没办法。跟你说个事,今天姜源想让蓁华和他一
起过,说要弥补自己的过失,结果说了句‘不在乎他过去的事’当时就惹恼了他,被骂了出去。其实姜源这人也
不差,就是迂了些。”
郭暮雪啐了一口,道:“什么话。你要和我说这样的话我也恼。哥哥的过去怎么了,非要他寻死觅活就对了?他
要是毁容明志就是好样?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不易,还这么苛刻。要是这样是对的,我当时就该投缳上吊。他们当
年怕我死了,把我当疯子管起来,见我不寻死,又个个骂我。我都这样,哥哥过的更不易,还说这种混帐话,难
道有过那种事,人就臭了烂了?什么弥补,谁要人可怜。”说着忍不住泪水淆淆。
川宇忙为他拭泪,安慰道:“你愿意跟我不就是因为我不是那样的人,蓁华他一定能遇到真对他好的人。这世上
除了临洲,还是有好男子好女子的。”
郭暮雪拿过手帕擦着眼睛,道:“你呀,也就是这么一说。我问你,哥哥的事到底怎么办?”
川宇道:“静观其变,至少临洲没说不让蓁华对他好,以后的事难说呢。还有,”川宇的脸色变得严肃,“你是
不是今天又没吃药丸。”
郭暮雪在他怀里撒娇道:“你叫平经配的药丸好难吃,我现在身体好得很,你就饶过我去。”
川宇不理他,叫紫绡拿来药,亲自逼他服下,说:“真后悔让红绫出嫁,她在时天天都记得打发你吃药。”
郭暮雪皱着眉,一脸苦相,道:“红绫和蓝绢都出去了,我还真有些想她们。不然明天我去看看她们,出嫁的日
子没几天了,嫁妆都被齐全了。”
川宇笑道:“你前天才去看过她俩的。这几天日头毒,别乱跑。还说自己身体好,前几天睡觉不警觉,风吹了肚
子就不舒服。不过我给你预备了好东西,再就不怕了。”他拿过一个小包袱,“这是红绫和蓝绢给你做的。来,
我给你带上。”
郭暮雪看他竟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做工精细的兜肚,忙跑到一边,道:“我才不呢,我这么大的人还要它。不要,
不要。”他连连摇头,不肯带。
“红绫和蓝绢可是费心给你做的。蓝绢平时连我的活都不太管,给你特特做一件,你还该好好谢谢她。瞧这鲤鱼
戏水,她可是费了好大工夫。”
“我不要。”
“那带红绫做的折枝玫瑰,一朵红,一朵黄,好不鲜亮。”川宇不由分说,抓住郭暮雪,硬是给他带在身上,也
不顾他的大声反对,拳打脚踢。
第二天早上,郭蓁华和玉平经相约来找郭暮雪,见他蹙着眉头,撅着嘴,一副委屈的样子,郭蓁华忙问他怎么了
,难不成和川宇斗嘴了?
玉平经笑道:“和庄主斗嘴是没有的事,肯定因为别的。”
郭暮雪拿出一个鲤鱼戏水的兜肚,道:“川宇这人真过分,竟让红绫和蓝绢做了兜肚,硬给我带上,还让她们看
住我不许脱。都是上次睡觉时吹了肚子。”
郭蓁华和玉平经都笑起来。玉平经笑道:“庄主还真有心,要是我那位,我不病的连床都起不了,他绝不会知道
,好像行医的就不会病。”
郭蓁华也羡慕道:“这些年我从没遇过对我这么好的人,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有人对我有这一办好,我
也就知足了。”
玉平经使了个眼色,笑道:“你真信他,心里可乐着呢。”
郭暮雪叫人端上凉乌梅汤,问道:“哥哥今天不出去?”
郭蓁华神色黯然,道:“他说我经不起热,在家歇着,不然非弄出病来。我想他是烦我在他身边。”
郭暮雪笑道:“没准是真为你好,这样的天川宇都说难耐。叶哥哥这人很为别人着想。”
郭蓁华低头不语,好半天才说:“我昨天给他熬了绿豆汤,又用冰冰了,亲自给他送去,他一口没喝就全给别人
。他还是烦我了。”
玉平经低笑道:“不是习武的人身体就好,什么也不忌讳。我跟王大夫白大夫学习,听他们说三爷从小就不能在
暑天吃冰的东西。你没见他现在喝的茶还是温的。”
郭蓁华脸上有了一丝光芒,但瞬间消失,道:“可他还是不要我跟着他。”
郭暮雪呷了口酸梅汤,道:“哥哥也别太灰心,叶哥哥也许真是为你好。”
郭蓁华摇摇头,随即说:“我还是对他好,不过我不去打搅他了。你们也不用劝我,我等上五年,还不行,就剪
了这头烦恼丝。”
玉平经推着郭暮雪道:“坏事了,蓁华魔怔了。”
郭蓁华斩钉截铁地说:“我说这话可不是说说就完,要是日后有别的想法,我……”
郭暮雪忙捂住他的嘴,劝道:“哥哥你别赌咒自己,我们都信。”
玉平经皱眉叹道:“你好好一个人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就在他们三个嬉笑时,叶临洲走进书屋问道:“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川宇递过一张信纸,上面是只有他们才看得懂的符号。道:“他也不白帮我们找人,也不白花赎身的钱。”
叶临洲看了看那张纸,道:“这就是了,以幽宇山庄的能力都找不到郭蓁华,肯定有问题。原来是从那里找到的
他。要我们这次做什么?”
“他自有人对付千丈楼对,要我们做暗应,帮他们提供所有所需。郭蓁华看样子也不清楚千丈楼的事,不过毕竟
在那里呆过,他很喜欢和你接触,你多问问他。”
叶临洲露出个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大哥,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不介意用美色,还要自己的结拜兄弟用美男计。
”
川宇抓起他顺手扔出打开的窗户。
第二十三章(1)
叶临洲决定要去幽宇山庄的分庄一趟,并要带上郭蓁华。
郭暮雪同他笑道:“你还说叶哥哥厌你,要是厌你干什么还要带上你。”
郭蓁华冷笑道:“这里面必定是由缘故的,你别轻看了幽宇山庄,这里可是藏龙卧虎的地方,你我不知道的事多
着呢。”这几天叶临洲向他打听了不少关于千丈楼的事。
郭暮雪笑道:“既然不知道我们何必多事,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叶哥哥就算是有事求你,你帮帮手也没什么,
没准他还记你的好处。”
郭蓁华叹道:“你这样子最好,难怪能过上好日子,人还是少知道些的好。”
郭暮雪忙着给哥哥打点行李,计算来回路程,这次叶临洲还要带走江过非和玉平经,川宇又整日忙于公事,所以
留他一人独恓。他每日也不和人玩耍,只在房里读书写字做活,晚上要是川宇不回来,一个人就索然睡了,只等
着他们回来。
叶临洲一行人日夜兼行,一路上叶临洲虽对郭蓁华很照顾,但也别无他意。
郭蓁华见状心里早就有了主意,执照机会和他独处。
郭蓁华见叶临洲这天夜里一个人在院子里浅酌,便端着放有酒瓶和一只杯子的托盘走到他身边。
郭蓁华一边给自己斟上酒,一边笑道:“叶哥哥,一个人喝酒太辜负这美好的夜晚了。”
大大的上弦月旁边飘着一两朵银色的浮云,月光澄澈透明,虫儿在草丛中已经叫了好一阵子。
叶临洲扭头看郭蓁华身穿薄纱单罗衣,衬着月光,更显他姣妍诱人。郭蓁华举起酒杯,送到嘴边轻抿一口,对他
灿烂一笑。
叶临洲端着喝空的酒杯,笑道:“大嫂还不知道你早就变了。”
“这些都是在千丈楼学的,知道不入你的眼。我确实不是什么节烈的人,现在还活着就是证明。”
“你在试探我。如果我是那样的人,你就不会费那么多工夫。”叶临洲为自己斟上酒,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你
很美,比大嫂都美。你也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好我知道。”
郭蓁华笑着摇头道:“你不喜欢。”
“我没有龙阳之兴,所以只好辜负你的一片深情。你要恨我也行,我只能祝你找到一个真对你好的人。”
郭蓁华呷了口酒,道:“这世上能像骆庄主的人太少,你是一个,可又不喜欢我。我知道,那些肯要我的人都是
什么心,心里想的是我都这样了,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就像一个身份高贵的女子下嫁。‘下嫁’就是要嫁给配不
上自己,自己不喜欢的人,还要感恩戴德,因为经历了一些事,他肯要就是天大的恩惠。这个我就是不服,我心
是一片清白,凭什么我不能过的更舒心些,我的身子是我自己的,不是别人的。”
叶临洲替他斟上酒,道:“我能做的,只能是把你当兄弟,好好照顾,除此之外,我什么都做不成。”
郭蓁华笑道:“你这是尊重我,没有敷衍我,更没有轻视我。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只求你一件事,让我对你好
。”
叶临洲笑道:“你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我没有什么意思,是真怕你跑出病来。”
郭蓁华一笑:“你真是这样的心就答应我让我对你好。”
叶临洲点头道:“随你的心意,只怕会耽误你的终身。”
“一生独身也比和不喜之人生活一世来的好,何况我还能常见到你。”
郭蓁华面露喜色,在院子里即兴跳起惊鸿一瞥。叶临洲一边自斟自酌,一边欣赏他轻盈的舞姿。
郭蓁华舞态迷人,一支舞跳下来,笑道:“你是第一个真心看我跳舞的人,不过可惜我的舞还不值得你为我吹奏
一首。”
叶临洲笑着取出笛子,道:“我的笛声比不上你的舞姿,你要不嫌弃,我就献丑一次。”说着他将笛子送到嘴边
,吹奏起来。
笛声轻扬,像是澄澈透明的月光,透过人的身体,澄清灵魂。郭蓁华脸上带着沉醉的笑,自从他发现叶临洲每夜
都会在自己的住所里独奏,他每夜都会远远等着笛声响起,有时他就一个人站在树阴下,站上好几个时辰。
叶临洲完全投入到笛声中,没注意到郭蓁华的眼角开始流泪,像晶莹的夜露。
玉平经站在楼上,透过窗户将两个人的情形收入眼底,脸上流露出为之高兴的笑。江过非从后抱住他,把他抱到
床上。
“别偷看别人,老老实实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江过非揉着玉平经的头,把他的发髻弄得乱糟糟。
玉平经打开他的手,笑道:“这下蓁华该诸事随心了,再不说什么吃斋念佛的话。”
“未必,叶先生可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是不喜欢的。”
“可你看他们在一起相处的很好啊,而且叶先生对蓁华不错。”
江过非躺在他身边,边解他的衣服边说:“那也不表示叶先生喜欢他。你给我老实些。”
“讨厌。”玉平经嗔道,声音里带着喜悦的羞涩。
第二天,玉平经忙向郭蓁华打探消息。郭蓁华笑道:“我和他不像你和过非,不过现在我已经很知足了。”
玉平经闷闷想着两人的关系,不得头绪。
叶临洲低头和江过非等人喝着酒,满不在意地听着邻座的五六个大汉个低声交谈。
“这次聚集了这么多的江湖高手,想他们绝没有退路。”
“上次铁爷也聚集了一帮高手,结果不是败得一塌糊涂,连铁爷也少了一只手。这次未必就能胜。”
“你怎么老是扬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上次的那些人能和我们这次比?这次他们就等着磕头求饶吧。”
“铁爷到底是为什么要和千……”看到同伴警示的眼神,说话人咽下要出口的那个词,“为什么和他们结怨?”
“他们太不地道,劫了铁爷最宠爱的小妾去给他们做娼妇。铁爷面子上哪里能过得去,叫了帮手就去找他们的麻
烦,却给他们砍了一支手。他们砍了铁爷的手后,就把那个小妾还给铁爷。”
“那还能要?”
“当然不会要,一刀砍了那个娼妇。”
有人叫好道:“该砍,还有脸哭着往铁爷怀里钻。铁爷不愧是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好汉。”其他人附和着。
郭蓁华低着头,只顾吃饭,但拿筷子的手早在发抖。心里哀痛道:这就是好汉,保不住自己的女人,还把错算在
她的头上。
叶临洲见玉平经脸上也露出气愤之色,笑道:“还有几天的路就到了,我们快些走,也好早些到。”
众人答应着,叫过小二结算店钱。郭蓁华和玉平经不愿和那些人多呆一刻,忙向外走。
玉平经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对他们说:“等我一等。”说着往店后走,“我去下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