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之二遥远的黎明——姝妮

“不……姐姐你一点也不任性。因为，姐姐有好好的考虑过吧，什么是对自己最好的……很羡慕呢……姐姐是个

意志如此坚定的人。”

“我希望阿谨……也是如此。”

沙耶香温柔的冲着内山谨笑着。

“我希望……阿谨试着多为自己想一些。已经拼命在忍耐了吧……每天都勉强着自己，一定很累了吧……”

“咦……没那种事……”仿佛被看穿了似的，内山谨狼狈的低下头去。

“阿谨，不要对我说谎哦！我早就看出来了……不敢跟爸爸还有妈妈交谈的你……一定很痛苦吧。不能为你多做

些什么，我也很难过，我只想对你说，阿谨，这里是你的家啊！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大家都真心的把

你当成这个家里的一员哦！你只要试着走出来一步，之后就不会有任何问题了！我向你保证！”

“走出来……？”

内山谨沉默了下来。

就是因为不知道要怎么走出来，所以才会拼命的忍耐的呀……

抬起头看着微笑的沙耶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内山谨内心依然一片苦闷。

“阿谨！不好意思！凯伊尔就拜托你了！”沙耶香打开房门后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已经是一个四岁孩子妈妈的

她仍然保留着少女时代的某些可爱动作。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在看书的内山谨莫明其妙的抬起头来。

——什么啊……

“是妈妈啦，她要我陪她去超市买菜。不好意思，就一会儿行吗？凯伊尔那孩子在客厅睡觉，你只要注意一下就

行了。”

“啊……好。”被沙耶香拜托的内山谨无法拒绝的回答了一声。

“啊！谢谢！阿谨想吃什么？我和妈妈买回来吧！”

沉默的摇了摇头，内山谨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沙耶香的眼中微微的闪过失望，但她也明白要阿谨那么快的改变也是不现实的。但是……自己回美国以后，谁来

继续充当那个引导阿谨走出来的人呢？

“好吧，你做自己的事吧，我先出去了哦。”

沙耶香走了不久之后，楼下隐约传来了凯伊尔的声音。

“……妈妈……”大概是醒来后在寻找沙耶香吧，内山谨合起了书站了起来。

刚刚想下楼去，但是一想到那个小鬼头一定会缠在自己身上就感到一阵厌恶。

——讨厌讨厌讨厌……我为什么要管他啊……

烦燥的想着，内山谨又坐回到书桌前。

过了一会儿，楼梯传出了响声，门被打开了，小小的凯伊尔哭哭啼啼的跑进来：“舅舅……呜……妈妈不见了…

…”

“……”无言的注视着凯伊尔，这个臭小鬼，就连哭声都那么刺耳。

“……怎么办……妈妈是不是被怪兽抓走了……呜……”最近凯伊尔迷上了有关于怪兽超人的电视节目，天天抱

着电视看个不停。

“……少哭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怪兽。你妈妈只是去买菜了。”不情不愿的说着，是因为知道不告诉他的话

，他大概会一直哭到沙耶香回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除非必要，否则就不说话的状态。而沉默寡言也是使他看起来异常冷漠的原因之一

。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下去并不好，但是却没有能力改变自己。

“买菜？”凯伊尔抬起头：“那舅舅跟妈妈说，我喜欢吃汉堡肉还有蛋卷，要她们买回来哦！”

——臭小鬼！她们走都已经走了，要怎么说啊！

只是白了凯伊尔一眼，内山谨打算不理会他，将目光转回到自己面前的笔记上面。

“舅舅，好热哦！开空调吧！”凯伊尔安静了一会儿，又吵闹了起来。

“不要！”

“为什么~很热呀！好热好热好热~凯伊尔好热呀！”

“不要吵！又不是只有开空调才凉快！”

内山谨生气的吼了他一声。

“不要烦我！讨厌的小鬼！”

——为什么我要为你这个小鬼开空调啊！哼！

内山谨讨厌的想着。家里的空调坏了还没有修理好，全家只剩下自己的房间还有空调，于是超级怕热的凯伊尔几

乎每天都会被丢进他的房间睡午觉直到他放学回家。

就是因为不想让凯伊尔“入侵”自己的“领域”，内山谨才会在自己放假在家的时候忍着炎热的暑气不开空调的

。

如果楼上楼下都一样热的话，这个小鬼也许就不会来缠着自己了。内山谨是这样想的。

凯伊尔被内山谨骂，他也生气了，嘴里嘟囔着“最讨厌谨舅舅了！”然后自己跑到楼下去打开电视看。

凯伊尔被电视吸引住，总算暂时的安静下来了。

虽然知道凯伊尔过一会儿一定会忍不住再跑上来缠着自己，但是能安静一会儿也是好的，内山谨合上了笔记本，

从书柜里抽了一本书出来看。

虽然天气很热，但是只要安静，内山谨就还能忍耐，不知不觉的看完了一章，内山谨拿出一张书签小心的放到第

二章的开头，然后合上了书，放回了书柜里。

出乎他的预料，凯伊尔那个小鬼头似乎是看电视入迷了呢。

侧耳听了听楼下的动静，没有凯伊尔的声音，只有从电视里传出来的音乐的声音。

——别来烦我最好！

内山谨一面这么想着，一面突然在心里浮现出微微的不安。

由于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的缘故，内山谨再也坐不住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楼下走去。

“凯伊尔？”内山谨站在客厅的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吃惊的低喃着。凯伊尔到哪里去了？

“凯伊尔……凯伊尔？”内山谨开始慌张起来，凯伊尔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出去了吗？不，凯伊尔不是那种出

门也不打招呼的孩子，而且，他也应该打不开已经锁上的大门。

那么……凯伊尔到哪里去了？

内山谨怎么也找不到神秘失踪的凯伊尔，只得毫无办法的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时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沙耶香的声音从玄关传了进来：“我们回来了！”

“姐姐！凯伊尔不见了！”内山谨仿佛抓到一根浮木似的冲了出去，听到他这么说，沙耶香和妈妈的脸色立刻变

了。

“不见了？凯伊尔不见了？怎么回事？”

“看完书下来就找不到他了。”

“凯伊尔不会出去的，家里都找了吗？”

“嗯，客厅厨房浴室里都找过了。”

“凯伊尔？凯伊尔？”沙耶香提高了声音叫了起来。

“怎么办……凯伊尔怎么会不见了……”内山谨突然感到一阵恐慌，环抱着自己的双臂蹲到了地上。

“阿谨你别慌，凯伊尔不会有事的……”虽然安慰着惊慌的内山谨，但是沙耶香自己的声音也微微的颤抖着。

“阿谨你好好想想，客厅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声音？”

“……没有，不，我不知道……我在看书……”内山谨记不起有听到哪些声音，只记得凯伊尔因为自己不给他开

空调就生气跑到楼下看电视的事。

等等……在那之后，好像听到凯伊尔打开冰箱的声音，当时心里还在想：只会吃只会吃的小鬼……难道说……

内山谨猛然的睁大了眼睛。

2

随着雷声的轰鸣，闷了几天的大雨倾盆而下。

“凯伊尔——！”随着一声尖叫，妈妈昏倒在地上，而谨也早就吓得呆住了。

沙耶香猛地扑跪在地上，将已经失去意识的凯伊尔从冰箱里拉出来。

“凯伊尔！凯伊尔！”沙耶香拍了凯伊尔的脸两下，然后抬起头冲着六神无主的谨叫道：“快打电话叫救急车！

快去！”

凯伊尔的体温很低，没有呼吸，没有脉搏，没有心音，沙耶香立即给他做起了人工呼吸和心脏按摩。

“凯伊尔！醒过来！醒过来！你不要吓妈妈！凯伊尔！快醒过来！”

“啊……哦！”谨赶紧扑到客厅的电话旁边。他的手冰冷而僵硬，好几次都按错了键而重来，好不容易拨通了电

话，谨颤抖着声音报出了家庭住址。

再度来到沙耶香旁边，谨脸色惨白的看着沙耶香拼命的给凯伊尔心脏按压，脸上的汗水及泪水一滴滴的滴落下来

……

“谨！凯伊尔在冰箱里有多少时间了？从你感觉到异常的时间算起！快想！”

“大概……大概有四十多分钟了……”自己看一章书的时间大概是二十分钟，如果算上之前读笔记的时间，最多

四十分钟。

“冰箱里应该有空气……就算窒息应该也不会超过十分钟，没事……没事的……凯伊尔，妈妈一定要救你！”

沙耶香在做了三分钟的按压之后，再度俯下身去听心音。可恶！为什么不跳起来！

“姐姐……”谨忍不住跌坐在一边，“凯伊尔……”

“不要呆着！去看看妈妈！然后去门口等救急车！”沙耶香一面给凯伊尔做急救，一面冲着谨叫着。

“凯伊尔……凯伊尔他……会不会有事……”谨浑身颤抖着，轻轻的问……他好怕！好怕姐姐说凯伊尔不行了。

“不要胡说！凯伊尔当然不会有事！你不要小看我，我……我可是医生来的！我……凯伊尔！”

将昏倒在一边的妈妈弄醒之后，谨赶紧跑到门口的马路上张望着，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也不在乎。数分钟之后，

救急车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姐姐！救急车来了！”谨一面向车子招手示意，一面冲着屋子里面大喊着。

“病人在哪里？”救急车停住了，几个护士麻利的跳了下来，从车厢后方拉出了担架。

沙耶香抱着凯伊尔从屋子里面冲了出来。

“快！”沙耶香将凯伊尔放上了车子，在随车医生给凯伊尔量血压的时候不停的说明情况：“心跳10-14次，呼吸

4-8次，意识指数5，是在冰箱里窒息，超过十分钟以上，一直在做人工呼吸及心脏按摩，请马上插管送氧，静脉

推注0.2mgkg肾上腺素，加入呼吸中枢兴奋剂！”

“您是哪位！”

“我是这孩子的妈妈！也是内山医院的医生！”这时沙耶香看了一眼血压计，血压很低。“还要加入升压剂！快

！”

“女士，不要指示我吧！”随车医生一面抱怨着，一面统统照做。

“如果那孩子有事，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跌跌撞撞的从屋里跟出来的妈妈突然打了谨一巴掌，然后也跟上了

救急车。

——姐姐，看看我！我不是故意的！你看看我！不是我的错！难道……难道说你不肯原谅我吗？

望着救急车的远去，谨仍然不能从恐惧和责打当中恢复过来。

只要一想到或者是因为自己的疏失而可能导致凯伊尔的死亡，谨就浑身冰冷。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他却觉得好像身处寒冷冬夜。

没开灯，谨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已经八点了，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打回来过。

凯伊尔到底怎么样了呢？

大家都去医院了吧……

那我在这里干什么呢？

不，他们并不需要我去医院吧……

妈妈……妈妈以为是我杀了凯伊尔吗？

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吧……因为我一直很讨厌凯伊尔……

所以……所以大家都不要我了吗？

我……我再一次一个人被丢下了吗？

抱着湿淋淋的身体蜷起在沙发上，觉得越来越冷的谨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阿谨？”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接着是玄关的灯被打开，谨微微一惊的抬起头来——那是沙耶香的声音。

“阿谨你在吗？回答我一声啊！我是姐姐。”

“……我……我在这里。”

“你在家呀，太好了。”沙耶香疲倦的走了进来，并且把客厅的灯打开。“对不起，没有人做饭给你吃。”

“……凯伊尔他……怎么样了？”

“抢救的还算成功，心跳和呼吸都恢复了，但是意识就……今天起的三天内都是危险期，还要观察。我只是回来

拿衣服的，还要到医院去……爸爸妈妈也都在那里。阿谨，一个人不要紧吧，嗯？对不起，姐姐现在没有办法顾

到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姐姐……凯伊尔……凯伊尔不是我杀的……”谨拼命忍耐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从救护车走了之后就一直担心

一直担心，担心凯伊尔会不会死掉，担心会不会被姐姐误会……

“伤脑筋耶……阿谨你在说什么……这是意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要乱想，呐？”

“……嗯！”哭着点点头，内山谨终于放松一样的大声哭了起来。

“我放点钱在这里，阿谨，饿了的话就到车站前面的店里去吃点东西，你是考生，身体一定要注意。好了，我要

走了，你就留在家里吧。”

拿了两万圆放在内山谨的面前，沙耶香担心凯伊尔，收拾了衣物之后就匆匆的走了，整个家里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

好寂寞……从来不知道这个客厅可以这么空荡荡……

虽然没办法跟这个家庭溶合在一起，但是这个家庭从未让自己感到过寂寞呀！

不管何时回来，都会在客厅准备晚餐的妈妈，还有每天早上出门去通勤的车站时让自己搭乘到医院去上班的顺路

便车的爸爸……

从来……从来就没有……没有过让自己感到寂寞的时候……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

为什么到了要失去的时候才来后悔呢？

如果……如果凯伊尔死了，那自己在这个家里就待不下去了！

如果失去这个家的话，那自己也活不下去了！

反复的想着这些事的谨，不停的痛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