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动如何?”
看看天色,白狐说:“五更天左右我会回来,这之间你好好照看阿风,他刚刚喝下了我的狐血,短期间内百毒不
侵,倒不用怕再中毒。”
“嗯,我不睡了,等你的消息!”冷月保证。
这时在舱中睡下的段千豪隐隐约约听到前头有人交谈的声音。
他长年练武耳音极好,加上警觉性强,即使睡眠中,只要察觉到奇异的风吹草动,都会立即警醒,只是白狐、冷
月两人刻意在下风处交谈,声音传不太到,唯有段千豪这种武功高深的练家子才会听到些些的声音。
段千豪蹑手蹑脚地走出画舱外,往船头走去瞧个究竟,却看见了奇怪的景象。
船头处立着两个人,一个穿着仆人的灰色粗布衣服,匀称纤长的少年体格是早已看熟悉的冷月,与之相对站立的
白衣人却飘忽得有些奇特,不像是个人,反而似妖或是仙?
两人神情亲密地交头接耳,身边围绕着某种若烟若雾的气氛,白衣人衣袂飘飘地宛似正御风而行,而冷月……冷
月的神情也怪,怪在哪里?段千豪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
三更半夜的,船上为什么会多出个鬼魅般的陌生人?而冷月为什么又会跟他近到几乎碰在一起地说着话?
段千豪怒火中烧,往前大跨步的想要知道那白衣人是谁,却被甲板上拉着的绳子一绊,险些摔倒。
“爷?”听到冷月叫了声。
段千豪稳住身形,猛抬头,呆了,没有白衣人,冷月身边只有一头毛色淡白的漂亮狐狸,正是与阿风形影不离的
那只。揉揉眼睛,敢情自己睡昏了头,看走了眼?还是……见鬼?
“爷,怎么不睡了?夜还长呢!”冷月看着他轻轻说,脸上有奇妙的神色。
“你自己不睡又做什么?”段千豪用微怒的语气掩饰尴尬与不安。
冷月微微笑,抚抚狐狸的毛发,说:“白狐儿不太稳定,乱跑,我陪它出来走走。”
段千豪假作不经意地四顾望了望,的确没有任何白衣人的影子,刚才是梦?但是冷月的表情,怪怪的,到底哪儿
怪?
终于,他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现在的冷月成熟冷静,神色镇定,这样的端重不该出现在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孩脸
上,专属于青年人特殊的沉静风韵,是测不到底的冷井水。
“小月,你……”想开口问他到底几岁,可是,冷月一听他叫唤,立即仰起头,用星样灿烂的圆溜眼睛看他,害
得段千豪倒吸一口气,轻咳一声,转开话题说:“你也喜欢狐狸?”
“我只喜欢这只白狐儿,其它还好。”冷月笑吟吟地回答。
“为什么?白狐儿哪一点特别让你喜欢?”段千豪打算问清楚,等回到千豪会后,一定想办法找只一模一样的给
冷月。
“是你说的呀,它的毛皮可值黄金万两,加上这只狐狸的血能让百毒不侵。”冷月转头对狐狸说:“白狐儿,没
想到你这么有用呢,好羡慕碧天少爷哦!”
狐狸低嚎,这可恶的月亮,刚答应帮他做事,立即占起自己便宜来了!
“百毒不侵?狐狸血哪有这种功效?哪本医书上写的?”段千豪认定冷月在开玩笑,又说:“你若真的喜欢狐狸
,回头,我们想办法上雪山顶,抓只更好的来养。”
冷月不回答,只笑着,把狐狸往船后头一推,说:“白狐儿,去,去玩吧。别太晚回来,怕碧天少爷醒来看不到
你,会害怕……”
狐狸看看冷月,又看看段千豪,随即一溜烟跑到船尾,到两人看不到的地方去了。
“这狐狸真听得懂人话?碧天是哪儿找到这么一只通灵的狐狸?”段千豪咕哝。
冷月看段千豪竟然像个小孩子在那里皱起眉头,突然间觉得这个段大会主可爱得不得了。
“你笑什么?”见冷月表情古怪,段千豪忍不住问。
“没、没什么,爷,回去睡觉啦!”说着就用力推段千豪回去舱房里,结果对方不为所动,他只好抬头问:“怎
么,不想睡?”
“现在已经没睡意了。”段千豪舍不得这么快放冷月回去,说:“你也陪我在这里坐一会儿。”
“噢!”反正今晚不打算睡,答应了白狐要照看阿风,有人陪着聊天也好,即使这个人才认识没多久。
段千豪拉着他在船板边坐下,仰头看弦月西斜,过了一会,说:“小月,你应该不再怕我了吧?”
“嘻嘻,已经不太怕了,不过,你的胡子又长出了些,好硬好刺人!”像是玩儿似的,冷月摸摸段千豪的下颚处
,一整片坚硬的突刺感摩挲着柔软嫩滑的手掌心。
奇妙的感觉透过使用暗器而饱经训练的敏锐触感,直达接收讯息的脑际——冷月停顿了动作,开始想着,段千豪
现在没有使用怀疑的眼神,也没有问莫名其妙的问题,可是自己怎么又冷汗直流起来?
心也怦怦跳着……是月亮惹的祸吧?还是对方与月亮同样柔和的视线?
好像很危险,还是赶紧回到阿风身边假装睡着,总比留在段千豪身边好过些。这男人带点怪怪的力量,总有一天
他会揭穿自己的真面目,看透自己内心深处藏着的,某个小小发了芽的东西。
心里这么打定主意,身体就动作起来,冷月抽回手,以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最小动作慢慢移动,一寸一寸,挪开屁
股……“又打什么主意了,鬼灵精怪的小东西!”段千豪怎么会看不出冷月的小招小式?干脆一劳永逸,把刚才
摸自己摸得舒舒服服的手按回自己脸上,皱着眉头说:“明明就答应陪我坐一会,还想往哪儿去?”
被抓住了,冷月嘿嘿一笑,手被牢牢按在刺刺的脸上,想拉回来,怎奈人家的劲道如钢铁,冷月又不敢使用内劲
挣脱,以免练过武的事实被识破。
“爷,放过人家的手好呗?你的脸是针山地狱耶,痛死人了!不走行了吧,我乖乖在这里陪你聊天。”半开玩笑
、半可怜兮兮地说。
可是段千豪舍不得放,这小仆人的手怎么恁地软恁地烫?让自己凉凉的脸都热呼起来了,好舒服,连压在上面自
己的手掌心也……
“再一会,再一会就好了……我的脸好冷……”只有段千豪自己知道,这一会是多长的时间。
“手会酸!”冷月嘟着嘴抱怨。
段千豪迁就自己去靠近冷月,把他的手肘放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支撑着,说:“这样手就不会酸了。”
害冷月忍不住瞪他一眼,说:“傅爷说的没错,你是真体恤下人,可是,真要体贴人家,干脆放了人家的手不是
更快?”
把手顺着脸颊滑下来,压在自己的心口上,段千豪故意的,仅按捺着不放,似是开玩笑,却又很认真。
“总觉得你老想逃走……为什么?我一切都让着你了。”段千豪压低嗓子,迷惑。
“爷……”冷月有些个害怕,这个男人,怎么老看穿自己的意图?
“别走,我会对你很好的,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就像……就像湛海对碧天那样。”深刻坚毅的脸庞在月
光下说着温柔的话。
好不习惯——段千豪,你还是用那种戒备心重,或是有些凶巴巴的语气对我说话好了,现在这个模样……像求欢
似的……
而且,同样的眼光——同样的,白狐凝视阿风的眼神,令人心慌的光……
冷月想:装傻,还是装傻下去吧,我总有一天会逃的,逃开这奇怪的境地,远离段千豪布下的,深深、深深的网
。
冷月自己可是遵守了与白狐的约定,整晚没睡,注意船周围的风吹草动,段千豪居然也不睡,跟冷月相并坐在甲
板上,絮絮叨叨说着话。
他没再就着冷月害怕的话题谈下去,只是跟他描述过去几个月只身在大江南北游历的事情。
好像察觉到小月亮喜欢听希奇古怪的事,段千豪绘声绘影地夸张起路途中千奇百怪的风土人情,看到唯一的听众
闪着亮亮的眼睛盯着自己,他愈说愈开心,比手画脚的,把冷月亮逗得乐不可支。
“是真的,我在乡下某户人家借宿时,主人说要下田捉老鼠做鼠菊@请我,我吓坏了,哪敢吃老鼠,可是主人热
情得要命……”
“你到底吃了没?”冷月笑嘻嘻推推他,“要是吃了,离我远一点,我可不跟吃过老鼠的人坐一起!”
“那家的小女儿还拉着我下田说一起捉老鼠,结果……”见冷月眼睛睁得更大了,段千豪故意坐得更近,“原来
鼠菊只是一种野菜,他们当地人都把采那种野菜叫成捉老鼠,顺便唬唬我这个外地人。”
要不是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其它人,冷月几乎要捧腹大笑了,只好捂着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抖动个不停。
“你怎么老往些希奇古怪的地方跑?苏州、杭州啊还有临安城的你不去,专拣山中水边逛,怪胎!”冷月终于顺
过气,抬头取笑他。
“如果不往那些地方去,哪有这么多好玩的事说给你听?”
“说的也是,原来除了大城之外,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
冷月心向往之,那些乡下地方,他平常只有骑马坐车经过而已,要玩要闹他都拉着皇狐、青风去酒楼舞榭听小曲
,杭州扬州的名山胜景逛逛,或是坐着画舫游湖等等,都是些公子哥儿惯常打发时间的行径。
段千豪看冷月羡慕的表情,就说:“等这回会里的事告一段落,我也带你出去走走。”
“好!”冷月应答得快,也应答得高兴,可是一会儿脸色就凝结得难看,不过他表情立即恢复如常,快到没让段
千豪察觉。
对于段千豪的提议,他动心,只可惜……这一晚上的相处其实早将两人的隔阂消减了不少,所以他可以确定段千
豪是真的很喜欢或是赏识自己。如果换个时空背景,他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吧?
但,冷月隐瞒身分在先,坦承相交这一点上他已经失了先机。
谎话一旦说出口,之后不管再解释些什么都徒然,因为对方已经认定你不是个诚实以待的人——冷月懂这个道理
。
不想留坏印象给段千豪了,冷月私心地想,等百毒门的事情一解决,他要偷偷溜走,千万别到北方来,不让段千
豪知道这个小仆人其实是个说谎的、卖弄心机的人。
让他永远地沉溺于某个假象……
“怎么了?”见冷月突然安静,段千豪问。
“不,爷,我想睡了……”四更天,冷月故意打个小小的哈欠。
段千豪拉着他起身,说:“嗯,凌晨江上的雾气也重,你被子盖紧些,别着凉了,船上没别的事,你睡饱了再起
来。”
抛开了这两天的谨慎戒惧,冷月蓦然察觉到段千豪言语里对自己的关心,有些个怔然。
段千豪以为他累到没神,揽着到青风睡觉的地方,要他好好的躺着,还帮忙把薄被盖紧,连脚趾头一根都不露出
来。
等段千豪离开小小的室间,冷月坐起来,靠着木板壁,睁眼沉思。
夏日天亮的早,五更左右天已微亮,岸上传来了隐隐的马嘶声。
冷月警觉心立起,训练出来的听声辨位能力让他知道,隔壁睡着的两位大哥也迅速起身,并且一骨碌地走出舱外
。
他轻轻推开小窗户,看见傅湛海、段千豪两个人跃上岸边,那里,有几个乘着马的壮汉,一见到两人下船,恭谨
地抱拳行礼。
看样子是千豪会的人,冷月迅速判断,只是不知道一大早那些人来做什么。
接下来,傅湛海跨上了其中一匹最好的马,向段千豪点了点头,马腹一挟往南方而去,段千豪又跟留下的那些人
交换着对话。
在搞什么?岸上里这里太远,听不到说些什么,段千豪武功高,耳力不比自己差,所以也不敢靠近窃听。唉,他
冷月一向呼风唤雨,可是到了段千豪面前,什么手脚都施不开来。
正想着呢,一阵异香扑掠,冷月回头,却见白狐已经坐在青风身边了。
“见到二当家了?他怎么说?”趁段千豪不在附近,冷月着急地问。
“所有我知道的事都告诉他了。他还交代,要你继续留在段千豪身边,到千豪会里去,顺便照顾阿风。”
“百毒门的事怎么办?我是说,青风的受伤都是百毒门用来挑起南北两大帮仇恨的手段,何不两方来个密会,制
定对付百毒门的策略?干嘛要我留下来?”冷月问。
白狐有些个不耐,说:“二当家说,段千豪这号人物不常待在帮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风云堂摸不太清他的
底,你正好藉此机会了解一下,知己知彼!”
“他一天到晚不是去打猎,就是大江南北的到处闲逛,当然神龙见首不见尾啰!”冷月咕哝。
“你已经将对象了解到这么透彻了,看来,段千豪真被你迷住,就只差没掏心掏肺了。”白狐意有所指地说。
“什、什么?”冷月像是被刺探出某些秘密,有些怒意,“他不过把我当成弟弟疼,可不像你对青风这样、这样
……”
“是吗?”白狐丢下一个奸险的笑,“劝你要逃就早点逃,否则乖乖认命,告诉你,昨天我无聊时卜了个卦,发
现你们两个是彼此命里的克星。”
“你、你、你!”冷月握紧拳头,说:“谁知道你的烂卦到底准不准?要这么闲,还不赶快占卜青风何时才会清
醒!”
“还用你说?早就占了,只可惜我对阿风的私心太重,影响了卦理的正确性,只能说一句:时机未到!”白狐憾
恨地说。
“江湖郎中……”冷月不怕死地小声又咕哝了句。
“反正不用我教训,自有人能磨你。”白狐放了奇怪的话后,衣袖无风的轻轻飘动起来,一阵冷烟凝罩,又成为
一头狐狸。
听到段千豪又上船来了,冷月赶紧窝回被里,想着白狐奇妙的话。
这只死狐狸,大概见到这两天我被段千豪压制得死死,故意取笑我吧?不过二当家也真是的,事情都这么明朗化
了,干嘛还要我留下来?仆人小月的身分一旦被拆穿,段千豪准会兴师问罪,间接也打坏了两帮的关系。
这样一来,要是将来有机会与他再相见,会有多尴尬?难不成自己真得躲他一辈子?
其实,真的好想跟他一起上雪山猎貂、抓狐狸,也想要他领着自己走过那些他描述过的好玩地方……
第五章
阿风醒来后,发现冷月睡得香甜,白狐则以人身的样子盘腿而坐,做着呼吸吐纳的动作。
一夜多梦,反反复覆地出现了许多画面,梦里一张张掠过的面孔,似是陌生却又熟悉——
梦里叫得出所有人的名字,醒来却又全数忘记……
大哥跟白狐都曾经说过,自己忘了好多事,忘了好多人。不是很在乎,大哥对自己很好,将受伤的自己照顾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