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公寓——游

作者:  录入:07-14

疤面男冷酷地道:「我还以为楼上死人了,整栋楼都在摇晃。」

王老先生则说:「哦,到底死人了了没啊?我看不到,有谁好心告诉我一下。」

娃娃妈妈好心地提点他:「没,没死人,是在拆房子。」

娃娃则将小脸埋在妈妈颈边,频频打瞌睡。「妈妈,想睡睡,好吵喔。」

突然我全身发凉,缓缓地转过头去,我的野兽室友冷淡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举白旗撇清道:「不干我事,是他挑

起的,我困了,要去睡觉了,有什么不满都找他。」

「等等。」我拉住他一条手臂。「不干你事?」我咬牙道。这种话恐怕也只有世界上脸皮最厚的人渣才讲得出来

他不耐地转过身,双腿叉开而立。「干嘛?」

我指指门外那群怪人。「你给我解释清楚。」

他扯了扯嘴角。「我告诉过你的,习惯成自然——」

啊,我恍然大悟。他们这些「原住民」八成早就熟悉了半夜三点的摇滚乐派对了吧!难怪他们完全不受影响,搞

不好还有人把那些噪音当安眠曲哩!

可我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继续存在。

我工作虽累的要死,但我素来浅眠,一点点噪音都会把我惊醒,如果放任未成年少女的乐团在我屋檐下「练习」

,我以后岂不是都不用睡觉了。

我正气凛然的看向未成年少女,权威地宣布:「妳,我禁止妳以后在半夜里把乐团带回来练习。」

她原先嚼着口香糖,突然呸地一声,把口香糖吐黏在我T恤上。「凭什么?」

我忍住赏她一巴掌的火气,冷静地道:「凭我是这里的房东——新的房东。」

一时间,抽气、交谈声不绝于耳。

「新房东?」

「他是房东。」

「啊,难怪之前没见过他。」

对嘛,这才是房客该有的反应。

不理会我那个闲闲坐在一旁像是在看戏的「室友」,我得意的对未成年少女说:「怎么样?够资格做这种要求了

吧!从今天起,你们要练习,找别的地方去,不准再在三更半夜扰人清——」

突然一记拳头向我两眼之间袭来。

我眼前一黑,砰然倒地。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彷佛看见未成年少女露出嚣张不驯的讪笑。「死吧,你,什么鬼房东,找别人说教去!

恍惚间,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拍地数数。

「……五、四、三、二……啊,他阵亡了。」

9.

再度醒来时,眼睛几乎睁不开,发现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全身酸疼,整副骨头活像是要散了。

大抵一个人从象背上跌下来,被一百头大象践踏过,惨状就是像我这样吧,可我完全不记得我到过泰国或是动物

园,印象中,我昨晚也不是数着大象入睡的。

这是怎么回事?

好痛!

我摀着刺疼的双眼,忍受着光线所带来的刺目感,终于,渐渐的,我想起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景象——不是大

象——未成年少女的那一拳,好狠……

脑袋渐渐恢复功能,挣扎着坐起来,看见屋里一片凌乱,家具东倒西歪的躺在地板上,且大部份不是缺了脚就是

断了腿。

客厅里像是个活战场,一片狼藉。

天啊,我干了什么事?我发什么神经把房子毁成这副德行?

脑中内建的计算器开始运算,我心痛地计算起昨夜那一战所造成的损失,愈算心愈淌血。

「啊,你还没死啊。」一句慵懒的招呼声从右前方传过来。

我抬头一看,发现那人正斜斜倚在门边,身上穿著粗布制成的工作服,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的很。

我挺起胸膛,忽略胸腔内骨头喀啦喀啦作响的警讯,不顾全身上下都酸痛不堪,铁着脸说:「是,我还没死,让

你失望了。」

他哼声笑问:「我为什么要失望?没死才好啊,省得我还得烦恼要怎么处理尸体——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死活

跟我有什么相干?」

「你 ——」我咬起牙来,又顿住。啊,是,我的死活与他有什么相干?我们不过是昨晚才见面的陌生人,彼此间

没有亲情,更没有友情可言,甚至连最基本的屋主与房客的关系在这栋公寓里都遭到无情的讪笑——这真奇怪,

这栋公寓里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把我这房东当作一回事!天要下红雨了。

「闪闪闪,没死就别挡路。」

我回过神,下意识地退让开。

他越过我来到客厅里,弯腰将倒在地上的桌椅翻起来。「哇,昨晚完全没发现屋里被破坏的这么彻底。」

我咕哝的加入整理屋子的行列中。「你早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解释清楚不就没事了。」害我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

到现在全身都还酸痛不已。

「我可是记得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习惯就好,我不是叫你去睡觉了吗?」他看了我一眼,耸起眉道:「不过…

…话再说回来,我本来就不认为我有必要向你『解释』,你是我的谁?」

我停下手,怒火又开始沸腾。

他哈哈大笑。「想再打架?」

我握紧拳,深呼吸,又放松。「算了。」得不偿失,况我现在手脚没力,不想打仗。

「聪明人。」他说:「两败俱伤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正是如此。」我叹息一声。我还得吃饭。再打断几根肋骨,没办法工作,我铁定会饿死。

合力将一张长沙发搬起来,他噙起一抹笑。「我倒是挺讶异的,看你斯斯文文,一派好欺负的样子,动起手来,

拳脚居然还不弱。」

我抹着汗。「我小时候常跟人打架。」抬起头来,我瞪着他道:「若你认定我好欺负,那么你就错了,对你、我

可不会低头忍耐,在这里,我才是主人。」

我决定我已经忍气吞声的太够了,在这里——至少在这里,我的产业上,我绝不再低头。

「主人?」他捧腹哈哈大笑出声。笑声未息,他双手叉腰,下巴斜斜地睨着我。「你真以为你在这里拥有绝对的

权力?」摇摇头,叹息似地道:「唉,天真的傻瓜,错的离谱。」

我警戒地瞇起眼。「什么意思?」

他摊摊手。「抱歉啦,不干我事。」

我拧起眉。他若以为我会了答案而央求他,那么他就错了。有了一回教训,我已经不奢望从他口中套出什么有用

的情报来了。

他在这里的优势也不过只是比我早住进来一段时候,我自会去探究出真相——关于,发生在这栋公寓里的一切—

—也许这栋公寓闹鬼,也或许这栋公寓死过人,但我是绝对绝对不会举白旗投降的,反正我也没什么好损失的,

我退了房,领光了钱,我已无路可退。大不了命一条,豁出去也就算了。

有了这样的的认知,接下来是一段难得的宁静。

两个男人四只手,很快便完成整理家园的工作,但客厅里看起来还是非常残破,破旧损坏的家具更加突显了房子

的屋龄。

一栋老房子。

此刻,又加上了一颗苍老疲惫的心——我的心。

疲累的坐在一张只剩下三只脚的凳子上,我捉着头发,将脸埋在掌心里。

「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什么?」我抬起头,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他回身瞪我,两手插在牛仔裤的裤袋里。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上工时间到了,剩下的你若要整理,就自己整

理,我没时间了。」

「上工?」我站了起来,瞄了眼墙上的钟,时间不过才早上六点。「这时间?」

「对,就是这时间。」他将吊在门后的破帽子取下来戴在头上。

他真的一天工作十六个小时?原先我还不太相信哩。但此时……

他已经踏出大门——我那扇可怜的大门,早在先前的破坏事件里阵亡了,此时正躺在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已经踏出大门的他临时又转过身来。「哦,对了。」他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叫个木工来把这扇门装回去,如

果没空就算了。」他还说:「别忘了你欠我一罐啤酒,快去买来还我,不然算你利息。」

「你去死吧!」我有气没力的捉起一只拖鞋,往门口掷去。

「恕难从命。」他嚣张的笑声从楼梯间传来,渐去渐远却令人额上青筋都快冒出来。

我有预感,跟这野兽派同住在一个屋檐下,未来的生活恐怕很难再平静。

不由得,我抬起头打量着头顶上的屋顶。

希望这屋顶够牢固,不会太快被战火掀飞了去。

一扇倒地不起的大门已经够我头疼的了,我不认为我负担得起修缮屋顶的费用。

10.

四天了,倒地的大门一直没修好。

我已将门板扶起,靠放在门框上,权充门面用,但这扇破门看来看去也只剩下装饰功能,它连风都挡不住。

不过,算了。反正我身边也没有贵重物品,就算有小偷闯空门,偷的也不会是我的东西。

我的室友一直表现得很野蛮、很无礼,全然不把我这「尊贵」的房东先生看在眼底——不过话说回来,这栋公寓

里的住户迄今为止,也还没有半个人向我表现出善意,尤其是楼下那个未成年不良少女!

她每隔一天就率众在屋里滋事,摇滚乐吵翻天,闹得我黑眼圈愈来愈严重,连作梦都还会梦到被震耳欲聋的摇滚

乐惊醒,几乎天天失眠。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令我忍无可忍,可每当我捉着扫把跑到楼下要求她安静点时,

被扫把撵出来的都是我。她,俨然据地为王了!可这是我的房子啊,我才应该是主人,真的是反了。

至于三楼的那对母女,举止还算正常,但未婚妈妈常常不在家,小女孩时常单独一人,有一天我工作完回来,经

过三楼门口,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心里觉得有异,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竟然发现娃娃拿着打火机在玩,

而屋里的窗帘已经烧了起来。

花了半小时的时间灭火,心力交瘁之际,还要面对一个哭闹不休的小孩,我都快昏了。原以为这小丫头是全公寓

里唯一一个无害的生物,熟料她比任何人都还要危险。这家伙随时都可能烧了我的公寓!也许我该去保个火险,

免得到时真的发生了什么「万一」,财产付之一炬,我可就欲哭无泪。

我在屋里等了好阵子才把未婚妈妈等回来,正想为了她丢下小孩单独在家,差点酝酿一场火灾而当头训斥她一顿

,然而我话都还没说完,未婚妈妈眼泪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妈妈咪呀,我最受不了女人的眼泪了。

熟料大的都还没哭完,小的就跟着嚎啕大哭起来,一时这对母女的哭声就像是二重唱一样,精彩到弄得这时间待

在公寓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住一楼的那个疤面男还一脸非难的看着我。

「孬种,欺负女人算什么好汉!」他拍拍他雄壮威武的胸膛说:「有种就冲着俺来。」

真是天大的误会。

但人赃俱获,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再加上疤面男那来势汹汹的气势跟他那巨人般的体格,仔细衡量一番,我只

得自认倒霉地摸摸鼻子回到楼上去。

这栋公寓里,有弱者也有强者。

弱者像是二楼的瞎眼王老和三楼的未婚母女,脆弱的令人不禁怀疑,如果他们不住在这栋公寓里,恐怕就要流落

在地下道或是风月场所靠着乞食和卖肉为生,他们缺乏自我保护的力量,而这个社会太过危险,不适合他们生存

就在前天,我还看见辛苦为人按摩好赚取一点生活费的王老先生差点被人拐了呢。他是个瞎眼老人,进屋里的人

是神是鬼他不会知道。要有一天引狼入室,杀人夺财也不是不可能。

而强者呢,在我眼底,也都是令人头痛的危险人物。

一楼的疤面男看起来就像是个杀人凶手,要说他真的有前科或者是个被警方通缉的杀人犯,我是一点也不会感到

讶异的。我怀疑他开出租车会赚得到钱,他脸上总是杀气腾腾。我真担心有一天他会拿刀杀进我屋里来。

而四楼的未成年少女压根儿就是个不良少女,我怀疑她跷家,也怀疑她聚众在屋里吸毒。这个女孩满嘴脏话,开

口闭口就是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再不然就是动不动对人拳脚相向,要我是她爹,恐怕也要被她活活气死。

好了,说到我那位野兽室友了。

若说以上那两个已是重量级的危险人物,我这位室友更算得上我方青云的头号敌人。

起码我不与疤面男或是不良少女同住——至少不是住在同一层楼。

可我天天都要面对野兽室友那一张脸啊。

对付他不像对付其它人那样简单。

这个男人有着最原始的性格,他是那种会逗弄着猎物玩耍,然后再一口吞掉,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对别人,看不顺眼还可以转过头去,但对他,他连你闭上眼睛都躲不开。

这个道德指数负一百的男人,他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正常的骨头。规矩对这种人来说形同无用废纸,他视权力于无

物、藐视一切,独来独往,狂妄的姿态在在表明他不需要朋友,他的生活乐趣在于折磨他人,他,是一个最可怕

的对手。

而我得天天与他「狭路相逢」。

连续几天下来,我的精神已经饱受折磨。

工作累了一整天,我摊坐在瘸了腿的沙发上,喝着一瓶苦涩的啤酒,看着本土制作的芭乐剧,让电视里夸大了的

狗血人生来麻痹我的灵魂。

十点多一刻,野兽回来了。

门板应声倒下,我思量着入睡前要将门板扶回去,挡挡风也好。

我已决定将活动时间错开,避免和野兽正面交锋。

是以他一回来,我便收拾起桌上的宵夜,准备回房休息。

桌上瓶瓶罐罐太多,我抱了满怀,野兽满身汗味地走进客厅里,脚上的破鞋已经踢到角落,随手便从我怀里抢走

了一瓶我才喝到一半的啤酒,无视于我的愤怒,仰着喉咙咕噜咕噜地灌进嘴巴里。

他满足地叹息了声,将铝罐捏扁,空投进客厅角落的垃圾桶里。

喝了我半瓶酒还不够,他探头过来,鼻子灵敏地嗅了嗅。「好香,今天刮什么风,居然有宵夜吃。」说着,魔爪

便伸了过来,攻击我揣在怀里的卤味。

「啪啪啪!」我毫不留情地拍开他贪婪的手。「闪远一点,没你的份。」要不是今天又错过了晚餐,胃饿得发疼

,我才不会浪费钱买宵夜。

他抬起头来,两只利眼直盯着我看。

我认得这种眼神。

那是暴风雨的前奏,野兽即将出动捕食的危险征兆。

下意识地,我退后一步。

「你好小气。」他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说。

我冷笑道:「你现在知道也还不晚。」

他一手撑在墙壁上,左脚点着地。「嘿,好歹我们也住了好几天了,有必要这么生疏吗?」

我还是冷笑。「呵,跟野兽没什么好谈的。」

他换脚数拍子。「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

「抱歉,我向来独善其身。」

「是不是有一句话这么说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哦。」我哼笑两声。「大概是我国文『造旨』太逊,印象中没听过这句话。」

他生气地用力在地上一踱。「你伤好了?」

「哦,托福。」我摸摸胸前肋骨处——昨天我才为了抢看电视而跟他起冲突。一时没留意,被他踹出一大块瘀血

,到现在都还没消呢。

旧恨新伤加在一起,这个仇真不知道要怎么算。「老规矩,不打脸,不攻击重要部位。」我还得靠我这张脸吃饭

,若一不小心弄成个鼻青脸肿,我的直销还干得下去就有鬼。

「这个好说。」他卷起袖子,露出两条强健的胳臂。

推书 20234-07-13 :若如浮云闲(第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