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说这么高深莫测的话,我就要把你当神仙啊!骗骗皇叔他们还成,骗我这个不信神的人是门都没有。
赵日立在这时却笑出了声,摇头道:“想不到轩辕家百年后还出了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孩子。”
我瞪他,强调着:“我不是孩子,我今年十七了。”
他笑得更加开怀道:“十七了就不是孩子了吗?那你说说,你现在都干了什么?”
我不服,回嘴道:“那你十七都干了什么?”
他楞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半晌摆手道:“我年纪大了,早就忘了十七那年的事情了。”
我瘪嘴。说什么忘了啊,我看根本就是怕说出来丢人,故意这么说的,还好意思说自己年纪大了,不管看你现在
的模样还是方才那慑人心魂的模样,都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啊。
不过,奇怪的是,秦皇叔认识他,还对他很恭敬。而且方才我分明看见了他那双紫色重瞳,他也承认了他曾经是
轩辕家的人,但是我想遍了皇族中现有的成员,都想不起有这号妖怪存在啊。
于是,带着满腹的疑惑,我小心的问道:“你说你年纪大了,那到底有多大呢?”
他抬了抬眉头,说道:“大得我都记不大清楚自己的年纪了。”
我不信噘嘴道:“比我秦皇叔还大吗?”
他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那比我父皇还大吗?”我顿了顿,又问道,“你知道我父皇吗?”
他还是点了点头,而后像怕是我不信似的又补充道:“我知道。但是我的年纪比他还大。”
我说道:“那你直接说你是老妖怪好了。”说不准啊,我看见的两张脸皮都是假的,真实的他就是个一脸皱纹,
连眼睛鼻子都找不到的家伙呢。
他微微一笑,说道:“我见过你父皇一面,当初他恳请我帮他一个忙,而我当时心情正好,就帮了他。而你的秦
皇叔,是他来找到我的,也是求我帮他一个忙,但是他运气不好,我那时心情正不好,就以一堆所谓的大道理把
他给糊弄住了。”
我好奇的问道:“那他们都请你帮什么忙啊?”
他还是倚靠在亭栏边,也不回答我,只是伸出了手,有两瓣桃花落在了他的掌心中。我又一次感慨他那双手真是
完美无瑕时,他却轻声问我道:“你知道桃花又叫什么花?”
我摇头。
他笑着说道:“桃花又叫招魂花,传说若日日夜夜在桃树下等候,你等的那人的魂魄就会回来。”他一扬手,桃
花瓣随风而去,“不过,那只是传说罢了,而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回来。所以,我想看看,一段情到底要用几世
轮回来偿?然后,我便答应了你的父皇的请求,而没有答应你秦皇叔的请求。”
我不明白的摇头。
他微微一笑,不再与我解释,只是忽然问我道:“你要不要喝点酒?”
我摇头,对方来历不明,我还没有傻到在不知道对方企图的情况下,就与之共饮。他不再勉强我,只是轻轻的挥
了一下衣袖,那石桌上放置的琴就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酒葫芦。他扬了扬手,酒葫芦就到了他的手中
,拔开塞子,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他也不再问我,只是仰头便喝了一大口。
我问道:“这是什么酒?”
他淡淡的说道:“醉龙卧。”
“醉龙卧!”我惊呼了一声,这可是神州大陆失传已久的名酒啊,怎得就到了他的手中?我又问道:“你怎么会
有醉龙卧?”
“我自己酿的,不过味道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大约是如今没有能举樽共饮的人了吧?”他轻轻的叹着气,忽然
对了我挥了一下手,说道,“你过来,我借你一物看看。”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啊,哼,我偏不过去,我还后退。
于是,我后退了一步,防备道:“你要借什么?现在爷身上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胳膊和腿你就不要想了,你
要爷,爷也不会给你,命就更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你拿这些东西去也没有用。”
他抬眉,说道:“我不要你的胳膊和腿,也不要你的命。只是想借你身上一件物事瞧瞧。”
我更加防备道:“什么物事?”
他还是倚靠在亭栏边,仰头喝下一大口酒,说道:“你怀中有一块方巾,给我瞧瞧。”
我蹙起眉头。
什么方巾?
半晌,我才回过神来,想起我怀中确实存放着一块方巾,当宝贝一样的放着。只是宝贝着的不是方巾,而是方巾
中子衿的那几根青丝。
我小心的掏出方巾。
若只是看方巾,这块并没有什么稀罕的,既没有镶金也没有嵌银,他不至于瞧得起这物事,怕打的是那几根青丝
的主意。我听说,有一种邪术,就用人的几根头发就能诅咒人一辈子。而他不会是和子衿有仇吧?所以从我这里
骗到子衿的头发,然后诅咒子衿一辈子生不如死。
那这样未免也太过于歹毒了。
我赶紧又把方巾往怀里藏,只是忽然觉得手腕一疼使不上劲,而后方巾就从手中滑落了出来,而他不知道何时已
经到我的面前,在方巾快要落地的时候,伸手接住了。
他笑道:“下次拿东西可要拿稳了。”
我狠狠的瞪着他,说道:“哼,别以为爷不知道,什么拿东西要拿稳了,我看就是你小子搞的鬼。”我的手腕还
在疼着,只是比方才好了些许。
他不回答我,只是展开了方巾,蹙着眉头看着那青丝。
我嚷道:“那是爷心上人送给爷的,你可别打他的主意,若是他受了点点的伤害,爷就是不要命了也要跟你拼了
。”
“心上人?”他看向我挑了挑眉。
我昂首道:“对,我和他就是两情相悦,焦不离孟,孟不离焦那种关系。我告诉你,你可不准打他的主意,不然
爷跟你拼了。”
他还是挑了挑眉,左手轻轻的拿起那缕青丝。
我脸色瞬间煞白。
他不该是要下咒语了吧?
只见,那几缕头发瞬间化为点点星点缠绕在他的指尖,久久不肯散去。我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恨不得就上去跟他
拼了命,奈何却忽然周身使不上劲来。
这家伙绝对是妖,还是那种千年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
我吼道:“你少用这些妖法在我的身上,有种就正大光明的来比试。你伤害了子衿,我说了要与你拼命,就一定
跟你拼命。”
似乎我的威胁还是有些作用,他楞了一愣,片刻后才又问我道:“楚子衿对你而言很重要?”
我丝毫没有犹豫的说道:“那是自然。”
他又问道:“比起轩辕龙炎还要重要?”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的心忽然就颤了一下,这个问题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就像当初哥问我,若是有日子
衿和他只能活一个,我会选择哪个的问题一样,我从来都不会去考虑他们谁对我而言更重要的问题。
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赵日立说道:“我问你三个问题吧,若是你能回答出来,你就会明白谁对你而言更重要了。”
我怒道:“你少跟爷转移话题,你是不是对子衿下了诅咒?”
他不理睬我,问道:“若是轩辕龙炎和楚子衿都掉进了河里,你会先救谁?”
我有些急道:“你先说你是不是对子衿下了诅咒,不然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的。”
他微微蹙了下眉,才说道:“你放心,我没有对他下诅咒。”
“那他的头发呢?你拿去干什么了?”
他扬了扬手,说道:“我只是想看看一世情要用几个轮回才能偿还罢了。”顿了一顿,他又微笑的补充道,“放
心,就算我迫不及待的想楚子衿早点死去,我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他的事情来。”
“你为什么想他死?”
“这个便不需要让你知道了。”他把方巾递给我,我心有悸悸的接过,他又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方才那个
问题呢?”
这人怎么就这么执着?
我瘪嘴道:“他们水性都好,掉进水里能自救,说不准我们三个掉进水里,是他们来救我呢!”
赵日立摸了摸下巴,又问道:“那若是不会呢?你知道下水有可能脚抽筋,万一遇见这种情况呢?”
“救我哥!”我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但随即自己也被自己吓着了,忙补充道,“你应该知道我哥是当今皇帝,
我为了天下苍生自然要先救他了。”
赵日立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说的也言之有理。那我便问你第二个问题,那日在山洞中你快要死了,你脑子中
最后想见的人是谁?”
我脸色一变,不回答他。
他了然一笑,说道:“不回答我也成,答案自然在你心中。那么,你还想做第三道问题吗?”
我瞪他,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有问题就快问,爷被你玩了一个晚上了,你还不嫌累啊!”
他挑了挑眉,笑道:“那好,这第三个问题,是我给你一个梦,你自己去梦中寻找答案吧!”
“梦?什么梦?”
“你把眼睛闭上。”
我疑惑的看着他,却不小心看到了他的眼睛。片刻后,只觉得眼皮一重,便没有了知觉……
待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是回到了京城。
耳边传来赵日立的声音:“这是我依照你的心愿给你的梦,你要好好的珍惜,做出你自己的选择。对了,不要忘
了,梦中你最大,所以你无须顾忌,放心大胆的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去吧。”
“喂,什么叫梦中我最大?难道我想开伶人馆,想抱遍世间的美人都能实现吗?”我对天吼着。
赵日立的声音又出现在了耳边:“这只是让你解决你内心的矛盾,让你做出选择,其他的自然帮不了你。现在你
面前有两条路,你只能选其一,要不去皇宫,要不去翰林院,你自己选择?”
皇宫?翰林院?
哥?子衿?
难道现在真要我做出一个选择?
我对天继续吼着:“我可不可以不选啊?”
于是,再也没有了声音。
看着前方的交叉口,我内心挣扎的甚是厉害。向左是去翰林院,找现在仍在修书的子衿,然后我告诉他,我喜欢
他,我想和他一辈子在一起。只是这样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要抛弃我哥了?我看向右边那条路,是通往皇宫的,若
是去皇宫,见着他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呢?
那赵日立的话在耳边回响,梦中你最大,所以你无须顾忌。
这么说来,我可以……
我手心起了一层汗。
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我终于跨出我的右脚,向左边行去……
46.梦中真心的告白
大约是在梦中,我一路无阻的到了翰林院内。
夜已经深了,子衿仍在秉烛修书。而我站在窗外看着他,就觉得这般看着静静修书的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便是一种幸福。
子衿,子衿,子衿,唤着这个名字便觉得是那般的美好,只是曾经亵渎了这份美好的我,怎还能从容的出现在他
的面前?怎还能对他诉说我满腔的爱慕之情?
一阵风吹过,摇曳着烛火,拖长的影子映在墙上斑斑驳驳。
子衿一直抄书的笔却忽然搁住,我心下一惊,莫非他发现了我了,正想要逃跑的时候,却见他拨弄着灯蕊,顿时
屋中有亮了几分。我正待松口气的时候,他却无预警的侧过了头,一双清明的眸子看着我,微有几分诧异。
我见躲不过,只得对他扬了扬手,笑道:“子衿,呵呵,我回来看你了。”
他眼中诧异更甚,走到窗边,疑惑道:“景王殿下?”
我点头,又是冲他笑笑。
他皱了一下眉,但片刻后却把窗户推开了更多,对我温和的说道:“夜深露重,景王殿下若有什么事请进来说吧
!”
我赶紧翻墙进去,只是腿脚不灵活,甚是不便。
子衿问道:“景王的腿怎么了?”
我摆手道:“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一点小伤,本王能坚持住。”
他微微点了点头,只是面色有些严肃,上前来扶了我一把,我才顺利进了屋子。哎……看来是现实中给我留的后
遗症,害我在梦中也想着要翻墙爬窗子才能见到子衿。
子衿待我坐定后,说道:“王爷深夜从楚州赶回来找子衿,是有要事相商吗?”
我摆手道:“不,不,我没有事找你,只是想看看你而已。”
哎,果真子衿在我心中的形象太过端正了,这番梦中我都不能想象他衣冠不整,娇喘连连的模样。不知那日我与
他那可能的颠倒鸾凤,他会是什么样的情景?现在想来,我当真有些后悔那日为何要烂醉如泥,不然……不然…
…
等等,打住,现在子衿就在我的面前,我怎能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来亵渎了他。
只是,那老妖怪不是说了吗?
这是我的梦,梦中我最大。
于是,我靠近了子衿几许,说道:“其实,我来找你也是有一事的。”
子衿了然的向后靠了靠,声音有几分清冷道:“王爷有事尽管说,不必对子衿吞吞吐吐的。”
我赶紧说道:“你可曾有喜欢过我?”
子衿一愣,随即眉头蹙了起来,神色微有些迷茫,说道:“王爷深夜赶回来就是为了问子衿这么一句?”
我点头,说道:“这个问题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却总是问不出口。既然这是一场梦,那我便不再有顾忌。子衿,
给我一个准话,让我对你死心塌地也好,对你心死成灰也罢,我只要一个准话。”
子衿皱起眉头,静静的,静静的看着我,而我紧张的居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一会
儿捏成拳,一会儿又松成掌。半晌之后,他忽然说道:“王爷,你确定你是在做梦么?”
我想都没有想便出口:“当然!”
难不成这不是梦?怎么可能?就算那家伙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把我瞬间从楚州带到长安,况且我从来的路上
到翰林院时,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这不是做梦是什么?
子衿幽幽的说道:“既然如此,那子衿也可以对王爷坦白开了说罢。”
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而子衿平静的说道:“在子衿心中,全无一人。”
心在这时忽的又落了下去,只是全无伤怀,只是隐隐有些失落。
我无法抬起头与子衿对视,苦笑道:“难道真就没有一个人能进入你的心里不成?”
子衿不再说话。
我叹气道:“原来这么多年,我便真正的做了一场梦,现在是到了梦醒的时候了。”
“王爷!”
我终还是抬起头,朝他释然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等这个梦醒了,我再也不会对你做以往的事情。”
他微微垂了一下眼睑,没有答话。
我站了起来,跛着脚走到窗边,举头看天,一片黑云遮住了月,隐隐有风拂面,虽已入夏,却是幽然凉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