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能应付。”汪扬皱著眉,好像不明白江凯为什么大动肝火。假如当时情况危急,他一定会出手。
“那死黑小孩几乎尿到我身上了!” 还说什么以前没做到的事以后会做到!混蛋!去死好了!
江凯把咖啡泼到某人老神在在的脸上,气呼呼地走了。
汪扬抹了把脸,表情非常无奈,但过了半晌又忽然轻轻地笑起来。
咖啡馆照常营业,老板汪扬亦照常架著阿曼尼太阳眼镜,坐在水吧内钻研食谱或改进冲泡咖啡的技巧,此外什么
事也不理。
江凯不用客串了,但仍是每天来喝上一杯蓝山。既然口味一样好喝,别人给自己泡,当然比自己动手好。有便宜
他一定占。
“房东先生,车行经理来找你。”艾美通传道。
啊?他的车子终于修理好了吗?江凯迎上去,一开口就抱怨,道:“你来了就好,我的车子怎样了?没有车子代
步多不方便啊,我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快要闷死了。”
“是是,对不起,要江先生久等了。”犹太裔老头打拱作揖,“你的车子已经送来了。”
“真的?”江凯眉开眼笑,连忙出去看他的爱车,“怎么好意思叫你亲自送来——”话声生生中断。
一辆电光紫色的跑车怪兽般蹲在咖啡馆门外。
江凯呆了三秒,回头道:“怎么我记得我送到贵车行的,是一辆珍珠白色的法拉里?”
“这辆也是法拉里车厂的出品,我们知道江先生对法拉里一向情有独钟。”犹太经理欠欠身,脸不改容,微笑著
侃侃介绍道:“流线型车身设计,玻璃纤维制造,今年最新款色,全球限量生产七辆,由本公司独家代理。”正
要说到车子的超卓性能,江凯已经忍不住制止他。
“就算我的车子修不好,你也不能随便塞我一辆新的啊!你这算是强迫推销吗?”
“不敢。”犹太经理赔笑。
“我不会要这辆车。”江凯生气,板著脸。
“江先生,别开玩笑了,假如颜色不合意可以换改的。”搓搓手
“我买不起的。”江凯说。他只是一个靠收租维持生计,没有稳定职业,也没有一技之长的房东啊。
“江先生只要在收据上签名就可以,钱一早已经付清了。”
江凯一愣,回头望向咖啡馆。
馆内由厨子至清洁工,自侍应到客人,全都趴在玻璃窗上看热闹。所有人都以非常艳羡的目光看著他,和他身畔
的电光紫怪兽。
只有一个人,由始至终连头也没有抬起。
那张故作冷漠的脸,叫人恨不得狠狠揍一顿。
“江先生,请不要为难我。”经理抹抹汗。他的背都汗湿了,假如江凯拒收,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搞不好公司会
被烧掉,他也会失业。
江凯默然,签下收据。经理千恩万谢后急急地离去,好像怕他会反悔似的。
这时艾美等人蜂拥出来看全球只有七辆的跑车,江凯迳自回到咖啡馆。
“嗨。”在调制咖啡的男人面前坐下,美丽的男子懒洋洋道:“新车子不错,正好开著去泡妞。”
汪扬不语,把一杯调好的蓝山放在江凯面前。
江凯喝了一口,味道刚好合他心意。
“呐,我该约会谁?船王的女儿?市议员的夫人?电讯公司的年轻主席?还是某大导演?有那样炫目的跑车作饵
,无论邀请谁,那人都愿意赴约吧?”托著腮,斜著眼。这一刻的风情若让血气方刚的侍应生看了,八成又要流
鼻血。
“你高兴就好。”汪扬抬头,轻轻地说。他的眼神被太阳眼镜遮挡,看不出情绪,“凯,你觉得高兴就好。”
江凯拳头一紧,旋即笑眯眯,道:“谢谢。那我去约遍天下俊男美女。”
汪扬目送他哼著歌转身而去,冷漠平静的脸具好像有点剥落了。
江凯果然约了船王的女儿、市议员的夫人和电讯公司主席,一起参加某大导演的电影首映晚会。
穿上华丽礼服,梳了式样优雅的发型,佩带最闪烁的饰物。江凯是天生的明星,华沙昔那过份瑰丽繁复的设计由
别人来穿会略嫌浮夸,但在他身上却只见高贵美丽。
照过镜子,美丽的男子满意地赴约。没想到大门打开,某人居然堵在前面。
“干吗?我赶时间。”江凯挑挑眉。
“别去。”沉声。汪扬皱著眉,他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感觉很不习惯。
江凯一愣,负手冷笑著说:“你不是说,只要我高兴就好吗?”说罢感到一丝痛快。
汪扬随手脱下太阳眼镜,露出慑人的黑瞳。
“但我忽然想起……”眼眸透著丝丝危险,又狂野的信息,“可以令你高兴的,还有其他方法。”他说著踏前一
步。
江凯一愣,还没会过意来,唇已经被深深吻住。
这是一个充满情欲味道,令人窒息的深吻。
江凯挣不开那强势的拥抱,意识亦沉溺在激情中,几乎无力抗拒。
“不……”
汪扬没有理会那微弱的抵抗,继续挑动怀中人的情欲,动作极尽热情细腻。
“不……迟了!”江凯猛地一咬,口腔尝到一点血腥味。是汪扬的血。
被咬伤的男人没有动气,温柔的黑眼睛像个旋涡,好像要把人的灵魂吸进去。
江凯不敢多看,撇转脸,心虚道:“我有约,朋友在等我,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汪扬没有退开,反而把人牢牢地桎梏在双臂之间。
“就让他等吧,你那些‘朋友’,你其实并不在乎,是吗?”
低沉的声音很悦耳,江凯彷佛被魅惑,不由自主轻轻闭上眼睛。
事后,江凯在床上抱著枕头,喃喃地自怨自艾。
正在抽烟的汪扬看著他,忍不住上前摸摸他的额角。
“体温正常,没有发烧啊。”语气略带困惑。
江凯抬头瞪他,看他的‘事后烟’非常不顺眼,于是一手抢过来,狠狠抽上几口。
“算了,不做也做了,反正我一向没什么节操,这次就当召妓好了。”自言自语的声音不高不低,恰恰好让某人
听见。
汪扬挑了挑眉,还没反应过来,江凯已经把渡夜资算给他。汪扬简直傻了眼,啼笑皆非地道:“怎样也好,你已
经没精力出去胡混了。”
“哼,你太看小我了。”江凯躺在床上说。
“是吗?没关系,还来得及补救。”汪扬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教人头皮发麻。
“不要以为我每次也会让你得逞啊!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江凯扬拳,但已经有点底气不足。
汪扬顺势握住他的手,送到唇边的亲吻。轻轻的,由手背到指缝都仔细地照顾到。
“你——”江凯感到一阵战心栗的快感。
“别急,才刚刚开始。” 江凯低笑,补充道:“这是售后服务,不另外收费。”
比起床第间激烈的欢爱,江凯更加享受激情过后,那份温馨甜蜜的余韵。
他无法抗拒这一刻的温存。
这事他也知道。
第五章
周末
咖啡馆提早关门,房东先生心情大好,亲自做了丰富的龙虾大餐慰劳各员工。
三星级厨师水准可不是盖的,众人吃光了满桌美食,捧著肚子大感满足。
“好好吃哦,龙虾很新鲜,味道鲜甜极了。”
“呐,是刚从波士顿买回来的。”江凯理所当然地说。波士顿的龙虾很有名,他专诚开了半天车,到当地的鱼市
场买回来,自然是新鲜得很。
“上次买的三文鱼、水果和蛋糕也很好吃啊。”众人回味无穷,高兴地说:“房东先生经常带好吃的回来,我们
很有口福呢。”
江凯耸耸肩。不能驾驶超炫目的跑车去钓美人,那么只好驾驶它去买菜了。这叫无鱼虾也好,谁叫他就是爱驾驶
呢。
“蛋糕是在尼加拉瓜瀑布区买的。”世界七大奇景之一的尼加拉瓜瀑布位于美加边境交界,离纽约市大约四至五
小时车程。由于是著名的旅游区,当地有很多别致的店铺,悠闲的江凯偶尔会穿越国境,去欣赏瀑布壮丽的景色
,兼大肆购买土产。
“水果在途经的果园现摘,三文鱼是加拿大特产。”加拿大水质优良,出产的三文鱼特别肥美,而在边境地区有
很多果园和农田,人们付了入场费便能自由地采摘。
“房东先生最近常常出门游玩呢。”以前江凯经常流连夜店,过著晨昏颠倒的生活,比较起来,现在参与的活动
是健康得多了。艾美微笑,欣慰地说:“有固定的伴儿,生活果然比较幸福。”
“什么固定的伴儿啊?!”江凯瞪眼,嘟嚷道:“我跟你家老板只不过是一起去买菜而已!”
“耶?上星期带回来的鲜鱼,不是你跟汪老板在圣露易斯湖钓到的吗?”明明是二人结伴同游嘛。
“钓回来的鱼比买回来的新鲜美味啊!”江凯振振有词,道:“你也知道姓汪的厨艺不行,需要用好一点的食材
补其不足。”
艾美翻个白眼,也懒得跟他争辩了。
“对了,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跟老板提出了吗?”她换个话题。
“哪件事?哦,想起来了。”江凯扁扁嘴,懒洋洋地说:“那是咖啡馆的事,你干吗不自己跟他说。”他是房东
,不是杂工。
“我不敢跟老板开口。”艾美小小声说,侍应生、厨子和清洁工听了也一起点头。汪扬的气质太过冷酷,员工和
顾客都不敢跟他亲近,“而且,那件事如果由房东先生提出,老板一定会答应。”
“你胡说什么啊?”江凯扬眉,抗议:“我跟他只是房东房客关系!”
“明明都半同居了。”艾美嘀咕。她亲眼看见汪扬在江凯家自由出入。
“他只是来替我打扫和煮饭。”还有偶然提供一点额外的服务,但他从不让那家伙留宿的。
“在说什么?”冷冽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众人回头,看见咖啡馆老板的冰块脸。
“老板好,房东先生正好有话要跟您说呢。我们不妨碍你们,这就先走了,再见。”艾美一口气说完,和众人一
起溜走。汪扬虽然英俊,但冷得叫人吃不消,她甚至怀疑那双总是藏在太阳眼镜后的眼睛,会不会拥有人类的感
情。
“你一出现就把大家吓走了。”江凯看著作鸟兽散的员工,表情很是无奈。
汪扬没有反应,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去留。
江凯重重叹了口气,以怜悯的目光望向这迟钝的男人。
“你还不明白吗?他们走了,我们就得负责所有的清洁工作。”
“……”耸然动容。
“喂,可以回收的垃圾,跟不能回收的垃圾要分开处理。”
“地板要抹两次,第二次用稀释的消毒剂抹。”
“椅子和桌子也要消毒,碗碟擦干放进柜子里。经营食肆,保持卫生很重要。”
在江凯指挥下,一片狼籍的咖啡馆渐渐回复整洁。
“吃剩的食物不要丢掉,那是流浪猫狗的夜宵啊,你得拿到后巷去喂它们。”
汪扬听见,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这是咖啡馆的传统。”江凯耸耸肩。这传统自上上代店主创立以来,一直严格地执行。就算在咖啡馆关门不营
业的日子,他也特地去买猫粮和狗粮回来款待那些长期食客,“假如招待不周,它们会不高兴的。”
“……明白了。”人类多数屈服于传统,汪扬也不例外。而意外之喜是懒散的江凯居然主动跟他一起去。
“这工作平常都由艾美负责,你不知怎样做吧?我来示范一次好了。”
虽然是给流浪猫狗的食物,但也要谨慎处理。不能提供含盐量过多的东西,肉类要剁细,最好混入一点碎碎的蔬
菜。
附近的猫狗被喂饲惯了,好像懂得辨别时间般,每晚准时来到咖啡馆的后巷等候。
江凯被它们热情围绕的情景落入汪扬眼中,冰脸不禁露一丝温柔的笑。
“喵!”忽然,一只大花猫来到汪扬脚边,亲热地磨蹭。
汪扬愣了一下,蹲下来摸摸它的皮毛。
大花猫的身体还算干净,看来咖啡馆的传统除了为它们提供伙食,也包括为它们定期清洁。
轻笑声忽然响起。
汪扬抬头,看见江凯朝他眨眼睛。
“很可爱,是不是?”
汪扬微一犹豫,点了点头。
“第一次摸到猫。”说起来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千真万确。他是个没有童年的男人,长大后对这些温情和软性的
事物也不感兴趣。
“我也猜到。”江凯柔声说。刚才汪扬脸上有点好奇,他从没见过,也没想过这男人也会有这种表情,“喜欢的
话,收养一头好了。”指指猫群。
汪扬微微一笑,还没回应,远处忽然传来声声微弱的呜咽。
“什么声音?”江凯问。
汪扬比他警觉性高,注意到声音的来源。
“在巷口。”巷口亮著微弱的街灯,停泊了几辆汽车,两边路上种了些常绿植物。
江凯走过去,汪扬无声跟在他身后。二人来到灌木丛旁边,呜咽声变得清晰了些。
“好像是小猫的叫声。”这方面江凯比较有经验。
那稚嫩的,凄凉的声音好像在救求。
“它在哪里啊?”江凯四处翻找,神情有点焦急。
汪扬看了他一眼,忽然闪身窜进一辆汽车的车底。
“喂?你在干吗?”江凯吃了一惊,探头张望。
汪扬没有回答,动作敏捷的他已经从车底出来了。
江凯看见他的身上沾满油污和泥泞,手上捧著一头受伤虚弱的小猫。
“没事了,不用担心。”汪扬微微一笑,把小猫交给江凯。
某角落,停泊著一辆与黑夜溶为一体的黑色跑车。
车厢内的二人使用红外线望远镜,把这一幕完整地收进眼底。
“他变得软弱了,居然为一只畜生钻进车底。”
“……不,他只是变得心软了。”
“一样!心软就是最致命的弱点。”
“……”
“我们不需要弱者!”
“……”
“在我们的世界,弱者没有存活的空间。”男人冷冷一笑,牵动脸上蜿蜒的疤痕。
从通宵营业的动物医院回来,二人先把脏兮兮的小猫洗干净,再拿牛奶喂它。
“来喝吧,小东西。”江凯笑眯眯。小猫大约半岁,短毛,浑身黑漆漆的,但四脚却洁白如雪。一双绿油油猫儿
眼冷冷的瞪著,神态倨傲,警戒性高,模样儿有点凶恶,一点都不黏人。
它并不是一只可爱的小猫,反而像头小小的黑豹。
不过江凯好像很喜欢它。
“过来,没人会伤害你的。”
小猫眯起眼,冷冷地看著他。过了一会,才踏著轻巧敏捷的脚步走过去,优雅地喝起牛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