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侧身准备从他身边走过。刘宇轩手中提着袍边,十万火急的赶了过来,见到院中的情形不由
一愣,随即拜倒:"......五爷。"
"城中情况如何?"淡淡瞥他一眼,刘宇轩立即一个激灵的俯身禀奏。
"刚刚下了禁令,所有百姓一律呆在家中,不得外出,现下情况尚好。"
"城外呢?"
"夏侯将军驻守城门,叛军还未发起进攻,卑职觉得,他们似乎在等什么......"刘宇轩皱起眉头,有些疑惑的说
道。
莫非是在等我?夜雪川想与我在战场上一较高下么?可惜现在不行,靖安的大军还要有三天才能到,我必须想方
设法的拖延时间,准备一击而中。
"看看去--"神色带着冷峻的抬脚就走。
"五爷--"身后传来熟悉的高声呼唤,语调中竟然带着几分凄厉。
我心神不禁一颤,止住了脚步。
"求爷重新启用子墨!"他直直的到我身前,俯身拜倒。
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呵斥道:"让开。"
子墨跪在脚边,神色恬静,气息稳定,没有半丝紧张之色,自然也没有半点要让开的意思。
是笃定我不会去惩罚他,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再有什么惩处?
暗自叹了口气,看他眸色安稳坚定,丝毫没有退让之色,有些疲惫的挥挥手:"......起来吧"。
他闻言低头叩首,额间垂落的几缕发在风中轻轻舞动,使得清俊的面容带着水一样清澈和深深隐藏其中的淡淡的
忧伤。
刘宇轩怀着担忧却不敢出声,只能紧紧的盯着子墨清冷挺拔的身影。
赶到城门时,夏侯晨正在箭楼上敏锐的观察着城门外叛军的动态。
见到我,立即迎了上来,翻身拜倒。身边的将士们一见将军行礼也都噼里啪啦的一溜儿都跪了下去。
"都起来吧,夏侯,情形如何?"没空去理会那些俗礼,挑了重点的问道。
"五爷,属下让副将领了一支兵马出了城门,先会会那帮乱民。"夏侯陪在我身边,望城门下看去。
只有两千余人,又不携辎重,也不围城。这样的打法与其说是进攻倒更像是一次交手,彼此间的带着试探的较量
。
昨夜所见的夜雪川一身银白的铠甲,矫健地端坐在火红的战马上,神情严峻,越发显得人如虹,马如龙。
他抬头看着我,锐利的目光闪烁,忽然手中长剑一扬,身旁窜出一人,体魄过人,拉起一把巨大的战弓,"砰--"
的一声,金色的箭头带着风的呼啸声,直奔我面前。
第四十章
那金黄色的箭头带着太阳般耀眼的光芒和一股凌厉的杀气,直直的扑射到眼前。
秦封站在身侧,一个漂亮的旋身拔剑,想要挑落那破空而至、疾如流星的箭。
未料到"叮--"的一声,犀利的箭并未被长剑削断,反而变更了方向,更快速的直奔我的前胸。
我振臂而出,衣抉轻扬,侧身险险一避,右手稳稳地接住了那只金色的箭镞。
众人只见我身姿微错,便轻易得截住了那惊天的一箭,而此刻我身着铠甲,又衬着冷沙寒风,将铠甲下露出单薄
的绸带衣抉吹得猎猎作响,有着说不出的英姿飒爽,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没有理会士兵们发出的阵阵喝彩,我往城下看去,眼神却是异常的凝重。果然是绝怀天下的一箭,想必刚才射箭
的人应是宛西国有名的神射将军,此时却是一身兵卒打扮混在叛军之中。
胸口有一缕绝细的痛,刚才那雷霆万钧的一箭又怎能轻易躲过,还是被那霸道的箭气伤到了一些。
暗自叹气,静静的侧目望向远处的大好河山。今日必得让夜雪川甘拜下风,才能杀杀宛西国的锐气才行。
必要时,这个夜雪川不能留了。
"欧阳过来--"
我低下头对着子墨轻轻吩咐了一番,他立即躬身领命而去。
抬头看着不远处那傲如烈火般的清俊少年,朗声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将军可有胆量愿闯一下先王留下的五
行阵法?"
一席话说得清晰明朗,铿锵有力,还带有一丝细微的挑衅,两边的士兵们顿时鼓躁起来。
"好,"他双目炯炯的看了我一眼,身姿利落的直接从马背上腾身而起,落在阵中。
我见他一身白甲,领系红绸,随着沙场的狂风而飘动,一脸肃然目光深邃,动作坦荡而磊落,站在阵中依然满身
威势,不可逼视,暗中叹道果真是个好儿郎。
锵一声,他手腕轻舒,长剑便抽出了出来,雪亮的剑锋划过冷风,嗡嗡作响。就是这样一身浩然的剑气,任谁也
不敢再看轻这斯文秀气的年轻将军。
站在我身边的秦封即使再次看见如此漂亮的剑法,依然禁不住露出一丝艳羡之意。
只见那银色的光芒如池水般轻柔地漾开,竟然将阵中萧萧冷肃的杀气也轻而易举地包容,他练的正是那所谓的正
道武学,只可惜功力还未到,不然的话也不会在那天夜里的箭阵中露出破绽。
对站在阵边主持阵法的子墨点点头,他便沉着的拿起红色令旗,喝道:"起阵--"
这次用的五行阵法,是由先王根据当年诸葛武侯留下的武侯八阵改动创立的。以前子墨随我打仗,我们闲来无事
时便一同研究,在这个基础上又做了些颠倒的修改。同时因为子墨的冷静分析与足智多谋,这些年来一直是他担
任着这个阵法的主持。
五行八卦阵看似复杂,其实只需谨记自己的位置,按照阵法变化走位就可以了,八卦阵又分八个门户:休生伤死
杜景惊开,困在阵中之人要是踏错一步,便会受到损伤,只要能够辨出生门,便能逃脱阵势。
可惜夜雪川空有一身好武艺,却对五行一窍不通,刚开始对付踩着阵法慢慢变动的八个人还游刃有余,可是这一
点被子墨也看出来了,果断的令旗一换,翠绿色的令旗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夺人的光芒,仿佛是带着杀气般的
扑向了夜雪川。
阵法随之立变,越来越快,越缩越紧,八人之间的相互掩护、踩位踏补,凌厉的攻势让夜雪川长剑的威力发挥不
到三成,渐渐的他越感吃力,疲于应付。
子墨默默的抬头看了阵外的我一眼,我冷然的看着阵内,微微颔首。子墨拿出正墨黑色令旗,,大声喝
道:"收--"
阵法立即收缩,八人绕着中间的夜雪川飞转起来,攻击几乎是从四面八方的攻向他,刹那间夺去了他所有的生路
。
两阵士兵们都不由自主的发出惊呼,眼看宛西国的大将军顷刻间便要毙命于五行阵下。
但是,夜雪川毕竟是夜雪川!他手中长剑轻折,一道强烈的阳光从剑面上反射出去,照在正面进攻的人眼中,那
人不由动作一缓--
就是这一瞬间的时间,夜雪川一个纵身挡开身上其余的攻击,手中长剑飞速疾刺,堪堪的向阵边主持的子墨而去
。
他竟然已经领悟道惟有杀了子墨,这奥妙的阵法才会彻底的停止下来的道理。
第四十一章
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冷气,惊慌失措地看着阵中突发的情况。
可是我知道,只要子墨拿起令旗来变动阵法即可自行解救,果然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面土黄色的令旗。
我冷眼看着,土黄色的令旗便是专门用来对付眼前这种直扑阵法主持情况的。可不知为何子墨的手抬到一半竟然
停住了,他站在那里,眼睛却怔怔的看着我,墨黑地眼眸中流露出一丝古怪的神情。
令旗只举到一半,阵法便没有变动。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众人情不自禁倒抽冷气的声音,眼看子墨便要丧命于夜
雪川的长剑之下。
隔得那么远......再快的身法都来不及挪过去。
我的心也仿佛是带着绝望的停止了跳跃。难道说他竟然决心死在这里,死在我面前?
人若是打定注意要死,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活着。
身体几乎是带着直觉的反应了,右手指尖一扣,银珠夹着一缕劲风撕破呼呼的冷风,朝剑尖撞去。
"噌--"的细微一响,银亮的剑尖被撞歪二分,斜斜的依然带着巨大的威力刺透了子墨的肩膀。
就在指尖弹出的同时,我身姿一错急急地掠了过去。
紧紧地擒住他的双臂,将他带入怀中,随后而到的秦封立刻拿起白色停字令高高扬起,五行阵算是停了下来。
子墨半靠在我怀中,神情中有着说不出的疲倦,脸色苍白着一语不发。
我心中怒火渐盛,冷冷的看着他,凌厉的眼光恨不能戳死这个不成材的东西。
想起当年初见的那一日,他还是个眉清目秀的垂髻稚童,被他父亲带到我面前,学着大人模样的给我行礼,还带
着些许奶声的叩首说道:"惟愿辅佐五皇子殿下,尽心尽力。"
往事如烟已逝,可是现在......
我紧紧的闭眼,指尖还因为刚才险些失去他而不住的轻颤着,我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冷冷的问他:"是
谁说过要尽心辅佐本王一生的?"
对我的滔天怒火,子墨神情显得异常疲倦,他垂下眼睫轻声道:"五爷......您早该下令处死我了,为何只打了
几棍子......我其实也委实无颜见您,每看一次,就像是提醒我曾经背叛过您,再也不配得到原谅......"
"只可惜,只可惜,"他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知我者谓我心伤,不知者谓我何求......我心......何伤......"
那双素来清澈坚定的眼眸中璀璨的神采渐渐淡去,变为一泓死寂,他看了看我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站在一旁的刘宇轩再也忍不住了,哽咽着叫了声:"阿逸......"
我狠狠的将他的身体抛向侍侯在侧的秦封,秦封立即小心翼翼的接着,拿出了大内治伤的圣药金续膏,替子墨草
草的先裹了伤口。
原本弥漫着硝烟味道的沙场因为这场变故而悄无声息,两边的兵卒们都带着震惊地看着这一连串发生的变故。
我的胸膛用力的起伏着,带着冷怒的目光看着有些狼狈的从五行阵中走出的夜雪川,淡淡说道:
"夜将军,明人不说暗话,你孤军深入,已犯兵家大忌,我流西城高墙坚,内有精兵守卫,外有主力大军不日即
到,我相劝于你,不若乘着还没有大的伤亡时见好就收,本王也会上奏朝廷,既往不咎。你好生去思量。"
他对着我古怪的笑了笑,施礼道:"多谢将军手下留情给雪川一线生机,雪川知恩图报,有一物相赠于将军,望
将军笑纳。"
说罢从怀中掏出衣物隔得远远的扔了过来。我伸出手臂轻轻接住,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蓝玉绶带。
繁复而华美的花纹,难得一见的深蓝色玉带,都象征着主人高高在上的地位,是那样的眼熟。
这个......分明是蓝矾身上的绶带,怎会在夜雪川手中,难道说......
我霍然抬头,手指不由的抓紧了这条腰带,眼睛微微眯起,夜雪川几个纵身后已经回到了马背上,他腰背挺拔,
双腿夹着马腹转过身来,回头对着我朗朗一笑,
"将军必定熟悉吧,在下明日午时在三里坡上等着将军一同把酒临风,如何?"
我冷冷一笑,有我回旋的余地吗。"......甚好,只望夜将军能将本王的人一同带来。"
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利落的策马转身飞驰而去,整个队伍很快的随着他的挺拔的身影消失在了我们眼前。
第四十二章
回到驿馆,手里拿着那条蓝玉绶带坐在桌边怔怔的出神,是蓝矾的不会错,这个玉带我都看了那么多年了,那上
面每一条繁复雅致的纹路都是那样的熟悉。
因为矾儿姓蓝,刚巧那时番邦有蓝玉进贡上来,我便问父皇讨了来,那时他才十来岁的模样,总是乖巧老实的跟
在我后面,每天都努力着苦练武艺。
当他看到这条绶带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爱不释手的摸着,那双纯良干净的眼眸特别的黑亮,散发出柔柔的笑意。
那么多年过去了,昔日的小童早已长成英姿秀拔的少年,但这根绶带从不见他离过身。
其实,我一直就他是一块璞玉,放在身边以我的方式小心仔细的雕琢着,满心欢喜的看着他展现出耀人的光华。
"王爷,喝点水吧。"楚瑞捧着热腾腾的茶放在我面前。
"嗯,"我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温柔贴心的楚瑞,不由叹了口气,抬头问道:
"......子墨怎样了?"
"秦封大人说他伤得不算很重,但是这里地方偏僻,药材贫瘠,可能不适合养伤。"
楚瑞走到我对面托着腮坐了下来,一双妙目盈盈的看了过来。
"让他们到我随身带来的药材里去翻翻,凡是对子墨伤口好的尽管先用着,不用考虑给我留着,等他伤势好点了
,便立即差人送他回京。"
"嗯,"他低头叹了口气,"王爷,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此刻我已除去甲胄只着着浅黄色的丝织单衣,胸口的地方被先前那凶猛的利箭刺破了点皮,印出了些血迹。
我敞开衣服,伤口并不深只是长长的一条,楚瑞仔细而小心的替我抹着伤药,都已经上了厚厚的一层了,他还不
收手的在那里抹着。
"好了,"我不由笑了起来,拍拍他白嫩的忙个不停的小手,"够多了,这样的小伤就抹那么多伤药,御医要是看
到你这样糟蹋治伤的圣药,不知有多心疼......"
话还没说完,怀中忽然被大力的扑入,该死,还撞在了我的伤口上。我咧咧嘴看着这个纤细的少年抱住我的腰轻
声的啜泣着。
心一下子软了下来,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他瘦弱的肩膀上,温和的问道:"怎么了,炎华?"
他的身子微微的颤抖,说不出的可怜可爱,半响抬起红红的眼睛,带着软软的哭音说道:"我不要你受伤......"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认可我接受我的人......我、我......我知道自己不该对你有奢望,可是我就是控制
不了自己,我想要接近你......看到你受伤我就难受......"
我只好默默的看着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听着他压抑着抽噎的声音,这个来自未知世界的少年有着一颗敏感
纯净的心。
"不要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啊,"替他抹去晶莹的泪珠,那张漂亮的小脸简直可以媲美兔子,我心里微微的酸着
,未料到这个少年竟然已对自己如此情深。
"只要你愿意,就留在本王身边如何?"
他含着眼泪点点头,嘴角可爱的勾了起来,对着我羞涩的笑了笑。
真的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我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楚瑞原先的模样,只觉得眼前之人的模样一颦一笑都是
天真坦率说不出的可爱漂亮。
忍不住略带宠腻地低头吻了他饱满雪白的额头,"好了,去替我找些吃的吧,饿了很长时间了。"
他微微的惊呼了一声,有些懊恼的立即退了出去。
禁不住又笑了笑,发现自己和楚瑞在一起竟然连笑容都多了起来。
摇摇头,叹息着拿起了桌上的绶带,不知蓝矾现在如何了,怎会落在夜雪川手里呢。
我慢慢的沉下心思仔细的看了起来。
过了半刻功夫,忽然一阵狂风从窗外吹进,打的窗子"啪嗒"一声巨响。我一惊,霍然抬头。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脚步声凌乱了起来,我不禁皱了皱眉头,正要出声问去,窗下传来秦封恭谨的声音,
"爷,八爷来了。"
这么快!我心中一动,微微拔高声音,"请--"
没想到靖安竟然将行程缩短了整整三天,我站起身子迎到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