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知道了。」长孙倚风叹了口气,「我会找你的。」
格萨尔点了点头,突然又转了话题,「这条街尾有个卖烙饼的,他的饼很特别,你应该去看看。」
看?不是吃吗?
长孙倚风疑惑了下,格萨尔已经带着妻子离去消失在人群里。
他只迟疑了会儿就朝街尾走去,格萨尔既然这么说,就表示那家店有什么。
沿街慢慢走着,还没走到街尾就闻到了大饼的香气,拐进了巷子,一个大叔正把烘好的饼给铲起来,卖给几个零
星的客人。
那大叔一抬眼望见他笑着道歉,「抱歉呀这位公子,今天不够十个饼啦,何况万先生的摊子也要收啦,您明天再
来吧,再早一个时辰差不多。」
万先生?
不管是关内外姓万的都不多,长孙倚风只是笑着,像是随口应着,「您老怎么知道我是找万先生的?」
「欸,您是外地人,一瞧就知道了,会懂得跟我买饼的都是街坊邻居,外地人来买饼都是讨万先生开心的。」卖
饼的大叔笑着回答。
长孙倚风思量了下,掏出一块银子给那卖饼大叔,「这最后一个饼就给我吧。」
卖饼大叔愣了下,「公子,这么大的银子我可找不开呀。」
长孙倚风笑着,「我也没带碎银子,无所谓,大叔您就收下了。」
卖饼大叔欢欢喜喜地收下,连声道谢。
长孙倚风接过饼,跟着开口,「敢问大叔,不知道除了您的饼还有什么东西能讨万先生开心的?」
卖饼大叔把最后一张饼铲起来递给他,笑容满面,「欸,你真问对人了,万先生最爱的除了我的饼以外就是茶了
。」
卖饼大叔收拾起炉子,边回答着,「您可别看万先生的卜卦摊子小,他可是隐世高人哪,他对吃可是讲究的很,
他喝的茶一定要柳州出产的玉露香茗,再来就是酒,唐家的雪烧可是不能缺的。」
卜卦摊子?
长孙倚风慢慢把卖饼大叔的话组织起来,「那万先生这么讲究的话,他平常都吃些什么呢?」
「欸,公子可问到重点了。」卖饼大叔笑得开心,像是在讲故事,「他的三餐都是他妻子亲手给他做的,听说他
妻子是曾是京城名厨,他俩一见钟情,为了要在一起,他妻子放弃了工作,他则为她背叛了家族,他们离开家乡
来到这里,他不舍得妻子工作,于是他替人卜卦,挣点银子。」
长孙倚风装作听得很有兴趣,虽然觉得这大叔有些可疑,但目前听起来只是个很普通的故事,「那…万先生的卦
可真有那么准?」
「当然呀。」卖饼大叔惊讶地望着他,「您没听说过长孙将军的故事吗?」
长孙倚风愣了下,没想到这会扯出他爹来,他随即摇摇头,「…没有。」
「公子您一定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关口的人都晓得这个故事呢。」卖饼大叔收好了炉,索性端了茶出来坐在门口
,倒了杯茶给长孙倚风,顺口咬着自己的饼。
「还请大叔告诉我了。」长孙倚风笑着接过卖饼大叔递给他的茶水,心底却开始疑感起这位大叔的身份,他太过
亲切也知道太多,应该不只是个普通卖饼的大叔,只是…既然他是格萨尔提点他来的,他也感觉不出这位大叔有
功夫底子,至少不会是有害的人。
长孙倚风还在思考着,鼻端充斥着饼的香气,一直闻着饼香也觉得有些饿,手上的饼热腾腾的,他干脆也拿起来
咬了口。
这一咬下去才知道这饼有多好吃,不是一般人拿着当干粮啃着的那种又干又硬的饼,那大叔的饼咬下去又软又香
,咬在嘴里却相当有咬劲,饼里头淡淡的酒香不像是一般米酒,倒像是揉进酒酿一样。
「大叔,你这饼这真好吃。」长孙倚风惊讶地望着那卖饼大叔。
「当然。」卖饼大叔见长孙倚风惊奇的模样也觉得得意起来,「我的饼可不是一般的饼,我一天只做一百个,不
多不少,不随便卖人的。」
长孙倚风边咬了几口,想着可以带点给雷子云吃就好了,但是念头一转又想起自己因为他烦闷到想杀人了,还带
什么饼…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卖饼大叔开始说起故事来。
「这大概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关外可没有现在这么平静,那时孝亲王爷还没有镇守边关,夷人跟跟钦人不合
时有动乱,焰人刚好夹在中间,为了不让他们的林子变成战场,极尽全力去保卫地盘,可是焰人的内斗在那时候
刚好达到最高峰,当时是万先生卜了一卦,告诉老族长那个月初到林外三里去,必有贵人可以解决这些难题。」
卖饼大叔喝了口茶,继续说着,「当时老族长已肺病缠身,打算把族长之位传给长子万三生,就是现任族长,但
是他们因为族里内斗严重无法分身,于是万先生,就担起这个责任,连夜从防守严密的族里逃了出去,在林外三
里等待多日,真的在初一的时候看到了贵人,就是长孙将军回朝的大军。」
「万先生一人独自拦下大军,要求要见长孙将军,幸亏长孙将军宅心仁厚,没有杀他还愿意听他说明为何阻挡大
军去路,后来听了万先生的话,派了陆副将军率领二千骑兵前去帮忙平定夷人和钦人的争战,后来神勇的陆副将
军果然很快平息了战乱,还救了因为内乱而无暇顾及外忧的焰族人,陆副将军却因此受了重伤,于是在焰族休养
了三年才离开,焰族人为了感恩他的救命之恩,二方答应暂时停止内斗。」卖饼大叔停顿了下,再喝了口茶。「
这故事真要说可长的呢,总之呀,那万先生的卦就是因为这事给出了名,也因为副将军是万先生请来,于是万三
生才顺利地接下族长之位,二边和平共处了二十年。」
「那万先生跟族万三生是什么关系呢?」长孙倚风问道。
「他们是亲兄弟,只是没有人知道万先生叫什么名,有人问他总称自己无名,所以也有人叫他无名先生。」卖饼
大叔再倒了杯茶给长孙倚风。
长孙倚风想了下,他听过焰族内斗的事,那是格萨尔告诉他的,听说老族长曾有个兄长,是原本该继承族长之位
的,但是他在继承前意外死去,他的独子当时还年少,因此族长之位传给了他弟弟,那个独子急于争回他觉得应
该是属于自已的族长之位,于是焰族内部分成了二派,内斗多年。
如果当时祥叔在焰族曾待过三年,又给了焰族这么大恩惠的话,那么他在那里娶妻生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他走后把独子放在族里也是可以想象的,那陆准看来也近而立之年,若是祥叔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公子,天色不早了,我明天留十个饼给您,您直接过来拿就可以上万先生那里了。」卖饼大叔起身,拍了拍身
上的饼屑。
「谢谢大叔,可真麻烦您不少。」长孙倚风笑着起身。
「不用客气,您外地来的我给您指指路。」卖饼大叔笑着指向另一头的巷子,「您明儿个打这直走过去,二个路
口之后右拐第三间就是万先生的家了,只要闻着这饼香他随时都会为您开门的。」
「真是多谢大叔的帮忙。」长孙倚风笑着,脑中却突然闪过个念头。
这大叔太过热心,就算他多给了些银子,他刚所说的也不像只是一般流传的故事而已,从来没有人知道万三生有
弟弟,况且若这位大叔的饼每日只做一百个,不随便卖给外人的话,他何以马上就愿意卖给自己还热心指路,若
是这位既是传奇人物,又是难得一见的焰族人有这么好找的话,那他的摊子肯定早被人挤破了,或是被想进焰族
的人给带走了,消息灵通到这种地步的,他只认得一个人有这种手下。
「大叔,我可以再请教您一件事吗?」
「当然,公子请说。」
「大叔刚提到二十年前的内乱,关外四大族,当时夷钦二族斗争,焰族内乱,那雩族呢?可算平静?」长孙倚风
带着好奇的神情开口问着。
「欸,这您就不知道了。」卖饼大叔边收摊边回答着,「雩人当时自顾不暇,他们族长年老得子,夫人难产生下
的却是个白发盲眼的孩子,夫人难产而死之后,族长担心别人知道他孩子的状况,又怕钦夷二族的斗争会牵连到
他们,于是整族南迁百里,直到二十年前才迁回原地……」
卖饼大叔看见长孙倚风的神情,停口没再说下去地苦笑了起来,他该记得长孙倚风跟雩人的交情有多好,这种事
可不是随便路人可以知道的。
长孙倚风轻叹了口气,说是无奈也不是,但多少有些懊恼,这些天来他需要懊恼的事实在太多了,「我没见过他
有您这种年纪的手下。」
卖饼大叔尴尬地笑着,「是呀…我年纪是大了些,不过在关外年纪小难办事,我虽然年纪大些,也跟了他十年了
。」
长孙倚风刚刚得到消息的愉快感全没了,终究他还是得靠别人才能拿到消息。
卖饼大叔见他沉默着,半晌才轻咳了声,「咳,那个…总管说您要是没发现就让我别说,要是您发现了,要我带
句话给您。」
「嗯?」长孙倚风抬起头来望着他。
「他说,别太逞强,需要人帮忙就说,一个人乱来是成不了事的。」
「嗯…」长孙倚风应了声,深吸了口气,「我一出关你就知道了?」
「您跟雷爷进了韩府我才知道的。」卖饼大叔笑着,「总管没有要我特别盯着您,他只提醒我要是您进城了就注
意,因为没有出事您不会走进渝北关。」
这的确没错,若是雷子云没有出事,他不会走进渝北关,不会走进韩承浩的地盘,更何况是接受南宫小叶的帮忙
。
「您也不用太介意。」卖饼大叔又接着开口,「不管总管有没有交待,您最后无论都得找上我的,因为除了我没
有人能找到万先生。」
「我知道了。」长孙倚风笑着,「谢谢您,我明天会再过来。」
卖饼大叔见他笑了,大概是不在意了,忙点点头,「我等您过来。」
长孙倚风转身要走的时候,卖饼大叔又开口唤了他,「长孙公子。」
长孙倚风回头,卖饼大叔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您应该不知道,但是我这条命是老将军救回来的,他从战场上把
半死不活的我捡回来,帮我找了好人家收养我,学会了这一手做饼的工夫,我为了报答他在养父母过世后,原本
上京想做饼给他老人家吃的,可是上京才知道他过世了…所以才又回到边关来。」
长孙倚风看着他有点难过的样子,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一直认为无情的父亲,对他的孩子以外的人倒
是都很有情有义,别人家的孩子他能照顾,为什么要放弃自己的孩子?
长孙倚风早就不想去探究那些,但若是二年前的他,也许会告诉这卖饼大叔,那个人除了生下他以外与他无关,
但是现在他却说不出口。
长孙倚风轻叹了口气,微笑着开口,「您的饼很好吃,我代我父亲谢谢您。」
卖饼大叔像是松了口气,红着眼眶道谢,长孙倚风只是摇摇头,要走时又想起慕容云飞,迟疑了下又开了口,「
大叔…请您告诉总管我很好,要他不用担心。」
「我会的。」卖饼大叔笑着连连点头,目送着长孙倚风离开。
7
长孙倚风一路闷回韩府,他想着格萨尔的话,想着卖饼大叔所说的,又想起慕容云飞。
所有事情都杂在一起让他觉得头痛,他想着明天要去找那个万先生,既然祥叔当年是他找来的,那也许祥叔现在
也是为他而来的,只要找到他也许可以找到祥叔,找到祥叔之后,也许祥叔能带他进焰族,或是告诉他陆准在哪
里。
不然,至少也得问清楚始末,祥叔到底惹上什么麻烦,在二十年后还得回来还债,现在孩子应该已经在凤凌谷了
,至少他得解决祥叔的事,再来烦恼怎么说服陆准对孩子放手。
长叹了口气,转念间又想起格萨尔所说的,自己太过于自大,自以为一个人可以做好所有的事,嘴上说着不要任
何人帮忙,到最后仍然是这些朋友帮了自己,这些恩情又叫自己该怎么还?
还有雷子云,虽然一直想着自己不该带他来,但是终究自己也放不下他。
有些东西,你没有拥有过就不会想要,一旦你握在手中了,就无论如何都放不了手。
他边想边恼地走进了韩府,穿过花园要进房的时候,听见谈笑声。
门并没有关上,他轻推开门,南宫小叶正坐在床边跟雷子云聊天,大约是说起往事,两个人笑得十分开心。
长孙倚风不自觉地心头火起,他已经被这些事情给烦得快要爆掉了,他不知雷子云还有闲情逸致跟旧情人说笑。
南宫小叶一抬头看见长孙倚风,掩嘴笑了起来,「唉呀,倚风回来了,看他一脸要冒火的样子,我还是早点走好
了。」
雷子云回头望着长孙倚风,果然是一脸不悦的样子,他苦笑着看向南宫小叶,「妳快回去吧,韩大哥一定在找妳
了。」
「我明天再来看你,好好休息,可别乱来呀。」南宫小叶回着,边睨了长孙倚风一眼,亲昵的按了按雷子云的手
,才起身离开。
长孙倚风瞪了南宫小叶一眼,见她出了门,气得甩上门顺手把门栓上,才走回桌边倒了杯茶喝。
雷子云看着他难得孩子气的举动笑了起来,「你回来了。」
「嗯。」长孙倚含糊地应了声,他不想把气出在雷子云身上,他更气的是自己,已经一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了,到
这种时候连南宫小叶特意的愚蠢举动都能惹自己生气要怎么办正事。
他越想越郁闷,以前没遇见雷子云的时候,他完全不会被感情所困扰,不会失去理智做些蠢事。
这几天雷子云倒是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提,只是安静的休养,乖乖地吃药睡觉休息,所以也复原的很快,他们
没说上什么话,不知道是雷子云觉得碍了他的路而内疚,或是知道他心烦所以没多说。
但是这样的安静反而让长孙倚风觉得更烦躁,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上怀里那块玉佩,越想越闷。
他起身走了过去,从怀里掏出那块玉塞进雷子云手,「这还给你。」
雷子云怔了下,看着手上的玉,过了半晌怀念地笑了起来,「你哪来…」话说一半就停了下来,还能有谁给他的
?
雷子云笑着,「小叶给你的?」
「嗯。」长孙倚风只简短地应了声,看着雷子云似乎很欣喜和怀念的神情。
「我几乎忘记这块玉了。」他爱惜地抚摸着那块古朴的玉,然后居然就这么收进了怀里,抬头望着长孙倚风,「
谢谢。」
长孙倚风愣了下,随即叉起手臂瞪着他,不自觉地提高了声调。「你不打算送给我?」
雷子云笑了起来,「你想要?」
「不想!」长孙倚风觉得自己几乎是在怒吼了。
他觉得一切事情都不在他的掌控内,他什么事都没办法做,他觉得烦躁郁闷,他觉得他什么事都没做好。
「我当初就说我不要的!」长孙倚风突然就接着说下去,他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把话说出来,就算是他知道自己
是在拿雷子云发泄情绪也一样,「你绑住我,我没有办法任意做事,任何行动都得先想到你,我做什么决定都担
心你觉得不好,我还得担心我不小心送命会让你活不下去,现在你居然连这块玉也不给我!」
话说完长孙倚风就后悔了,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说出口的话有这么愚蠢过,他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那块玉,他只
是觉得难过而已。
雷子云只是淡淡笑着,脸上的神情非常认真,「那么,我做到了,你不能没有我了。」
长孙倚风怔了住,他没想过雷子云会这么说,但是所有情绪一涌而上的时候,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