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贺兰眉头微微皱着叹了口气道“这是祖宗规矩”
“就是不许”楚熙然执拗起来往往也是不容人反驳的“信不信我用楚家的十万大军压平了你紫禁城,看你还怎么
选秀女!”
“胡闹!楚熙然,你这是在威胁朕么!”贺兰若明怒吼声响彻屋顶,楚熙然却不为所动,冷眼看着贺兰因为愤怒
而扭曲的脸庞,轻声说“贺兰若明,我楚熙然到底算你的什么?”
第十六回
其实话一出口,楚熙然就已经后悔了。
他不该如此冲动,明明知道兵符是楚家和当今皇族最忌讳的一件东西,却被自己这么冲动的脱口而出。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灭门之灾,自己怎么在这个时候会如此不理智呢?
他冷静了下来,用不痛不痒的声音避开贺兰若明的质问,反问道“贺兰若明,我楚熙然到底算你的什么?”
贺兰没有回答,只是喘息着胸口,一眨不眨的看着楚熙然刹白的脸。
“妃嫔?男宠?还是你握在手上的棋?”楚熙然深吸了口气,继续问道“贺兰若明,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哪怕
一点点?”
“朕可以宠你,可以骄纵你,可以喜欢你,可是,楚熙然,朕不会爱你,因为朕是这天承国的天子,是一国之君
!”
贺兰若明的话彷佛当头棒喝,敲醒了楚熙然,他还是笑着,声音依旧那般缓慢,他说“前儿你告诉我你的宠妃怀
了龙种,今儿你告诉我你要选秀女,因为你是皇上,所以我必须每夜等着你来临幸,因为你是皇上,我就必须忍
受你夜夜在不同的宫殿留宿,因为你是皇上,我就必须笑着恭喜其他女人怀上了你的孩子?贺兰若明,凭什么你
是皇上却要我去承受那么多隐忍那么多?我也是个男人,是个有尊严有感情的男人!”
楚熙然说着说着,觉得这一招戏演的太狠太真,连心也都跟着一块儿疼了,眼睛也变得模煳,彷佛有液体滑过脸
庞,温温的,咸咸的。
他听见自己说“贺兰若明,为什么我要进这后宫?为什么我偏要遇上你?为什么我会爱上你”
贺兰震惊的看着楚熙然带泪的容颜,伸手,想去为他擦去泪痕,可却因为对方的闪躲,生生停在了半空。
他听到楚熙然忽然展开笑颜,还是那般明亮灿烂的笑,彷佛前一刻哭泣的不是他楚熙然。
“若明,我会好好做你的妃子,从此,只是楚妃楚熙然”
那一抹释然,那一抹放弃,让贺兰若明来不及抓住,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贺兰看着自发解开睡袍,赤裸裸站
在面前的人,第一次有了想逃的念头。
可楚熙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一边为他宽衣,一边说“皇上,臣妾会尽好本分”
永和宫的灯灭了,
又是一夜的颠鸾倒凤,
又是一夜的纠缠不休,
只是,那一夜,有人亲手下葬了一样东西,
他管他称作,心。
耳边回荡着纳兰的那句话,
“熙然,别丢了心,护着它,这后宫就没人能伤得了你”
纳兰,从此,真的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到我了。
楚熙然还是那个楚熙然,可又不再是那个楚熙然。
贺兰每次看着朝向自己笑得妖媚,却见不着眼底一丝笑意的楚熙然,就莫名闷得慌。
“瞅什么呢?嗯?”楚熙然笑嘻嘻得把玩着手上的夜明珠调侃着贺兰若明。
“你对今年的秀女怎么看?”贺兰注意着楚熙然脸上的表情,却未发觉一丝异样。
“还成,有几个算绝色”楚熙然的语调永远是那样平静。
“今年都是女子呢”贺兰说道。
“呵呵,是啊,这后宫的妖孽,有我一个就够了”楚熙然终于抬起了头“若明,可别有了新欢就忘了旧人呐”
“吃醋了?”贺兰笑着拉过楚熙然坐进自己怀里
“是呀,这醋可大着呢”楚熙然靠在那熟悉的胸膛上,嗅着他身上澹澹的龙涎香。
自从容妃流产后,贺兰再也没用过麝香,因为太医说,容妃因吸入过多麝香,又服了红花,因此不仅胎儿不保,
以后更难有孕。
当然,这话只有贺兰若明知,楚熙然知,太医知,此外,便是封了口无人知晓。
因此,每次看着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容妃,他总是在心里替她感到悲哀,也就故意让了她三分。
楚熙然心里冷笑着,把脸埋进了贺兰怀里,问道“皇上要翻新进秀女的绿头牌了么?”
“不急,明儿个再说,今夜我留你这可好?”
“若明,你已经接连三日留我这了,仪妃那可还怀着龙子,你也不去看看?”楚熙然说是这么说,手却不安分的
在贺兰胸口磨蹭起来。
“这也是,的确好几日没去看看小仪了”贺兰故意起身,拉开了楚熙然。
“你!”楚熙然顿时气的瞪圆了眼。
“看你还装大方,恩?”贺兰笑着勾起楚熙然的下颚,轻柔一吻,道“我可不记得你有大方过”
“哼,我可不是女子,别用贤良淑德那一套来框我!”楚熙然边说边扯过贺兰若明,狠狠咬上对方的唇,到出了
血印子,才满意的舔了舔舌头,道“反正是妖孽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小野猫”贺兰用手指抿了抿自己出血的嘴唇,看着骄傲的瞪着自己的楚熙然,忽然闲迷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
正的他?
第十七回
新进秀女的入宫,无疑打破了这后宫三足鼎立的稳定局面。
一切又变得风波暗涌,定数无常。
三年一个轮回,或许,注定这样的债,会越欠越多。
“别的宫有动静么?”楚熙然仔细擦拭着自己的琴问道。
“回主子,尚未有任何动静”小顺子接过楚熙然递回的丝绢布。
“哼,到要看看,谁先忍不住”
楚熙然坐直了身子,用手指拨弄着琴弦,霎时,一曲美人吟流泻而下。
之前冷对后宫的男子已不见,只剩个安静的琴师,低垂着脸,散落的发丝遮盖着两颊,看不清容颜。
琴,是近一年才跟宫里的一个乐师学的。
谁让这后宫里的生活太过枯燥,他又不能整日里舞剑消磨时间,毕竟,一个后妃成天刀光剑影的也说不过去。
一年前某日,贺兰请了乐师在席宴上奏了曲枉凝眉。
曲罢,楚熙然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竟是不知里给琴勾去了魂魄。
为此还给贺兰取笑了很久。
然那种因琴曲而范起的酸楚,却是怎样也消散不去。
于是他央求了贺兰,容许他跟那乐师学琴,算是消磨时光。
贺兰自是许了。
只是,楚熙然从未在贺兰面前弹过琴。
他说,初学还未出师,怎敢在皇上面前献丑。
贺兰笑他是害羞,他却不语,唯有自己知道,那琴是心音。
抚琴时是最脆弱的自己,怎可给他瞧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楚熙然想,他终有一日会当着贺兰若明的面奏上一曲。
他要告诉他,人生若只如初见,他情愿活在那个温柔的笑容下不要醒来。
而不是现在般,誓言犹在耳,却已是物是人非。
或许,贺兰若明从未变过,在变得人,始终只有他楚熙然一个。
转眼又是一年。
仪妃的孩子已经出世,是个皇子。
楚熙然冷眼看着容妃盯着那婴孩满眼羡慕又怨恨的模样,想嘲讽的话在嘴边兜了个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毕竟,自己没有嘲笑她的本钱,身为男妃,自己也是不可能有子嗣的,除了皇上的宠爱,他完全没有可以自保的
东西。
贺兰若明对于这个皇子,无疑是溺爱万分的,他的眼角从那时起就一直是上扬着初为人父的骄傲,让他几乎以为
这后宫只有他和他的小仪,以及,他们的孩子。
“贺兰若明!”楚熙然咬着牙,把腰闲别着的玉佩狠狠摔在了地上。
“主子,主子,这……摔不得呀”小顺子慌忙拾起地上的玉佩,仔细检查着,还好只是右下角磨损了点点。
“第几日了?”楚熙然问到。
“第十五日”小顺子回道。
从小皇子出世至今的两个月里,皇上几乎日日都要去一趟承乾宫,在那留宿的日子更是多到数不清。
而这次,更是连续十五日翻了仪妃的绿头牌。
“好,很好!”楚熙然瞄了眼小顺子递回来的玉佩,终于冷静下来“李仪熙,这是你自掘坟墓”
重新挂上玉佩,楚熙然对小顺子道“小顺子,去查查新进的小主,还有哪几个没被皇上宠幸过的”
低头,看着腰间莹绿的玉佩,楚熙然又一次想到了林凤,那个很久很久不曾再去忆起的人。
那夜,楚熙然作了个梦,梦中有林凤,有纳兰,有仪妃,有小皇子,有贺兰若明。
他看到自己的手指掐在了小皇子稚嫩的脖子上,他听见所有人都在对他喊“不要”
可是手指控制不住的越掐越紧,林凤的声音又一次从四面八方传来“进了这后宫,谁又能不变的?”
“不要!”楚熙然突然睁眼,才惊觉一切只是场梦。
感觉到自己手心因为紧紧攥着而渗出汗水,他摊开了自己的手。
透过月色,看到了点点血迹。
楚熙然凝视着自己的手掌,定了定神,朝外叫道“小顺子”
“主子”在外守夜的小顺子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几更了?”
“回主子,才四更”
“四更呐”楚熙然揉着自己的脑袋“拿我的琴来”
曾几何时,自己梦噩而醒的时候,总会有个人哄着陪着说。
“熙然不怕,有若明呢”
而今,那个人,又抱着谁,睡得正甜?
明明心不会痛得。
可在这样的黑夜,还是忍不住,想要捂着胸口喊疼。
琴声响起
在这未明的夜
一曲汉宫秋月
哀婉悲凄
让人想起了陈阿娇,想起了长门赋。
红颜未老恩先断
想必这一夜,所有后宫之人,醒着的,必会因为这一曲而落下泪来
第十八回
贺兰若明今日上朝时明显的精神萎靡。
谁叫他好好四更天的不睡觉,跑窗前听了一个时辰的汉宫秋月。
听着听着就再也睡不着,才使得这个时候在金銮殿上当着众臣子的面黑着眼眶打着哈欠。
“楚熙然”贺兰若明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一句。
退了朝,贺兰直奔向永和宫,不出意料,果然看到昨晚的罪魁祸首睡得正香。
贺兰阻止了打算叫醒楚熙然的小顺子,顺便遣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楚熙然均匀的呼吸,恨恨道“就
你睡得香!”
待楚熙然醒来时,贺兰若明已经走了。
小顺子说“皇上刚才来过,怕扰了主子睡觉,所以呆了会儿就走了,还嘱咐不许吵了主子”
“噢?”楚熙然闻言一笑,这长门赋虽未能帮陈阿娇挽回刘彻,到却为自己带回了贺兰若明。
“对了,小顺子,昨儿个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回主子,这次新进的小主中尚有一位还未获得皇上宠幸”
“说”
“是内阁学士之女沈卿君”
“从二品的官职,还算不小”楚熙然思量着“此女品性如何?”
“内敛沉静”
“看来不是省油的灯!容妃那可有动静?”
“容妃近日与前日刚获宠的王美人走的很近,王美人也是去年新进的小主,是奉天府府尹的掌上明珠”
“奉天府府尹?”楚熙然眯着眼想了片刻,失笑道“原是一丘之貉,我说怎么热络起来了”
那奉天府府尹正是慕容家的外亲,说起来,慕容昭华和那王美人还算得上是堂姐妹呢。
“小顺子,替我安排下,主子我要去会会沈小主”
在小顺子的安排下,不出三日,楚熙然就在纳兰那见到了沈卿君。
话说,自从去年储秀宫进了新的小主,纳兰琦就被安排搬进了景仁宫。
远远见到楚熙然带着小顺子走来,纳兰站起了身,看了眼走近的楚熙然道“下不为例”说完转身就走了。
屋子里剩下楚熙然和沈小主,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沈小主屈膝一行礼,柔声道“见过楚妃娘娘”
“称楚妃即可”楚熙然看见那小主正好奇得看着自己,“怎么,没见过美男么?”
楚熙然咧嘴一笑,一口白亮亮的牙,几分可爱。
“没进宫时听过楚妃的事迹,见着了真人就更好奇了”
“好奇?从何说起?”楚熙然问道
“好奇你一个男子是怎样甘于困锁在这后宫为妃,是怎样能带领千军万马上阵杀敌赢回世人尊重,又是怎样保着
皇上对你的宠爱三年未衰”
“本宫有那么厉害么?”
“有!你可知你楚妃早已是百姓心中的骄傲,是天承国的神话,却也是朝堂上众议纷纷的对象”
“朝堂?”楚熙然并未曾听贺兰提及过这些
沈卿君道“朝堂上已有人进言,称楚妃是天承的妖孽”
“妖孽?”楚熙然自嘲的笑道“本宫一向自称妖孽,这个不足为奇”
“可知皇上的反应?”
“怎么说?”
“皇上盛怒,说他妖言惑众,企图对楚妃不利,当众赐死”
“噢?这本宫到是没有听说呢”
“想必楚妃即使有所耳闻,也会装作未知吧,这个后宫,往往就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是?”
“那今日你的言行又算何?”楚熙然笑着问
“那今日楚妃找我又所为何事?”
楚熙然保持微笑,点头道“本宫喜欢和聪明人说话,沈小主果然不负本宫期望,竟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通”
“楚妃缪赞了”
“快要入冬了,你也该准备准备了,沈小主”
楚熙然起身,弹了弹衣服上的皱褶,低头随口道“御花园的梅花,又该开了”
于是,那一年的冬,御花园的梅,异常娇艳。
贺兰若明在那里遇上了无意闯入的沈卿君,为其一首《梅花三弄》而吸引。
一宠,就是一整个寒冬。
到了开春,沈小主被赐封为婕妤,常常可听那御花园中,一声声的卿君,温柔至极。
“主子,冬天都过了,手炉别捂了,仔细着烫手”小顺子瞅着楚熙然红红的双手提醒道。
“是么?”楚熙然迟疑得看向窗外柳树刚冒出的嫩枝芽,轻声道“再晚些收吧,怪冷的”
“主子……”小顺子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
没些日子,沈婕妤那传来了消息。
竟是有了龙种。
楚熙然突然笑了,他似乎看到了容妃和仪妃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说“小顺子,走,咱们得去看望看望沈婕妤,不,这回该是沈妃娘娘了”
“主子,皇上圣旨刚下,赐了沈妃娘娘梅妃称号”
“噢?梅妃?”楚熙然想起了那一园子粉红色的梅,点点如心头的血,在皑皑白雪中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