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爽而战战兢兢,生恐自己变成炮灰,怎想皇上只是下令追查此事,却没见再有其它表示。
只是皇上脸上一直挂着的浅浅笑意却令满朝文武想破了头,这笑容代表什么意思呢?是真喜亦或怒极而笑呢?哎
……就怕自己难明圣意,从此乌纱不保啊……
众人忐忑不安,退下朝堂。
“玄大人”
一个低沉声音从玄鄂背后传来,玄鄂微微皱眉,但转回头时却满脸笑意。
“王丞相”
“玄大人,每逢下朝,玄大人便匆匆离去,好像不愿与我们这些同僚多处一刻,可是我王某得罪了玄大人不成?
”
“丞相折煞老臣了,只是拙刑一向身体不适,小犬又未能陪伴在旁,有些放心不下罢了”
“呵呵,说到令公子,果然虎父无犬子,现在谁不知道宫里多了一位未入皇谱的灼王爷?”
说着,王翰龄饶有意味的看着玄鄂,脸上尽显嘲讽,而言语中的暧昧之意,令玄鄂怒火中烧。
“丞相,请自重!”
“呵呵,玄大人,只是小小玩笑,何必如此认真?”
王翰龄慢慢看向微呈浊蓝的天际,语气中隐隐透出一丝伤感:“想当年,我引你入宫时,你也正是灼儿这般大吧
,而那时的先帝,也差不多皇上这般年龄……”
玄鄂一愣,眼波子也闪过一丝黯然:“丞相知遇之恩,玄鄂永生难忘……”
“难忘?你处处与我为敌,削我实权,防我如虎,朝堂相会形如陌人!哪还会记得当年之情?最后,更是与先帝
设下如此圈套!!”
“玄鄂自知此事愧对丞相……但当年时势如此,只能出此下策!”
“时势?为何你跟先帝都认定我会反?!我执掌兵权,先帝防我尚情有可原,那你又是为何!!”
“丞相……”
王翰龄凄然一笑:“玄鄂呀玄鄂,终其一生,你也未必能识我心……”
“丞相……”
再也掩饰不了内心的伤痛……声音微微发颤……丞相……那你又怎知皇上与我的苦心……?
“玄鄂!你若还有一丝当年之情,就实话告诉我!”王翰龄双目紧逼玄鄂:“皇上,到底是谁所生?”
玄鄂惨然一笑:“丞相明知玄鄂决不会说,又何必多此一问”
王翰龄收回眼眸中的逼人气势,瞬间静如死水,微微笑了起来:“没错……我果然多此一问……我赌得是玄大人
念及往日之情,但此时已无话可说……告辞……”
微微作揖,没再看向玄鄂,只因心已至寒……
玄鄂……事已致此……不要怪我……
看着王翰龄的背影,玄鄂怔怔地出了神。
为何……会走到这一步……灼儿……你又会不会步上为父的后尘……
…………
…………
“灼儿!”
“皇帝哥哥~~”放下手中的画笔,玄灼三步并做两步蹦到李安世怀中。
扑入怀中,抱起,嘘寒问暖。
这似乎已经成为玄灼与李安世独有的亲热方式。
“皇帝哥哥!我要吃桃!”
“吃桃?”正值严冬,灼儿又怎会一时兴起,想要吃桃?
“吃桃!”不容置疑。
溺宠的笑意扬起在李安世的脸上,他亲亲玄灼的小脸,“好,吃桃,不过晚点吃好不好?朕先带你去玩雪,好不
好?”
“好~~”
李安世暗暗对小顺子使了一个眼色,小顺子会意,只是心下苦笑。
哎……灼王爷有意,皇上有命……就算变,也得变出桃子来呀……
但不管小顺子有多不情愿做这等劳民伤财之事,还是得尽量完成皇命,于是,三日后,一盘令人垂涎的粉桃放到
了玄灼面前。
“桃?”玄灼张着小嘴,指着紫檀桌上水晶皿内的桃子,不太确定的问。
“桃!”李安世忍住笑意,故作严肃地点头应道。
笑意然,好似百花齐绽,阁内豁然明朗,仿若瑞光普照,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因玄灼一笑而心情愉悦。
小玄灼抓起一个粉桃,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皮薄肉厚,汁多甘甜
“好好吃哦~~皇帝哥哥,你尝尝!”
说着,玄灼将手中的桃送到李安世嘴边,李安世笑着咬了一口,“嗯,确实很甜”
玄灼忽然贼贼地一笑,大叫了两个字,直惊得李安世差点被口中的桃子噎着……
“余桃!!”
“咳咳咳……”结果还是呛到……
“咳咳……你……你说什么?”
“那日看书时看到的,卫灵公非常宠爱一个叫弥子瑕的人,有一次,弥于瑕摘了一个桃子吃,因美味异常,便把
吃剩的一半留着,拿去献给灵公,卫灵公很高兴,可多年后,灵公不再喜爱他,忽然想起那半个桃子,大怒,说
弥子瑕竟将吃剩的桃子给他……可见当喜欢的时候,可以对那个人百般容忍,但一旦不喜欢了,就变得诸多不是
……”
当下明白,为什么那日灼儿突然想要吃桃……可是……
“灼儿让朕吃,就是想看看朕会不会有一日也像卫灵公待弥子瑕那般待你?”
“嗯……”嘟起小嘴,用惹人怜爱的目光看着李安世:“皇帝哥哥,有一天,你会不会也不再喜欢灼儿了?”
李安世好笑的拍拍玄灼的头,道:“当然不会,你永远是朕的灼儿……而且,朕跟你……不像卫灵公跟弥子瑕那
种……”
“皇帝哥哥不是很宠爱灼儿吗?”
“是宠爱……但不是那种……”
“那种?哪种?有什么不同?”
这可难为了李安世,饶是他再怎么机敏过人,也不知道该如何跟眼前孩童解释卫灵公的那种‘宠爱’……
十分认真的想了一下,还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但脑中却有个无比清晰的想法:一定要查出是谁让灼儿看那种故事
的!!
抱起灼儿,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以后,不要考验朕……知不知道?你只要相信朕就好……”
“考验什么?”
“比如……朕的耐性,朕的善心等等……”
这句话的含义太深太深……所以,灼儿只会想到最浅的一层吧……
“那……如果我想要皇帝哥哥最宝贝的东西呢?”毫无心机,口快的问了一句。
一丝阴云悄悄覆盖了那双满含怜爱的眸子,李安世第一次用一种虚假的笑容看着玄灼。
“哦?灼儿想要什么?朕的江山吗?”
听不出言语中隐隐的深义,看不出那丝笑容已然变质,玄灼笑着说:“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说”
“呵呵,是吗?好啊,朕也很想看看,你到底想要什么……”
一道微乎其微的裂缝,悄悄出现在二人之间,只是玄灼还没意识到……
…………
…………
陈枫眉头紧锁,说不尽的烦闷。一则为皇上对自己说不出的厌恶,二则为玄灼与自己翦不断理还乱的莫名情愫…
…
何为忧人自扰?此为是!
穿过‘泻玉峰’,但见奇花烂漫,佳木茏葱,一缕清泉,由花木深处倾泻峰下,白石为栏,环抱池沼,水雾扬散
,虹绕碧涟。
“不愧是皇家手笔,一草一木尽显奢华糜费”
陈枫感叹道,饶过翠叶芭蕉,忽见一抹雅白,在碧池畔转来转去,焦急之待尽入眼中。
“灼儿”陈枫不由喜上眉梢,竟会有此巧遇?
“陈哥哥”
只见玄灼身着五龙腾云白蟒袍,将纤小的身段衬露无遗,额上勒着双龙捧珠抹额,那中间的明珠,灿若明霞,莹
润如酥,一看即知是粒罕有的宝珠。一身奢华,却无半点俗腐之态,反而飘逸淡雅。
陈枫的脑中,只有两字:好美……
“陈哥哥,你帮我把那个拿回来好不好?”玄灼拉起陈枫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纤纤柔荑握在手中,柔若无骨,如温泽润玉,令人不忍释手……
“什么东西?”心旷神怡的陈枫傻笑着问,只怕此时玄灼要满天繁星,他也会一口应下。
“我的暖玉鸾珮,刚才一不小心脱落,我本想冲洗一下,谁知道掉到那个水池里了”
陈枫顺着玄灼所指,看到潺潺溪水汇聚一池,只是那池水并非深不可测,反而清透的一目了然,就算玄灼这等小
童下水,也仅会及膝而已。而那暖玉,身处水中,竟变得微绿,发出彩彩异光,也不难发现。
于是,陈枫有点奇怪了。
“不就在那里吗?水也不深,你为何不下水?如果我没来的话,你怎么办?”
“我……我不敢……”
“不敢?”
玄灼怯生生地看着那粼粼清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怵意。
“你怕水?”
熠熠星眸闪过一丝泪光,玄灼点了点头。自两年前溺水之后,不知为何,一近聚水之地,便心慌意乱,脚下如绵
……
陈枫虽略有耳闻当年一孩童与皇上对歧,最后投湖救人,但却没在意那孩童姓甚名谁,以至于更没想到便是眼前
之人。
“呵呵,难怪陈哥哥我今天突起游园雅兴,缘是灼儿在此有难,上苍有意,英雄救美,天意天意”
玄灼才不管他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只一心想着那块玉珮。
陈枫下水,捡起触手可得的鸾珮,心下窃笑,如此轻巧易事,还可赢得美人一笑,真是便宜自己了。
手中握着那块暖玉,陈枫连连称奇,由那冰水之中拿出,不但未有一丝寒意,反倒是那周围的冷水也被暖热似的
……
好个罕物!
“这可是你家传之宝?”
“不,这是先帝御赐之物,父亲传我的”
兴高采烈的从陈枫手中接过玉珮,小心翼翼地擦拭净,有点笨手笨脚得想戴上,却总也戴不好。
陈枫看着玄灼憨实可爱的动作,不禁笑出声来。两道嗔光射来,不高兴的嘟起了小嘴,陈枫忙强忍住笑意。从玄
灼手中拿过玉珮,一边心底暗暗发笑,一边帮他戴上。
“谢谢陈哥哥!”立刻扬起满脸灿笑,某人心头一荡,顿时不知身在何方……
“灼儿可还住在崇光殿?”带有那么点醋意,怏怏问道。
“不,我在蓼凝轩住”
“蓼凝轩?不是灼王爷在那儿住吗?”
哎……罢了罢了……有人笨到如此,真是无话可说……
玄灼用食指指向自己,笑了起来。意为:我就是灼王爷啊
可陈枫只道他鼻上有什么异物,很认真的端详了一通。
“没有东西……你还未说你为什么住在蓼凝轩?”
玄灼蹙起黛眉,继续指着自己的鼻子:“灼王爷!”
“灼王爷怎么了?”依然不解……
哎……此子又岂是一个‘笨’字了得?
…………
…………
第十一章
由宣政殿退朝,李安世有点百无聊赖得走向御花园。
小顺子深知一向一下朝就跑往蓼凝轩的皇上,连着数日未近蓼凝轩,自然有点失意……看来玄灼那日一句无心之
言仍令皇上耿耿于怀啊……
其实玄灼小孩子秉性,总喜欢做些什么吸引李安世的注意,若非在乎,又哪会如此?正因为喜欢,才会想知道对
方到底有多喜欢自己,所以屡有荒唐之举,也不过是为洞悉对方会容忍到什么程度……
可是,小顺子却不能将这些话告诉皇上……
因为在皇上的生命中,没有试探,只有最直接的动机与赤裸裸的欲望。因为每一份试探都会以鲜血为代价,每一
份欲望都会以生命为筹码,这赌约太血腥太沉重……皇上不能有任何的破绽,每时每刻都警戒着不知名角落里暗
藏的杀机,毕竟,窥探皇座的数之不尽,而死守皇座的,只有一人……一个闪失,一次大意,都将令自己成为他
人皇图霸业的垫脚石……
皇上宠爱玄灼,正是因为在那个孩子面前,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可以放松所有的心智,那是诺大皇宫中,唯一
一个可令皇上安心的人吧……
而小顺子更知道,皇上那龙袖内,永远藏着一把短匕,即使与玄灼谈笑风生,那虚掩的袖中之手仍紧紧地握住匕
柄……在防谁?也许没有特定的对象,只是习惯性的动作吧……
看着永远紧绷精神的李安世,小顺子忽然有点感慨,当皇帝到底有什么好?连就寝之地也要每每更换,以免被人
预先埋伏……
而这种环境下长大的李安世,又怎么可能不处处设防,步步为营?又怎么可能像普通人一样轻松的应对着别人的
戏侃之言?
“灼儿!!”
一声龙吼,惊得小顺子收回了跑走的思绪。顺着李安世愤怒的目光,看到了清松徊桥上抱着玄灼的陈枫。
小顺子禁不住摇了下头,哎……这个陈枫啊……还没发现皇上对他的厌恶之意来源于何处吗?
“皇帝哥哥!”
多日不见李安世的玄灼高兴的挣脱陈枫的怀抱,奔向李安世。李安世当即拉住玄灼的手,用明显示警的目光看着
陈枫,可是……这个陈枫却仍在为玄灼由自己怀中挣脱而黯然神伤。
“哼!色欲熏心,难成大事!”
李安世冷冷道,拉起玄灼便走,小玄灼冲陈枫摆摆手,以示告辞,但马上被李安世很不高兴的抱了起来,快速离
开。
小顺子看着皇上恨不得跑起来的走法,苦笑了起来。
皇上啊皇上,这陈枫虽有点意乱情迷,但也犯不着说他‘色欲熏心’吧……能被您如此厌恶的原因,还能有它吗
?哎……陈枫啊陈枫,你也确实过于儿女情长……莫非你仍未发觉此灼非彼卓?
但小顺子哪里知道,陈枫早就知道此灼非彼卓,只是不知道此男非彼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