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修正在想着罗烈,一时没有注意到康晔,便没有及时躲开,而康晔对于他没有躲闪的动作非常满意,待季清
修后知后觉的抽出自己的手时,康晔已经自顾自以为他是害羞了。
唇角扯一个非常自信的笑,站起身,走到亭边,负手而立,俯看这一山秋色,“清修,你知道吗?所有的风景,
只有站在最高处,看到的才与别处的不同。我们有很多相近的感觉,对于事情的看法,也是因为年龄,有着很深
的共鸣,所以,我才邀你,来一起看这绝顶的风姿。”
“清修很荣幸。”季清修随口回了一句。看着康晔紫衣翻飞,气质卓然,本来挺介意他自大的语气,但是再细细
想来,他的确有这种资本。他是站在高处的人,能让人陪他一起看高处的景致,自然是别人的荣幸。
“我看得到清修的不俗,看得到清修的超脱,清修自然也能看得到我的孤独。古人曾云,高处不胜寒。的确是这
样,站在最高处,却没有人分享的感觉,很让人不舒服呢。怎奈曲高和寡,凡夫俗子怎能明白其中孤独呢?这个
位置,不是谁都可以站的。”康晔像是十分欣赏山里美景,极其愉悦的说,“我想要清修和我一起,站在这天下
的最高处,看尽人间美景。”
“康公子怕是高估清修了。清修只是一介凡人,亦是凡夫俗子,怎么都逃不出这红尘,如何说超脱呢?清修自视
根骨不高,修行这么多年来未能有成效,已很是惭愧,康公子如此说,真真是高抬清修了。”季清修心里轻笑,
如果他师父知道他现在的状态,怕是要耻笑他吧,他现在哪里像个修行的,就是个流连红尘的浪子罢了。
“清修何必如此谦虚呢?这里仅你我二人,说话不必如此介意。”眸光一敛,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清
修怪我刚刚说的话?你久居深山,有些事理可能并不算深知,可我浸淫良久,有时候和人交往,是不能过于交心
的,随口而来的夸奖,又怎么能当真的?”
季清修回想了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又想了下罗烈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发现他们都没有违心说过什么不
好的话,看来康晔口中的红尘世事,也并不是所有会都愿意去欣赏。“康晔说我不同,我又有什么不同呢?不过
也是红尘里的一个过客,可能很快就会消失,没有什么特别。”
康晔想季清修可能不太相信他,罢罢罢,心里的话便跟他说了罢,换他一份信任,“季清修,请你陪着我。”
季清修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疑问,抬着看康晔时,又听他说,“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再一次相见时,跟
你提过,我心中有欣赏的人,可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对方不知道我的心意的事??”
季清修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于是投向康晔的眸光有几分不解。
康晔非常神秘又自信的笑了,“我现在告诉清修,那个人是谁。”
季清修点了点头,虽然不解,但是表示自己在听,于是康晔说,“那个人,便是——”你字还没有说出来,就听
得罗烈的声音,“清修,我来接你。”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转眼罗烈就出现在了眼前。
季清修一看罗烈来了,立即忘了刚刚让他感些兴趣的事,站了起来,拉住罗烈的袖子,走到小亭边,“烈,你看
,这里的景色,很美……”
第六十六章 欲望来时最忌打扰
说起来最郁闷的估计就是康晔了,他好心请季清修来看风景,罗烈却也跟了来。他的心意没诉得了,却成全了人
家一起看风景。
不过康晔面上还是有几分风度的,有些话既然今天不是机会,那就改天好了,于是便对着一边赏景赏得很开怀的
两个人说,“人生无常,相逢已是有缘,二位既有如此雅兴,不如一起坐下品茗。”
罗烈这时已经被季清修拉着看了大半个山头的景致,看着季清修一脸高兴,心里对于康晔的不满便都压了下去,
这时听得他的邀请,并不想答应,“对不住康公子,本少找清修本是有事……”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便转过头
问了问身边的季清修,“清修,你想继续跟康公子品茶么?”
季清修摇了摇头,“景色看过,茶亦喝过,此行已不虚。如果烈找我有事,我们便先行离开,想来康公子不会介
意。是不是康公子?”
康晔敛眸,微笑,“当然。清修如果有事,去办即可,以后日子还长,希望下次晔邀约时,清修也能赏脸。”
“康公子客气了,能与康公子赏景品茗,实乃人生快事。即如此,清修就告退了。”季清修拱了拱手,罗烈也跟
着朝着康晔点了点头。
“走好。不送。”康晔微微笑着,看着二人转身,离开,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至不见。唇角勾起一抹极
狡猾的笑,心想,季清修,我一定会得到你。
“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季清修随着罗烈在山间行走,鼻间充斥的,都是山里独有微凉的湿冷,带着草香的味
道,浑身上下都觉得舒爽,心情自然也好了几分。
“我回去看不到你,绿衣说你来赴康晔的约,我本想马上来找你,可是墨羽偏拉着我去欣赏了下碧纤的大戏,这
才晚了点,你不介意吧。”罗烈其实想,他虽想粘着季清修,想随时随处贴身保护他,他不一定就会有什么危险
,可是就是他想。
可是绿衣说的话也对,恋人再亲密,也是两个单独的个体,喜欢在一起不错,可是日日夜夜不分场合的粘在一起
,会让人心底觉得失了自己本性,影响感情。
罗烈心想也是,便觉得应该给季清修一些空间,他既然想去跟那个康晔喝茶,就去好了,反正他现在断定那个姓
康的不会对他怎么样,季清修如果不想,会自己回来,实在不行,再去寻他便是……他的清修,他要自己守着…
…
“碧纤那丫头搞什么名堂?”季清修知道碧纤定然不会出事,这才没有跟着南靖轩去看,他有时对吵吵闹闹人多
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可是罗烈这么一说,他倒是很想知道。
“那丫头,说要上吊,结果做戏也不做真点,碧老爷子去时她的确是刚刚好摔在地上,可是那上吊用的白绫,也
从中间整整齐齐的断了,一看就知道事先割过的,只不过怕有危险时别人来不及来救,便割得厉害了些……”
“如此碧老爷子不会生气?”季清修想想那终日面容和善的碧善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表情,一定很好笑,“那碧纤
的戏还能演下去?没有立即改成怀柔政策马上开始哭鼻子?”
“清修真聪明,那丫头就是个鬼灵精,真的是一计不成,眼睛一转就又是一计。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可是碧夫
人不被碧庄主早就哄着换了个地方,是以没有人帮着她哭,帮着她说好话,碧庄主就是不理她,她哭了半天也没
用。”
季清修轻笑,“那她岂不是很失望?”
“是啊,后来改贞洁烈妇了,说是誓死不嫁,要终生侍奉爹娘左右。”罗烈想起当时的场面,和碧纤哭花的脸,
就忍不住轻笑,轻笑的同时,还把季清修一把拥入怀中,季清修认真在听他讲故事,丝毫没有察觉。
“碧庄主没有感动?”季清修边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边听着罗烈继续讲。
“在我看,已经感动到了。不过碧庄主是想教训一下那个不听话的丫头,便一直忍着没说话。”
“后来呢?”虽说母子连心,这父女未必就不连,碧纤那个样子,估计碧善也撑不住多久吧。
“那丫头笨了点,不知道做戏要做全套,再坚持不了一刻钟,我打赌碧善那老头儿肯定服软,可是她个没眼色的
,就等不下去了,好死不死说了个,如果非要她嫁,她就今晚去随便找个男人圆了房,看他怎么让她嫁,她就是
要丢碧凌庄的脸!”
想到这里,罗烈哈哈大笑,“你不知道那丫头说这话时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不过还好当时围着的,都是碧凌
庄的下人,没有外人,不然碧善那一张老脸,可不是被气得冒烟就算了的。”
季清修也哈哈的笑出声来,“她居然敢这么说?”知道碧纤一向胆大妄为,可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她会有说
这等惊世骇俗话语的心智和勇气,这样的行为,季清修不知道是该称赞还是该批评,最后只说了句,“她很特别
。”
罗烈很喜欢季清修的表情变化,以前他在人前总是一副样子,淡淡的轻笑,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很亲切,实际
上很遥远,摸不到他的心思,看不到他的位置,总觉得过于飘渺。
可是后来,慢慢的,他看得到他的表情变化,也从那里体会到了他的感觉。比如他吃糕点时的小满足,比如他看
阿毛小金时的亲切,比如他看着他时越来越多的柔情,比如在他身下时那种极致的别人没有的媚……
又比如这个时候,眸子里的清澈纯净,只对着他一个人,那种不同于三十岁男人的小青涩,在季清修身上一点都
不显得突兀,而这种丝毫没有戒备的纯真依赖,怎么叫他不动心?
季清修见罗烈突然停住了脚步,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他,正对上一双神情极是复杂,却明显是情意万千的眸子,一
下子忘了想说什么话,有些疑惑地问,“烈?你怎么了?”
罗烈静静地看着季清修,心里不明白怎么就这么喜欢他,怎么就这么离不开他,就是只要他在身边,只要看得到
他,只要他静静地,陪着他,让他一时死了,他都甘愿。他将季清修拥入怀中,抚着他的背,吻着他的鬓角,“
清修,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一时一刻都不想……”
季清修无奈的笑了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刚刚不是还在说碧纤的事么?这罗烈最近真是有些不对劲,跟以
前的天不怕地不怕比起来有些不一样,有些怕了什么一样的感觉。而且老喜欢动不动就抱他一下亲他一下的,他
又没有说要走,虽然他在想,他们的缘分也许到不了永远。
“喂,你怎么又像个小孩子?随时都想要人抱?”结束了一个亘长的吻后,季清修有些打趣的问着罗烈,“你以
前不是经常嫌弃,说我们修道的人身上的味道都不好闻,又一副假假的样子,不想亲近么?”
罗烈一笑,“那都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原来清修还记得。”拉着季清修的手转身继续往前走,“其实那时的
话主要是针对你师父,并不针对你。我每次看到你师父找你去静坐练功都很不高兴,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
“清修你跟他们都不一样。”罗烈因为走路的速度很快,声音被拉得很长,“清修心志清明,安于俗世,说话做
事从来都是从心出发,不强出头,亦不身处世外,总是在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关心着他人。”
“哦?”季清修失笑,“我有那么好?我怎么记得当时有人说过我不管世事,过于无情,后又说经常喜欢多管闲
事,害人害己?”季清修被罗烈拉着,跟在他身后,很快的走,几欲用起轻功来飞。
“这种蠢话是谁说的?真真没有一点道理。”罗烈哈哈笑着,“清修不用理会这样的人。”
“嗯,如果你都说是蠢话,便就是蠢话了,但我偏偏就不忘了,记着说这种蠢话的人……”罗烈回头,对上的就
是季清修闪着戏谑的眼睛,才想起来自己曾说过那样的话,他嘴里的,会说那种蠢话的人,就是他罗三少,唇角
一扬,他搂过季清修清瘦的腰身,“清修不想忘了我,我很高兴呢,不如——就一起飞吧!”
高高的山峰,惊险的路,一团一团白白的雾气,一丛一丛青翠绿的树木花草,罗烈拥着季清修,施轻功从山顶处
往下飞跃,随时借了下山的大石的力,两个人拥得像一只巨鹏,自九天之上,殿翅凌波而来,那等姿态,那等气
质,那等闲散,真真让人羡慕!
不管别人看不看得到,他们乐在其中,自己的好心情,比什么都重要。这个时候,谁又有时间去想,那个康晔有
什么目的,那个碧纤怎么那么好笑呢?
回到小院时,两人的心情都大好,季清修看到刚好经过院门的绿衣,眸光微敛,还是像往常一样,微笑地朝她点
了点头,绿衣亦如以往,微微躬身行了礼。至于起先的一小段擦身而过的小事,他们都极有默契的装做没发生过
。
“绿衣,你去把墨羽叫过来,我有事。”罗烈完全不知道身边这两个人沉静的表情下面是如何的心思,但是自己
的事倒是没忘,他方才去看碧纤那丫头的笑话时,好像听到了一些跟他们有关系的事。
绿衣转身告退,罗烈回头,对上季清修,又是一脸灿烂的笑,“清修晚上想吃什么呢?如果我没有特别的事,我
做给清修吃可好?”
“不用了,你刚刚不是有事忙么?”季清修对着绿衣的背影扬了扬下巴,意思是他刚刚还让绿衣去唤人,“看天
色也不早了,等你事情忙完,估计都要晚上了,哪里还有时间给我做吃的?现在想想,其实碧凌庄的东西做得不
错,都挺好吃的,这几天天天吃你做的东西,有些怀念这里饭菜的味道了呢。”
季清修说完就转身,朝着里屋走去,意思是他不耽误罗烈做正事了,罗烈也不用记挂着他吃东西,他自己有事做
。
罗烈每次见到季清修的这个动作,都感觉到被抛弃了,季清修每次有这个表情,一是表示他可以滚了,二是他自
己有事做。其实他所谓的事,不是找本书来读,就是描几幅丹青,有时候他忙完事情大半天回来,他还在描着同
样一幅丹青没有完成,他笑他慢,他会说,水墨丹青本就是看意境,要慢慢勾勒,才会绘出心中所想。笑他是蛮
夫,不懂这其中的奥秘。
反正墨羽也还没到,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放了季清修,不然不知道等一会儿,他得费多少时间等着他“不忙。”
“清修——”罗烈大步跨过去拥住季清修的背,挂在他的身上被带入房间,“我舍不得你……这样好了,你给我
多亲几下,我晚上就煮宵夜给吃你,奖励就算提前领了,好不好?”看季清修半天不说话,又开始催促,“好不
好嘛——”
季清修无奈的转身,对上罗烈像狗儿乞食一般的眼神,甚是无力,“我都不知道,你何时会做那么些东西了?”
罗烈成功的在季清修脸上亲了几下,“我小时候看你吃东西一脸满足的愉悦表情时,就想,那东西不过是用来填
肚子的东西罢了,哪里有那么好吃,为了体会跟你一样的心情,就慢慢感觉,可怎么都感觉不到有什么好吃的。
直到我们分开了,我才觉得,没有看到你的表情,就算是山珍海味,吃到嘴里味道也很不好,所以就想不如自己
做来试试。”
“下厨算是我的一个爱好了,不过我总是在没有人的地方做,所以别人并不知道我会做吃的。可是不管我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