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ngtemps pour ta distraction que la douceur des couchers du soleil……」(啊!小王子,就这样,我逐
渐懂得了你那忧郁的生活。过去相当长的时间里你唯一的乐趣就是观赏那夕阳西下的温柔晚景……)
动听的声音轻轻响起。接下来的第六章是小王子与日落的情节,凌月庭熟得会背。
「J’aime bien les couchers de soleil. Allons voir un coucher de soleil!」(我喜欢看日落。我们去看
一回日落吧!)
「Mais il faut attendre。」(可是得等著。)
「Attendre quoi?」(等什麽?)
「Attendre que le soleil se couche…...」(等待太阳下山……)
在远方的男人惬意地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
恋人的声音带来异常幸福的感觉。无可挑剔的标准发音,清冷的嗓子在念诵文章时给人圣洁的印象,但语气亲切
又不失温柔。
「……Un jour, j’ai vu le soleil se coucher quarrante-trois fois。Tu sais,quand on est tellement
triste on aime les couchers de soleil...」(小王子说:有一天,我看见过四十三次日落。你知道,当人们感
到非常苦闷时,总是喜欢看日落。)
「Le jour des quarante-trois fois tu étais donc tellement triste?」(一天四十三次,你怎麽会这麽苦闷
?)
「Mais le petit prince ne répontit pas.」(小王子没有回答。)
念毕,寂寥的感觉充斥二人心头。
霍星翔忽然幽幽的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习惯每天黄昏在露台喝上一杯。』
「……」
『月庭,我已经看了一百七十二次日落。』
「翔……」含在眼眶的泪水终於掉下来,凌月庭再难抑制胸中情感,叫道:「我们见面吧!什麽都不要管我们马
上见面好不好?」
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下抽气声,过了一会霍星翔的声音才响起。
『不是哄我吧?』磁性的嗓声有点恍惚,旋即非常强势地叫道:『就算是假也得当真!你说了就不可以反悔!我
马上买机票来伦敦!我看看,最快的航班是……』
一阵悉悉擞擞的声音,凌月庭可以想像他手忙脚乱的日子。
「笨翔,你还是不要来伦敦了!」
『亲亲!』惨叫。
「傻瓜,在伦敦见面的话,乘坐直航班机也要十多小时。不若我们分别出发,在中转站见吧。」那样,可以节省
几小时,早一点点见面呢。
『这样啊……月庭宝贝,原来你那麽心急见我。』霍星翔得意洋洋。
「臭美,我不理你了!」
『不要~~~』说了一堆甜言蜜语哄得恋人回心转意,霍星翔导回正题,『我们的中点站大约是印度孟买,但若
计算上航机班次和起机时间,最快能见面的地点是泰国曼谷。』
「就这样吧。」这样转折奔波,其实也节省不了多少时间。但抑制已久的情感爆发,凌月庭觉得自己坐著乾等的
话,一定会发疯。
『我们还可以在曼谷玩两天哦。』霍星翔非常高兴,道:『我已经在网上替你订了机票,四小时後在伦敦机场起
机。我会比你早到曼谷,亲亲,我会等你的。』
挂上电话,凌月庭急急忙忙作准备。
助手们听见他要忽然休假外游,表情均惊骇得无法形容。
而冷静下来後,凌月庭也知道在这重要的关头丢下一切是不智的,甚至是疯狂的。
可是,人一生中总要疯狂一下才不枉吧。他不会後悔。
把公务交代好,家中佣人亦把简单行李和护照送来了。凌月庭算算时间,应该出发了。
但这时电话忽然响起。
「凌先生,是奇顿医生。」梁莉唤住他的脚步。
奇顿是狄克逊的主治医生,凌月庭於是接过电话。
「医生你好,是狄克逊先生的事吗?他儿子已经答应了捐出肾脏。」男子笑著报上喜讯。
「这事我也知道了。」医生的声音之中并无喜悦。
「是手术有问题?」凌月庭的心一沉。
「不,不是狄克逊先生的事,是我想请你来医院一敞。」
「你找我有何贵干?我马上就要出门远游了。」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一会。
奇顿医生忽然说:「为了狄克逊先生的病,早阵子贵公司上下都做了血液检验。」
「是啊,可惜没有人能跟狄克逊先生配对,幸好最後劝服了小狄克逊。」凌月庭心中纳闷,难道医生抱怨他们滥
用医院资源?「有关血液检验的费用,由我来负担吧。」
「咳,凌先生,你是第一个抽血化验的人。在翻阅你的检验报告时,我察觉到有异样,所以把你的样本送去做精
密血液细胞测试。但因为那时化验部的工作量剧增,到了今晨检验才有结果……」医生兜兜转转好像说不出口。
「…….请问检验出什麽?」凌月庭听到自己空洞洞的声音这样问。
「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什麽?」凌月庭一时反应不过来。
「血癌。」
沉默了一会,凌月庭感到不真实,总觉得有什麽搞错了。
「奇顿医生,我是凌月庭,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你马上来医院,我们详谈。」医生心疼叹息。知道病人一时间无法接受恶耗。
医生再三叮咛後挂线,凌月庭仍然呆呆地拿著电话。
「凌先生,发生什麽事?」梁莉问。
「没事。」凌月庭摇头。
他在干什麽?他约了翔啊,再不赶到机场就来不及了。
像甩掉烫手山芋般甩掉电话,凌月庭提起行李急步而行。
但在跨出公司门槛的一刻,浑身的气力好像被抽走了。
双腿支撑不了身体,凌月庭无力地跪倒在地。
「血癌是指血液里红白血球的数量不正常,可分为淋巴细胞性和骨髓性。」在医院办公室内,奇顿医生耐心地解
释病情,「你患的是急性骨髓性白血病。亦即是说,你的骨髓在造血过程中产生异变,导致白血球数量或状况出
现不正常。这病原因不明,多数患者是在成年後突然病发的。凌先生,你明白我在说什麽吗?」
凌月庭不作声,先点了点头,然後又摇摇头,最後缩缩身子,好像有点怕冷。
奇顿看著他茫然的神色,不禁感到难过。虽说向病人宣布坏消息是医生的日常工作,但这活真不是人干的,尤其
是对像是一个那麽优秀善良的年轻人。
「凌先生,请不要太担心。现在医学进步,血癌已经不是绝症。」只是仍然非常非常的棘手。
凌月庭抬头,定定地看著他,恍惚地问:「医生,你说我有病,为什麽我不觉得异样?」
病人乍闻恶耗,初时总是疑幻疑真,不知所措的。医生於是解释道:「急性骨髓性白血病初期的徵状不明显,主
要是发烧、倦怠、关节痛、头痛、晕眩、体重减轻、身体容易瘀伤等。很容易被误以为是一般感冒或贫血,因而
掉而轻心耽误了医治时机。」
「哦。」凌月庭应了一声,脑海一片空白。
「这次幸好发现得早。急性血癌方面,在出现病徵後平均只剩下3至6个月,甚至更短的寿命。」
「3至6个月……?」那麽说,自己要死了吗?但震好像还没到传达到大脑,凌月庭的心情仍是很迷茫,不知道害
怕。
奇顿安慰他,道:「凌先生,你们中国人有句话,好心有好报。你为了救狄克逊先生才捐出血液样本作检验,结
果间接救了自己一命。这次能及早发现顽疾,即时就医,康复的机会高出很多。」
「……」
「事不宜迟,我会马上为你安排治疗。」
「……」
「你现在应该尽快与亲人联络。」
「亲人?」凌月庭终於有了反应。
「院方会安排他们验血。」奇顿解释道:「骨髓移植是治疗血癌的方法之一,最好能找到亲人损赠,这样手术後
的排斥机率较低。」
医生絮絮的说不个停,但凌月庭好像什麽也没听见。
亲人……脑海只浮现了男人英挺粗犷的笑脸。
翔……翔在曼谷等著啊。自己还在这里干什麽?
凌月庭如梦初醒,提起行李起身便走。
「凌先生!」奇顿医生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有事先走。」这一刻,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这里好讨厌,四面雪白的墙,周遭放满冷冰冰的金属
仪器。置身其中,他感到好冷,寒意好像由骨子里沁出来。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但你的病经不起耽搁。」奇顿拉扯著,不让他走。很多病人无法接受便会选择逃避。虽然
凌月庭看似镇静,但过度的镇静可能代表他目前还没反应过来,没人能预测他之後会做出什麽事,「凌先生,假
如你需要与亲人商量,我可以陪同你一起向他们讲解。」
「不!」凌月庭本能尖叫,虚弱的身躯不知那儿来的气力挣开了洋人医生的掌握,厉声说:「医生,请你尊重我
的私隐,把一切保密!」
「这时候你很需要有人在身边支持,向亲人隐瞒不是好的选择。」奇顿苦口婆心地劝。
「你不明白……」唇瓣抖颤,脸上已无血色。
「凌先生……」
「你让我怎样跟他说啊!!」翔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他怎可以让翔伤心呢?
凌月庭蹲下,像只负伤的小兽。
他不想哭的,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ttt◇◆◇ttt◇◆◇
地球的另一端,霍星翔正在收拾行李。
距离出发的时间仍很充裕,男人一边幸福地哼著歌,一边把杂七杂八的东西收进特大的行李箱。没有比他更了解
恋人疙瘩的个性了,精致的日用品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混入玫瑰花汁,某酒店季节性限量供应的果酱,是相熟经理特地送来的;上个月在拍卖会竞得来的不知年份红酒
;月庭宝贝已经很久没嚐自己的手艺了,幸好
冰箱里有新近研制的瑶柱八宝酱,用来配面线最好,乾脆一股脑儿带去吧。
正忙进忙出的时候,眼皮无端直跳。
怎麽回事?呵,眼皮跳是吉兆,他和月庭这次见面可能有好事发生?
男人笑著揉揉眼睛,忽然听到房中某专线电话响起了。
霍星翔以百米赛跑的速度赶去接听,却见来电显示没有显出熟悉的号码。
「喂?」疑惑,这条专线只有月庭宝贝使用啊。
『……』
「是谁?」恶作剧电话吗?
『翔……』
「月庭宝贝~」声音愉快地飞扬。霍星翔看看时间,伦敦往曼谷的航班早已起飞了,「你在飞机上打电话给我吗
?哟,亲亲,没想到你那麽急不及待,人家好高兴。」
『翔……我……』
「呐,我在收拾行李,再一小时我也要去机场了。」兴奋的男人没有察觉恋人乾涩的声音,情绪高昂地说:「我
们很快便可以见面。」
『……你不用去机场了。』
「咦?……你改乘直航班机回来?」不肯定的声音。
『翔,对不起,行程要取消。』
「为什麽?!」吼!霍星翔几乎把电话捏碎。
『对不起,公司有突发问题,我不能离开。』
霍星翔揉揉眉心,道:「明白了,那麽我来伦敦就好。」
『不!你不要来!』凌月庭大叫一声,旋又支吾道:『现在不方便。』
扑滋!额角青筋凸现。
「我知道分部快要举行展览会,我知道工作对你很重要,我知道我频繁地在你身边出现会惹人起疑心。看,我全
都明白,而且我很懂得分轻重。来到伦敦後我会乖乖待在你的公寓,不会到处乱跑,绝不插手你的公事。」
『翔,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内疚的语气。
「你在作决定前从来都没有考虑我吗?」怒。待听见电话彼端的人默不作声,霍星翔才放软声音,道:「我只待
两三天好吗?亲亲,我连行李也打包好了!」已经退让到这地步,还不行吗?
『不要为难我。』哀求。
这话犹如在火上烹油,霍星翔可不是没有脾气的人。
「你说谁在为难谁啊!」吼。在这段关系里,到底谁付出更多?谁牺牲更多?周旋在众董事之间,不动声息地替
恋人挡下暗箭,不著痕迹地为分部争取最大的自主权;半年来自己付出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麽?为了助长一个名
叫『工作』的情敌吗?让它占据恋人所有的心思时间吗?「月庭,作为你的恋人,我连要求你在一年之中抽出几
天空档相伴也叫作为难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翔,待展览会结束後……』展览会为期两至三周,凌月庭微一犹豫,改口道:『待公司运作
上了轨道,三至六个月左右……』
「三至六个月?!」工作、工作、又是为了工作!!霍星翔震怒了,「不!我要马上!立即!月庭,我们需要面
对面,作一次详谈,我会在依原定计划在曼谷等你。」
『翔!我不会去!你别浪费时间!』
「月庭!我们早就约好,是你提出见面的!你不能一下子把我捧上天堂,一下子把我推进地狱!」霍星翔对牢电
话大吼,「你这样会把我迫疯!月庭——」
话犹未说了,忽然听到啪的一响,电话的彼端变成空号。
挂、挂线了?居然挂他电话??
霍星翔一呆,壮健的肩膀无法自控地抖动,嘴巴随著胸膛急速起伏发出咻咻的抽气声。怒到极处的男人猛地一摔
手,把最新型号的电话狠狠砸到墙上,精巧的金属机件撞得四分五裂。
难道先爱上的人就注定是输,他的感受要被忽视到永远麽?
◇◆◇ttt◇◆◇ttt◇◆◇
伦敦,不知名的小公园
天气骤然转坏,呼呼寒风大作,紫灰色的厚云遮蔽了整个天空。
平常热闹的休闲公园空无一人,只有一瘦削的身影躲在一隅的电话亭。
已断线的电话发出『胡胡』的声音,凌月庭攀著电话机身,几乎整个人『挂』在上面才不致软瘫在地上。
离开医院後,凌月庭游到这里。身外物件因为心神恍惚,遗留在那雪白苍凉的房间。以大衣口袋里的零钱打了越
洋电话,可是却没有勇气说出真相,最後只能迫不得已地撒谎。
自己失约,翔一定很生气。可是没办法啊,漫长的化疗要开始了,自己怎能赴约?万一被翔看出了端倪……凌月
庭泪盈於睫。现在吵架收场虽然令人难过,可是若连这个也受不了,知道真相岂不是要了男人的命?
凌月庭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不能给予恋人幸福,至少别让他那麽痛苦吧。不知道就不会担心,不会难过了。有时候,无知是一种幸运。
假如通过疗程,自己的病能够痊愈,那自然是最好,翔也不必受一场虚惊。而就算治不好,事情最後瞒不下去,
但能瞒一天就是一天。迟一天知道,就少过一天苦日子。
所以,翔,对不起,我对你撒了谎。但请你相信,这是善意的谎言。
踏著蹒跚的脚步离开小公园,凌月庭低著头,感觉万念俱灰。
忽然,一点小东西扑打到脸颊上,带著透彻骨髓的冰凉。
凌月庭愕然抬头,意外地看到漫天飘散的雪花。
这是冬天的第一场雪,细细碎碎的,出乎意料地漂亮,令人心生欢喜。
记得自己初到英国的时节是暮春。不知不觉,现在时序已经到了初冬。自己埋首工作,很少注意四季更迭,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