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合展露出复杂的表情。
--切露太可怜了。
瑞祥想起野迫川的语言。
仅仅是为了区区的漫画角色,包含着深沉的感情,颤抖着的声音。。。。。。深深地低头说拜托了。请你不要让切露变得孤单一人。
"。。。。。。可以去吊唁吗?"
"老师你吗?"
落合瞪圆了小小的眼睛,看起来非常吃惊。
"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去不可以吗?"
"哪里哪里。没有那种事情。我觉得野迫川应该会很感动。。。。。。。那个,他的住址是这里。在墨田区。"
落合把小小的纸片递了过来。
瑞祥将那个进一步折叠后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瞪了一眼很稀奇地瞧着这边的落合,粗鲁地说了句"去不去另说,我只是先收起来而已。"
他并不是在特别关心野迫川。也不打算去安慰他。
只不过,想要看看那个失礼的责编消沉的脸孔而已。
"那样啊。。。。。。对了,老师,原稿的进度怎么样了?"
"草图已经画好了。"
因为对手是落合的话,就算让他着急也没什么意思,所以瑞祥直截了当地报告了现状。虽然还不能说是游刃有余,不过和平时比起来进度已经算是快了。
"那就拜托了。"
主编浮现出满脸的笑容,舔了一口抹茶冰淇淋。
身体没有力量。
他不知道自己像这样盘着腿,已经在榻榻米上坐了多长时间。虽然觉得也到了该站起来的时候,可是该怎么站立,该在哪个部分用力--蓝已经都不知道。
祖母去世了。
上帝从蓝的身边夺走了祖母。夺走了那个慈祥的笑容,那份无尽的温柔。
因为祖母是基督教徒,所以葬礼在交会进行。
圣经的朗诵,赞美歌的合唱。。。。。。蓝的歌声不知道会不会传入祖母的耳朵呢?她也许会在天国笑着说自己的sun子是个音痴吧?
在日本,就算是基督教徒也大都会被火葬。
老年人容易烧哦--是谁在火葬场说出了这种该遭报应的话的呢?
蓝的祖母化成了骨灰。
被小小的白布所包裹,放置在简洁的祭坛上。在召天纪念日之前,蓝都要在这里守护祖母的骨灰。
他其实也知道,祖母的情形相当糟糕。
医师这么说过,祖母也露出了已经认命的表情。每次的短暂出院后,她都会整理房间,并且把保险文件和房产证都交给了蓝。就算蓝表示这样不太吉利,让她不要这样,祖母也只是笑着说,"准备。只是准备而已。如果准备好的话我也可以安心进行治疗。"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不会那么快。
他想要。。。。。。如此认为。想要认为,要变成孤单单的一个人,还不会这么快。
"这一来。。。。。。就真的是孤单单一人了。。。。。。"
他知道。他知道自己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头脑也可以理解这一点。
只不过,感情还是无法认可。
头疼的是,他甚至流不出泪水。
因为喉咙和胸口都好像堵住了什么东西,所以如果哭出来的话也许会轻松一些吧?虽然这么认为,还是不行。呼吸都变得困难,食物也吃不下去,这两天他都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不可思议的是,并没有空腹的感觉。自身,还有这个世界,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暧昧模糊。就仿佛置身于深深的雾气中一样。
他觉得,祖母还在这个家的什么地方。
他觉得,现在好像也会从厨房出来切菜的声音。好像会听到呼叫"蓝"的声音--在切实地听到那个声音之前,他想要一直等下去。想要一直地坐在这里。
"死者不会回来的。"
某个熟悉的声音,说出了他不想听到的现实。
"不管留下多少的后悔,不管活着的人会多么希望,死者也绝对不会回来。正因为是被绝对不可逆转的力量所支配,那才是‘死亡',。。。。。。只不过,吸血鬼不会死亡。只是‘生'停止了而已。"
"。。。。。。‘生'停止的话,不就是‘死'吗?"
蓝头也不回地丢出问题。通过声音和氛围,他马上就意识到站立在那边的人是黑田。门是不是没有关啊?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是他马上就把无关紧要的思考丢开了。不管是怎么都无所谓了。
"事情并不是如此的简单。我们是被丢弃在‘不可逆转的死'的一步之前的存在哦。"
那又怎样?
现在的蓝没有心情和架空的吸血鬼论打交道。
"。。。。。。那么。。。。。。老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那家伙代替你过来了。"
"那家伙?"
"就是主编落合。看着就让人觉得闷热,还那么罗嗦。那个男人一来室内温度就上升了五度,实在有够讨厌。你要快点返回工作岗位才行!"
"我打算通过丧假和带薪休假。。。。。。休息一周左右的时间。"
"你胡说什么呢。如果你这么说的话,我的原稿可无法完成。"
"那就交给主编。。。。。。"
"我只打算把原稿交给你。"
在静静地和室内,回荡这黑田有力的声音。
蓝缓缓地看向声音的方向。为什么仅仅是动一下脖子,就如此的倦怠呢?
"你的表情好像很惊讶啊。"
他没有菁神去回应对方的冷嘲热讽。
黑田在拉门的对面,露出了右半边的身体。因为设置在房间中央的祭坛上树立着十字架,所以他才不想进来把?黑色的衬衫,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袜子,还是一如既往从头黑到脚,但是却很适合现在的这个家。
"真是的,光是站立在这里我的皮肤已经在火辣辣地疼了。。。。。。可恶!"
黑田发出下定决心的声音,向前踏出一步。
他就这样快步走到房间中央,抓起瘫在那里的蓝的手臂。把他硬是拖到靠近拉门的地方,然后轻轻地切了一声。
怎么回事呢。。。。。。抓着蓝的手臂的黑田的手,就好像被轻度烫伤一样红肿起来。在蓝紧紧地凝视那个部分后,他轻轻地揉了揉手背。
"你的祖母,被那家伙爱着。"
黑田很不甘心地说道。
"那家伙?"
"就是那家伙。那家伙。比起你总是挂在身上的东西,那个更加强大。所以我的皮肤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算了,反正也不会死。而且很快就能治好。"
他说的那个,就是祭坛上的十字架。至于那家伙,就是大家口中的上帝吧?煞有介事到这个程度,让人忍不住都要觉得佩服了。
"振作一点。现在可看不出来是两天时间弄来千册订单的男人了!"
"老师。"
"什么事?"
"我的奶奶。。。。。。去世了。"
"我知道。"
很冷淡的回答。
但是,单膝着地凝视着蓝的黑田的眼睛中,飘荡着意料之外的色彩。
好像有些许困惑。。。。。。但是又非常温柔的眼眸。蓝第一次知道,黑田的眼睛不仅是单纯的黑,而且视光线的角度而定,还能闪烁深绿色的光彩。
"老师。"
没有回答。
可是,大大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仿佛要覆盖住他的耳朵一样,缓缓地,慎重地。
"我变成了孤单一个人。"
"啊啊。"
"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是啊。"
"这样的事情。。。。。。"
自己颤抖的声音,让蓝本身都很吃惊--可是,语言已经无法停止。
"。。。。。。好过分。太突然了。我像平时那样去探病,结果医生和护士都围在奶奶的床边,告诉我她开始发作。。。。。。可是,就在前一天,她还能正常地说话。我可以像向她抱怨工作上的事情,说老师的坏话,让她看那个csoplay的照片。奶奶笑得非常厉害,明明一开始就是皱巴巴的脸孔了,却能笑得更加皱成一团。同病房的人都传看那张照片,大家都笑成一团--明明如此,却说什么突然发作。"
也许是因为一口气说出来而缺乏氧气了吧?蓝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度倾吐出语言。
"。。。。。。就这样被送入ICU。。。。。。切开喉咙插入管子。。。。。。可是最后还是一直都没能恢复意识--我什么。。。。。。什么都没能和她说。我甚至都没能道谢。谢谢你至今为止对我的抚养,多谢你至今为止的关心--我原本至少想告诉她这些的。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在眨眼之间。。。。。。"
注意到的时候,蓝已经抓住黑田的衬衫的胸口。
自己在做什么呢?为什么要对这个男人诉苦呢?
好死不死,偏偏是对这个差劲到极点的漫画家。。。。。。仅存的少许理姓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可是,现在汹涌而上的感情的漩涡过于强烈。
"我变成了。。。。。。一个人。。。。。。"
黑田的右手从头发移动到面颊。
眼镜被轻轻摘下。
视线一片模糊,黑田的轮廓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对方的中指缓缓地抚摸蓝的眼帘。眼球所感觉到的轻微压力,就好像按下了某处的开关一样,唤醒了泪腺的功能。
挂在下睫毛上,膨胀到了极点的水滴因为自身的重量而落下。
只要滴落下一滴的话,剩下的就无法停止。就仿佛是要洗刷面颊一样,泪水接二连三地落下。到达下颚后,又好像雨滴一样啪嗒啪嗒地落在榻榻米上。
黑田的手掌插入下颚和榻榻米之间,接下了泪水。
就仿佛,要承受住蓝的悲伤一样。
"。。。。。。我想起来了。"
好像喃喃自语般的声音。
到了这时,蓝终于注意到这个男人拥有难得一见的美声。
"对了。。。。。。原来是这样。因为生活了太长的时间,我都快要忘记了。所谓的孤独,是和丧失感共同存在的。。。。。。是在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人时会感觉到的东西。"
轻抚着耳膜的声音,听起来就好像在安慰蓝一样。
"如果不去爱任何人,不动感情的话,就不用感觉到孤独。但是,如果。。。。。。"
凝视着在手掌上滚动的泪水,黑田仿佛歌唱一般地呢喃。
"如果爱上了什么人的话,在失去那个爱的时候。。。。。。就会被压倒姓的孤独所袭击。就算活了几百年,也还是无法习惯孤独。之所以会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是因为我已经在很长的时间中,都没有爱过任何人了吧?"
黑田的手掌中,形成了小小的水池。蓝的泪之池。
全身黑色的男人,轻轻地舔取了那个。
"你的泪水是甜的啊。"
骗人。泪水不可能是甜的。
证据就是,蓝的味蕾感觉到了从面颊滚落到嘴唇的泪水的盐分。
"那个孤独就是代价。"
"那是你对祖母爱到了那个程度的代价,同时也是证据。既然如此,你就必须承受那个孤独。不管伴随你多少的痛苦和辛酸,你也必须紧抱那份孤独生活下去。既然你爱着祖母,那么。。。。。。就应该可以做得到。"
因为没有眼镜,所以蓝看不清楚黑田和自己有一定距离的脸孔。
"快点回来吧!我再说一次,我不打算把原稿交给你以外的人。"
最后只是说了那么一句话后,黑田就回去了。自称吸血鬼的人物就此消失,了无痕迹--原本想要这么说,可是房间中残留下了清晰的鞋印。
"。。。。。。连鞋子,都没有脱吗?"
这么说起来,黑田家完全是西洋构造,所以就算再房间中也不用脱鞋。
--哎呀呀,快点擦掉吧。
蓝觉得好像可以听到祖母苦笑的声音。
真是让人头疼的漫画家先生。
蓝站立起来,用水桶从浴室打来水。他一面单手拿着抹布擦拭榻榻米和走廊,一面回想起和祖母在这栋古老的房子zhonggong同生活的日子而流下泪水。他一直在哭泣。只能不断地用抹布将前赴后继地涌出的泪水擦掉,最后把整个房子都彻底打扫一遍。
然后,在接近黎明的时候。。。。。。疲劳到极点的蓝,终于进入了梦想。
《吸血鬼暴徒第三度出现!》
八月二日的晚上十一点三十分左右,在东京都目黑区的公园中,便利店店员吉田惠(19岁)在坐在长椅上的时候从背后被男姓咬伤。
吉田小姐因为进入休息时间,所以在工作的便利店附近的公园中,用手机和朋友聊天。她就在这时受到了突然的袭击。因为她的大叫,男人立刻逃走,但是吉田小姐清楚地目击到了男人的背影。据说对方的身材相当高,戴着只露出眼镜的黑色帽子,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衣服。警方认为这个人有可能和七月在目黑区以及大田区出现的咬人暴徒是同一人物。目黑警署已经确定了以目击证言为线索,尽快地进行搜索的方针。他们将把这次的事件作为凶徒袭击事件向周边民众进行调查。
(八月四日读买新闻)
沙啦。是翻动报纸的声音。
"吸血鬼暴徒又出现了哦。这个会不会是老师啊?"
"白痴。"
迅速地动着笔,维持着没有从原稿上抬起头的状态,瑞祥呵斥愚蠢的责编。
"这个世界上哪有光是咬人的吸血鬼。明明是为了吸血才咬下去,却一听到惨叫就逃走的话,岂不是完全没有意义?"
"可是现场距离这里很近,而且那个人又是明明在夏天还全身黑的打扮哦。"
"如果是全身黑的话,凯特也是一样。"
"哎呀,如果是夺走鱼糕而逃走的话,我倒是会怀疑凯特哦。"
在瑞祥摆放野迫川家的两天后。。。。。。野迫川至少在表面上维持着平时的扑克脸,又出现在瑞祥家催促原稿。
作为礼物,他给瑞祥带了水果果冻,给凯特带来了鱼糕。凯特在接过那个小盒子的瞬间,就当场撕开包装,狼吞虎咽地把鱼糕塞进嘴巴。因为他原本是猫,所以也没有办法。
"那样的家伙不是吸血鬼,而但单纯的变态。不要把变态和吸血鬼相提并论!"
"原来如此。变态和吸血鬼是似是而非的存在啊。"
"才不相似!"
瑞祥抬起脸瞪着自己的编辑。
没礼貌的编辑把放置在书斋角落的沙发当成了自己的固定位置。今天的早上他抢走了瑞祥完成的彩色原稿,返回了一次编辑部后,在傍晚又再度回到这里。而且是连替换衣服都带来了的监视状态。
失去祖母的疼痛,应该还没有痊愈。即使如此,野迫川还是早早地返回了工作。最初露面的时候,他深深低下脑袋说道。
--支撑着现在的我就是工作。是切露。虽然会给你舔麻烦,但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那之后,他还说过下面的话。
--安慰了没有父母的我的存在,就是漫画。在漫画的世界,我会变成英雄,因为女主角而心跳,可以飞上天空,甚至可以把征服世界当成目标。对我而言,漫画就是。。。。。。最重要的朋友。所以我成为漫画编辑。我想要成为自己重要的朋友的力量。而现在,我最重要的友人就是切露。如果是为了切露的话,我什么都可以做。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切露是我的好友。
瑞祥进行了思考。
对于把漫画称为好友的野迫川,是应该取笑,还是应该怜悯呢?或者说自己应该表现处哭笑不得。告诉他怎么可以年纪一把了还说这种傻话?
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因为虽然脑子在否定野迫川的狂热,但是内心却接受了他。
因为对于自己的漫画热衷到这个程度的男人,让他觉得很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