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高家父子二人道:
“既便退亲之事传遍京城,总还是有人指责你们高家落井下石。亲事退就退。我们两家就当没有当初的约定。你们高
家当年定亲的礼我也会派人送来。裴义,我们走。”
裴义听了高家父子一席话,早就气得不行。他听到裴陵的吩咐,便快步跟着往外走,还不时回头,狠狠瞪了那高家父
子几眼。
高家门口的几个家丁见裴陵主仆出来时面带怒色,便猜出一二。他们看笑话一样瞧着这主仆二人,嘴巴里咕哝了些难
听的话。
裴陵回京后虽然比从前收敛很多,但脾气中火爆的部分还在。他在屋里忍了半天,本来就没处发泄。此时听到那些下
人说自己妹妹的闲话,不由怒从心头起,上前几脚把那几个家丁踢翻在地。
“等会儿进去告诉你们主子,就说我裴陵谢谢他们让我早日看清他们的嘴脸,免了我妹妹嫁过来受罪。”裴陵掸掸袍
子,狞笑着道:“主人势利,奴才跟着势利,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就当给你们个教训吧。”说罢,他带着
裴义转身出门去牵马。
刚解下马缰,裴陵还没有上马,却看到高少爷飞也似地从里面跑出来,连声叫裴陵,让他等一下。
“事情已了,你还要说什么?”裴陵见高少爷脸上露出兴奋之色,便皱紧眉头。
“裴兄,刚才我跟爹爹商量过了,毕竟我和令妹是有婚约的。虽然我爹爹另外给我选了亲事,我为了不辜负令妹,想
在成亲后再娶她,这样也不算反悔。”高少爷擦擦额头的薄汗,他一个文弱书生,从里面跑出来,便累得上气不接下
气。
当初相亲见过裴陵的妹妹后,他便觉得那姿容举止都是上乘之选,心里也很高兴。虽然拗不过高老爷的主张另择了人
,但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裴陵的妹妹。和裴陵谈话后苦苦恳求一番,他爹才同意了这样办。
满心欢喜出来追裴陵,把念头跟裴陵说了,本以为裴陵会高兴,谁料裴陵却黑了脸,几步走过来拽住他的衣服领子说
:“你是让我妹妹给你做妾?”
“我、我……我虽然不能给她名分,但我会对她好的。”高少爷见裴陵气势汹汹,话音都颤了。
“你还算男人吗!”裴陵听了这话,手握成拳高高举起,很想给高少爷一拳,但咬着牙晃了几下又放下道:“我是武
将,不打你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你回去告诉你爹。不要以为我们裴家这样了,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走着瞧
。我裴陵有恩必偿,有仇必抱!”
“我、我……”高少爷在裴陵的拳头下哆嗦着,不住往门里看去。门里几个家丁见势不好早就把护院都请了出来保护
少爷。
高老爷听到消息也出来了。他见裴陵拽住自己的儿子做势要打,便一声令下,让那些护院冲上去打裴陵和裴义。
裴陵见那些人狐假虎威包围了自己和裴义,便大笑两声,将手中的高少爷丢给裴义看着,自己上前,揪起最近的一个
护院举过头顶,摔向圈外。其余人见到裴陵如此勇力,不由都倒退几步。裴陵见状亮出架势,上去三拳两脚,把那些
人都打趴在地上。
“裴陵,你竟然敢打我的护院!我可是当朝的三品大员。你还不快快将我儿子放了?”高老爷见众多护院都挡不住裴
陵,才明白当年裴陵从边关传过来的名号不是虚的。他大声斥责裴陵,但面上惊恐之色却已明显。
“裴义。”裴陵摆手。裴义放开高少爷,推了他一把,谁料高少爷却腿软如泥跪倒在地上,额上都是汗,胯间裤子也
有了些湿湿的痕迹。
“这样的人去做朝廷命官,真是给皇上丢脸,让天下百姓心寒。”裴陵不屑地抓起高少爷丢还给高府家丁。他看着不
远处跑过来的官差,知道是高老爷命人去通知的。他不屑地看了眼高老爷,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高老爷见来了官差,悬着的心才放下。他刚刚见儿子受困于裴陵手中,就马上命人去叫官差,无论裴陵再怎么藐视他
,京城之地,裴陵这个身无一官半职的人还是斗不过他这个朝廷命官的。
那些官差只识得高老爷的府邸,见裴陵主仆衣着不算特别华丽,便按照带领他们的小头目的命令上前抓裴陵、裴义。
裴陵碍于朝廷的法律,只得束手就擒,但他一双目光凌厉的眼睛依然蔑视地瞪着高老爷。裴义则是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大声骂着高家父子二人。
“殴打朝廷命官,你们还不将这两人带走审讯?”高老爷大声吩咐那官差头目的同时,往那人手中塞了一锭银子。那
人拿了银子就命手下带裴陵主仆二人回官府。
可他们还没转身,就听到后面有人用低沉的嗓音说道:“你们挡住我的路了。”
那声音不大,但带着威严。众官差和高府上下听了一齐回头,见雪地上站着两匹骏马,一红一白,而马上两人皆是武
将打扮。
骑白马那个文质彬彬,眉头微皱,神情不悦,而骑枣红马的那个则是披了件白色披风,嘴唇紧抿,没有一丝表情,浑
身上下都散发着嗜血的气息,彷佛刚从站场下来。
“哎呀,刘大人,失敬失敬。”高老爷看到这两人倒吃了一惊,他认得那个骑白马的就是当朝有名的武将刘时英。
而见到刘时英,才想起朝中人都传这刘时英跟二皇子的关系菲浅,而裴陵又是刘时英的挚友,这层关系,让他不免忐
忑起来。
“高老爷,我的兄弟裴陵得罪你了?他脾气一向不好,你多担待些吧。”刘时英回京述职,刚刚进城路过这里。见到
裴陵到了这步田地,他心里难受,但面上并不过多表露,而是跳下马去跟高老爷寒暄,问这事情经过。
“都是下人不懂事。”高老爷不愿得罪刘时英这等红人,忙给管家使了眼色,管家便马上跟官差们打点,让那些人把
裴陵、裴义放开。
高老爷做势让儿子给裴陵行礼赔罪,自己则套近乎一样问刘时英旁边这位是谁。他听到刘时英语气温和,便知道刚才
说话的那人是骑枣红马的。他没见过那人,但瞧那人态度,却是脸上挂了层寒冰般,让人不得随意近身。
“这位是左大人,最近被授为武节将军,边关的传奇人物。”刘时英笑笑,引见了左三知又拉着裴陵的手说:“我和
三知刚回京城。正要去你家,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你妹妹好吗?我一直记挂着她。还给她带了些边关的新奇东西,希
望她喜欢。”
“想娶她就拿聘礼来啊。”裴陵大咧咧伸手。
他看着刘时英,嘴角露出笑,明白刘时英猜出事情原委,正做戏给高家父子看。而果不其然,高家父子听了这句话,
脸色立刻变了,尤其高老爷,还以为刘时英真的对裴陵的妹妹有意思,脸上不由青一阵白一阵的。
刘时英见到效果不错,便鸣金收兵,跟高家父子二人道别。牵着马,跟裴陵一路谈着往前走。裴义跟在后面看了看交
谈中的少爷和刘时英,又偷眼瞧了瞧牵枣红马跟在三人后面的左三知,目光中带着无限的困惑。
他知道少爷的丢官跟左三知有关系,但又不明白个中缘由。在边关时候问刘时英,刘时英也只是笑笑,并不回答,而
他又不敢问裴陵,所以一直把疑问憋在心里。
左三知见裴义偷偷看向自己,不由一笑,拍了拍枣红马的屁股说:“怎么,不认识裴义了?”
枣红马似乎听懂了左三知在说什么,打着响鼻跑了几小步到裴义身边,甩着马尾吐气。裴义见枣红马跟自己也如此亲
昵,不由笑着摸着枣红马的背脊安抚似地拍了几下,又跟左三知说:“左大人,回京述职?”
“叫我左三知就可以。我们之间不用客气,当初若不是你和裴勇好心帮我,我也不会有今日之功。”左三知也笑着说
:“我在京城没有府邸,暂时住在时英的家里,有空的话去他府上找我,我还想请你带我在京城转悠一下呢。”
裴义见左三知脾气还似当年,便也放下些戒备点头答应着。他看裴陵和刘时英在前面谈得开心,就凑到左三知身旁,
想低声问左三知当初的事情经过,可要问没问的时候,却看到裴陵转过身来,狠狠瞪着自己。他吓得一哆嗦,慌忙跑
到裴陵身边问裴陵有什么吩咐。
“我和时英要去宇内楼吃饭,你去订个雅间。”裴陵看也没看左三知,仿佛左三知并不存在一样,甚至也没看枣红马
,好像枣红马从来就不是他的坐骑。
“两个雅间。吃完饭,我还要带三知回府。”刘时英笑着补充。他回头,见左三知一扬眉,脸上的冰冻似乎有些融化
的样子。
裴陵听了刘时英的话,牙一咬,但仍然不说什么。他沉默片刻,又拉着刘时英,跟刘时英讲自己与高家父子的恩怨。
刘时英听了也十分不悦,觉得高家此举也太过了些。
“落井下石,这劣根处很多人都有,倒没什么。回京这么久,世态炎凉见得比从前更多,心态也便渐渐平和了。”裴
陵苦笑,拉着刘时英的手走进了宇内楼的门,在跑堂的带领下进了楼上的雅间。
左三知跟在三人后面并不说话,见他们进去了,才叫过跑堂的,在那人耳边耳语几句,并给了他一块碎银。跑堂的连
连点头,把原先裴义订给左三知的雅间换成另外一间——挨着裴陵主仆和刘时英的那间。
裴义机灵,明白刘时英跟自己少爷有话要说,等酒菜上齐后便想告退去找左三知聊天。刘时英看透裴义的想法,便跟
着裴义出去,吩咐裴义先行回府,也不用去找左三知了。
裴义见自己订的雅间没人,还以为左三知走了,就悻悻地离开了宇内楼。刘时英看裴义十分不甘心的模样,便捂嘴笑
笑,推开隔壁雅间的门,发现左三知果然坐在里面,面前还有一壶老酒跟两盘肉菜。
“你真是无肉不欢啊。”刘时英喜欢清淡的菜肴,对左三知的饮食风格不敢恭维。
“边关打仗,不吃这些怎么有力气。你算是异数了。”左三知自斟自饮,“去陪他吧,他恐怕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说
。”
“好啊,不过你可不要自损大将的威名,贴着墙板听我们说话。”刘时英过去也讨了杯酒喝。他在酒方面倒是比左三
知强些。
“我的耳力还需要听墙根?”左三知呵呵一笑,“你也知道我听声音的本事。快去吧。不然他知道我就在隔壁,会更
不高兴的。”
高兴不高兴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了。刘时英想起裴陵方才的言行举止,倒比从前沉稳很多,虽然意气风发不比从前
,但内敛的模样倒让他比原先更有大将风度。
跟左三知又说了几句,刘时英便回了雅间。他见桌上菜还未动,酒却已经少了半壶。裴陵自己喝着,见刘时英过来就
拉住刘时英的手问:“边关那里怎么样了。”
“都还太平。就是西北狼烟又起。你不在的这大半年,我们又打了很多次硬仗。我虽然没升官,但赏赐得了不少,左
三知他出生入死屡建奇功,便被授衔。”刘时英夹了口菜到嘴里,不住感叹说:“还是这宇内楼的菜地道。军营那边
的菜只求能熟便好,谁会在里面花这么多心思。”
“谁让你和兵士一起吃来的。你们当官的不都有小灶吗?”裴陵听到左三知的名字眼底闪过阴霾,但那复杂情绪又转
瞬消失。
“同甘苦比较容易服众。本来只有我那样,不过后来发现三知也那样,便更觉得没什么了。”刘时英看看裴陵的表情
,轻声问道:“日后打算怎么办?你既然领教了那些人趋炎附势的态度,想必心里也有了些打算。毕竟,裴家这样虽
然还能维持,但你满腹的才华却是被埋没了。”
“常言总说,锦上添花人人会,可雪中送炭却少人为。从前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亲身体会了,才明白个中滋味。
”裴陵端起酒杯,递到刘时英唇边道:“来,时英,让裴某调戏你这个雪中送炭的炭夫一下。”
“虎落平阳,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刘时英就着杯子喝下那酒,玉面微红,“你们这些莽夫总是喜欢出言不逊。
”
“我们?那个人是谁?不是……”裴陵脸一沉,眼睛也眯了起来。
“不是说左三知。你紧张什么?他在边关除了打战就是读书,从来不去找营妓,也不沾染那些风月情事,搞得很多人
都说他那活儿受了伤,不能行房。”刘时英笑着答道,“你究竟如何打算的?闲了这些日子,你脑袋里没主意才怪。
”
“我哪里紧张,他搞不搞那些名堂与我何干?”裴陵听了刘时英的取笑,面色为赧。他平静了下,才接着道:“想过
是想过,但现在对很多事情的态度不比从前了。”
往口里倒了杯酒,裴陵站起来推开窗。外面夜色渐浓,各家各户的灯笼也把雪地映得彤红,裴陵指着街上道:“人在
春风得意之时,想什么都是好的,觉得自己走此路不通还有别路。但如今看透很多,才明白为什么许多满腹经纶的古
人宁愿隐居山野也不出仕为官了。”
“可那样你真的甘心吗?”刘时英也走过去站在裴陵身边,他看到窗外雪已经下了起来。
“不甘心。”裴陵回答得斩钉截铁。他扭头对上刘时英含笑的双眼,戏谑地笑着问:“你难道不认为我裴陵是个越挫
越勇的人吗?”
“哪方面都是吗?有时候也会逃避吧。”刘时英打趣笑道,见裴陵露出尴尬神色才垂下眼,柔声问道:“你是打算考
科举吗?”
“知我者刘时英是也。”裴陵尴尬神色虽未褪去,但也没顾左右而言他,他合上窗,低声道:“人总是有疲倦的时候
,那一刻,便什么都不愿想,只把自己的一切都抛在脑后,想尽快逃离。但冷静下来,就会明白自己内心的种种念头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裴陵不能让那帮人小觑了。”
“今年考吗?今年是个好机会。几位皇子争那位子打得头破血流。科考场也算是他们显示能力的地方,谁能从中不偏
不倚、合理公正地选出人才,谁便能得到更多的文官的支持。所以,便无须担心那主考官会结党营私,借机拉拢门生
,收受贿赂。”刘时英皱眉又想了想,问道:“我认为你考上倒没问题,不过你日后想做什么呢?”
“你对我倒比我对自己还有信心啊。”裴陵咬着牙指点高家的方向说:“我要当御史,专门整治那种在其位不谋其政
,鱼肉百姓的家伙。”
“刚夸了你沉稳,你怎么又露出了本性?公报私仇吗?”刘时英笑得捶起了桌子,他端起酒杯道:“你若是真当了御
史,恐怕他们高家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敢毁了我妹妹的婚约,我当然不饶他。对自己未过门的娘子都这么狠心,对素不相识的百姓又怎能主持公道。就好
比对父母不孝的人,你指望他对国家尽忠,那都是不可能的啊。”裴陵挑眉,“所以,也不算是公报私仇,顶多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