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下,一身著月牙白衣少年坐于地上,膝上摆了一张古琴,修长且白皙的手指轻轻地
拨著琴弦,弹出零零散散的音符,却十分安逸。
少女提著裙摆,小跑著来到柳树边,清丽的小脸一见少年便光彩夺人。
痴迷地乌黑大眼锁住那弹琴的美少年。
他,大约十四岁,很年少,但有一张世间少有的美丽容貌,那美,不是人间会有的,而
是犹如天仙下了凡:虽然如此形容一名男于实在不妥,但用到他身上却不会有任何不妥
之处!他长发披散,蜿婉蜒蜒地散在草地上。白衣一尘不染,十分飘逸。他静静地弹著
琴,透著淡雅而安详的气。
一个仙童似的人儿呢!
少女放轻脚步走近他,他早已闻声,直到云日落毕,方抬头望向少女,明月般的眼中有
著沈稳。
“师姐,有事吗?”略带童音的声音如春风拂面。
少女脸微红。“小……师弟,你怎么一人来此?”
少年吐吐舌,霹出可爱的表情。“厅里闷,我偷溜出来的。”
少女见了他可爱的样儿心不林怦怦乱跳。天啊!这个小师弟虽才小她两岁,但却叫她芳
心大动。
“师……师父发现了,你要快些回去。”
“啊?不会吧!”他脸一垮,顿时黯然失色,少女见了好生心疼。
“小师弟……”
“师姐唤我璇玉吧。”少站起身,抱著琴,来到与他齐高的少女面前。“老叫我“小师
弟”,会越叫越小的。”他弯眼一笑,少女又被夺了呼吸,“好……好吧。步女微红脸
,怔怔地点头。
“师姐,我们回大厅去吧。”少年道。
“好……呃——步女低下头,急忙转身,少年却拉住她的柔荑。“师姐不用跑,慢慢走
啦。”
“……噢。”少女烧红了脸,相握的手传来一阵阵热浪。好难为情哦!
少年却不知少女的羞涩。他年方十四,一心在练武之上,没有其他的情愫。
拉著手,漫步在逼地是野花的山涧中,像一对贪玩出来的小情侣。
风,很暖,心,也暖暖地。
少女吸口气,感到无比的满足。握个小手,真的满足了呢。
“师姐,你练武是……为了什么?”少年轻轻地问。
咦?少女偏过头,惊诧。这个问题……她从没想过。小时候,看到爹教师兄们练武,她
也便跟著学了一见她困惑,少年漾出一抹淡淡的笑。
“你呢?”沈醉在他的笑容中,少女失神。
“思……”少年望著手上的琴。“……为琴吧。”
“琴?”还是“情”?
“是的!我学武,习内力,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弹他的琴。”他的眼,明亮,更坚定。
“她?”少女心“咚”地一声。他才十四,就有心上人了啊?原本以为他还小,不懂何
为情爱,实则不然……“思。我一定要弹他的“风玉琴”,这是我五岁时下的决心呢!
”可惜,为了习武,他已有多年未见那个人了。那个……他唯一亲过的外人。除了家人
,他从不亲外人的,但五岁时的那个夜晚,他亲了他……五岁?才那么小就……少女轻
轻地将手抽回,满眼的失魂。风,扬起她的裙摆,如一只翩翩的蝶。
少年看看天,再度拉起少女的手,扬著笑,道:“走吧,迟了师父要念头的。”
少年拉著个——不,应是飞了!他轻功极好,踏蕈血i风,触水血渍。这轻功以一个十
四岁的少年使来,简直不可思议!
少女不敢掉以轻心,施展自己的极限,但仍不及他的十分之一,几乎被他拖著飞的!
他天资聪明,更有习武的天分,虽才十四岁,但武功在师兄弟中,排行第三。除了大师
兄、三师兄胜他一筹外,其他人都差他一截!而他的轻功,却是众师兄弟中最好的一个
!
师父——也就是她的父亲,生平最得意的便是收了三个独特的弟子。
一是大师兄,他剑术已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连师父也不是他的对手了。他又能自创剑法
,直叫人惊叹。
二是三师兄,他刀术下下于大师兄的剑术,亦是卓尔不群。
最后的便是小师弟了。他不但人长得俊,天资更好!轻功一流,内力更是深厚。他有过
目不忘的本事,凡武功只看一次便能习得。他看过很多书,包括师父不少的武功秘笈,
不过他甚少在众师兄弟中出招。他最爱做的事,还是弹他怀中的那张古琴——“屿乐”
。听说是他父亲给他的,他的琴技也是其父亲授予的。
默辙玉——闻名于天下的第一琴手!
他,默璇玉——便是默暾玉之子。一个本是富家娇贵公子,却不知为何硬要学武,家人
拗不过,只好送他到最近的武夷山——“紫薇门”拜师学艺。
年方六岁,在师兄弟中排行最末,但天资却是最好的一个!他生得好看,笑起来像一轮
明月,师兄们都宠爱他,就连她……对他也生了……爱慕之心。
他若能再年长几岁便好了。近几日,有不少的江湖人拜访“紫薇门”,似乎极度不安,
可能江湖上又有血腥了吧?
走过几条回廊,便可直接进入大厅。
大厅内,人已散去,只剩一名斑发中年男子。
默璇玉拉著师姐蓝缈纱的手,步人大厅内,见斑发男子面目严肃,他轻道:“师父。”
中年男子——“紫薇门”门主蓝洛,负手而立。“还记得回来啊?”
默璇玉放开蓝缈纱的手,抱著琴走至蓝洛面前,满脸歉意。“对不起,徒儿惹师父生气
了。”
任何人见了那美人儿的歉意眼神都会心软吧!果然,一见他黯然失色,蓝洛马上皱眉。
连斥责的话也吞回肚了。无声地叹口气,抚上他的头,放轻了语气。
“璇玉,今日有不少的掌门人在厅内,你兀然离开总是不妥的!当“武当派酌人问起你
时,为师的竟找不到你。你可知,为师的面子丢得有多彻底?你这孩子,武功好,年纪
小,相貌却非凡,很是引入注目的。今日来的不少人,就是为了一睹你的风采呢。”
默璇玉虽然内疚,但心生不悦。“师父,徒儿不喜欢他们盯著徒儿看。如果可以,徒儿
想生得平凡些。”
“傻孩子,容貌是父母给的,哪能说不要便不要?这话不可说,爹娘听了会难过。”
“啊,思。”他在心中深深忏悔。
蓝洛抚著胡子,沈思。目光落到女儿的身上,见她一脸痴迷,不禁摇摇头。
“师父,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时候,她喊自己的爹为师父。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蓝洛一语带过。“璇玉,你可下山回家看看了。”
“啊,今日是十四!”璇玉一惊。他都差点忘了,每月十五必回家一趟的。
“我这就去收拾。”他一层颜,人马上飞扬了起来,灿烂无比。
“去吧。”蓝洛失笑。这孩子,一听要回家,便兴高采烈的。
蓝缈纱黯然了眼。
默璇玉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门口,她心中一阵刺痛。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肩上,她含泪
抬头,望进一双了然的眼神。
“爹……”
“他不属于你…那孩子太不平凡了。”
她垂首。
是她没有资格吗?
雷雨阵阵,夏日的天说变就变。
雨打乱了枝头的红花,打颤了绿色的枝叶,山涧的溪水猛然汹涌,瀑布如银练,飞流直
下三于尺。
抖了一身的湿气,乌黑湿透,滴答著串串如珍珠般的水珠。背长匣的少年立在破庙口,
甩甩满是水的袖子。
真是的!本来可以一口气轻功回家的,现下因为突来的雨,只能困在山脚下的破庙一异
。
“雨很大。”
“哎?”少年惊诧地抬起头,湿发甩出一串串珍珠,许些落在他如玉般的颊上,划下一
道湿湿的水痕。
如明月般的双眼盯著庙。一名青衣男子盘腿坐在稻草上,身旁放了一个布包,用冶冷淡
淡地眼神望著他。
他……怎未觉察到他的气息?直到对方开了口,才发现他的存在,对方是个一呙手!难
怪师父常说,一山还有一山高,江湖上高手如云,不可自鸣得意。
“是啊,雨很大。拖露齿一笑,缓缓地走向青衣人。从外表上看,青衣人大约有二十多
岁了吧?他的相貌并不突出,只能算平凡。江湖上,越看似平凡的人,越是深藏不露的
高手。暗下对他怀有了丝丝警戒。
青衣人不再看他,从包裹中取出一个小油包,打开油包,一股食香味扑鼻而来。是三四
个葱油饼。青衣人拿起饼,默默地吃著。
他解下背后的长匣。还好有匣子保护,里面的琴不会湿。坐于稻草上,以衣袖拭擦长匣
,但衣袖是湿的,自然是越擦越湿,他不禁失笑。
丹田提起一股气,立即的,就见他全身冒著雾气,连发上也腾出一团团的轻烟,俊美如
他,全身隐于白雾中,真个神只也不如他的灵秀!白雾渐渐散去,他已一身乾爽。拂开
额前乾而柔顺的细发,抬起一双漂亮的眼,便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他腼腆的一笑。不知为什么,青衣人看著他,他心中竟会有一丝异样?
“你……是紫薇门的弟子?”青衣人问。
“是的。”他回道,脸上的笑容有抹稚气。
“真小。”青衣人啃著饼,口齿不清。
他听得清,但并不介意,随手抓起稻草擦著长匣,道:“很多人这么说。不过,再过两
个月,我就十五了。”
心中,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吧?他会长得很快的,到时,便可追上那个人了!
一十五啊?还小呢。衣人吃完两个饼,以手抹抹嘴,举手间尽是粗俗。“你紫薇门乙最
末的弟子,默璇玉?”
“……是的。”讶于他竟然知道他?难道他真的这么有名?之前听师父说今早来的江湖
人中有不少人是冲著来看他的,他还不大信;自己几乎没在江湖上走动,怎么会有名起
来?
青衣人侧目打量他。但见他一头乌发滑顺而细软,怕是女子也无他的发美,又长又黑,
弯弯曲曲地散在稻草上,在身后织成一块颐爸的绢布,光亮柔滑,勾起人想触摸的冲动
。少年虽才十四岁,但一张如温玉般的脸比,线条细腻柔和,五官犹如上天精心雕琢般
,十分的美丽:如明月清亮的黑眸,如花办般的粉嫩红唇。这样一张倾城倾国的脸,在
女子中也是少有的!他身子修长,融合厂少女的纤细与少年的英气,饶是年纪尚轻,才
有这番少女和少年混合的独特气质吧?
“果真如传言中一般,金童传世便是如此吧?”青衣人喃喃。
默璇玉并不讨厌青衣人看他的眼神。以往,许多人看他,眼中充满了贪婪、邪气,但他
眼中没有这些,纯粹是一种审美的欣赏目光。听到他的话,他不觉脸一红。二刚辈过奖
了。”
青衣人嗤笑。“何必谦虚?”
“啊?这种事……又有何谦虚可言?一个男人被说成那样,总是会不好意思的啊!”
他知道自己容貌上确实惊人,但还是不大习惯被人称赞。过多的称赞只会引起他的反感
。
听得太多,也就麻木了。
闭上嘴,擦乾了长匣,视线落在庙外的暴雨。这雨,也不知要下到几时?现下天渐黑,
若再不停,怕是回不了家了。不知爹爹和娘会不会担心?想到爹爹,他不禁扬起嘴角。
爹爹虽已西止之年了,但从外表上看,顶多只有二十五六岁,真是天生丽质。呃,这样
形容会不会不妥?
“对于不喜欢的人或事,你都选择忽视吗?”青衣人冶冰冰的话响起,也将陷入自己思
绪中的他给拉了出来。
他不明白。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又同避雨在一个屋檐下,聊个几句便罢,但他显然不打
算沈默下去。
“……不是的。”他慢吞吞地开口。
“哦,那是如何的?”青衣人非要弄个明白不可,默蹲玉皱了双眉,为他白玉般的脸添
了几分稚气。他不喜欢对方如此咄咄逼人的语气。他似乎十分看不惯,他,非要让他难
堪?
为什么?
他们只是初次见面,不是吗?他也没有仇人——更不可能会有!
见他皱眉抿嘴,青衣人竟笑了出来,笑得莫名其妙。默璇玉瞪著笑得弯了腰的他。
有什么如此好笑?这人好奇怪?他从未遇到过像他这样的人。在“紫薇门麦,师父师兄
师姐们都很宠他,从不让他难堪;在家里,爹娘伯伯叔叔们更将他当个宝,何时取笑过
他?他周围的人,几乎全是宠爱他的人,可没一个人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的戏弄嘲讽!
他感觉得出,对方的确在戏弄他!
有什么理由吗?
根本互不相识嘛!难怪师兄们常说,江湖上莫名其妙的人很多,无理取闹的人更多!
不理他,他静下心来,打开长匣,取出其中的“屿乐”,调好音节,便兀自弹琴。
一缕清亮的曰突地响起,青衣人停下笑,盯著对面那个沈醉在琴音中的绝美少年。
琴音,缓而慢,丝毫不见浮躁,静静的、沈沈的,显出弹琴之人沈寂的心。
青衣人扬起嘴角。
不简单啊!
被他如此撩拨,竟还能如此沈得住气。此子气度不凡!
不再话语,闭目养神,顺便聆听这优美的琴音。
其父有天下第一琴手之称,教出的儿子,琴技亦是超群!果然是虎父犬子!他是继承了
父亲的天赋!不但是个练武奇才,在其他方面也是胜人一筹。老天可真眷顾他们默家人
!
垂下眼,从眼缝中瞅著那抚琴的俊美少年。
天已暗,雨仍未歇,庙中的二人不再交谈。吁口气,默璇玉收起“屿乐”,席地而卧。
看来,明日回家,爹娘有得念了。
头枕在长匣上,侧躺,眼半眯,似睡非睡。习武之人皆如此,要不打坐,要不侧卧,但
都处于警戒状态,稍有动静便会醒来。
庙宇,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火光。黑暗中,只有两人细微的吐呐声。
雨下到半夜,终于停了,月娘渐渐地自层后露出光洁的脸,月光如水,洒了一地。
青衣人缓缓地睁开眼,看向对面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年。黑发如云,身材稍细,美玉如冠
,不仔细看,真的如一体态优美、气质如幽兰的少女。
什么样的父母,一生这样一个独特的儿子?太不下凡了!他的美貌,他的年龄,正是那
些有癖好之人的最爱。不过,他的家世,他的武功使他幸免于此。
就像此时,他安稳地睡,与陌生人共处一室而毫无惧意。该说他大胆吗?
他扬起嘴角,黑暗中,他的眼瞳内闪董呙深莫测的光。他若真对他、怀不轨,以他的武
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何况,要制服一个人,并不单靠武功就行了,还有很多其他的方
式了——:比如毒……清晨的朝阳斜射进破庙中,少年在一阵鸟叫声中醒来,揉揉眼坐
起身,发现身上盖了一件青色的披风。转头四处搜索,已无青衣人的身影。
是他为自己盖的?
竟能钮息!他可以肯定自己虽然睡著了,但还有警戒之心,但为什么他接近自己并为自
己盖这披风时,他毫无觉察?
是他的武功太高了?
心中有些庆幸。幸好他对他无恶意!
俐落地起身,折好披风,背起长匣,甩甩头。得赶快回去,家里的人定焦急万分了。
一路轻功飞奔至杭州城,只花了两上时辰。
一进杭州城,他着一懊悔了。该听二师兄的话,下山戴顶纱帽为好。不为别的,只因他
此时成了众人的焦点!
他的相貌太不平凡了!
一踏上街道,百姓们便猛盯著他瞧,仿佛他是何方神圣。路人莫不投以注目礼,更是鸦
雀声。
他奈地揉揉太阳穴。抬头望青天。如果他施展轻功突然不见了,他们会不会觉得白天撞
见鬼了?但如果他就这样一路走来,成为众人的“观赏晶”,他会很不好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