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神殇夜——雨天等放血

刚才的攻击已耗去他所有力量。

在黑市拍卖会开始前，少年除了被该组织套上妖力制御器之外，还被灌饮容易上瘾的即效性强力春药。虽然制御器已连同被硬塞入体内的性爱道具一同被贵霜拆下丢弃，然而春药的效力却尚未退去，体温更随着刚才泡过的水温，与性欲一同节节上升。

「喂，你没事、哇，好烫。」

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没事」的样子，所以问了也是白问。

手忙脚乱地将少年身体擦乾，并扯来勉强算得上干净的大毛巾覆在其上，贵霜无视对方要自己放开他的命令，执意将他抱回刚才让他躺过的单人床。

「夏娃的苹果」──就连鲜少接触药物的贵霜也明白这是被列为一级违禁品的禁药。但许多地下组织为了能有效控制妖魔，依旧无视法令继续在暗处制造兜售。

对人类而言，这是只消一毫克便能将人送上西天的毒药。但使用在妖魔身上，却成了用上一次便难以戒除的催情药。

至于症状……总是在前线查案的贵霜已经看多了。

「喝点水好吗？」

离我远一点！

紧咬的牙关抑制住痛苦呻吟，黑发少年露出凶光的双眸满是对人类的憎恨。

被那样的视线射穿心脏的感觉，好痛。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照顾你，好吗？」

「照顾？呵。」

少年的冷笑消失在贵霜的惊呼中。

他一把拉过贵霜的领子，翻身，将他按倒在身下。

「你打算怎么『照顾』我？嗯？」覆上贵霜的唇，狂暴地索取他的吻。「没有这种程度的『照顾』……可是不行的唷？反正你也是打算这么做的，不是吗？下贱的人类。」

如狂风飓浪般袭卷而来的吮吻，像是要将贵霜支解一般毫不留情。

贵霜不得不承认，与少年相比，过去与自己同欢过的女子的吻技简直没得比！艺术品及三流漫画的天壤之别就是这么回事。

而他的吻确实勾出他的情欲，但贵霜却不想用「这种」方式来照顾快被欲火烧成灰的少年！

那双明亮的紫红色眸子中，没有一丝感情存在，只有一把名为「憎恨」的冰冷火焰，绝望般的燃烧。

「混蛋！要怎么照顾我自己会判断！你先给我好好睡一觉再说！」

朝少年后颈敲上一记手刀，贵霜以精确的力道暂时结束了自己的危机。即使对方是妖魔，但贵霜终究顾虑到他是伤患，因此下手还是轻了些。

「呼──真是……」

经历过这个只能用乱七八糟、惊心动魄的夜晚后，身心已疲累到极点的贵霜也已经懒得再动半根手指头了。

「明天、不，今天还得上早班呢。」

歪了歪头，让视线勉强能接触到墙上的挂钟。

剩下三小时能休息呀？

轻搂住再一次昏过去的少年，这付热烫的身躯仍不断散发诱人的费洛蒙。虽自认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但贵霜不想在这种情况下抱他。

牵过大毛巾仔细拭乾少年一头及地长发，聆听略带急促的呼及及稳定的秒针走动声，平静的空气令稍早的混乱变得极不真实，就像是场漫长的梦。

把玩乌黑亮丽的发丝，贵霜自言自语似地问着：「明天下班回家后，能好好的坐下来谈吗？」

好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

自从有记忆以来，苏芳每日都活在人类虚荣的征服欲之中。

让体力、智商都比自己优秀的生物臣服在脚下，这是何等的痛快享受！

尽管苏芳相当看不起人类这种自以为是的生物，但他却像只被拔光爪牙、困在栅栏中苟延残喘的万兽之王，仅剩下无法被夺走的自我意识，继续支撑着生命。

被药物支配的美丽躯体，无疑是热衷此道的变态人士眼中最佳玩物。这可并不是什么能让人打从心底感到高兴的事！

然而，苏芳还是该庆幸自己生来便拥有这人人称羡的外表。若非如此，他无法活在将妖魔列为扑杀对象的人类世界里。

可是比起像这样毫无自尊和自由的生命，或许死亡会是最佳解脱也不一定。但妖魔的求生欲却又比任何生物更加强烈，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以自己的生命为优先考量。

因此，即使苏芳多次想了结生命，仍抵抗不了本能的阻止。

最终，他还是只能选择活下来──以这种方式。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然后，总有一日，当爪子磨利了之后，他要向全世界的人类复仇！

「唔……」

在快要散架的身体上再叠上几块千斤铁板的感觉，正是苏芳此刻正在体会的感觉。

被下药后第二天醒来时的不适，就算要苏芳再体验上几千回还是不会有习惯的一天。

双手、双脚都陌生得像是离自己很遥远。

「……」

闭上眼警戒着四周。这个杂乱的空间，除了他以外还有另一个有生命反应的生物！

喵──

「咦？」猫？

一只背上长着蝙蝠翅膀的黑猫，从原先休息的床头柜上跳下，摩蹭着苏芳的脸颊。

「你也是妖魔吗？呃、等等，昨天那个家伙呢？」他说这里是他家？为什么人类的家里会出现妖猫？

硬撑起上半身，这才发现自己盖在被子底下的身上竟穿着衣服。

不是奇型怪状的拘束器，而是一件看起来旧旧的、过于宽大的灰色棉质T恤，下半身穿着的蓝色牛仔裤也是同样老旧且宽大。

这种衣服还是苏芳打从破卵诞生后头一回穿上。

「是他替我穿上的吗？嗯？」

起身同时，有样原本被摆在被子上的物品滚落。

苏芳拿起来端详了好一阵子，他没见过性爱道具以外的机械物品，自然也不会明白这是代替便条纸的留言机。幸好那只猫咪够聪明，伸出右前脚替苏芳解决了困扰。

『咳、咳，第一次留言，感觉有点奇怪，不过我上班快迟到了，所以就长话短说吧。

我叫贵霜·李·帕尔奇斯，绝对不是什么坏人，所以你可以在身体恢复前待在我家休养。衣服是我替你穿上的，不过我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另外，我帮你准备了几样吃的东西在桌上，你若是醒来觉得饿的话可以放进微波炉加热。那东西虽然是旧时代产物，但性能还不错。

噢，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喂一下好自在，啊，好自在是那只小猫的名字。猫食藏在天花板上，一次只要抓一把拳头的量给他就行，千万不能让那只大胃王吃太多，好自在讨厌散步跟运动，要帮他减肥比被流星砸中还困难。

那么，我工作完之后会立刻回去，不要乱跑唷。』

哔声后，留言结束。

这段话让苏芳有些哑口无言。倒不是因为苏芳听不懂人类语言或是妖猫的名字太过奇怪，而是他讶异那个叫作贵霜的人类居然这么没神经！

「竟然把妖魔藏在家里。」

喵。

以旧时代女性用品为名的蝠翼黑猫用鼻尖推了推苏芳，大大的猫眼，里头满满都是期待的光芒。

我肚子饿了！它是这么说的。

「……」

妖魔并不是个有同类情感的种族，但苏芳还是照留言的指示，拖着行动困难的身体找出藏在天花板上的猫饲料给好自在。

看着好自在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苏芳一时之间竟忘了要逃跑这件事。

事实上，他的体力也尚未恢复到能够离床太远的地步。但他还是想起自己应该趁此良机逃离的事，而且立刻实践。

「什么『不要乱跑』，别开玩笑了，当真想把我当宠物养吗？」

他是妖魔，与人类同为拥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就算受到药物控制，苏芳也绝非任人呼来唤去的宠物！

盘算着逃出去后该往哪里走的同时，眼前那扇门竟扭曲了形状。

不仅仅是那扇造价低廉的木门，就连视线所及的所有景物都扭曲了模样。

「啊。」

前夜才发作过的药瘾再次于体内兴风作浪。

烧灼全身的高热，很快地瘫痪了苏芳的四肢及意识。眼前景物由原本的扭曲变为模糊一片，苏芳知道到了这状况，要是不找人来狠狠玩弄自己是不会暂时舒缓发情的症状。

苏芳才不屑向人乞怜！他挣扎着起身逃走，却在此时被那位早应随着旧时代结束而亡故的命运之神开了个大玩笑。

过去遭受身心凌虐时，苏芳亟欲以逃入黑暗睡眠以保护自我，却都未曾如愿以偿。

如今，该是保持清醒的时候，他却将苏芳扯入了只有黑暗的梦中。

万劫不复了吗……

眼前一暗，苏芳绝望了。

【妖都．神殇夜】《第一章-3》

再次苏醒过来时，室内已亮起灯光，将夜的黑暗隔绝在外。窗外雨声如瀑，打在玻璃窗上的巨响如打仗般吵嘈。

上一回睁眼时看到的黑猫并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担忧的脸孔。

「你终于醒啦？太好了。」

看起来相当年轻却不修边幅的青年松了口气，这张脸，苏芳是认得的！他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叫什么来着？贵霜·李？

「下班回家却发现你趴在门边，而且还高烧不退，好自在又喵个不停，真快吓死我了。」

装作不在意苏芳的警戒姿态，贵霜态度依旧从容。

「呐，肚子饿不饿？吃点东西好吗？」

「不需要。」声音虽细微，却十分坚定。

他不需要来自人类的施舍！

说起来，苏芳已经两天没进食。虽说春药会让身体使不上力，但空腹亦是令体力变差的原因之一。

「那么至少喝点水吧？放心，真要对你怎么样的话早在你睡觉时就做了。」

递向前的杯子没被接过去，贵霜只好暂时摆在苏芳伸手可及的床头柜上，抱起想伸爪打翻杯子的好自在，贵霜像个老头似的摸摸下巴，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探视苏芳脸色。

「我叫贵霜，这里是我的住处，虽然又小又脏，但还算是个安全地带。在你身体全愈前可以一直待在这里，当然，如果你没地方想去的话，我会很欢迎你留下来跟我同住。」

同住？这家伙疯了不成？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

「……」

沉默，使空气凝重得难以吸入肺腑。

贵霜一向是最受不了这种无言的静止空间了！抓了抓头，尴尬的转移话题。

「唉，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不过三餐还是要定时吃，好吗？对了，今天晚上煮粥唷。」

微微一笑，表示他并不把苏芳抗拒的态度放在心上，迳自抱着好自在起身离去。

视线下意识追着贵霜背影而去，苏芳这才发现对方湿透的发丝、夹克及吃进了水而变成深蓝色的牛仔裤。

紧闭的玻璃窗外闪过一阵阵凄白雷光，随着天空的低吼，雨势更加猛烈。

贵霜一定是冒雨跑回来的吧？

见到昏死在门边的苏芳时，就将自己全身湿透的事全丢在脑后了。

「……」

摇摇晃晃地支起上半身，用仍旧微微发颤的双手捧起方才贵霜搁在床头柜的马克杯。

杯中微微冒出令人心安的蒸气，久旱的喉舌已催促苏芳赶紧喝下那杯甘霖。

苏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温温的开水竟是如此甘甜，甚至还舒缓了紧绷的神经。

不过也托这杯开水的福，恢复正常运作的体内各器官都不约而同的向主人倾诉，它们饿了！

「需要再来一杯吗？」

不知何时走回来的贵霜手上提着另一只杯子。

他的头上虽盖了条毛巾，但并不像是洗过澡的样子。

「不……我、我想吃东西。」

「耶？想吃东西？太好了！我马上盛一碗给你。」

完全没将苏芳的难为情看在眼中，贵霜就像个得到父母肯定的孩子般开心地往厨房跑去。

没过多久便回到床边的贵霜，除了手上那碗热腾腾的粥以外，他的掖下还夹着一张折叠桌。

「可能还有些烫，要小心唷。」

「……」

开口说想吃东西的是自己，但从旁边投来的热切眼神却又让苏芳好不容易点起的食欲全消失一空。

既然也是要等粥凉了些才能吃，苏芳觉得这空档是个可以探探这笨蛋底细的好机会。

「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记得没错的话，贵霜似乎回答过好友亚克类似的问题。

「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是不想让你被当作赃物交出去罢了。」

贵霜对上苏芳视线的双眸中没有一丝邪念，或许一开始对这名美得像方外之物的妖魔确实有非份之想，可是现在他只想保护他，真的就只有这样而已！

「我是妖魔。」就算再怎么像人类，从身体构造到思想，都是彻彻底底的妖魔。

「这我还看得出来。」

即使是人型的妖魔，像苏芳这般几乎百分之百似人的妖魔却也少见。

若不是那双人类不可能拥有的紫红瞳色，想必混入人群中必不容易为人发觉才是！

「那么身为人类的你为什么要包庇我？」

「这个嘛，说来丢脸，因为我似乎对你一见钟情了。」

雄性生物是十分忠于下半身感觉的生物，既然贵霜的第二脑这么告诉他，那就是这样了吧！

「对我……一见钟情？」

理由就是如此单纯，然而，这理由却无法令苏芳信服。

一见钟情，那即是「爱」的萌芽吧？

那种看不到的东西，到底教人该如何相信？

「你是笨蛋吗？」

「大概吧，就算知道会被拒绝，还是努力想说服对方。不过也就是因为我很笨，所以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蠢话连篇。」

人类怎么可能爱上妖魔？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分属于不同世界，既是不同领域的生命体，那又怎么可能在一起？

「说你对我一见钟情？那么昨晚对我主动献身的举动你不是该感到高兴才对吗？」

苏芳对后来的事没印象，因此判定自己一定在中途被打昏。

「该怎么说呢？有点像是把柳橙汁跟酱油黑醋掺在一起的感觉。是很兴奋，但绝对不是为此感到高兴。」

小学国文没学好的贵霜不知这种感觉该称作「五味杂陈」，抓了抓一头还滴着雨水的杂乱褐色鸟窝，有些腼腆的笑着。

「你要戒掉毒瘾我会尽力帮忙，但绝对不要用那种方式。因为不带感情的性爱，在情欲消退后，除了空虚感，什么都不会剩下。」

就好像是中毒一般。

因不甘寂寞而找来素不相识的女子共渡春宵，却让激情撑大了心头的缺口。贪恋短暂满足的上瘾者，遗忘了对爱与被爱的憧憬，以为激情的拥抱即为全部，却忘了性爱是爱情的延伸。

没有一幢高楼是被架空建筑在半空中，少了爱情根基，仅以肉体维持住的关系，十分危险！

贵霜自己就经历过好几个迎接寂寞的早晨，他清楚那种从云端掉下来的感觉并不好受！

「除非你是真的打从心底爱上我而想这么做，否则绝对不要轻易做出这种点火自焚的事。好吗？」

苏芳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望向贵霜。

若不是亲耳听见，苏芳打死都不相信这番感性的发言竟是出自这名气质十足糟老头的青年之口。

这个人类，跟他过去遇过的人类都不一样。

而且这个人──贵霜，绝对是个保护级的大笨蛋！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个人的个性很可爱呢？

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露出诱人表情的苏芳低下头：「苏芳。」

拿起被搁置多时的汤匙，一匙一匙舀着粥食用。

「妖魔没有姓，苏芳这两字就是我的全名。」

「苏芳，真是个好名字，今后还请多指教罗。」

近乎迷恋的口吻，喃喃覆讼黑发少年的名字。

「苏芳」──带紫的红色。

【妖都．神殇夜】《第二章-1》

梅雨季节来访后已过了半个月，位于亚热带地区的BL18区几乎每天都在下雨。吸收空气脏污的雨水十分毒辣，再加上旧时代留下的温室效应后遗症，使得夏季气温始终没有下降的一日。

「潮湿再加上闷热……我觉得好像可以在身上开发香菇养殖场了。真悲惨，还没变尸体就先成了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