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之的老婆自己是本科生,深谙知识就是财富的道理,总觉得老公的事业要更进一步,必须得更系统地学习。但莫
衍之自己根本不想学习,如果不是他确实爱自己的老婆他根本不会勉强自己考这个成人学历。莫夫人实在了解自己的
老公,因为监督抚慰双管齐下,几乎如严师般督促莫衍之,帮他报名参加成人高考,帮他写作业,甚至还帮他抄笔记
。
高远每次面授都把笔记记得工工整整,莫衍之全然不理,等到回了C市,他老婆自会来找高远借回来,影印好,裁成
小条,以便他考试时抄袭。看着他老婆仔仔细细地整理笔记,询问重点,高远都替他老婆累。
何苦呢?
莫衍之到是敞亮,隔三岔五的就请几个C市的同学出去吃饭,沟通感情。
其实他们这些成教生挺会安排自己的生活。
在H市面授的时候,到处踅摸小店,吃麻辣烫,烧烤,海鲜小炒。
有时恰逢夏日傍晚天气晴好,他们也会约上从C市来的几个女同学去江沿散步。
高远是同学里最小的,女生里也有两个没处朋友的,其余的都是有了家室的人,但是这六七个人的组合却和谐异常,
大概因为全班三十几个人大都是H市的坐地户,从C市来的只有他们六七个,所以他们格外团结,守望相助。
有一次暑假授课结束,回到C市,莫衍之又请客吃饭,无意中提到他工地上一台价值三、四万元的机器让人给偷了,
长吁短叹,懊恼不已。
高远看他恼火成那个样子,动了恻隐之心,回家跟韩建华说了,让他留意下。韩建华真给找了回来。
莫衍之斩截利落,当天就包了个红包,塞给高远,高远不肯收,说这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用不着。后来莫衍之也
没有勉强,只是说,小远,这个人情我记下了。
高远只笑笑。
C市同学虽多,但莫衍之对他根本不同。
来来回回买票的时候都不忘记带上他的分,每当他蹙起了眉头,莫衍之就会带他去H市千奇百怪的地方解闷。
有次传说郑伊健会莅临某酒吧,两人傻傻等了好久,诸如此类的事情一桩一桩一件一件,别说高远,就是C市其它几
个同学,谁瞧不出来莫衍之对高远是另眼相待的。
然而真正让高远感激莫衍之,还是后来快毕业的时候,高远想拿学位证,按成绩本来他也没问题,但是莫衍之还惟恐
不成,连自己的事情都摆到脑后,成天忙着帮他给导师选礼物,替他铺路,最后终于让高远顺利地拿到了学位证。
这是四五年以后的事了,姑且也放下不提。
每年高远去H市上课,韩建华都去H市看望高远,探视频率保持着每周一次的水平,其实高远一年总共去上两次课,一
次课二十天左右,充其量也就是一小别,每周来看望一次,稍嫌夸张。
可是韩建华放不下高远,每个周末都会坐一个半小时的火车,晃到H市来陪高远。
两个人有时会共同漫步到学校对面的公园,多数时候沿着步行街一溜店铺逛下去,一直走到江沿。
散步的途中有时高远会拉了韩建华去专卖店选衣服,几十元钱简简单单一张T恤穿在高远身上都别有味道。
一次在“生活几何”,高远挑了两件同款的桃红色T恤两人一起去试衣间,桃红色穿在韩建华身上固然是神采奕奕,
穿在高远身上更是映得他面若桃花,目似春水,韩建华干脆把他按在试衣间里就吻了上去,两个人在试衣间里好一阵
腻乎,才出来结帐。
夏日的江边,微风许许,俪影双双,隐约间有音乐远远飘来,在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亲上一下,也是别样的刺激
与甜蜜。
韩建华在第一个学期的面授结束时来接高远的时候,得到一件意外的礼物——高远的日记。
高远平时根本不写日记。这举动在他看来既矫情且幼稚。
可是面授的时间实在太无聊了,莫衍之当然会帮他打发掉不少空闲时间,可总体来说,一个人发呆的机会还是很多的
,考试都集中在面授的最后几天,一般老师都给划范围,很好应付,那平时上完课的时光,高远闲下来就在日记本上
写几笔。
有的时候会说很多话,有时候只是寥寥几个字。
比如有一天的日记是这样的:
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为什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
这样的话,平时在韩建华面前,高远是死也不会说的。
可是在日记里,他就会写。
韩建华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宝贵的礼物,把薄薄一本日记从头看到尾,再重新看一遍,恨不得就把高远摁在怀里好好
亲爱一番。
这本日记最后被当做圣物一样供奉在家里最高最安全的地方,里面的字字句句更是刻进了韩建华心里。
14 出柜
七月天,暑热难当。高远慢悠悠地晃进韩建华家的五金店,两个小妹看到他都欢呼起来,“远哥来啦,远哥来啦。”
接着递水的递水,摇扇的摇扇。
高远受用的享受了会儿,扑哧乐了,“行了行了。”
“那,远哥,你和华哥看店。我们出去透透气?”两个小妹看见高远点头,燕子一样飞出去。
“你比我这当老板的还大方,这两丫头让你惯得完完的,你一来她们就往外跑。”
“她们一天闷着也怪可怜的,反正我也闲着。”
两人聊天的时候,进来个人买灯泡。高远熟门熟路地拿出灯泡逐个给人试好装袋。
“生意不错啊。”
“凑合,反正养你有富余。”
“那是,我多好养活。”
……
两个人贫到中午,高远看了看表,“我出去整点吃的,你吃什么?”
“凉皮好了。”
“成,等着。”
高远跑到市场卖凉皮的地方排队买了两份凉皮,想想又买了两份饼卷土豆丝回来。
韩建华吃对了胃口,索性把高远抱到自己大腿上,吃一口喂他一口,大中午的店里没人,就是有人隔着货架一下子也
看不清他们。
高远平时不爱在外面和他亲热,可是想想没几天又要去上课,也就由了他。
人们遇到的不幸,大致可以分为天灾和人祸两种,高远和韩建华那天碰到的就是人祸。
韩成接到那个匿名电话,心里就直打小鼓:看看你儿子在店里干什么好事呢?
我儿子,能干什么不好的事呢?
韩成心里没底,但仍然顶着大太阳穿过家属区来到五金店。
韩建华和高远只注意到了前门,丝毫没留意到后门。
韩成悄悄走进后门的时候,高远还坐在韩建华大腿上,韩建华的手扶在他腰上,嘴贴着嘴啃得正过瘾呢。
韩成悄无声息地退出去,哆哆嗦嗦地走回家,一口气这才喘上来,憋得脸都青了。
韩成青着脸,拨了个电话到韩建华手机上,怒吼一声:“韩建华,你给我滚回家来。”
韩建华听着老爷子语气有点不对,合上手机跟高远说:“你在这等着,我回家一趟。”
韩成那一嗓子高远也隐约听到,直觉上就感到不对,在店里六神无主地待了五分钟,落了锁,直奔韩建华家。
韩建华一进门,韩成就是一声断喝:“跪下。”
叶淑云听着不对劲,老伴不象是普通的生气,也从里屋出来了。
韩建华听话的跪下,韩成还算是给人申辩机会的公正裁判者,先问了句:“你和小远是怎么回事?”
完了!老爷子知道了。韩建华低头想了一会儿,抬起头说:“爸,你打死我吧。”
韩成真是被儿子气得冒烟,随手抓过一条皮带,劈头盖脸就抽了过去,韩建华也不躲,登时半边脸颊就肿了。
韩成还要打,叶淑云扳住他的手说:“老韩,他和小远又干什么淘气的事了,好好说不行吗。”
韩成气极吼道:“说个屁!他把人家孩子祸害了,我今天打死他。”
什么?叶淑云的身体晃了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去理解这祸害的意思。
这是传来急促的打门声和高远的喊声:“叶姨,开门啊。”
“不许开!”
“不要开!”
父子两几乎同时喊出口。
叶淑云惊疑地看着他们两,门外高远疯了似地不停拍门,开门啊,开门啊,叶姨叶姨!
后来喊声已经带了哭音,再不开门整个楼的人都要惊动了,叶淑云开门放高远进来。
高远一看见韩建华跪在地上就明白了,二话不说,跪在韩建华旁边,说了一句和韩建华一样的话:“韩叔,你打死我
吧。”
韩成心里实在已经分不出是痛是怒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这情绪最后体现到行动上就是抡起皮带冲韩建华抽了过去,高
远立刻返身来替韩建华挡,韩建华眼疾手快,大手一捞,一把把高远拽到自己身后,皮带落到韩建华的左肩,发出一
声沉闷的声响。
高远哇地一声就哭出来,连滚带爬挪到韩建华前面,伸开双手挡着他,一边哭一边说:“韩叔……你别打建华……打
我吧……打我吧……”
韩建华叹口气把高远揽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死死按着他不让他动。
一面跪得笔直地说:“爸,你打吧,打死了算。”
“你个畜生!”韩成气得手发抖,又要抡皮带,高远拼了命在韩建华怀里挣扎,韩建华搂着他死不放手。
叶淑云看着这一幕,两眼一白晕了过去。
醒转来时,两个孩子都跪在自己床边。
高远看见叶淑云醒了,喜出望外,眼巴巴地看着她。
叶淑云只觉无比疲倦,回避了眼光。
高远的心,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韩建华见状,即刻起身,拖了高远就往外走。
高远僵尸一样被拖出了门。
默默走了一段路,高远轻轻地说:“建华你回家去吧。”
韩建华面目狰狞,恶狠狠地说:“高远,你别找着让我揍你。”
硬行拖了高远回自己家,高远一进门就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会儿抬起头又说了一遍:“建华你回家去吧。”
韩建华放软了语气,温和地安慰他:“老人家还不就是那样,他们发脾气,就让他们发,末了哪有真不认自己孩子的
。你别死心眼。”
高远呆呆地不说话,韩建华又说:“小远,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难道就因为有这么一天我们就分
了?我告诉你,我们不分。”
看高远始终不说话,韩建华勾起他的脸,“乖,你看看我伤得这么厉害,给我下碗面吃吧。”
高远这才起来,找出条干净毛巾,以及双氧水、龙胆紫等等给韩建华处理了伤处,自己去厨房煮面。
想到叶淑云冷漠的眼神,高远整颗心好似坠入冰窖,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偏偏神智清明得很。也许这时候晕倒,倒是
种解脱,偏偏晕不去。拿筷子拨动挂面,看见手背的水痕,才知道自己在掉眼泪。
端了煮好的面出来,韩建华装作看不见他通红的眼睛,挑了筷子清水煮的挂面,淅沥糊涂往嘴里塞,一碗面吃完,笑
笑摸摸高远的脑袋:“小远煮的面真是超级好吃。”
高远看着韩建华把他煮的那碗没有任何作料,连一点盐末都没放的面条吃完,心也被揉碎了。
韩建华把呆呆的他抱进怀里,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所以你也别跟我玩心眼了。就老老实实跟家待着,啊。”
高远在他怀了缩了半晌,说:“我不放心叶姨。”
韩建华点点头:“那行,明天我回家看看。”
夜晚终于来了,关掉灯,谁都可以不用看谁的表情。
韩建华等到听着高远呼吸均匀了,起身到阳台,点燃一支烟,心里琢磨着老爸怎么会撞破它和小远的JQ,巧合?搁一
般人肯定认为这是巧合了,也没什么不合理的,两人在大白天的在店里亲热,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稀奇。
问题是韩建华不是一般人,他觉得这一二年来小远也倒霉的出了圈,愣就没过上安生日子,只要稍微消停几天,就总
有倒霉事儿,一件两件不稀奇,三件四件就没法让人不疑心。
韩建华也怀疑过是不是自己惹着谁了?悄悄地查了查全无头绪,可以肯定不是道上的人做的,这就怪了!韩建华叼着
烟,从头开始捋这些年的事儿,希冀能有新的发现。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装睡的那个,心有灵犀地在考虑同一个问题,怎么会有这么多倒霉事落到一个人头上。
15 最后
啊——,苏文宣从大汗淋漓地从噩梦中醒来。
梦是春梦一场。梦里他和那个漂亮到不行的人死死纠缠,真是噩梦。
仇人的儿子!
可是这个仇人的儿子,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自己梦里了,而且情形一次比一次旖旎,难道潜意识里自己渴望这样,不,
不是的,仇人的儿子,恨,恨不得生吞了他。
苏文宣开着警车转到市场街,看到韩记五金行大门紧锁,心头暗爽,下车去旁边的烟酒商店买包烟,顺便打听下老韩
家出了什么事,都是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看来闹得还不够大。
苏文宣有点遗憾地拿着烟上车,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全没注意对街高远研究的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高远对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的苏文宣本能的起了戒心。
难道?
联想到苏文宣对自己种种的奇怪表现,高远也不知道怎么了,就鬼使神差地一直跟着苏文宣。
打车,跟着他的车到了警局,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着,直到苏文宣下班,又盯梢,只见苏文宣进了家门,似乎,没什
么可疑的。
高远扭身想走,耳边飘来路边两位大婶的对话(我让她们说的,小远。妈对你多好。)
“刚才是苏家老大回来了哈。”
“是啊是啊,文宣也够不容易的。自从他弟弟死了,他妈妈受刺激发病瘫在床上,他一直是这么伺候着。”
“可不是,要说苏家老大真是个好孩子,苏家老二要不是三年前车祸死了,也一准是个好孩子。”
“唉,文迪的死对他妈妈打击太大了。孩子当时才十四。”
……
苏文宣接到高远电话的时候,有一种预感:一切该结束了。
所以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来到高远家。
“苏文宣,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高远的问题犀利直接,一刀劈了过来。
苏文宣竟然笑了笑。
“和你爸爸一起。”
“关我爸爸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若不是像他一样的那么多灰老鼠样的三轮每天在街上蹿来蹿去,枉顾交通法规,我弟弟就不会死。”
“我爸爸也死了!难道是他故意想要连累你弟弟死掉?那个是意外,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痛苦?我也失去了最亲的亲
人。”
“这我不管,反正我要为我弟弟报仇,你就是仇人的儿子。”
“所以呢?”高远干脆懒得跟这个逻辑不通的疯子讲道理,只想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什么?
“我想想。”
苏文宣得意洋洋的回忆起来。
“我先是找了两个小流氓非礼你,你反抗了,所以被退学。毁掉你的学业是第一步。”
原来那时候起就已经不是意外了。
“然后我找个人撞你发生车祸。那次我只是想给你个警告,让你的人生灰暗一点,没想到你的性格真挺阳光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