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暗访查案,当然是不能惊动当地的官府,只能在暗地里从百姓那里调查,或是暗中寻找蛛丝马迹而从中得知真相,但是,这些又不能做得太频繁、明显,所以
你说什么?开茶馆?赵锦程拍桌而起,一脸不敢置信的吼了出来。
苏大人不由的捂住耳朵。心中道:我还没说开妓院呢,只是开个茶馆而已,就吼成这样。
苏启风,你还知不知道我们是来查案的?不去花时间调查,却想着在这里开茶馆,你到底是不是来办案的?
看着对面坐着的面色铁青的人,苏启风放下手,道:我们是来暗访的,也不能做得太过明显,要知道凡是做了不法之事的人都会心中有鬼,自然各方面都会很是警惕,我们每日暗中调查就算足够小心,但多少总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到不如我们守株待兔,让我们想要知道的事自动来到我们面前自己讲给我们听。
那么开茶馆就是你所谓的守株待兔?赵锦程一挑眉,低头看他。
苏启风点了点头:向来妓院、酒楼、茶馆是消息最为汇聚之地,妓院赵锦程向他两眼瞪他,苏大人继续面不改色道:自然是不做考虑,而开酒楼又太过麻烦,想来,还是茶馆最好最妥当。
听完他这席话,赵锦程慢慢坐了下来,稍做沉思之后,便默默的点了点头。
见他已经首肯,苏启风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来。要用来开茶馆的店面我已经租下了,为免对方生疑,租期订的是一年。说着,将租约推到赵锦程面前。
你动作到快。赵锦程瞥他一眼,拿过租约细看。
店面所处在繁华的街上,我已经订好了桌椅,即日便让他们送来,另外也已经贴好了告示,再要招几个跑堂倒水招呼客人的伙计。然后苏大人抬头想了想。还要备些茶杯茶壶,以及果品瓜子什么的。
既然你都已考虑周全了,那你就去办吧。把租约一放,赵锦程抬头看他。你到是对茶馆很是熟悉。
那当然。苏启风嘿嘿一笑。当年被派去介阳任知县那会,闲来没事便是钓钓鱼,听听说书什么的。抬头看向窗外,似在回想。其实相较现在,到是在介阳那会儿过得舒心惬意。
赵锦程看他一眼,缓缓低下头,开店的日子就定在三天之后,我们尽早开店,便能尽早调查出事情来。苏启风道。
***
三日之后,芜县繁华街上新开张了一家茶楼。店堂内摆设舒适,所供应的果品精美,还请了当地有名的说书先生前来说书,新店开张半价优惠,一时间为人所津津乐道。
夜里,关店之后,所有外面雇来的伙计都已回了家去歇息。苏启风伴着一盏油灯在桌上算着一日下来的收支流水账。
这么晚了还在算账,怎么当初不想着请位算账先生。赵锦程走了过来。
人多嘴杂,又不好管理,再说算账这事还得我们自己来,不然怕被人会查觉出些什么来。苏大人头也没抬,拿毛笔蘸了蘸墨,在纸上记下加减乘除后的数字。将最后一个数字算出,放下笔,拿起账簿叹了口气。光今天一日,便亏了五十多两银子。
赵锦程皱眉。很多吗?
多苏大人摇头。光五两银子,普通小户人家便可用一年。你从小生长在宫里,是皇家子嗣,自然不会了解的。
听他这么一说,赵锦程原本恬淡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生家皇家是我能选择的吗?你以为身为皇族真的带给我所有的幸福了吗?苏启风,你自以为你很明白吗?你以为皇族就真的如外表所表现的这般光鲜吗?你你指着他的那只手悬在空中抖了又抖,最终往下一挥,赵锦程转身离去。
看他离去的背影,苏启风抓了抓头。他又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是一时感慨而已。不过再一回想,他刚才所说的话的确有道理,皇族皇族啊,是最为黑暗的一群人。
[你以为皇族就真的如外表所表现的这般光鲜吗?]朝赵锦程离去的方向看了眼,随即收回目光,将桌上的账本、砚台收拾起来,便也去歇了。
有些事,不能涉入太深,怕的是会迷失自己。
***
数日之后,茶馆的营业开始进入了正常的动作,就连每日的收入也已逐渐开始盈利。而重中之重则是他们近来从来茶馆聊天喝茶的百姓口中了解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好比,此地的县官明明官不大,却开消甚大,在芜县拥有不少的房产,且不旦在家中有一妻二妾,还在外面有两位外室。平日里在这芜县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凭借着山高皇帝远,严然是一方的土皇帝了。
我当初在介阳做知县时可没这排场。苏启风半开玩笑的道。当初我还特意在后衙的府中围了圈菜地自己来种菜吃,平日里得空了去河边钓鱼来加菜,有时也会有百姓送我点菜什么的。
朝廷没给你俸禄?赵锦程瞥他一眼。
那些俸禄哪里够花,再说我府上人又多。说到这里,突然想到家里那四位,苏启风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赵锦程咬了咬唇。苏启风看在眼中,便转移了话题。今天还听说了件事,说是此地的知县勾结了当地的按察使和布政使,就连总督和巡抚都被他给买通了,如此一来,连正二品的官都牵涉其中,我这三品的官到是不好管了。看了眼坐在对面神情凝重的赵锦程。难怪皇上会让王爷亲自出来暗访,看来皇上也是一早便有所查觉了,只是我觉得这事远没这么简单,他一个小小的当地知县,哪里来的能耐能巴结得上比他位高权重许多的官员,想必还有些事情不为我们所知。这案子远没有想像中的简单。
不过
苏启风眼珠一转,但是随后便摇了摇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按现在的方法一步步探下去为好。
那现在,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们查得再深入些?赵锦程道。
很简单,办法我已经想好了。苏启风一挑眉,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八个字:投其所好,深入敌营。
正当苏大人这边在拟定具体实施的计划时,此时却出乎意料的来了位帮手。
夜晚时分,房内苏启风和九王爷二人正在商议计划,此时突然窗户这里有些动静,两人一同转头看去,只见有一黑影从窗户这里轻巧的翻了进来,两人心中皆是一惊,赵锦程刚要喊叫,却被苏启风捂住嘴。而那刚翻进来的男子见到两人,便跪地向其行礼。小人陈舒望,见过王爷,见过苏大人。
呵,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到你。苏启风松开手,嘴角扯出抹笑,朝地上的人走去。
苏大人依旧跪在地上的陈舒望抬头朝苏启风干涩的笑了笑。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小人,小人真是不敢当。
怎会不记得呢。苏启风脸上笑容更甚,一把拉起地上的人。自当年我被贬至介阳任知县那时你便在我手下,一跟就是三年,我又怎会不记得呢?而你不正是潜伏在我身边的观察使,将我身边的大小事件都禀报给了齐王的那个人嘛,亏我当初还这么信任你,没想到啊没想到。前一刻还是笑盈盈的他此时敛了笑意,低眉垂目,边说边摇头,表现得甚是一付痛心疾首,让人看不出几分真几分假。
大人,那事只因小人因身负皇命而为之,还望大人谅解。陈舒望没见到过这样的苏启风,一时间有些心悸。
苏启风点头笑道:谅解,我当然会谅解你,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你。
大人请问,小人自当以实相告。陈舒望的头上微微冒出几滴冷汗。
你是几时起受命做潜伏于我身边的观察使?
就在大人来介阳上任后不久,便有人暗中与小人联系,之后小人便受命于皇上所统领的暗卫,做了大人身边的观察使。陈舒望据实以告。
原来如此。苏启风点了点头低声自语道:想来他时间赶得紧,来不及准备许多,便就这样就近安排了。
站在一旁的赵锦程从刚才起就插不上话,看着在对话的两人心中疑问重重。
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苏启风和陈舒望二人抬头,想起身边还有人。陈舒望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递给赵锦程。
小人乃是皇上手下的观察使,专门负责潜伏在各处暗中调查当地官员平日里所行的政绩,随后密报给皇上,由皇上直接审阅。
赵锦程看了看手中的令牌,上面一面刻着观察二字,另一面刻着所属暗部的铭文以及皇家印花。看过这些,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苏启风。皇兄他不信任你?
他手下的所有官员身边都潜伏着一位观察使,不过,他最不放心的,想必就是我了。苏启风略为自嘲的一笑。
怎么会赵锦程低下头。
苏启风看他一眼,低叹了口气。转头问陈舒望。你来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
小人是来告知一个信息的。
说。
关于此地知县压榨百姓一事,我们已在暗中调查多时,而最近又得知一个消息,之所以他能如此作威作福,皆因他买通了上面的直属官员,另外,其身后还有个大靠山。
这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说些新鲜的。苏启风不耐道。
如今我们已经查到了他背后的靠山。
苏启风挑了挑眉。
那靠山是朝中一位一品大员,位居将军,如今镇守西北边界,名叫
郭毅行。苏启风接口。
陈舒望一脸诧异。大人知道这位将军?
苏启风点头轻笑。他又岂会不知呢,那人就是与小小有杀亲之仇的不共戴天之人,以前还因抓不到他的把柄不好动他,如今却不料机会自动送上门来了。
陈舒望继续道:此地的县官包宗成和那郭将军是亲戚,那郭将军是他的舅舅。
苏启风稍做思考,随后道:既然事情已经很清楚了,那也好办许多。要法办那县官只要找出他收买上面官员的证据,如账本什么的就可以了,较为难办的是他那舅舅,他把守一方疆界,手中握有重兵,如若没有真凭实据就很难动他,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能找到他们有所勾结的往来书信,只要这些证据到手便可办了他们。
目标已经明确,所以接下来拟定的计划也很简单,首先要先接近那县官,才能从他手中拿到他们所要的东西。即是要接近,那便要投其所好,要说此地的知县爱好什么,那可是多了去了,吃喝嫖赌酒色才气无所不爱。苏大人这方,此时考虑下来,决定从酒色下手。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苏启风和赵锦程特意去包知县经常会光顾的酒楼,然后用了些小手段与他结交。席间,苏启风向来能说会道,一通花言巧语哄得那包知县甚是开心,随后又相约吃过几次酒,那包知县便将苏启风视为知已。
***
今晚包知县请我们去他府上赴宴。苏启风拿着请帖走了进来。
赵锦程一抬眉,面色似有些不快。
似乎有所查觉,苏启风走近道:怎么,你讨厌那姓包的?
赵锦程头一撇。我讨厌他的眼神。
你怕他对你心怀不轨?苏启风顿时失笑出声。
我到怕他会对你心怀不轨,难道你没注意到他看你时的眼神吗?
苏启风淡淡一笑。想来他是男女不忌,不过我也不怕他。晃了晃手中的请帖。只要今晚顺利,所有的事情便能解决。
当晚,包知县府上。
苏启风和赵锦程两人刚到知县府上,便被人热情的迎了进去。来到饭厅,此时已有几位客人在坐,包知县也随后入席。席间,包知县左右各搂着位娇媚女子,还不时拿色眯眯的眼睛瞟向坐在对面的苏启风和赵锦程。苏启风面不改色,赵锦程已有些忍不住了。
酒宴过半,突然外面传来大喊声,席间的众人顿时愣住,只听得外面有人在喊失火。那包知县立时脸色突变,抛开身边的女子急忙奔出饭厅。席上的几人也有些心惊的走到门口张望,只见不远处有几间屋子的上空浓烟滚滚,四下里提着水桶、木盆奔走救火的下人不断的来回穿梭,而他们所处的饭厅离得较远,到不怕火势蔓延到此处,到是厅内的几位客人吓得不轻,一时坐立难安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苏启风面不改色的举杯喝了口酒,掩住嘴角溢出的笑意,一旁的赵锦程不由的看了眼苏启风。
约莫一半柱香的时辰之后,包知县匆匆忙忙赶回了饭厅。边抹汗边道:不知怎么着有几间屋子着了火,不过好在火势很快就被扑灭。
席上的几位客人闻之,这才安下了心,有人道可能是秋季天干物燥所至,也有道是老鼠咬断了蜡烛所以引起的火灭,不过出了这件事故之后,众人也没了继续吃宴的心情,包知县心中有歉,将众人送至门口,嘴里不断说着抱歉的话,几位客人相互告辞之后便也自行离去了。
苏启风和赵锦程回到住处,此时早已有人等候着两人。
王爷,大人。陈舒望向两人行礼。
可是知道东西放在哪里了?苏启风道。
就是书房的密室里,开密室的机关小人已经知道了。陈舒望如实道。
苏启风点了点头,便让他退下了。
今晚的失火是你安排的,为的就是引包知县前去查看藏东西的地方,随后陈舒望一路尾随便可知晓。似是疑问又是肯定。你怎么肯定他会去藏东西的地方?
这便是人性,一旦有危险来临,当然会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是人便不会例外。苏启风轻笑。
那你呢?什么是你最重要的东西?看他正打算踏出房门,赵锦程轻声问道。
苏启风脚下略微一顿,随后一声不吭的大步离去。
苏启风他们故意等了几日才让陈舒望半夜去将东西盗来,之后为掩盖东西被盗的事实,特意让他在东西到手后放了把火。火势又急又猛,又是三更半夜,待到众人把火扑灭,整个书房这一片连着几间房屋从里到外都已经烧得只剩几根房柱了。包知县看着这焦黑一片的断壁残墙,已是束手无策,之后几日,还特意命人请了道师来府上作法,想必是以为家里近日有了不干净的东西,三番两次招来火灾。
至于苏启风他们,事情已经办妥,但戏也是要做足的,事发隔日便上门拜访安慰了一番。又过了数日,城里才新开张没多久的那间茶楼突然关了门,里面的伙计也都各自遣散回家,而租下此店的店主则带着随行而来的一行人静静不扰旁人的走了。此事连着数日被芜县的百姓所谈论,连那包知县得知了也有些郁郁寡欢,但再又数日之后也便为人所淡忘了。
***
一辆马车不紧不慢的驶在山道上,正是前些日子出了芜县的苏大人一行。自那日东西得手之后,为免夜长梦多,便让陈舒望先行一步将东西送回首京,而苏启风他们又在芜县多待了些时日才离去。可惜马车自从驶出芜县之后便接连的下了几日的暴雨,耽搁些了时日,碰巧今日雨势停了,他们才又继续上路,只是山间小道上路面湿滑,故而马车驾驶的异常缓慢。
苏启风和赵锦程两人自从那日出了芜县后便不怎么对话,不如当初来时的路上那般热闹,驾车的小高小安两人心中也很是疑惑。
赵锦程靠坐在车内,一双细长凤目眼神黯淡,正定定的看着一处,手中握着那把玄青国太子送的短刀匕首,时而以拇指磨蹭几下刀鞘,似在深思。苏启风手中握着本书在看,却也会不经意的朝他看去。
突然,马车顶上传来细微的敲打声,苏启风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马车随之在山道上停下,小高拿了两套蓑衣与小安两人分别穿上,苏大人又叮嘱了一番小心赶路,随后众人又继续上路。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同时伴随着轰隆的雷声,大滴的雨点打在马车顶上啪啪的作响。又是一阵雷声,像似劈中了山上的某入,一时间纷纷有大石树木落下。
不好了,王爷,大人,山上有滑坡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马车内的两人还未能做出什么反映,所有的事情就像发生在一瞬间。待到落石的声音远去,赵锦程慢慢睁开眼睛,待看清所处的现状,顿时慌张起来。
不要往下看。苏启风拉着他大声道,看着我,不要往下看。
赵锦程听他的话,不敢再往下看。
原本的倾盘大雨不知何时渐渐的停了。此时他们两人都悬空挂在山壁上,苏启风的左手拉着赵锦程的左手,两人的重量全由苏启风的右手拉着一根较细的树杆用以来支撑。
苏启风转头看了眼上方,道:你另一只手也抓住我,我拉你上来。
听了他的话,赵锦程将右手原本握着的那把匕首插在腰间佩带上,然后将右手也抻出抓住他的手。见他两手已经抓牢,苏启风使劲将他往上提,怎料刚一使劲,右手抓着的那根树杆突然有些松动,两人顿时又往下一沉。树杆的旁边纷纷落下些沙石,听着掉落的声音在山谷中发出回响,直到好久之后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