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张陌生的脸,一个陌生大姐姐,戴着护士帽、穿着白大褂,正在弯腰低头看着我。
我四处看了一下——怎么是在病房里?是医务室?我努力地搜寻头脑里那点残留的记忆,我好象是在宿舍里吧?怎么跑到医务室了?
“别动,马上就打完了。”护士轻轻按住我的手腕,我才发现右手背上正扎着针。“我怎么了?”我有些惶恐。“你怎么了?”护士忽然笑了,“你还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呀?”
“打完了吗?”“还有一点点……”“醒了吗?”“醒了,刚醒。”说话间,进来了一个40岁左右的男医生。“不能输快了,他心脏不好。”“恩,一直都很慢。”
那个男医生走到床头,看了看输液管,又弯下腰看着我,很严肃地说:“天冷了,就要加衣服!体质不好,就不要盲目仿效其它人!”说完,他就走了。我愣了半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样说。
“还不明白?”护士在揭我手背上的一次性胶布,“批评你盲目扮酷,结果受凉了、发烧了、闹肚子了……”她笑得说不下去了,我却听得一头雾水。
“‘光棍好耍单,冻得猴跳圈’,听得懂不?”“哦……”这句话我自然听得懂,因为班上一位男生就说过这样的话,记得那个男生是河南的。“你是河南的?”“你怎么知道?”“听你说话……”“其实我也可以算是湖北的,因为我家离湖北还不到20里,我和你应该是半个老乡吧?”
“老乡?”“是啊,你不是湖北十堰的的么?”“啊?你……怎么知道的?”“怎么知道的?是谁体检时晕在这里了?啊?”她又笑起来了。“天!”我总算想起来了——她就是拿着大大的针桶把我抽晕的护士!
“你再躺一会儿,刚打完……我要去那边忙了。”说完她就出去了。我刚坐起来半截身子,就觉得心慌气短,只得又躺下。
刚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二,上午还有两节课呢!我躺在这里,不是无故旷课么?一想到这里,心就像猫在抓,赶紧努力地坐起身。
脚落地了,才看到腿上穿的居然是那条“惹是生非”的新裤子,再看看床头——上衣正在那儿放着。昨天晚上,我穿的好象是校服吧?而且,睡觉时我好象脱了裤子吧?
完了,一头乱麻,不想了,上课要紧。
天怎么阴沉沉的?还刮着风!“幸亏我穿的是这套衣服,要是穿那单薄的校服,不被风吹个透心凉才怪!”
刚走到教学区前面的大场地上,“小屁孩,你要去哪儿?”接着右手突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握了一下,还没等我回过神,那东西却又急速地消失了。
奇怪!江枭的车什么时候停在我身边的?以前都是把我吓个半死,今天怎么没一点动静?“你还是乖乖回宿舍躺着吧!一会儿风把你吹走了,陈老头又要发神经……”
“我要去上课……”其实我是想问江枭和车里的其它几个为什么不去上课。“哈!”江枭大笑起来,“看看时间吧!”一个超薄的长方体竖立在我鼻子前面——这是个什么东西?
“看到没有?”东西被主人拿回去了,我看到了上面那个小小的屏幕显示的时间是“11点40分”。不看便罢,一看就把我吓一跳——我怎么就睡到这个时候了?
教学楼大门里连续不断地走出许多抱着书本的同学,看来是真的放学了。“咦?江枭呢?车呢?”右边一片空白,“奇怪!是出现幻觉了吧?一定是的,江枭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会又开车出去跑?”
第32章 谢谢你张军
“周瑜,饿坏了吧?快吃点粥!”张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怀里抱着两个饭盒、还有个小纸桶。
“别起来,就靠着床头吃。”张军把纸筒、饭盒放在我的桌子上,再把桌子搬到我的床头。“你只需稍微侧一下身子就行了。”张军把勺子放到我手里:“快趁热吃!吃了出身汗,再蒙着被子睡一觉,就完全好了。”
看着张军,看着他那双善良真诚的眼睛,我突然觉得好感动——从开学到现在,每次我不舒服,都是张军在照顾我,为我买饭,把我的脏衣服送到洗衣房,而且从来不接受我给他的钱。
“张军……谢谢你……”我鼻子一酸,手一抖,勺子也掉了——掉进纸桶里的粥里了。“哎呀!你是怎么了?快吃粥吧!”张军再一次把勺子放到我的手里。
粥还没吃完,有人敲门——不会是陈世俊吧?他进来还用得着敲门么?
原来是洗衣房的那个女人,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周瑜,你的衣服洗好了。”“什么?”我大睁着眼睛看着女人从袋子里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校服、秋衣、秋裤、内裤、袜子拿出来放在我的脚头。
“钱已经付了……”女人正准备转身,又折回来看了一下我的饭盒,“什么好吃的?”“粥,青菜,鸡蛋……”张军笑着回答。“唉……”女人忽然感叹道,“周瑜运气好啊!能遇到你们这样好的同学!”
“快吃啊!要凉了!”张军又在催。我赶紧收回心思、强忍泪水,大口吃粥,好象此刻,惟有听张军的话、赶快吃粥才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吃完粥,已经是满有大汗。“看看你呀!像刚从水里捞起来的!”张军赶紧拿来纸巾给我擦汗。
“快睡吧!还往什么时候坐?”张军说着就开始帮我脱外套。突然,我发现身上穿的居然不是昨天穿的那套秋衣秋裤,是的,昨天穿的那套就在我的脚头放着。我也想起了昨天穿的是校服,今天在医务室却变成了新衣服,
看着张军笨拙的手,我的眼泪终于滚滚而落,落在张军的手上。“怎么了?怎么了?”张军看看他的手、再看看我,很有些慌张,“是不是又难受了?”“不是……”“唉!”张军叹了口气,“你很会吓人啊……”
“快睡吧……”张军为我盖好被子,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把上铺的被子拽下来,盖在我的被子上面,“反正没人盖,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它发挥点作用。”
“张军,你为我花了多少钱?我下午就还你……”“什么?”张军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我似的,“你在说什么?再说一遍!”张军的脸明显地变难看了。我很想再说一遍,可是我又很不想让张军生气,半点都不想,就赶紧闭上嘴巴、闭上眼睛。
正迷糊着要进入梦乡时,门很响地开了。我一吓,睁开眼睛,原来是陈世俊。他很响地关上门,很响地进洗手间,很响地出来,再很响地开桌子、翻壁橱……他搞出来的每一个声响,都要让我再出点冷汗。
“喂!你能不能轻点!周瑜病了,你不知道吗!”张军坐在他的桌子边,很有些生气地说。“砰!”壁橱关上了。“嗵!”陈世俊重重地倒在他床上。
“陈世俊!”张军站起来了,向陈世俊的床走去。“张军……”我赶紧支起头,“张军,别……”“哦……”张军停下了,过了而已会儿就向我走来,“你好好睡觉,别说话。”
“真是病西施啊……这么多人心疼……”陈世俊小声嘟囔了一句,张军没有再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因为我觉得陈世俊那句话跟我简直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
第33章 有压力才有动力
“啪!”一个东西砸在我鼻子前面的桌子上,定睛一看,是个笔记本,是那个封面很粗犷很豪放的笔记本。“小屁孩,睡了一整天,该有力气写笔记了吧?”江枭就站在我的桌子对面,我坐的是正中第一位。
“怎么了?”江枭俯下身子,“怎么了?”贴着鼻子的还是那张熟悉的轻笑的脸。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一下,我穿的是新衣服,离他太近会很危险。
江枭略微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得有点诡秘,我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在笑什么以及他为什么笑。
“啪!”笔记本被重重地拍了一下,我吓了一跳,几乎要逃开。“以前你写得不够用心!从今天起,你要用心写了!”说着,江枭板着脸、皱着眉头、挤着眼睛、抬起右手。“啊——”我刚叫出声,却见他飞身一跃、跳上桌子,再踩着我的桌子跳到后面去了。
我捂着被江枭捏得火辣辣的腮,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奇怪!他前天晚上不是撞车了么?不是受伤了么?我不是亲眼看到了么?今天,他怎么?
翻开他的笔记本——“小屁孩,上天把你打入S大学,就是让你来为我写笔记的!你休想逃!也逃不掉!”我就像挨了当头一棒——彻底地懵了。
眼前这些龙飞凤舞、遒劲有力、挥洒自如的字是谁写的?天呐!我们班居然有能把字写得如此好的人?我向后面看一下,江枭又在和那几个家伙打闹,“难道真是他?”我不禁有些呆了。
“喂!看什么看!写你的笔记!”我一惊,回过神来,才看到江枭正在后面恶狠狠地看着我。“是我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我揉了揉眼睛,仔细地看了看江枭的脸。没错,他的额头虽然消肿了,但是伤痕犹在——他的确是撞车了。可是?我不禁把目光移向他的右胳膊——这只前天晚上鲜血淋漓、伤痕累累的胳膊今天就伸缩自如、强劲有力了?
“今天晚上我要看笔记!看今天的!还有昨天的!”阴森森的命令突然从耳边响起,而且我已经感觉到说话时的气流了。可我刚一扭头,人影一晃,那个说话人已经飘入后面的人群里了。
好在今天课不多,上午两节、下午两节。也许是有压力才有动力吧,两份笔记,我居然可以同时写,偶尔有些疏漏,下课检查出来了立即就补上。所以,到第二个晚自习下时,今天的、昨天的笔记全都写好了。
看着两个笔记本上依然俊秀的字迹,我不禁有些恍然——原来我也是何等了得的人物呀!
“小屁孩!”我正在路上四处搜寻江枭,不曾料江枭突然从侧道杀出。“笔记呢!拿来我看!”怀里的笔记本“呼”地一下被抽走了,我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我很担心那笔记本会被抽得破损,虽然那不是我的笔记本。
“哈!”江枭笑了一声,“很快嘛!”说着他极为迅速地抓起我的右手,将手掌对着他的眼睛。“枭哥!”“哦!”江枭赶紧丢了我的手。侧面来了好几个人,“枭哥,还是去老地方?”“不去了!”江枭突然变了脸,“回公寓睡觉!”说完,江枭就不管不顾地走了。剩下那几个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眼睛丢在我的身上。
“是不是你在捣乱!”“怎么又是你?”“你坏了我们的好事!”群情激昂中,我的前胸就被抓住了。“老一!快放手!”抓住我的那只手立即另一个人强行拽走了。“放开!”老一还想出手。“老一!枭哥……”后面的听不到了,是咬着耳朵说的。
“哼!”老一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气急败坏地说:“回去!睡觉!”
揣着一丝虎口脱险的余悸走进宿舍楼,刚踏上楼梯,忽然听到管理员大声叫道:“周瑜!来拿你的东西!”
第34章 博莱特内衣
“拿东西?我有什么东西?”我站着没动,觉得他一定是叫错人了。“快点!”管理员的脑袋第二次从那个大大的方洞里伸出来,“叫你呢!没听到?”
“什么呀?”我拿着两个装帧精美的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你还不知道是什么?”管理员笑着指着盒子的一个圆圆的透明处。“衣服?”我看到了红红的布料。“你不认识字啊?”管理员把盒子翻了个身,用指头敲了敲——“保暖内衣”,我确信我还是认识字的。
我好象没买保暖内衣呀,怎么突然冒出保暖内衣了?而且还是两套。“谁放到你这里的?”还没把话问完,就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喂!你好!哦……是的……啊……”
我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可是那电话老说不完。坚持着还想等一会儿,身后却聚来了好多人,我被迫向边上让了一点,没料到这一让就要让到底——我彻底被挤出方洞的范围了。
“周瑜,你拿的什么?”我刚打开壁橱的门,准备把内衣放进去,却被张军拿住了胳膊,“什么呀?还藏着掖着的!”
“啊!保暖内衣!”张军有些吃惊地看着我,“刚才买的?”“我……”我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说。“我知道你在哪儿买的……”张军有点得意地笑了一下,“就是西头那个‘有我的冬天不会冷’,我早就去过了……”说着他就拉开上衣拉链,露出黑色的内衣。
“学校里还有卖内衣的?”“学校里什么都卖的有,岂止内衣?”张军刚回答完,忽然很吃惊地看着我,“你不是在学校买的?”“我……我……”我张口结舌,我很想坦白这两套内衣不是我买的,可是,我万万不敢说。
“博莱特?恩……没见过这个牌子……”张军嘟囔了一句,就把盒子打开了。“哇!你摸摸!”张军抓起我的手按在内衣上,“好柔和啊!摸着就暖和!”张军有些佩服地看着我,“你还真会买呢!比我买的好!”
“你们两个在看什么?”陈世俊过来了,但是他并没有看我们手里的内衣,而是拿起装内衣的盒子。“博莱特?”陈世俊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立即盒子又放回原处了。
陈世俊转身走向他的床时,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象包含了很多意思,可是,我却无法将它们破译。
洗澡后躺在床上,我却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晃动着那两套内衣——一套深红、一套深黄、柔软细腻,真的是摸着就觉得暖和。究竟是谁买的呢?我不停地问自己,张军是排除了,可以确定不是他买的,那么会是谁呢?难道是王小丫?
天!一定是王小丫!今天中午在食堂,许丽笑我是“温室里的花朵、风一吹就生病”时,王小丫就不高兴地反驳说我是穿得太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