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倒下的那一刻,我终于看清对面的人是老狼。
“周瑜!你不是跟那个男人搞得火热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我找枭哥哥。”我挣扎着扶着墙壁站起来,“枭哥哥在么?”
“滚!”胸口再一痛,“枭哥叫你滚!”
“嘭!”门重重地关上了,严严地关上了。在关门的那一刻,我隐约看到门里有个雪白的身影。
“枭哥哥!”我贴着门,泪如雨下,“枭哥哥!”
“在这里等死吗!”门开了,眼前是四个如狼似虎的人——老狼,卷毛,明仔,赵一。
“嘭!”门再次重重地关上了,严严地关上了。
……
天阴沉沉的,下着蒙蒙的雨。
我站在公寓楼的门前,站在雨中。天没亮我就站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江枭终于出来了。我张了张嘴巴,竭力叫“枭哥哥”,却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江枭走在许多人的最前面,或许是伤口没有完全好的缘故吧,他的左手护着胸口。他穿着那件黑色的外套,胸口衣领
袖口都露着白色,应该是那件纯白衬衫,往下,是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鞋子。
近了。我再次叫“枭哥哥”,依然没有声音。
“枭哥哥!你瘦了,瘦了好多。你的头发长了,长了好多。但是,你依然是那样高大!那样帅气!那样英姿勃发!那
样魅力无穷!枭哥哥!你虽然寒着脸,但是只要你微微笑一下,一下下,天空里所有的乌云都会立即退去,换成灿烂
的太阳!枭哥哥!你虽然不说话,但是只要你淡淡说一句,一个字,世间所有的嘈杂都会立即消失,代之和谐的乐音
!”
更近了。“枭哥哥!”我几乎要扑过去。
江枭一转身,往左边走去。身后立即就有两个人抢上前去开车库。
……
车门打开了,江枭一弓身正要进去。
“枭哥哥!”我向车门扑了过去,“枭哥哥!”
“扑通——”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满胸满脸的泥水。
“找死!”面前是一只粘了些须泥点的穿着铮亮皮鞋的大脚,仰起脸,是一张带着杀气的脸——老狼。
“枭哥哥!”我坚持着站起来,“枭哥哥!”。
江枭就在我的面前,他是枭哥哥么?他的脸上为什么是我看不懂的表情?不是轻蔑,不是不屑,不是窃笑,不是讥讽
,什么都不是。
江枭就在我的面前,他是枭哥哥么?他为什么不看我?不看我的眼睛,不看我的鼻子,不看我的嘴唇,什么都不看。
“枭哥哥!”我开始发抖,抖得站不住。
“枭哥哥!”我开始流泪,流得止不住。
然而,江枭,我的枭哥哥,一转身就坐进了车里,坐进了那辆他曾经劫持我捆绑我的小车里。
“枭哥哥!”我开始眩晕,然后慢慢倒地。
“呜——”那辆银白的小车很快地从我手边开走了。我的胸口突然一阵尖锐的刺痛,然后,突然又不痛了。
……
“人妖!”
“同性恋!”
“烂货!”
“不要脸!”
我轻笑:同学们!骂吧!尽管骂吧!
“周瑜!我警告你!再来骚扰其它同学,就把你交到保卫科!交到学管处!把你开除!”
我轻笑:管理员!交吧!开除吧!
“周瑜!你真是贱!我揍死你!你这样肮脏地活着还不如去死!”
我轻笑:张军!揍吧!把我揍死吧!
……
沉沉的夜,昏昏的街,蒙蒙的雨,凄凄的风。
没有人,只有车,川流不息的车,各式各样的车。
一辆小车过来了。是那辆银白的小车么?
我轻笑着迎了过去,迎着那两束闪亮的灯光跑了过去。
第104章 我的亲人
好像有许多人在走动,好像有许多人在说话。
我好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我好冷,我好痛。
好像是妈妈在摸我的脸,好像是爸爸在握我的手。
我好想坐起来,却怎么也坐不起来,我好累,我好困。
……
“妈妈……”
“爸爸……”
“你醒了?”一张渐渐清晰的脸,一双渐渐清晰的眼睛——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是一个和爸爸相仿年纪的男人。
“叔叔……”张张嘴,才知道自己是何等虚弱。
“想吃点什么?”叔叔微笑着看着我,他的眼睛很特别,笑起来更特别,我还没来得及读懂那特别的含义,门却开了
。
我没有看端来的是什么吃的,我一直在看那个端东西进来的人——一个雪白皮肤金黄头发的中年男人,不知道是美国
人还是法国人。
“自己端着吃吧!”叔叔依然微笑着看着我。
从那微笑中我仿佛获得了一种什么力量,我端起床头的那只小碗,拿起勺子——不知道是什么汤,以前没喝过,味道
却极好。
……
空空的盘子、空空的碗,被那个外国人端走了。我打了个饱嗝,伸了个懒腰,接着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想玩什么?”叔叔靠在大大的沙发里,看着我笑。我觉得这个叔叔说话时有两个特点——一说话就微笑,一说话就
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点着太阳穴和额头。
“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很想睡觉,别的都不知道。
“不准睡觉啊!小周瑜!”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很吃惊。
“我是你的亲人,当然知道你的名字。”叔叔笑得有点神秘。
“亲人?你是我什么人?”奇怪,妈妈怎么从没说过S市有我的亲人呀。
“现在不能告诉你。”叔叔站起来凑近我,“以后告诉你。”
“现在告诉我行不?”我开始耍赖。
“不行!你得先陪叔叔游泳!叔叔高兴了兴许就告诉你了!”叔叔比我还赖。
“妈妈说刚吃饭不能游泳!”我实在是不想下床,我实在是想睡觉。
“温水游泳,只当饭后散步!”叔叔走到床边,一伸手就把我提起来再放到地上。天!看着他瘦瘦的,力气却很大。
真是没想到,叔叔住的这个房子里面居然有个大游泳池,而且里面的水居然是温的。
说是游泳,其实只是脱了衣服在水里胡闹——当然叔叔是不会闹的,他游得悠闲,游得自在。
“你游泳的技术不错!”我累得躺在水面喘气时,叔叔看着我,“你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
“三岁吧?不记得了。”我懒懒地说。
“恩!不错!真是不错!”叔叔突然大加赞赏起来。
……
累了,不游了。困了,要睡觉。
我躺在床上,叔叔站在床边。
“好好睡觉,不准再叫你妈妈爸爸!”叔叔的语气好像有点严肃,但脸上却一直在微笑。
“我什么时候叫啦?”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叔叔那双含笑的眼睛,我就要耍赖。
“好好睡觉!明天早上去学校,你逃学两天了!”叔叔凑近我的脸,“叔叔亲自送你。”
“你告诉我嘛!你是我什么人!”
“等下次游泳时叔叔就告诉你!”叔叔的手在我后脑勺上摸了一下,转身就出了房门,脚步轻快,却没有声音。
“哈!哈!哈!落脚无声,踏雪无痕!”不知道是哪部电视剧里的哪个大侠在怪怪地笑,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周瑜,还在睡吗?到学校了!”
我睁开眼睛,眼睛涩涩的,脸上木木的。奇怪!我怎么睡在车里呢?现在是什么时候?
“到学校了!快去上课!”
车门开了,我晕乎乎下了车。
“到学校就好好学习,不能再做傻事。”
“恩。”
“记住,我是你的亲人。”
“恩。”
“去上课吧。”
“恩。”
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也就是车门关的那瞬间,我突然看到一个大大的墨镜,一张戴着大大墨镜的脸。
“是他?怎么是他?”我终于想起来了!是那次江枭带我去游泳时遇到的那个戴墨镜的男人!
“江枭!”一颗巨型炸弹在我的心底突然爆炸,我捂住眼睛,捂住耳朵,大叫,“不!”
“啪!”一个东西掉到地上——一个大大的钱包,鼓鼓囊囊的,里面装满了红红绿绿的钞票,还有好几个银行信用卡
,还有好几个什么证件,还有好几张什么文件,还有一张照片——戴着墨镜的叔叔在大海里只露着头脸。
“叔叔!”我顾不得想别的,赶紧追着车开走的方向追,可是,车来车往,哪里看到那辆车的影子?何况,我根本不
知道那是辆什么样的车。
仔细看了包里的所有东西,却找不到姓名、电话、住址、所在公司之类可以联系的线索。
“叔叔!”我禁不住泪雨滂沱,“你说你是我的亲人,一定不会骗我,我若死了,你到哪儿去找你的包?”
“叔叔!你说下次游泳就告诉我你是我什么人!我等你!”
我擦了满把的泪水,勾着头跑进了学校大门。
……
叔叔说要迟到了原来是骗我的,时间还很早,诺大的校园里只有几个清洁工在忙活。
我没有地方可去,只得去宿舍楼。
宿舍的门敞开着,张军穿着衣服裤子鞋子歪在我的床头,目光直直地瞪着门。
我走进门,把怀里的包放进壁橱,压在其它东西下面。
我站在床边,看着张军,忽然有一种死而复生的感觉。
张军的目光颤了一下,好像刚刚看到我。接着,他起来刷牙洗脸。完毕后,他胡乱抓起桌子上的几本书,“下去吃饭
!”然后,并不看我,径直往门外门走。
……
陌生的餐厅里。
“哇!周小妖!”
“这么快就换新的啦!”邻桌的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突然指着我大喊起来,“周小妖又换新伙伴啦!”
我手一抖,一勺子汤全洒在胸前。
“快来看呐!快来看呐!”大胖子站起来,拍着掌更大声地喊,“周小妖又换新伙伴啦!”
“呼!”张军的手臂一抡。
“啪!”胖子突然住了口。
张军面前的盘子不见了。胖子歪在椅子上,脸上正盖着那个大大的盘子。
“走!”张军转身向门口走去,我就站起来跟着他走。本来是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莫名让出了一条笔直的路,张军昂首
挺胸地走上了这条人造路。
……
我刚走进教室门,里面就响起一阵尖利的怪叫和口哨声。我正要转身,却被张军在背后使劲推了一把。
“哎呀!没想到周小妖还是这般水灵!”
“真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啊?哈哈!”
“照这个速度搞下去,周小妖这辈子真可谓‘曰人无数’啊!”
“啊……啊……”喧闹的教室突然安静了,只听见有人痛苦而恐惧的“啊啊”声。
那个叫得最欢、声音最大的家伙斜靠在椅子上,仰着脸瞪着天花板,大张着嘴巴“啊啊”地惨叫——他的脖子上压着
一把明晃晃的牛角尖刀,握刀的人是张军。
张军抬眼扫了一下四周,本来围成圈的人哗啦一下就散开了。
张军缓缓地抬起手,握着刀走向最前排,立即有两个人冲过去抓走了桌上的书本。
“嘭!”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张军重重地坐在椅子上,“周瑜!坐!”
我在那个熟悉的椅子上坐下,看到张军面前那把刀的刀刃上竟然有一抹红色。
……
放学了,我抱着书本与张军并肩走着——他不让我走他后面。
“人妖!”身后传来恶意的喊叫,“人妖哟!”
“搞人妖啊!”一个身体突然从后面冲来,我被冲得踉跄前扑。
“啊!”一声短促的惨叫,面前的大个子神色惊愕,左手捂着右胳膊,指缝间隐隐有红色渗出。
……
从此后,无论到哪里,张军总是揣着那把牛角尖刀。但是,却渐渐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那些恶毒肮脏的话语不知不
觉在我耳边减少了直至消失了。不知不觉减少的还有张军的话,他的话一天比一天少,就连晚上他洗澡后我小心翼翼
地问陈世俊去哪里睡觉了,他都寒着冰一样的脸没说一个字。
不知道是哪天早上,张军对着刚进门的许丽说了三个字:“坐这里!”
从那天早上起,前排中间的四个位子又恢复了最初的主人——王小丫、我,张军、许丽。王小丫坐我左边,张军坐我
右边。
不知道是哪天早上,张军对刚起床的我说了句:“我有自己的事了,以后你不准再跟着我。”
从那天早上起,我就一个人去打开水、去吃饭、去教室上课、去阅览室看书。开始,还有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可
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随着气温一天天变冷,周围的人也变了,他们最初对我浓厚的兴趣因为时间的持久冲刷而
淡薄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无论我什么样子,都引不起一个人的注意,仿佛我穿了套隐形的衣服,没有人能看到我
似的。
第105章 张军恋爱了
一个寒气横流的早上,天空飘着细细碎碎的雪。我穿着前一天下午在学校小店里买的丝棉袄,虽然有点薄有点冷,但
我还是很感激那个老板娘,她只要了我50块钱。在S市,能买到50块钱的棉袄,应该是个奇迹吧。
吃了一小碗粥,一个小而薄的饼子,就觉得肚子涨涨的。这些日子一直是这样,吃一点就饱了。这样也好,可以为我
节省点开支,因为断断续续病了几次,卡上的钱,已经很难坚持到学期结束。
抱着书本刚走出餐厅大门,寒风立即就削刮着我的头脸。腾出一只手摸了摸耳朵,生痛生痛的。上上个星期天在理发
人“啧啧”的惋惜声中我理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短发,到现在耳朵还可怜巴巴地裸露在风中。
前面并排走着两个人,一个高大的男生和一个高大的女生。他们走得很慢,离得很近,一直在说着话。尤其是那女生
,双手插在裤兜里,不时地仰起脸,笑声比男生还爽朗。
不知不觉,我离他们近了,更近了。我一直在放慢脚步,可还是靠近了他们。
“要死!”女生笑骂一句,右手轻快地出击,不轻不重地落在男生肩头。男生在挨了打之后才知道侧身躲闪,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