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恶魔弟弟 上————芊芊雨

作者:芊芊雨  录入:05-07

想破我的头也想不出我什么时候与神医谷有什么牵涉,我问他,他只是摸摸我的头,让我安心在谷中住下,不要想那么多,想多了会不开心。

我也的确不开心,对爹娘和棣的思念就能让孤身在外的我成宿成宿的睡不着觉,眼睛的难以治愈也让我心情烦躁。

颜箴仔细检查我的眼睛,发现我的眼睛一点事也没有,问题出在脑部,说我脑中有块血块,得想办法把这个血块化掉。

为了化掉这个血块,我吃了不少苦头,隔几天就会有一碗有着怪味的药等着我喝下去,隔几天我的脑袋上就会扎满了针,像个刺猬,叫我苦不堪言。

他知道我也会点医术,轮到出谷去医馆帮人看病便带着我一起去,叫我为那些有伤有病的人搭脉,诊断伤情和病情,再开药让他查看。

这里只有一个好处,便是我能学到许多医术,像接骨啊(我实在忘不了李千山为我接骨时的痛苦),药理啊针灸,我能学什么便学什么,反正山中寂寞,不学些东西也难打发这漫漫时光。


颜箴很奇怪,明明喜欢李千山喜欢得紧,在山中却从来也不提他,偶尔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人,颜箴不是一声不吭做自己的事,就是转头离去。

有一次在医馆,颜箴正看着我为人搭脉诊治,几个人等得无聊,说起京城里发生的一件大事。说是泰王爷终于娶了正妃,碎了天下所有女人的心。

大婚那天当今皇上亲自主婚,极其风光。又说那夜胜国风俗与天朝不同,天朝女子出嫁,要身着红衣,用红盖头盖住面孔,坐在红色的八抬大轿抬到夫家,而夜胜国则崇尚白色,公主则用金珠垂面,身着万颗珍珠点缀的雪白长衣,足着镶着各色宝石的大红云靴,当着文武百官与各国朝贺的国宾,与穿着绣着四爪金龙的雪白长袍的泰王爷手拉手,一步步地走向皇帝,遮面的金珠一步一摇,面貌若隐若现,美艳不可方物。而天朝最有名最威武也是最俊美的泰王爷也如天神下凡,甚至比新娘子还要吸引人,以至于在夜晚皇宫筵宴上,严国来道贺的使官竟然不顾天朝威仪,没有将第一杯酒敬给至尊无上的天朝皇帝,而是献给新郎官泰王爷。


当场便有礼部官员喝斥严国无礼,被皇帝制止,说是泰王爷与他是亲兄弟,敬他便是敬自己,又说此次设宴是为了泰王爷与夜胜国公主的婚礼,主角是泰王爷,叫文武百官与各国来使不要拘礼,索性放开来大家同乐。


此言一出,各国王子和使官便真的争相敬泰王爷,只把皇帝冷落在一边。皇帝也不生气,坐在龙座上微笑不语。泰王爷那夜的风光可胜过了皇上。

我的手早已离开了病人的手腕,摸索着去找颜箴,他就在我的左手边,我摸到他的袖子,顺着袖子抓住他的手。

颜箴的手冰凉彻骨。

我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疼痛,眼泪也一颗颗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颜箴平静地说:“方槐,我又不是病人,你拉我的手干什么?快好好给这位病人看病,别人等急了。”

冷得冰一样的手把我的手从他手上拿开,轻轻地放在病人手腕上。

病人纳闷地问:“大夫,这个小哥是不是不舒服,怎么哭起来了?”

颜箴说:“没有事,他爱哭。”

颜箴自始自终一直守在我身边,到了医馆关门的时间,把我再带回谷中。

我的心里一直堵着,时不时地流泪。晚上到了只有我们俩人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拉着他的袖子颤声叫:“颜大哥。”

颜箴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静静地站着。

我想着来神医谷时他骂我的那一天,他一时控制不住说出了他和李千山的纠葛,让我明白他与李千山之间的情怨纠结。李千山当时还未娶正妃颜箴已经痛苦不堪,如今亲耳听到李千山婚礼的情况,颜箴的心里该是怎样的心如刀绞。


我对李千山充满了怨念,对颜箴充满了同情。

颜箴轻声说:“方槐,你会弹琴,去给我弹一曲。”

我答应了。净手,换衣,焚香,捧琴,跪于几前,调弦转轸,弹起长门怨。弹了一会,颜箴说:“别弹这个,你给我弹一曲高兴的。”

我愣了愣,想着这种时刻,如何弹那些高兴的曲子?心中想着有哪些听起来让人高兴的曲谱,一时想不起来,手指轻推慢按,弹的曲子还是长门怨。

我想着初识李千山和颜箴时的情景,他们一路护送我和棣回家,路上棣的无理取闹,江德卿的忍气瘪屈,李千山的狂放佻达,颜箴的斯文温和,我的别扭任性,一路上打打闹闹嘻嘻哈哈,那一段时间现在回想起来是多么开心热闹。只是美景难长久,转眼即逝,我和棣的无奈分离,颜箴和李千山的情怨交缠,如今天涯遥远,天各一方。李千山的婚礼风光无限热闹非凡,却不知斯人贪欢享乐的同时,能不能记起神医谷还有一个人形单影孤。


从颜箴身上再想到自己,自己也是爱上不该爱也不能爱上的人,自己的情路比颜箴应该更加难走,前途更是渺茫。

一只手轻轻地覆在我手上,止住我的琴声。我被颜箴慢慢地拉到他怀里,两只手紧紧地搂住。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下来:“方槐,别动,让我抱一会。”

我静静地伏在颜箴怀中,双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我这才知道,原来痛到极处,连泪也流不出来…

第 41 章

我在这深山幽谷中与世隔绝了两年,与家人隔绝了两年,时间久到我以为他们忘记了我。

再加上颜箴现在情绪低落,每夜我都能听到他辗转床榻或是披衣出门的声音,有时他便在门外一站便是好久,等我睡了一觉醒来听不到室内他悠长的呼吸,才知道他一直在门外没有回屋。


我听到谷里其他人议论不知道颜箴为什么一下子瘦得这么厉害,有的人来问我,我只有推说自己不知道。

颜箴形容憔悴到众人害怕的地步,医馆已经很久没有去了,他每天便是站在门外不知道看什么想什么。

我和他住的地方前方十几丈处是一个断崖。我刚来的时候他曾经带我到断崖边上,很可惜的说如果我的眼睛能看见东西,那我便能看到世上最美的景色。当时我站在悬崖边上,听得山风呼啸,也不知道底下有多深,吓得躲在颜箴背后死死抓住他的衣服不敢动。


如今他天天站在断崖边,我怕死了他会不小心掉下去,每天都壮着胆子跟着他,拉着他的袖子,陪他站,站到最后,我的腿都软了。

终于有一天,一向神龙不见首尾的神医谷主来到我们的住处。

我被关在门外,又不敢听他们说话,只好用拐杖探着路,慢慢地走开,终于不敢一个人走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约约听到颜箴痛苦地喊了声师傅,此后再无声息。又过了不知多久,一只手突然放到我头顶。

事出突然,我一点也没觉察到有人接近我的身边,要知道,自打我失明后,随着我的内力的精纯,耳力越来越好。这一吓吓得我几乎从石头上掉下来,手臂向上一格,不自主的用上了内力。


那只手很轻易地化解了我的动作,然后手掌一翻,两根手指搭上我的脉门,我用力挣手腕一阵酸麻,丝毫力气也使不出来。

那只手又来到我的下腹,在丹田下方停住,我惊恐地发现我的内力不听使,源源不断地从我体内流出,我想用力挣扎,内力流失得更快,想呼喊嗓子便如上次在客栈吸入迷香时般锁住了,根本无法出声。


一着急,眼泪便朔朔而下,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

汹涌而出的内力突然又回转回来,所有的力气也都回来了。一张嘴声音也喊出来:“颜大哥。”

那只手迅速离开我的身体,只觉得一股力道迅猛地身我肩头击来,我知道要闪开,也知道用手格开,可我爷爷教我的功夫我没怎么练,只知道如何躲如何化解,这些念头只存在我心里,无法在手上演练。


只一下,我便成了木头,坐在石头上动弹不得。

风声响起,颜箴的声音传来:“师傅,他是我的病人,请师傅手下留情。”

我用所有的感观去探寻这个人的存在,却只能感觉到颜箴一个人。心想这人莫不是鬼吧,明明是白天,太阳也暖暖洋洋地照在我身上,我却浑身发冷。

那只手又无声息地贴在我的丹田处,牵引着我的内息在我体内经脉四处流转。我惊诧地发现,这个人对我气息流转的方向十分清楚。

那人牵引我的内息在我体内流转了几个周天,把我以前达不到的穴位也给冲开,这几个周天比得上我练好久的内功。

那人的手掌又贴到我的头顶,一股暖流在我头部各个穴道流动,好一会,手掌离开,我的肩头一疼,又恢复了行动自由。

我不敢动,老老实实地坐在那,转着头,用耳朵听能捕捉到的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阿箴,这人便是你不顾谷规,强留在谷中的那个小孩么?”

颜箴的声音从我身体后方传来,很恭敬地回答:“是的,师傅。”

我立刻从石头上跳下来,在地上摔了一跤,膝盖摔得疼得很,却不敢喊疼,爬起来冲着颜箴声音传来的方向摸去。

颜箴也赶过来,手扶住我的腰。我委屈地叫:“颜大哥—”

颜箴却不理我,说:“师傅,徒儿错了,只是徒儿发现他的内息有点像师傅以前说过的盘龙透髓功,他母亲也说他祖父与神医谷颇有渊源,所以才自作主张将他留在谷中。”


苍老的声音响起:“什么像,根本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死,还把功夫传给他孙子。行了,就让他在留在谷中,他的眼睛也没事,脑中淤血也早已化开,不用再给他针灸和吃药了。”


颜箴问:“那他的眼睛怎么还看不见?”

苍老的声音冷冰冰地说:“不用管他,当他想看见的时候自然便看见了。你若想让他早点复明,把他从山顶上扔下去便是,他的头受到与失明时同等力量的撞击,自然便能看见。”


我急忙说:“颜大哥,我…我还是看不见的好,你别把我从山顶上扔下去。”

苍老声音又说:“皇家事多,你最好远离,咱们是江湖闲人,不用担那些虚名,皇家的事最好让他们自己管,你老老实实留在谷里济世为民,别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颜箴黯然说:“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苍老的声音又说:“阿箴,事已至此,你好自为知,再有差错,我也保不住你。”

颜箴不吭声,苍老声音轻叹一声:“我此生只收你一个徒弟,全医谷年轻一代的弟子只有你最出类拔萃,别让师傅丢脸。”

我发觉颜箴的扶住我的手紧了一下,然后轻声回答:“是,师傅,徒儿记住了。”

颜箴不再下山去医馆,有时听我弹琴,有时带着我在游览神医谷周围的山景。我看不见,却能听,听着涧水潺潺流动,听着山鸟在林中幽鸣,听山风吹过带起林涛一片,听飞瀑直泻溅起水浪千重。


颜箴一路走,一路讲路边景色,让我在心里想象山林的美。

要不,我想办法找个不太高的地方跳下去,也许真的能复明呢。

京城来信了,信是被五只信鸽带回来的,分成五截,装在信鸽腿上的小筒里。

颜箴取出信,然后说:“是你的,你弟弟写来的。”

我奇怪地问:“他从哪找来的信鸽?”

颜箴淡淡道:“这是我送给泰王府的鸽子。”

我不出声了。

颜箴说:“我给你读。”

说是要读,还没读颜箴就轻轻笑起来,说:“怪不得要用把五只信鸽全放回来,照我看,就是有十只鸽子也不够他写的。”

他这么一说我便急了,催着他快读。

颜箴咳嗽一声,读道:“槐,你现在好吗?眼睛好了吗?你怎么一走就没有音讯了?到了神医谷怎么也不写封信找人送回来啊,我和爹爹和娘都特别想你,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我也笑了,棣怎么还没学会写信呢?要是换了我,只用几个字就能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槐,眼好否?一别经年,余与爹娘甚念,盼归。

颜箴又读另外一张:“上个月爹爹被皇帝召回京,我回跟着去京城玩。

在翼州我都快烦死了,你不在,我在哪里都觉得没意思,娘也好奇怪,动不动就让我看一些女子的画像,我又不是画师,看她们做什么。”

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心里有点不安,觉得心里有一块阴影慢慢地浮了上来。

颜箴的声音里也少了刚才的笑意,又读第三张:“我到了京城就去找李大哥,找到他家时他家看门的不让我进去,还骂我,我一生气就揍他,硬闯了进去,好多人在后面追我,他们都追不上我。”


这个棣,又闯祸,爹爹怎么还没把他教育好呢?

“最后李大哥出来了,把他的家仆和侍卫都赶走了,他见到我很高兴。

我也很高兴,只是李大哥比以前瘦了点,槐你瘦了没?多吃点饭啊,别像个排骨一样吓死我。”

“他瘦了?”颜箴自言自语,语气里充满了担心和牵挂。

这只是第四张,还有一张呢,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我心里焦急万分,又不能催他,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抢过来安我眼睛上。

终于听到颜箴拿起最后一张纸的声音,我竖起耳朵,等着他读。

颜箴却迟迟不读,我等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问:“颜大哥,你怎么不读了?”

颜箴说:“这一张没写什么,只是让你给他回信而已。算了,咱们出去走走。在屋里呆着真是闷。”

他的语气有点不自然,我无法相信最后一张纸上只是让我回信。他的语气分明就是不想再读,我只好摸着桌上的纸条,一张一张地收起来。

颜箴说:“你收它做什么,给我让我放起来。”

我说:“这是两年多我第一次知道家人的消息,还是让我收着吧,等我想家了,就摸摸它们。”

颜箴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此后的两天,他和我寸步不离,不让我和谷中别的人接触,我也没有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上的内容。

终于有一天,我找到个机会让别人给我读纸条。颜箴读过的那些我都已经记住,那人只念了两三个字我就止住,直到最后那张。

“槐,我见到李大哥的王妃了,长得真好看,我要找娶媳妇也要娶这么好看的。我还见到皇帝了,皇帝也特别喜欢我,说可惜他的公主大的大小的小,不然就招我当驸马。没地方写了,槐你给我回信啊。”


我的心里一片冰凉…

第 42 章

我让颜箴写了回信,只有短短的几个字:安好,勿念。

一张窄窄的纸条上写了四个字,还有空余的地方。我也想像棣那样,写好多好多的字,问他是不是最后一张纸条上写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忘记他以前说过喜欢过我的话,我想问很多很多的话,就算再有十只鸽子也无法将我想所说话写完带走,最终我只写了四个字。两年里我第一次想起我还有一个未婚妻,是啊,既然我日后也要娶亲,为什么棣不能想着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呢?毕竟我对棣的情世人所不能容。


颜箴默不做声,写完了信将墨晾干,叠起装入信鸽腿上的小筒,放飞了鸽子。

我问:“颜大哥,你不给李大哥写信?”

颜箴说:“谁是李大哥?我不认识他。”

语气中充满了消沉。

我知道他仍然没有忘记李千山,不然他也不会经常只呆呆地坐在一个地方好久不说话。

信鸽第二次寄来棣的信。

“槐,你怎么只给我写了四个字啊,什么叫安好勿念?我当然会想你了,你过分了,咱们是亲兄弟啊,不会只两年不见你就不想和我说话了吧?爹看到你的信眼圈都红了,他难过死了,我也难过死了。”


“你没说你的眼睛好了没有?是不是没好?我看那不是你的字迹,娘也来京城了,爹被封做户部侍郎,以后你要是回来就别去翼州了,咱们家安在京城了。你要是回来写封信,我去接你。”

推书 20234-05-07 :杀手禁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