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到林边,有点不敢进,回头看看棣,一咬牙钻了进去。
“槐~”棣大声叫了起来,接着就没声了。
我心里一紧,他怎么这么叫?立刻跑出来,棣挣扎地坐起来,摇摇晃晃又倒了。
我顾不上那只山鸟,急忙跑过去扶他,棣哭得满脸是泪,手指无力地抓住我,哭着说:“你别离开我,我害怕~”
这是头一次棣在我面前示弱说害怕,以前不管怎么样,总是装着胆大的样子来保护我。
我也哭了,抱着他不住地安慰他:“不哭,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放心好了,就算死我也和你死在一起。”
棣哭着说:“我不想死,我想活,我还想和你好好活下去,不准你说死。”
我说:“好,我不说死,咱俩一定要活下去。”
我还想去追那只鸟,又放不下棣,想了想,把他背在背上,一步一步往林子里走。
棣先是让我放下他,后来只能趴在我身上喘气。过了一会,忽然说:“槐,你怎么不运气啊?你走的时候运着气走。”
“怎么运啊?”我真的好累,棣本来不重,可现在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在我身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想的。以前你借给我内力了,我施展轻功就比没有内力的时候要快许多,不知道你没有练过轻功光有内力管不管用。”
我想了想,试着把内力注到腿上,酸痛的腿好似轻快一点,心中一喜,便想迈步,结果气息一乱,一个跟头摔在地上,把棣也摔了出去。
我的眼前发黑,气息乱撞,急忙收敛心神将四窜的内息一一归位。再去看棣,棣已经晕了过去。我急忙去摸他的脉,脉相已经很弱了。
我一急,将他抱起来,顺着水往下走。刻意地想着将内力注入腿上,换来的只是摔倒和内息紊乱,一心想着带棣找到出山的路时不知不觉内力流转全身,步伐也加快许多。
正东一头西一头地瞎撞,猛然听到 “嗖”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划过空气的声音,是从左前方的林子里传出来的。
这是什么声音?
我一愣,抱着棣往那个方向走去。
耳朵里仔细分辨着异常的声音,可是除了风过树林和涧水声,只能听到鸟鸣蝉鸣。
我一着急,大声叫了起来:“有人吗?有人吗?”
棣迷迷糊糊地问:“找到人了吗?”
我不答,只是听着四周的动静。
慢慢地,树林里响了其它的声音,像脚步声。
我高兴极了,大声叫着:“有人吗?谁在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使劲盯着脚步声音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又消失了,本来就很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要不是我对我的耳力很有信心,就会以为刚才我听到的声音只是幻觉。
“有人吗?我们迷路了,请问有人吗?刚才是谁?”我继续大声叫,伴着我声音的还有肚子咕咕的叫声。
已经一天一夜了,我只喝了点水,现在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随着我的叫声,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动物,四条腿站立,莹莹绿眼直直地望着我们。
苍色肮脏的皮毛,尾巴拖着在地上,一张大嘴呲着牙,比我家里养的那条大黄狗可丑多了,也凶多了。
是条狗吧?
有狗就好了,证明近处就有人家。
我把棣放到地上,用肩膀架着他,然后对着狗和善地笑。“带我去找你主人好吗?”
那狗盯着我,眼光显得有点阴森森的,我的心里也有点紧张,这狗咬不咬人啊?
棣睁开眼,看到面前的狗,有气无力地说:“这是什么呀?狗吗?倒有点像狼。”
我一愣,棣接着说:“在李大哥府里,我见过一张狼皮褥子有点像这条狗的模样。他还说,狼是吃人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狼?吃人?
我心中一紧,再看这条狗,它的尾巴怎么不摇?
我的汗登时冒了出来,对着棣小声说:“你还有劲吗?能施展轻功吗?”
棣反应有点慢,过了一会摇摇头,说:“我现在一点劲也没有,好难受。”
我有点急,把手放在他背心穴道上,说:“我给你传内力,你一定要施展轻功,把咱俩都送到树上去,听到没?”
狗不会爬树,狼不知道会不会。(汗,我当然知道狼不会爬树,只不过现在没法告诉小槐。)那条不知道是狗还是狼的动物慢慢地试探地走了几步。
棣愕然看着我,再看看那只动物,眼睛突然瞪得圆溜溜地。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内力传了进去,棣下意识地向上一窜,然后又挂在我身上直喘粗气。
“不行,槐,我用不上力。”棣的声音很惊慌。
我着急地看着那条停下看我们的动物,又一股内力输进去,说:“想办法,我看这个东西不怀好意。”
棣喘着粗气。
我从棣喘气的声音中又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是从身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猛然一回头,赫然又是三条同样的动物,离我们只有十几步远了。
见到我回头,那三条动物停下脚步。
棣也发现了,汗从脸上往下滴。“槐,它们是狼吧?怎么办?”
我拼命地往他体内输真气,叫道:“快上树啊,你快上树啊。”
棣的双手搂住我的腰,身子往上一耸,我觉得脚离了一下地,又落了下来。
“快啊,你使劲,把咱们带上去!”天啊,棣怎么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病了呢,我拼命地给他传内力,恨不得身生双翼,带着他飞出这险地。
棣脸色苍白,咬着嘴唇,直望着我,伸手托住我的腰。忽然,我腾空而起,然后又落下来,脸上身上也被什么东西刮得生疼,吓得尖声叫起来,双手乱抓,抱住什么东西,惊魂未定,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定定神,发现自己已经在树上,死死抱住一根树枝。
棣呢?棣在哪?
我慌忙向下看去,棣扶着树大口喘着气,四条狼抬着头向我看,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大叫:“棣,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上来?”
棣抬着看看我,强笑着说:“你先在上面等一会,我一会就上来。”
他的脸色白得如同一张纸,汗如雨下,好像连站也站不稳,扶着树的胳膊也抖得厉害。
我突然明白了,生病的棣没有足够的力气把两个人都带上来,只好把我送上树,他是想救我。我哭了,傻子,你以为我就能乖乖地在树上看你被狼吃了吗?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好好地活吗?
狼又慢慢地往前走,离棣越来越近。
我想往下跳,可树挺高的,有点不敢。看看那四条狼,咬着牙,闭着眼,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往下跳,咚!屁股摔得好疼,腿好像也扭着了。不管了,护着棣,背靠大树,想吃就先吃我吧。
棣俯在我背上,流着泪,“傻子,你跳下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你送上去的。”
我盯着呈包围状围上来的狼,咬着牙说:“你等着,等咱们逃过这一劫,我一定找你算帐。”
“那咱们要是被狼吃了呢?”
“那到了黄泉我也不饶你。”
棣不说话了,只是把脸贴在我肩膀上。
我凝神聚力,把所有的力全提在右手掌上,对狼对持。
终于,一条狼忍不住了,扑过来,我不敢看,闭上眼用力一掌击出,一声惨嗥,那条狼翻滚在一边。
紧接着“嗖”的一声,立刻又是一声狼嗥。
怎么回事?我睁眼一看,一条狼在地上挣扎翻滚,一支竹箭插在它胸膛上。剩下的狼登时四散。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一个人从密林深处走出来。
我再也没有力气了,连惊带吓,抱着棣瘫软在地…
救我们的人扛着死狼,带着我和棣回到他住的地方。
我第一次见到会有人这么穷的。以前看到家徒四壁不大理解,现在懂得了。一间破木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和一个架子,床上堆了一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露出棉花的被子,所谓架子也只是几块石头垒在一起,上面搁了块粗糙的木板,板上放了几个破碗。屋子中间有个小坑,里面点着火,上面有个架子,吊着锅。
床上还躺着一个人,面向里睡着,看不到脸。
我喜欢干净,若在平时,打死我也不肯让棣睡在那张脏得只能看出黑色的床,现在没有办法,只好把棣放在那人旁边。
我继续给棣搭脉,然后让救我们的人带我去采药。
那个人看起来很老实,见我为棣诊治,嗫嚅了半天,然后求我也瞧瞧床上原先躺着的那个人。
我看了看那人的舌苔,又翻开他眼皮瞧了瞧,再为他搭脉。
搭脉的时候看到他手腕上有伤,顺手捋起他的袖子往上看,只见他手臂上斑斑驳驳的伤重叠在一起,有的地方化脓已经露出了骨头,扒开衣服再看,身上更是惨不忍睹,到处上着夹板,摸一摸肋骨,有的已经断了,再往下摸,腿骨也碎成一截一截的。
我吓得缩回手,回头瞪着那个人,说不出话。
那个人急忙摇手,说:“不是我,不是我,我前几天在山下遇到他已经是这样了,我只能简单地为他处理一下伤口,接一下骨头,可是他一直发热,这个我实在没有办法。”
我立刻为那个病人搭脉,这人的病可比棣凶险得多。
我立刻让救我们的人带我出去采药,回来后分别煎,给那人和棣灌下。
棣和那个人的高烧一下不下,我的嘴唇都咬破了,在又小又黑的屋里来回地转,最后想起遇到狼时我给他输入真气时他一举把我扔到树上的事,不知道把真气输入他体内能不能让他的病情好一点。盘膝坐在床上,让救我们的人把棣扶起来,慢慢地将真气输进去,顺着他体内经脉游走。
几个周天下来,我的头上出了密密的汗,棣身上也出了一层汗,摸摸体温,好像下来一点。
再看看那个伤得很重的人,咬咬牙,把手贴到他丹田处,直接将真气注入他气海穴。那人轻轻哼了一声。
强撑着为那个人打通经脉,到了最后,我一头栽了下去。
等我睁开眼,眼前是棣大大的眼睛,关切地望着我。
我伸手摸他的脸,“你醒了?”棣点点头。我这才发现他坐在我身边,而我躺在床上。
一翻身想坐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棣急忙扶住我。
“我怎么了?”很奇怪地问,怎么我和棣调了一个个,难道是我病了而不是他病了?
棣说:“你内力耗损太大,坚持不住了。再躺一会。”
我眨着眼睛,问:“那你呢?你好了?”
棣说:“我也不知道,反正没那么难受了。你是不是把内力输入我身上了?我好像觉得有点不对劲,好像身体比以前还轻。”
奇怪,我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名堂,干脆把目光投向旁边躺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本来脸色灰暗,此时也好像亮了一点。
摸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原先那么热得烫手了。
这时救我们的人走过来叫我们吃饭,我过去一看,吊锅里炖着肉,里面还有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什么?”
那个人憨憨地笑了一下,说:“这是山鸡肉,这是山菌,这是木耳,这是野菜,这是…”
他一边说我一边直眼,“等等等等,这些都是你从山下买来的?”
“嘿嘿,我哪有钱,这山鸡是我从山里猎来的,这木耳山菌野菜是我从山里采的,这粮食是我从山下用野味换来的。”
我瞪着眼,过了一会去看棣,“棣啊,咱俩都是傻子啊,这些东西咱们都看见了,可就是不知道它们能吃呢。”
棣也眨着着说不出话,半天来了句:“真他…的,咱们居然还想着吃生肉生鱼…”
救我们的人嘿嘿笑,说:“这山菌可不能乱吃,有的有毒,会毒死人的。”说着舀了一碗汤,去喂那个有伤的人。
我和棣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抢着吃东西,把所有的东西全吃掉了,连汤也不剩,那个人也不生气,割了块狼肉放在架上烤。
我不好意思,坐在他旁边问他叫什么,他想了半天,说:“我娘以前叫我小三,你就叫我阿三吧。”
棣也晃过来,问床上人的情况,阿三也不知道,只说几天前去山下换粮食时在村外看到的,就带了回来。
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又问:“阿三哥,你知不知道神医谷在哪?”
阿三摇头。我又问:“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颜箴的人?长得很高,很好看,会看病。”
阿三又摇头,我无奈地叹口气。
棣坐不住,跑到外面看,突然一声欢呼。
我急忙跑出去看,幽林深处,正掠出两道人影,一个华美一个清爽,只是两人的面目在见到我们以后显得有几分狰狞,正是颜箴和李千山。
哼!我们遇到狼时你们不出现,我们得救了你们才来!我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他们也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和棣。
第 50 章
呜呜~屁股好疼,可恶的颜箴,可恶的李千山,呜呜~人家丢了一天一夜饿了一天一夜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不仅不来安慰一番反而上来就把人家按在膝盖上来了一顿手掌炒肉,丢人死了。
先是颜箴,居然也不避避人,就当着阿三的面,这一顿痛揍,揍得什么里子面子都没有了。还是阿三看不过去,上来求请,说我和棣差点被狼吃了,受了惊,求颜箴别再打。没想到颜箴听了这话,落在我屁股上的手居然又加了几分劲。
呜呜~也不光是我一个人跑丢了,还有棣嘛,凭什么只打我一个?
什么什么?我是他哥哥,他又生着病,所以两个人的份全堆我一个人身上了?这是什么道理?呜呜~挨完打,李千山假情假意过来哄了几句,然后问我为什么会迷路。
我哭得伤心,才不理他,他转而又去问棣。
棣先是胡言乱语,乱扯一番,他也知道不能说出我们偷窥的事来,哪知这两个大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心眼多得数不过来,几下子便问得棣无法自圆其说,最后吞吞吐吐地说出迷路的原因。
李千山的脸登时变得五颜六色,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表情在一张脸上出现,我揉着眼睛忘记屁屁上的疼痛,正瞅着好玩,李千山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大手一抓,拎小鸡似的把我拎了起来。下一刻,已经痛痛的屁股上又被他的大手狠狠地蹂躏一番,最后,我的屁股都肿了,好几天不能坐,睡觉也只能趴着睡。
从小到大,只有爹打过我屁股,他们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打我?我哭得喘不上气。棣这次也不敢护着我了,老老实实地看着我被人打,等打完了再帮我揉屁股。
我踹他,讨厌!为什么不帮我打回来!
棣小声说:“其实他们打你手还是轻的,最多让你屁股肿几天,换了我,没准打成什么样呢。”
我想起来了,刚从昏迷中醒来时颜箴说过他们为了棣踢我的那一脚,狠狠地收拾他一顿,虽然我清醒时看到棣好手好脚的模样,没见身上有什么青肿,可棣每次看他们的目光都有点小心翼翼的,也不知被那两个心黑手毒的大人怎么收拾的,反正好不了。
没天理,被他们打还得被他们使唤,我和棣被他们指派着去山涧里提水,山又陡,路又不好走,屁股又疼,水又沉,棣的病还没好利索,我的力气又没恢复,一桶水提到半路已经洒了一半。
还是阿三跑过来帮我们才按着颜箴的吩咐将水提上来。提上来也没用,颜箴纯粹就是为了惩罚我和棣才让我们提水。等我们把水提上来后才发现原来屋侧有竹管有引山上泉水来着。
哼!是大人就能欺负小孩啊。
颜箴深思着为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诊治,过了半晌,让阿三带了李千山下山去买一个大浴盆。
我和棣站一边,盯着架上的破烂家什瞅,然后说:“他家真穷啊,什么也没有哦。”棣也说:“就是,他怎么活下去的啊?本来还想洗澡呢,可这里什么也没有。”我说:“阿三不是已经去买浴盆了嘛,一会回来了咱们就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