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倾天下————红赝

作者:红赝  录入:05-07

"是么?"叶卿瞅着朱濂之低笑,调侃道,"十三、四岁的小王爷......不知道是否也像如今这般嗜睡呢?"
朱濂之不置可否看了他一眼,随意道,"也许吧,那时的我......恐怕早已死去了......"
他语意不详,叶卿自然无从猜透,他微微一怔却也不再追问下去,只问道,"那你是怎么跟那个女魔头遇上的?难道是以王爷的身份么?"
朱濂之微摇头,神情透露些许怅然,似是勾起了某种不好的回忆,就像他说"自己早已死去"的那种不祥,良久他才抬起眸看向叶卿,缓缓说道,"那时李师师还没有在江湖上成名,所以我并不知道她原来就是林凤之女,只道是懂得丹青的寻常女子罢了。"

"遇见她也是偶然,我那天正好有事人在京城之外,她就一个人坐在凉亭之中,一见我明显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我想她也许是在等着什么人,我本来也不甚在意,可她却忽然叫住了我。"

"我停下,她问我是不是愿意帮她一个忙,我见她失魂落魄,神色凄苦的样子便答应了。然后她自顾自就着亭中的石桌画了这幅画交给我,她让我留在亭中留一日,说若有一个身着玄衣相貌堂堂,腰饰上佩有一柄玄铁剑的男子经过,便将这画转交给他。"

叶卿专注地倾听朱濂之的诉说,这时不由开口道,"这画既然一直在你这里,自然是没有等到了。"
朱濂之点头,他轻轻一叹又道,"其实李师师并不知晓,后来我并不仅仅留了一日,而是派人在那里守了足足一月有余,可是都没有见到她所说的男子经过。"

叶卿不禁摇头,"也许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莫非又是另一个西门赭宴?"他一顿之下又道,"不过又或许是那男子因为有事而错过了相约之期也未可知......王爷你是否已经知晓?"叶卿说到这里不由看向了朱濂之。

"......也不能说都清楚,有些也不过是猜测罢了。"朱濂之淡淡回答道。
"那......是否我带王爷去了荆云长的生日宴会,一切便会有分晓?"叶卿眯起眼笑着问朱濂之。
"我想--"朱濂之缓缓扬起了唇角,他眼底笑意分明,拖长了语调说道,"--应该不会让叶公子你失望的。"

恋字宴之卷 二
任何事物若能被称为天下第一,则就一定有它的特殊之处。
天下第一堡之所以能有现在这样的光景也是因为堡主荆云长。
荆云长如今虽然不过是一介儒商,可江湖中却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他少年出道,凭一己之力对付当时人人畏惧的"噬心魔",后又大败燕山南北双飞客,在嵩山比武中独占鳌头,他的名声一时之间响彻了整个武林。
两年之后江湖风起,大魔头林凤暗中筹谋夺取整个武林的计划逐渐浮出水面,荆云长被赋重任,率众赶赴漠漠谷阻止一场武林浩劫。
不过经过那一役,林凤虽然在伤重之下身亡,荆云长也被林凤所伤,从此他便不再出手过问任何江湖中事,只是这天下第一堡却也因他而得名了。
虽说荆云长不再涉足江湖,可他的身份在江湖之中早已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做的生意也跟武林中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英雄云集,道贺之人络绎不绝了。
叶卿却在晚宴即将开始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管家一见是叶庄的大公子赶紧将他迎到了上座,却奇怪叶卿自己不坐,竟转身让给了身后的一人,他自己只是随意坐在了一旁。
管家一见这样的情形不由暗暗打量起那个人来,只见那人衣着随意,看似与寻常人无异,算不上奢华,却总难掩一身尊贵之气,而他的神情慵懒,略带几丝困倦,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让人觉得有种漫不经心之感。
这人当然就是九王爷朱濂之了,若非是他,叶卿也不至于会在这个时辰才堪堪赶到。
管家这时见叶卿无意点破,自己又无法猜透其身份,正想着该如何询问,长桌对面的一位中年人恰好出声道,"不知这位兄台是--"
朱濂之微微一笑便道,"晚辈姓朱,见过前辈。"
"哦?何故称我为前辈?"中年男子看着朱濂之微一抬眉问着,神情中并无丝毫愠色。
朱濂之淡笑垂眸,低声吟道,"蔽日旌旗,连云墙橹,白骨纷飞艳如雪。一江南北,芳草年华,消磨多少豪杰。"
中年男子眼底这时掠过一丝轻微的讶异之色,他深深看了朱濂之一眼,对上那对纯粹的黑眸时,心念微动。他不由微微一笑,略一点头道,"原来是朱兄。"
"哦,真有这样的人?"后堂之中一位身着素雅白衣的女子正修剪着花枝,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虽然有着些许的惊讶,却还是显得很平淡,感觉上有着天生的威严。
"这么说来,那个中年男子果真就是当年千璜居内的第一人--七居士,对吗,夫人?"站在女子身后问话的人正是刚刚在厅外的那个管家。
"你想不到?"女子转过脸来,淡淡问道。
她并不能算是一个美人,她的眼睛不够大,眉毛不够细致,鼻子太挺而显得过于坚持己见。她也太瘦,谈不上什么婀娜多姿,但偏偏是这样,她给人的印象却比一般的美女更加深刻。
也许是因为她的气质太过出众,她挺直的脊背让她看上去坚强而独立,她的眼里深敛着智慧的光芒,她的眉似剑高挑,她的嘴唇偏厚而显出了几分倔强。
也因为她并不是普通女子,而是荆云长的结发之妻,现今的堡主夫人。
也许只有像这样的女子,才够资格成为天下第一堡的堡主夫人。只是--若夫人能够经常笑一笑的话......那就更加好了。
管家每次见荆夫人时心底总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可他也知道,夫人只有在看着堡主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极少见的笑容来。
"的确想不到。"管家这时回答,"七居士早在几十年前叱咤江湖,可看那个人的年纪似乎并不大......"
要不是那个陌生男子念的几句诗,他是万万也不会想将那一身布衣安然而坐的中年男子跟当年千璜居里那位作风手段皆辛辣狠毒到让人咋舌的七居士联系到一起的。
"他的年纪是不大。"荆夫人淡淡说道,她回过头继续修剪着枝叶,又道,"只不过是他成名太早。"
蔽日旌旗,连云墙橹,白骨如雪......那是七居士与千璜居的不解之缘,也是当时的一场天人对决,仅凭这几句诗,又怎能形容出当时的壮烈和艳丽,若不是因为那一场腥风血雨,七居士又怎会甘心终日深居千璜居,为他人作嫁衣裳?
"难道夫人曾与那七居士有过一面之缘?"管家听见荆夫人轻轻的叹息不由问道。
"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一次,只不过关于他的事倒是后来才听我父亲提起的。"荆夫人垂下眸,沉默片刻又道,"我知道他并不出奇,倒是你形容的那个陌生男子,你说他姓朱,我印象中并没有一位姓朱的客人。"

"那人是跟着叶公子来的,可叶公子竟然把位子让出来给了他,而他竟然能认出七居士,我觉得他的身份更不简单。"管家这时一连用了两个"竟然",显然对那名陌生男子心存不小的吃惊跟疑问。
要知道荆云长的生日请的都是一些有来历的人,可其中也不乏有几位身份极为特殊而不报姓名的客人。他身为天下第一堡的总管家,见识的人自然比平常人要多得多,可就算如此,今日来的客人之中也有连他也叫不出名号的人存在,那七居士就是其中之一。
"七居士的名号虽然响亮,但他一向运筹帷幄,从来不需自己出面,对一般人来说自然是只闻其名而不见其人。"荆夫人缓缓说道,"也许就连整个千璜居见过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可如今却被另一名陌生男子一语道破了其身份,也难怪你会吃惊了。不过,江湖上的奇人本就多,况且--"荆夫人手中的长剪停顿了一下,她注视着眼前的一片叶子半响才道,"传闻叶大公子有一位皇族中的朋友,我想可能就是他吧。"而且那人又正好姓朱......
"皇族......"管家不由想到了那人的一身贵气,若说是皇族之人也并非不可能。
"那位姓朱的公子不用太在意,好好招待便是。"荆夫人对管家说。
"知道了,夫人。"管家恭敬地答。
荆夫人这时微微垂下头,她握着长剪的手有一丝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颤抖。
--只要不是那个人......只要不是他,那她一直担心的事......应该......就不会那么轻易发生了吧......
"真不愧是荆堡主,他的面子看来可是要比我大得多了。"朱濂之懒懒环视大厅中的人,单手支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叶卿听了他的话不由笑了起来,"怎么?难道你也想把这些人都请到你家中做客不成?"
"倒也不是,那里毕竟不属江湖之地。"朱濂之低喃,忽地他笑了笑又道,"若真请去,恐怕红衣要生我的气了。"
"哦?为何?"叶卿奇怪道。
"她一向最厌倦的便是江湖是非,自然不会喜欢见到这么许多的江湖人了。"朱濂之淡淡笑着回答。
"是否跟红衣姑娘的身世有关?"叶卿问着。
朱濂之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大约是有一些关联的。"
叶卿这时眯起了一双细长的眼睛直瞅着朱濂之,然后凑近他问道,"我有时倒是真不太了解,为何像你这样的人却偏偏那么执着于这个大染缸,这......跟你的身世应该毫无干系吧?"
朱濂之注视着叶卿片刻,忽地勾起唇瓣笑了起来,"你难道不觉得我很适合么?"他语调随意,那种漫不经心若有似无,使人捉摸不透他话里真正的意味。"我其实......真的很适合黑暗的地方......"朱濂之侧首轻轻低语。
叶卿凝视朱濂之的侧脸,怔了一会儿忽然笑了笑道,"若你会武功,我想应该更加适合吧。"
朱濂之垂下眼淡笑,笑容如絮般柔和,他缓缓低语道,"或许罢......只是这件事在很久以前就被我放弃了。"
"为什么?"叶卿盯着朱濂之唇畔的笑,忽觉得心底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因为--"朱濂之抬眼,在见到叶卿认真注视自己的眼神时不由怔了一怔,话到嘴边却停了下来。
"荆堡主来了。"r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朱濂之要说的话,他一转头,便看见一个温文尔雅的男子踏着从容的步子从内堂缓缓走入大厅。
说男子温文尔雅其实一点也不过分,但要把他跟那个曾经叱咤江湖斩杀魔人的荆云长联系到一起,恐怕很多听说过他的事迹而仰慕他的人都会觉得不以为然。
可要是再仔细观察一下,便会觉得这个男子看似平和,但他眼神明利慑人,身形如钢骨般笔直,脚步虽缓却干脆利落,他身上散发出的一种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冷静与果决往往会让人联想起他过去经历的无数生死历练,他响亮名声的背后所付出的血汗跟代价一定是一般人都无法想象的巨大。
"荆堡主,别来无恙。"率先起身开口的是少林寺的智空大师,他本是荆云长的至交,也是当年率领漠漠谷一行人的其中之一。
"大师有礼了。"荆云长温和而有礼地点头道。
"少室山一别也有近一年了,荆夫人可安好?"
"有劳大师关怀,拙荆她很好。"荆云长回答,随即微微一笑道,"她正在厨房为各位大师准备斋膳,还请大师稍待片刻。"
"阿弥陀佛,荆堡主你太客气了。"智空双手合十道。
正说着,几个侍女端着佳肴从厅外陆续走入厅内,一时间整个大厅香气满盈,洋溢起菜肴的美味。
荆云长此时环视众人,在见到朱濂之的时候似乎多看了一眼,随后便举起桌上的酒杯含笑说道,"在座的各位皆是荆某人的上宾,今日是拙荆为了在下的生日而宴邀各位前来,若有什么地方款待不够周到,还请各位见谅。"
他的话刚说完,宾客们便一个接一个举起酒杯向他庆贺起来。
忽然,一阵极淡的梅花香顺着微风徐徐飘来,朱濂之对香最为敏感,他蓦然回首,果见厅外几个女子托着斋菜款款行来,为首的一位女子穿着与他人不同,脸上神情清傲,并带了一丝淡淡薄薄的笑,笑容透澈却少了一份真实感。
"她应该就是荆夫人了......"朱濂之扶着腮喃喃道。
"怎么了?"叶卿问。
"没什么......"朱濂之回眸,看叶卿道,"我觉得这位荆夫人很特别。"
叶卿微微一笑便道,"......这位荆夫人我倒是一向很欣赏。"
"哦?"朱濂之轻抬一下眉,随即他看见荆夫人走到荆云长身边,两人侧首低语,然后见到荆夫人微微一笑,那笑容完全不似刚才的疏离,而是带着一股淡淡的温柔。
朱濂之似乎是怔了怔,便听叶卿在一旁道,"荆夫人遇事冷静,处事风格简洁凌厉,完全不似一般女子的娇柔任性,堡中一些事务也是由她在打理,也难怪一身武艺足以傲视群雄的荆云长会独独钟情于她了。"
"是啊,依我看他们的感情很好。"朱濂之点了点头,他垂下眼睑,乌黑的眸倒映在碧绿的茶水之中,似乎多了份深沉,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叶卿的目光在朱濂之脸上停了片刻,然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问道,"你对荆夫人似乎很有兴趣,莫非她--"他话说了一半,却在一眼瞥见荆云长夫妇朝他们这边走来时停了下来,稍稍侧身凑到朱濂之耳畔笑着低语道,"我想他们一定是冲着你来的。"
朱濂之看了他一眼,正想说什么,可忽然间狂风大作起来,同时只听"嗖嗖"几声,大厅内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全部熄灭,所有人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然后,也不知是哪一桌打碎了碗碟,乒乓的声音杂乱无章地响了起来,一时间,大厅内显得十分的混乱。
"是谁?"朱濂之听到荆云长低沉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很少人能在突如其来的黑暗之中沉住气,不过混乱也只是须臾,毕竟在座的人都是江湖名宿,可即便是再短暂的嘈杂,也足够让武功高强的人混入其中。
不过来人显然也没有丝毫要隐藏的样子,伴随着嘶嘶作响的风声,一人低沉暗哑却字字铿锵的低吟缓缓传来。
"生死梦,风云灭。鼙鼓响,惊华歇。神州毕竟,几番离合?不见天涯,几度飞花。"
那一字一句,听来竟是字字透骨,铭入心肺。
"唐、陵。"黑暗中,分辨不出是谁的声音,只觉得那个声音里带有几分颤抖,也有着一丝情仇。

恋字宴之卷 三
唐陵--曾是唐门天赋最高、武功最好,也是唐奶奶最宝贝最值得自傲的小孙子,却不知何故在十几年前被逐出唐门,唐门的人从此不许任何人在他们面前再提及此人,而唐陵在漠漠谷一役之后也悄然失迹,杳无音讯。
大厅的十六盏灯此刻已再度燃起,只是风仍未消歇,火光一明一灭,映照上一人的脸。
那张脸傲然、孤绝、冷戚,仿佛遗世半生,又如同幽冥乍现,如今重返人间。
"唐陵。"
是唐陵。
此时叫出这个名字的人,正是唐陵的大哥,如今唐门的当家--唐轩。
唐陵的眼眸微转,仅用眼角瞥向唐轩,他脸上的表情不见丝毫变化,在淡淡一瞥之后便回眸,仿佛根本不识得此人。
唐轩一怔,盯着唐陵的侧脸,忽觉陌生而又冷寂。
"你来,可是为他?"唐轩问,声音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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