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气氛瞬间被破坏,何夕气急败坏放开他,秦月朗哀哀叫了一声:“好痛……”
何夕到底放心不下,看他脸色道:“真的这么痛?”
秦月朗搂著他脖子不放,皱著眉头说:“不信你自己试试。”
何夕像抱小孩一样托著他的臀面对面地抱起他,走到沙发边坐下,让他坐在腿上,双手揉捏他的腰身,慢慢帮他放松肌
肉。从腰到背,一点一点轻轻柔柔的按摩过去。秦月朗放松的伏在他身上,满意的叹气:“小夕好温柔啊,好像是妻子
服侍老公。”
何夕脸色发冷,正要推开他,听见他在耳边说:“我好喜欢你。”,浑身一僵,捏得秦月朗大叫:“啊!好痛!”
两人又打闹了一阵才出门。何夕先陪月朗去超市,想要给老人买点吃的东西。月朗想著自己许久没有跟家里联系了,以
前虽然父亲不让他回家,母亲却是时不时要打个电话联系一下的。这次因为一时伤心摔了手机,便再没有联系过母亲,
算来也有近半年了,老人不知道有多担心。因此挑起东西来格外用心,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何夕打趣他罗嗦得像个中
年妇女,却惹恼了秦月朗,他一边推开何夕一边说:“你嫌烦就别跟著。”
何夕好不容易才哄得爱人同意他陪同,谁知说话一个不小心,便差点前功尽弃,连忙陪小心道:“我随便说说,你别当
真。给你父母的东西当然要用心挑。东西不在贵贱,关键是你的心诚。”秦月朗这才缓过脸色来,又仔细挑了一会儿,
两人才拎著大包小包出了超市。
下了公交车,走进了一个中档小区,何夕看看自己手上拿的银耳燕窝问:“小朗,买这东西是不是真的啊?”
秦月朗看也不看他冷声说:“你在怀疑我挑的东西?”
何夕心想一两百块钱能买到真燕窝我信了才怪,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不敢,不敢。只是给父母送这个会不会太见外
,好像是暴发户……”话没说完就在秦月朗突然抛来的白眼下闭了嘴。
秦月朗站住,回头:“何夕,你要不想去就直说,犯不著挑三拣四的。”
何夕一见他真的动了气,连忙脸上堆笑的解释:“我绝对没那个意思,我是真的想陪你去。”
秦月朗被他那虚伪的笑脸弄得火冒三丈,怒道:“那你就用行动表示点你的诚意,而不是在这里用嘴巴怀疑这怀疑那。
”
何夕收了笑脸,悄悄拉住秦月朗的手。秦月朗怕人看见,甩了两下没甩掉,又不敢动作太大,只能怒瞪著何夕。何夕看
著他怒火中烧的表情说:“小朗,放轻松一点。无论如何我都跟你在一起。”说完在他手上紧紧一握。秦月朗眼中的怒
气渐渐散去,蒙上一层水雾,过一会儿都散了。他反握了一下何夕的手,然后两人都放开了。
秦月朗说:“你在这里等我。”
何夕说:“去吧,我等你。”
二月的风还带著冬天的寒冷,何夕在楼下站了不一会儿就觉得风从脖子里灌进去,身上冷冰冰的,忍不住来回走动著,
免得冻僵。走了两三个来回,头顶上一声怒喝:“你给我放手。”刚想抬头,突然哗啦一声响,何夕吓得往后一躲,离
方才站的地方不足一尺远处,一地的玻璃碎片和流出的水,熟悉的包装分明便是刚刚才被他嘲笑的银耳燕窝!
何夕抬头向上望去,上面的人也像是震惊的望著下面。一个老人正愤怒的看著下面,他的妻子在旁边拉著他,秦月朗正
站在旁边。何夕叹了口气,直直的看向秦月朗,用口型对他说:“我等你。”
并不去关心上面的人是否能够看得懂。
只是,我在这里等你。
老人陡然间又开始怒骂,骂得太快,何夕并不能一一听清,但是“不要脸”、“伤风败俗”这样的词语,还是一个不漏
的钻进了他的耳朵。不知道父母如果知道了他和月朗的关系,是不是也会这样评价他们。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他就会
在这里等著他的月朗。
楼梯间里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月朗从门洞中奔出来,停了停脚步,看见何夕,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就是这短短的一停
,何夕已经看见他脸上红肿的指印和微红的双眼。
30
秦月朗什么也不顾的抱紧他,脸埋在他怀里说:“带我走。”声音已经带著哽咽。
何夕掰开他环在腰上的手,紧紧握在掌中:“走吧,跟我回家。”
两人就这样紧紧握著手,在老人的怒骂声和保安的怪异眼神中走出了小区的大门,走到了大街上。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说话。
原本甜蜜平静的生活,突然间向他们掀开了残酷的面纱。
何夕紧紧握住秦月朗的冰凉的手,两人慢慢走回那间填满了欢笑的小公寓,仿佛是走向他们的世外桃源。
一进家门,何夕就把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秦月朗也伸手抱住何夕的腰,两人都使劲收拢自己的胳膊,像是要把对方
深深陷进自己的身体里。然而秦月朗的颤抖一直没有停下,死死抱住何夕的手也仿佛抓在虚无中,心里那个空落的地方
,始终无法填满。
冬日的夕阳早早掩藏了他的光和热,屋里一片昏暗。何夕动手抚摸著月朗的头发,说:“别怕,回家了。”
秦月朗没有说话。
何夕又说:“小朗,哭出来吧。”
秦月朗在他胸前摇头。
电话铃声突然间刺耳的响起,两人终于从纷乱中回到现实,何夕放开秦月朗,秦月朗却拉著他的衣服不放手,只好搂著
他的腰,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
何夕接起电话说:“你好,我是何夕。”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秦月朗蜷缩在何夕怀里,紧紧抱著他的腰,抬头望著他,看他的脸色从忧虑变得凝重,
继而忧伤。
何夕说:“妈,非要今天吗?”他望著秦月朗的双眼满是担忧,又像是透过他望著不知名的地方。
何夕说:“妈,今天真的不行,月朗身体不好,改天好吗?”
何夕说:“好吧,妈、爸,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何夕放下电话,秦月朗慢慢地坐直了身体,等著他开口。
何夕说:“小朗,爸妈让我们回家一趟。”
秦月朗看著他,哀伤的双眼却清澈透亮,就好像是何夕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坐在床角。
何夕被他那绝望的神色绞紧了心,不忍再看的抱紧他说:“相信我,小朗。”
秦月朗突然平静了下来,轻轻拉开何夕的手说:“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降’,该来的总也躲不过。有过这一段跟
你一起的快乐日子,我也知足了。”
何夕抓住他的双肩道:“别这样小朗,爸妈只是让我们回去一趟,也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就算是爸妈知道了,
我们可以请求他们的谅解。小朗,我们还很年轻,我们还要在一起很多年。”何夕使劲抓住他的肩,与他对视著:“还
是说,你反悔了?你说过爱我的话,想要收回?”
秦月朗突然笑了,但是何夕觉得这笑比哭还让他难过,秦月朗说:“很多年……我不后悔,但是……”
何夕站起来拉著他的手说:“跟我去吧,也许会有好转也说不定。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放开我的手。”
31
何夕带著秦月朗回到家里,父母都在,姐姐也在,三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等著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进去,何夕看到父
母那凝重的表情就明白什么都瞒不住了,于是干脆停下脚步,牵起月朗的手。
父亲说:“坐下来。”
何夕牵著月朗走过去,坐在父母侧面的双人沙发上。
父母没有说话。
月朗在他们痛心的目光下,羞愧的低下头去。
何夕看向何月,不引人注意的挑了下眉。询问和探查的眼光让何月非常不自在。她悄悄瞪了何夕一眼,手指示意秦月朗
,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何夕面上不动神色,垂下眼睛,暗自在心里捉摸何月的口型。
母亲见他从小做了错事就会低著头垂著眼睛不说话,以为他心里也是悔恨的。开口打破了僵局:“小夕,你怎么还这样
不懂事?”何夕还在想刚才何月说的话,并没有回答。
父亲催促道:“你妈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
在这样的压力下,何夕终于想明白了何月的话,说的是“他爸”。
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见过秦月朗的父母,更难以想象秦月朗的家里竟然这样有权势,短短一个下午,就已经查到了他的
家。何夕不敢相信的抬头,仿佛求证似的看向何月。
“问你话,别盯著你姐,不关她的事情。”父亲的怒气已经开始喷发,语气严厉。
被何月瞪了一眼,何夕明白她说的是事实。疑惑得到确定,心里反而安定了些:“爸,妈,不是的。”
母亲满脸疲惫,叹了口气,正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抢了先:“你还不承认!”平常慈祥和蔼的老人此时显然已经怒火冲
天,他把桌子拍得山响:“人家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让你放过他儿子!你说,你还不承认吗?”
何夕听明白了一点,秦月朗的家人似乎对他们的关系有所误解,于是解释道:“爸,我没有……”
“你还说你没有!你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父亲越说越生气,突然跳了起来。母亲连忙拉住他说:“有话好好说
,你骂他解决得了什么问题。”
父亲气得坐在那里喘粗气,母亲一边抚慰著他,一边问:“何夕,你也是成年人了,怎么还会做出这种胡闹的事情来?
月朗的父母打电话来,说月朗冲动不懂事,他妈妈哭著求我们放了她儿子。”
母亲一般都叫他小夕,如果连名带姓的一起叫,那说明她真的生气了。但是何夕还是忍不住奇怪的问:“他爸妈怎么会
打电话到我们家里来?”
“问你话你不说,倒先问起我们来了!”父亲的脾气压住了些,声音却变得很冷。
何月起身坐到父亲身边说:“爸,消消气。妈也别太著急。不能凭著一个电话就认定是小夕的不对。”说完看父母脸色
都冷静了些,何月转过来对何夕说:“小夕,家里的公司最近新有一个度假村,是秦叔叔负责在设计。刚才他打电话过
来,说你和他儿子一起去了他家,好像你和他儿子有什么不正常的关系,让秦叔叔很生气。后来阿姨在电话里哭了起来
,求爸妈管管你,放了他儿子。”何夕又听见这句“放了他儿子”,觉得非常奇怪,刚想开口解释,何月抬手示意他听
完:“别打岔。爸妈很奇怪,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说是在得,我们跟秦叔叔也合作了两三次了,但是从来不知道
秦月朗是秦叔叔的儿子。后来秦叔叔很生气,他说,如果你继续跟小朗在一起,就要重新考虑我们的合作。因为能够教
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儿子的人,也不会有值得合作的地方。这样子我们才知道,原来他说的是月朗。”说完她抬抬眉毛:
精明之气毕现,远远在父母之上了:“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现在请你回答爸妈刚才的问题。”
32
何夕一直埋头听著,此时消化完她的话,抬头看了父母和大姐一眼。秦月朗坐在他身边,好像是个局外人,从头到尾就
没有人把他看在眼里。此时他紧张得有些发抖,想要抓住何夕的手却又不敢。
何夕说:“爸,妈,大姐,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是在胡闹。我是真的喜欢他。”
父亲和母亲都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光看著他,好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样。母亲说:“何夕,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何夕说:“爸,妈,我知道。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
母亲非常冷静,冷静得好像何夕不是他的儿子一样,她说:“你的喜欢能有多长久?你的喜欢能有多执著?小夕,你不
小了,家里的事情你一直不管,我们也不愿意勉强你。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胡闹,别给父母添麻烦,别让家的事情因为
你而惹麻烦。现在秦叔叔说了,如果你不跟他分手,我们的合同就作废。”
何月说:“小夕,你也应该知道,我们家的公司,并不是那么好。现在的经营状况,只能算是平稳,绝对不是经得起这
样折腾的。”
何夕低下头,许久没有说话。
父亲说:“何夕,你必须对家庭负责。跟他分手,我们和你秦叔叔双方都可以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秦月朗听见“什么都没发生过”几个字,突然颤抖了一下,抬头看像何夕。何夕受不了他那哀伤询问的眼睛,开口说:
“爸,我……”
父亲,母亲,大姐和月朗都定定的盯著他,看著他最终会做出什么决定。
何夕心里也是一团乱,决绝的时刻来的太快,甚至快的让人理不清该说的话:“我……爸,你听我解释。我跟小朗不是
……”
“不是什么?你倒是说说你们是什么?”父亲怒火冲天,又一次重重的拍著桌子。秦月朗的脸色瞬间转为苍白,浑身颤
抖著,张著嘴说不出一句话。
看到月朗突变的脸色,何夕的心更乱,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是……不是你们所说的不正常的关系。”
“那你说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恋人。”
何夕一语惊四座,父亲,母亲和大姐突然张大了嘴,秦月朗却突然捂住了嘴。
何夕的眼睛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看见他们吃惊的,伤心的,痛苦的,难以置信的表情,第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月朗这
些年来所承受的压力。在这样的眼光下一个人流落街头,真的是可一不可再的经历。最后看向月朗的眼睛里,充满了温
柔的抚慰。月朗含泪的眼睛也望著他,那深棕色的眼睛里滚动著晶莹水光,也闪动著爱意。
两人在这个紧张的时刻,竟然深情地对望,激怒了旁人,却凭添了勇气。
父亲的巴掌突然而来,何夕的脸火辣辣的燃烧起来。他转过头去,看著父亲说:“我绝不会放开他的,爸,希望你能理
解。”
父亲暴怒起来,抽出皮带甩了过来。何夕甚至看见那有了年岁的皮带上黄铜纽扣闪著凌厉的光,好像疯狗的牙齿。然而
他不闪不避,挺直了身体。
已经选择了不孝,但如果这样能让父亲稍微发泄一下怒气,做儿子的也不能拒绝。
清脆的响声在穿透了空气,意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突然而来的重量,压得何夕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怀里的人已然
泪流满面。小时候淘气也挨过父亲的皮带,何夕知道暖气房中单薄的衣衫挡不住皮带带来的剧痛。
心也痛得缩紧了。
父亲也呆住了。
秦月朗却像是感觉不到似的,伸手抱住何夕,泪光中的眼睛看著何夕说:“小夕,听你爸妈的话,我们分手吧。有你这
句话就够了。”
何夕听到他说出来的话,浑身都僵住了,一把推开他。月朗仰起脸闭上眼睛,何夕举在空中的手就怎么也抽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