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 上————安希（YILAN99）

“我还以为，还以为……”夏翼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
“神经病！”陈然踹了他一脚。
“那个代课怎麽办？”夏翼问。
“随便呗，听学校的啊。要是周贤也不错啊，他很有本事。”
“别，别夸他了。耳朵都要生茧，大不了他来了，我们乖一点给你面子！”
“谁要你给面子？考大学又不是别人的事？笨蛋！”
“知道知道，”夏翼笑道：“你今天不用辅导吧，去我们家吃饭吧？”
“好啊！”陈然红著脸问：“夏天在吧？”
“哈哈哈，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个人笑著走进教室，大宝已经站在了讲台上。

十一

“同学们，我征求了学校以及周贤老师的意见，……”
陈然满怀期待地望著大宝，让大宝受宠若惊。
“因为，周老师高三工作比较忙……”後面的话就被学生们的失望的叹息给掩住了：“啊～～～～～～”
整个下午，陈然心情都像梅雨天衣柜里的衣服一样，不清不楚的味道。
放学的时候，夏翼等在教室门口。
“夏翼，你等等我。我去办公室就来，你等等……”不等夏翼回答就跑走了。夏翼郁闷地喊道：“放学了，还问什麽题目。靠，……”

“咿？你不是说今天有事情不要辅导麽？”周贤抬头问道。
“那，你还在这里干嘛？你不是老是要忙著回家麽？”陈然笑著问。
“呵！”周贤笑道：“现在啊，已经习惯最後一个离开办公室。”
站起来，拉开窗帘。回头笑得灿烂：“你看，这个时候的夕阳最美！”看得有点呆的陈然，半晌骂道：“矫情！”
“什麽啊？”周贤说：“恋爱的男人个个都是诗人！”
“你恋爱了？”陈然问。
“不知道。大概是想恋爱！”

一会儿周贤又失声笑道：“我干嘛跟你讲这个啊？对了，你有什麽事情麽？”
“没什麽，我约会去了。今天要去女朋友家吃饭！”陈然硬邦邦地说。
“是吗？那赶紧去吧。我今天要买菜做饭了，呃，帮我关关窗户！”周贤若无其事地吩咐道。
“我又不是你的佣人。”陈然一甩书包，给周贤一个背影。
“真是，现在的小孩子。不象话！”摇摇头，不解地自嘲著：“说得也是，他也没有义务做这些事情啊！人家还是书记公子哥呢，自然骄傲地很。”

偶尔的时候，他们都会想起那天晚上的吻，想了半天，都认定大概是喝醉酒的玩笑罢了。
男人嘛，无所谓。
可我却不这麽认为。但当事者的事，我们外人无法插手的呀，只能在一旁观看。

“好磨蹭！问好了？”
“哦！”
“哦什麽呀？掉魂儿了？喂，你往哪里走，车站在左面！……”看著陈然一副呆戚戚的模样，夏翼索性伸手拉著他走。
两个男生在马路上，手拉手的样子的确怪异。不少人都朝他们投来诧异的眼光，几个路过的女生在切切私语：“喂，是高二三的陈然和夏翼哪，哇，好帅……”
“好奇怪，他们是同性恋吗？为什麽手拉手……”
…………
夏翼皱著眉头，回头狠狠说道：“你们不也手拉手吗？你们也是同性恋？”
“我们是女生呀！”女孩子大胆回击。
“女生真讨厌，多一点时间回家写作业吧。”夏翼不屑道。
“哼，关侬啥事体？”
“烦不烦，你们。”陈然摔开手，独自走向车站。

坐上66路，陈然的脸色才好起来。夏翼黑著脸问：“你最近有什麽毛病啊，老是生气？”
“没什麽！”
“骗鬼，你还当我是不是哥们儿？这算什麽？操。”夏翼扭头不说话。
“你是我哥们还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道。”陈然的脸又绿了：“我自己都快郁闷死，你还跟我瞎起劲儿！”
“是，我多管闲事儿！我犯贱。可以吧？”
“你这是骂我?”陈然的声音有点抖，盯著夏翼问。
夏翼看著他气得不轻，口气也软下去：“我也是为你好呀！著急嘛！”
“为我好，就什麽都可以说吗？”
“哎……”夏翼举起双手，表示投降。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语。

下车後，“等等！”陈然终於开口说话了，走向一边的“元祖”。夏翼双手插袋，等在门外。
夏天最喜欢“元祖”的英伦卷，看来陈然是个非常细心的人。每次来夏翼家，他都会给夏天带元祖的英伦卷。
“喏，给你！”
“为什麽我就只有一块卡斯特拉蛋糕？不公平。”夏翼一把抓过蛋糕塞到嘴里，还不满地叫。
“有一块就够你塞你的猪肚了。”边说著，边往自己嘴巴里塞另一块。因为不塞的话，夏翼会抢的。
“我是猪肚，你呢？鸡肚？”
这句话很熟悉，还有谁说过呢？陈然忽然想起，那天周贤因为他说 “小肠鸡肚”笑话过自己呢！真是傻瓜，陈然悄悄地笑起来。

“你自己做饭没有？”摸过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
“没有，有人请我吃饭。”
“哦，男的，女的？”
“女的！”
“哼！”陈然问：“你的恋爱对象？”
“保密！”
“小气！”
“呵呵，跟你的女朋友玩得愉快，还能想起我来？”
陈然才意识到自己在夏翼家，夏天就坐在她的对面。

她不解地看著，一进门跟她没有说几句话就忙著发短信的陈然。
“哦，最近你学习还好吧？”陈然尴尬地问。收起了手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点紧张起来。
“嗯！”夏天柔柔地笑了。
“哦，我最近也特别忙。忙著竞赛……”
“我知道，听哥哥说了。”夏天很善解人意地说，“要注意身体哦！”
“嘿嘿！”陈然腼腆地低下了头。虽然没有正式告白，可是两个的心里都有点意思。
“喂，夏天平时你对我可没有那麽温柔啊！”夏翼插进来，歪在沙发上。
两个人一下子羞得脸通红，陈然站起来对夏翼说：“我去你书房看书。”
“哎，好不容易来一次，看什麽书。……”
陈然不理会他进了房里，夏翼鬼鬼地对妹妹笑起来。夏天也红著脸去厨房帮妈妈做饭。

“你干嘛脸红成这个样子？”夏翼故意问。
“谁有你脸皮厚？”
“你们都这样，还遮遮掩掩的。真受不了，我妈又不是封建的人，他们肯定喜欢你！”
“你懂什麽，这样就挺好！”
“什麽，你不是喜欢我妹麽？”夏翼问。
“等以後再说吧，等我们有资格说爱的时候。”
“什麽时候才有资格呢？”
“不知道，”陈然老实地说：“反正现在我还没有那样的打算。这样的事情，时机到了就可以了。”
“真不明白你想什麽，反正你随便。不要害小天伤心就好，不然我饶不了你！”
“知道了，暴力狂。”

“来了，饭後的甜点。”夏天端上一盘暖暖地烤香蕉片，软软的，甜甜的。有点温热，很合口。忽然想起另一个人也很喜欢吃香蕉，不如学了做给他尝尝？
“你做的！”
“对啊。喜欢不？”
“嗯，好吃！”
“多吃点！”夏天的妈妈笑眯眯地看著陈然，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谢谢阿姨！”
“谢什麽？谢就谢小天，她做的！”
“妈～～”女儿娇娇地叫道。
撒娇地让陈然心跳了一下，要是周贤这样不知道是什麽效果，一定很恶心。
“你教我做好不好？”
“很简单啊，就是切成片，在烤炉上烤啊。”
“你想做啊，不用了。来我家让夏天做呗！”夏翼挤挤眼睛。
“嗯嗯～～”陈然哼哼答应道。

“我送你吧？”
“不用，又不是女孩子。”
“行啊！明天见！”
“拜拜！”
正说著，夏天用盒子装好了一盒香蕉片，递给他。
“啊，谢谢你呵！”
“没有关系。陈然哥哥再见！”乖巧地让人心疼。

摸著撑撑的肚子，看著手中的盒子，陈然想起了周贤。

十二

“我在你家楼下，送好吃的了！”
“不好意思，我在饭店吃饭。呵呵，谢了，你替我吃吧！”
“我太饱了。你多久回来，我等你。”
“好，我就回来。”

无聊之极的陈然在楼下走来走去，不耐烦地看著手表。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月亮，一颗一颗地数著。
反正也是没有事情，索性去小区门口等好了。
走在门口，看门的大爷警惕地问他：“怎麽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
“大爷，你看我是匪徒麽？”
“说不定，你手里说不定就是炸药什麽的。”大爷也幽默了一把。
“真逗！”
“等人啊，来，进屋来。夏天也夜凉呢。”陈然没有推辞。

真是卧虎藏龙，连看门的老大爷都学识渊博，从伊拉克到超级女生，天上地下，无所不知。正聊得起劲儿，陈然眼睛一亮，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中出来。忙告辞，开门冲出去。
一定睛，却呆住了。
那开车的女人张开手，将周贤抱住。周贤不躲不让，温柔地回抱住她，不时地拍拍她的头。
陈然傻傻地站著，等周贤看见他叫他，才回过神来。

“怎麽了。我的好吃的呢？哦在这里呀，我来看看……嗯，香蕉片。呵呵，我最喜欢了。谢谢谢谢！”说著不顾形象地边走边吃。
“你的恋爱对象？”陈然闷闷地说。
“啊？什麽？”周贤低头猛吃，根本听不清对方低低的声音。
“没什麽！”

“你真是好人。”吃完了的周贤，摸了摸嘴巴感慨道。
“我女朋友做的！”
“真是羡慕死我了。”周贤夸张地叫起来：“我也得加油。怎麽能输给自己的学生呢。”
陈然变了脸色，呼地站起来，“明天我爸爸要请你吃饭，请你务必要来。”
“是通知啊？你是拿书记儿子的身份来通知我吗？”周贤冷笑道。
“随便你想。”陈然面无表情地说。81C6连看:)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要是我不想去呢？”周贤不明白眼前的男孩子为什麽忽冷忽热，变幻无常。根本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什麽，做错了什麽。
突然有种要暴走的冲动，想把他的脑袋瞧开，想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看看到底他在想什麽？

“不去拉到。我走了！”陈然不耐烦道。
“喂！”周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冷酷地抓住对方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说：“你发什麽神经啊？”
陈然反而张大了眼睛，冷冷地回望著他。
对峙了半天，周贤无奈地放开。颓然道：“知道了。我会去的！”
“谢谢！”声音像从喉咙里面挤出来似的，陈然关上门，叹了口气。

第二天中午，周贤顺从地穿上最体面的衣服，来到芙蓉。果然不出所料，除了自己外，还有那个秃头袁校长，还有正校长，教导主任，大宝，等等各色人种。
让他吃惊的是居然还有很久没有看见的老校长──王鸣声。他用尽所有的力气笑著，喝酒，抽烟。席间，他们说什麽，他一句都没有听见，心里在叫嚣著：“怎麽还不结束，怎麽还不结束？”
酒到中巡，脸红耳赤。
“小周啊，一表人才有女朋友没有啊？”书记亲切地关怀道。
“他啊，忙著事业都没有恋爱！”秃头献媚道。
“哦，男人事业为重，个人问题也要留心啊。呵呵～～”一群人就干干地附和著笑起来。
“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关心的。”

“那个陈然还烦您费心，高考对他讲太容易了，可是还是不想他受这个罪，如果能在竞赛中获奖，能被保送的话，最好……”终於说道重点了，周贤咧开嘴巴，笑。
“放心，周老师是我学校的年轻俊才啊！！”
…………哈哈哈，一大帮子人仰脸笑起来，如同一群木偶。

“陈书记，我们学校的那个拨款的事情，上面还是有点紧啊～”
“嗯，我知道。那个事情我让秘书再催催，不过，你可以再到周处长那里……”

真是难受，好容易熬到众人兴致阑珊，周贤像从地狱走出来一样──外面的空气真甜啊！深呼吸一口，天真蓝。
“小周，要不要我用车送你？”书记很“关切”地问。
“不用，我在人民路上还有点事儿，用走的就可以了。”
“那好，再见。”
“再见！”周贤挤出笑脸，对著车子看走的方向。

“小周，你很不习惯？”王鸣声在一边很温和地问道。
“王校长！”周贤惊讶於校长的敏锐。
“呵呵，我也是啊。”
两人边走边谈，“我家在前面，不如去坐坐？下午没课吧？”
“没有的！”面对自己敬佩的老校长，周贤欣然前往。

那是个普通的居民社区，干净优雅地正如身边的老校长。路边绿荫丛丛，静谧淡然。王鸣声很从容地跟路人招呼，笑著说：“怎麽不讲话？”
“呵呵，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折煞我也！”
“这里很美！”
“哪里不美呢？”王鸣声微笑反问道。

走进王鸣声的家，跟他想象得差不多。除了书之外，就没有别的装饰了。
“很失望？”
“不，很喜欢。”
“承蒙夸奖！”王鸣声笑道。
接过阿姨递过茶，是上等的碧萝春。
嫩绿的茶叶，在沸水中舒展著妙曼的身躯，翻卷著，舞蹈著。清得透亮的茶水，幽幽得散发著沁人心脾的香气。淡淡的，静静的。

“你是A大数学系的？那时候我还在A大，不过已经借调在莲花了。说是借调，实际上不过是被踢出局罢了！”
没有想到，王鸣声自己主动谈起这样的事情。周贤不好意思对尊敬的老者，发表评论，只是静静地听著。
“我从美国留学回来，却处处碰壁。那时候年轻啊，觉得中国的社会怎麽是这样？失望又伤心，却又不甘心回去。我的老师，中学老师，呵，我也是莲花毕业的呢！”
他品了口茶，笑道：“劝我来莲花工作，他对我讲，人活著就要像水，水可以包容一切，也可以被一切包容。惟有包容，才能从容。於是，我放弃了对那些激烈的痛苦的想法，因为我想水是柔软的，是包容的，包容与自己不同的一切。与其徒劳地愤世嫉俗，不如从自己开始，实实在在为自己的理想做努力，也许会很难，但是只要肯开始就一定会有改变。哪怕是什麽也不能成功，亦不用懊恼。很多时候，一代人只能做一代人事情啊！”
他停下来，深深地叹息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回到办公室，周贤的脑海里仍然回荡著王鸣声的话语。他很敬佩王校长的心态，可是，那是经历人生磨难过後的透明沈淀。一般人怎能轻易做到？深呼一口气，点燃了一支烟。
一个人影走到自己面前，周贤抬头看去，他安静地看著对方，没有一丝情绪。本来，他打算告诉陈然：“我最受不了人家拿这样的方式给我压力，我不想辅导你了。”可是，又想：“他不过是个孩子，大人的错，为什麽要他来承担。”
但，实在是心情不爽。
心念转过千遍，说了一声：“抱歉！”把手中的烟熄灭。站起来，平静地对他说：“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如果辅导的话可能效果不太好。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还有明天吗？”陈然苦笑道。
“我还是你的辅导老师，尽管我不太喜欢你父亲重视我的方式，也不喜欢你通知我接受你父亲重视的方式，但，我的工作我会认真对待的。请你放心！”

两人的亲密已经不再，说得如此冷然，岂止听话人伤心？
陈然已经走了，周贤靠在窗前，看他远去的背影。耳边响起王鸣声的那句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十三

晚上七点，思慧小区。
马路上，会所里，超市门口，广场上……都是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思慧小区的东区有一个开满莲花的水塘，当初就是因为这个荷塘，陈然一家才决定把房子买到这里。
听说这个开发商初恋情人的名字里面有一个“慧”字，所以才把小区的名字称作“思慧苑”。不知道是不是广告商搞的噱头，如果真是那麽怀念的话，就应该把她的名字珍藏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