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泪湖上的栖凤桥,看见桥墩上一排小狮子,我顿了顿,就是它啦!1、2、3……14,1……5,不对!哪个天杀的把狮子弄坏了,只剩下半个,14个半,算单还是算双?
算了算了!我烦燥地甩甩头,一口气冲回家,打开橱柜把里面的白酒红酒啤酒碘酒全拿出来,坐在地板上,到处找,没有下酒的东西,只翻到一条烟。
一口烟一口酒,快活似神仙。
脑子里天人交战,象两军对垒,打来打去,乌烟瘴气,兵荒马乱。
好乱好乱!
我抱着头滚到地上,蹬倒了几只瓶子,叮当乱响。
昏昏沉沉地被人抱起来摇醒,勉强挣开眼睛,冷蔚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我以为自己是做梦,捏了一下他,还好,手感很真实。他说:“小东,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他神情狼狈,衣服也凌乱不堪,半点风度也没有,我不由起疑“去哪里?”
“你不用管,跟着我走就好。快!”
我又躺回地板上:“不,我哪也不去!”
冷蔚好象要当场发作,又勉强压下怒火,柔声说:“乖,别闹了,起来穿衣服跟我走。把你紧要的东西带两件。”
我讶异:“难道我们要私奔?”
他表情有点尴尬,“呃,也算是吧。快点,时间不多了,路上跟你解释。”说着拿起我的外套想帮我穿上。
我呆呆地看着他,问:“就你一个?小六呢?”
冷蔚瞳孔微缩,冷冷回答:“不知道。”
我趁着酒意一时胆壮,抓着他的手,问了个从来不敢问的问题:“冷蔚,你爱我吗?”不是为了执行任务,不是为了跟小六争抢,而是象真正的恋人那样,没有半点杂质和心机的,爱我?
他大概想不到有此一问,顿了顿,黑如墨玉的眸子透出点点温情,象要宣布一个天大的决定那般郑重地盯着我的眼睛说:“我爱你,兰雅东,我爱你。从来没有这样爱过哪个人,以后也不爱再爱上谁,只有你一个,让我心心念念放不下。我爱你,想把这一辈子,交到你的手中。”
他神情肃穆,眉眼含霜,样子英俊极了。我痴迷地望着他,心里又酸又甜又痛又胀,手不由自主地覆上他的脸颊,缓缓抚下去,我的手指划过他如剑的浓眉、闪亮如黑曜石的凤目、英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这张脸,冷峻深刻,张扬邪魅,不知什么时候,在我心底刻下一道如此深刻的痕迹,仿佛与生俱来,让我念念不忘,辗转思量。我喃喃地说:“我……我也爱你,我也爱你,跟你在一起,我总是感觉到自己是被疼爱着的,我感到……很幸福。”
他面上的喜色如一滴水掉进平静的湖面,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想上前吻我,被我推开:“可是我也爱小六,我放不下他。”这句话象大石头压在心底不知道多久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现在说出来,顿时感到无比轻松。
他脸的笑容僵在脸上,我不敢再看,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我曾经努力过,但我做不到。我想我是不是有病,为什么我会同时爱上两个人,或许,或许我对你的感情不是爱情也不一定。”说到这里我也迷惘起来,加上酒精的作用,脑子堵得象塞进了二两棉花,清透不起来。
冷蔚的气息象从盛夏走到寒冬,冻得死人,他闻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这个问题太复杂,短时间也讨论不出结果。这样吧小东,你先跟我走,我们相处一段时间,确定一下你自己的感情,再作决定好不好?反正现在查理要回美国,你一时半会儿也见不到他。如果到时候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我们再想办法,好吗?”
我急忙问:“小六要回美国?那么急?”
冷蔚点头:“我老师的雷霆手段打了我个措手不及。今晚我还是放翻守卫的保镖偷偷跑出来的。你动作快点,再不走他们就要追来了。”
说着伸手来拉我,我顺势站起来,一时头脑发懵不知道该拿什么,冷蔚看了看说:“什么也别拿了,走吧。”
“你们要走去哪里?”
我抬头,小六靠在门边,脸色有点苍白,同样也是衣衫凌乱,莫不是也是打翻保镖逃出来的?
“小六!”我又惊又喜,一颗“呼”地心落到实处,这才发觉原来我惦记他惦记得狠了。
小六走过来一把抱着我:“小东,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你说爱我,是真的吗?”他声音颤抖,显然很激动。
我又羞又窘,承认又不是,否认又不是,我与小六风风雨雨走过这些年,哭哭闹闹纠缠了这些时,感情远比与冷蔚的来得复杂,要亲口对他承认也很艰难——不管怎样,我不想离开他,是这事实。
冷蔚把我扯出小六的怀抱:“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赶紧跑路吧。”
小六抓着我的另一只手不放:“跑路也是跟我跑,你一边去!”
“查理,现在不是斗气的时候,再不快点,老师追上来,我们一个也跑不掉。”
“我认为现在还是说清楚了的好。免得以后缠夹不清。”小六看也不看冷蔚一眼,一直盯着我,语气转柔:“小东,你也不想再这样不明不白的下去,对吗?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吗?”
“小六……”我张口,却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又开口:“冷蔚……”
唉,选择题真难做。
校园爱情故事(六十八)
他二人静静站在我面前,屏声静气,象是两汪张开怀抱的湖水,等着我跳入其中,把自己溺毙。
我一颗心在湖边徘徊,心底的热情渐渐被煎熬榨干。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我喃喃地说。
“什么?”他二人似乎没听清,同时问。
我突然火大:“两个我都不舍得放,我他妈不选了,爱留就留下,气不平走人!”
(注:此话为荼靡大人原创,这里借用。特此申明,非常感谢!)
他二人震惊地望着我,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怎么,难道我这话讲得不体面?!……好象是不怎么体面。我突然很泄气,扭开头不看他们,低声说:“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别放在心上。”
浑身乏力,跌坐在地板上,一肚子的酒化成了冷汗涔涔流下。从来没有如此,鄙视过自己,刚才那一刻,我太贪心了,这样的我,令我害怕。
小六怔怔地说,“小东,你,怎么会有这种心思?你把我,把我跟乔治当什么看了?替你解闷的玩意?两个都要?难道你是把感情当儿戏的人?”
小六一席话说得我抬不起头,顿时觉得自己是陈世美再世,标准负心汉一个。
“你证我证,心证意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小六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们终于能够心意相通,心心相印,原来你的心,竟然只许了我一半,另一半却给了人。”
我头低得恨不能下四楼,一句反驳的话也讲不出,惟有喃喃说:“对不起,对不起。”
“小东,”冷蔚蹲在我面前柔和地说:“别这样,这不是你的错。”说着扳着我的头埋到他颈窝间。我的头抵着他的肩膀,呼吸间是他强烈的男性气息,心里越发酸痛,低声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搂着我的头不说话。
小六在背后冷冷地说:“乔治,你出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二人走到阳台,我又听见他们用我听不懂的鸟语大声争辩。这次的时间很短,显然谈崩了,过了一会儿,小六率先走进来,冷蔚随在后面,二人脸色都很不好看。是啊,他们两个,骄傲得紧,又是人中龙凤,怎么甘心,甘心被人这样对待?兰雅东何德何能,一个都消受不起,难道还想左拥右抱不成?
终究是不成的,终究是不成的。
一时无言。
良久小六苦笑一声:“小东,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到底是多情,还是薄情啊?!”
是啊,兰雅东,终究也是个薄幸人么?
这么,这么痛苦,还说什么爱,说什么温暖,说什么……幸福。
小六轻轻地走到我身边,我抬头望他,依旧是令人神魂颠倒的绝美容颜,脸色平静,甚至有点喜悦,那对黑到发紫的瞳仁象紫水晶样一样闪着寒光,美丽到妖异。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脸,逐渐滑到脖子,轻轻在我的咽喉上旋转,象几条盘旋不去的蛇,我仿佛意识到什么,皮肤冒起一粒粒疙瘩。他手指的力量突然加大,几条蛇缠绕着我的喉管,渐渐勒紧。我睁大眼睛望他。他静静与我对视,象一个无辜的幻兽那般,眼睛流露着温柔的悲哀。我不再挣扎,小六凑近我的耳朵轻轻说:“别难过了,我不逼你,你不用选了,我会,让你永远都属于我一个人。”我渐渐不能呼吸,感觉肺部变成了一个气球越充越大,简直要塞满整个腹腔——我要爆炸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一了百了吧,不用再争吵烦恼,大家清静。
视线渐渐模糊,只剩下小六似悲似喜的飘渺微笑。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君掌盛无边,刹那含永劫。小六,你终于参透了,恭喜你。
突然喉咙一松,颈部的压力大减,一股清新的空气冲进肺部,我捂着脖子连连咳嗽。
小六被冷蔚大力掀出去砸在地上,冷蔚冲上去对他一通狂扁,那翻狂风暴雨的恶魔形状,象个嗜血的修罗,我怀疑他简直要把小六活活打死。我缓过气来赶紧冲上去抱着冷蔚往后拖,冷蔚甩开我笔直地站着,虽然没有再冲上去,但通身的肃杀之气象一把无形的刀,逼得人肝胆皆裂,只听他低哑的嗓音说:“查理,你如此暴虐,我怎能容你留在他身边。”
小六缓缓站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极其优雅的掰手指:“不管怎样,我不会让他落到你手里。”
“那么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不错。”
这段冷冰冰的对话,让我突然打了个冷战。
他俩在背后明争暗斗,在我面前也时有口舌之争,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打过架,这一场龙争虎斗,翻江搅海,杀气森森,看得我惊心动魄。无声无息的动作,却比呼呼生风来得更为凶险,虽然他二人即便打架的时候也保养着优美的身形,然后那拳脚只要沾带点,恐怕就要丢半条命。我跳起来想阻止他俩,但他们动作实在太快了,我无法插手。正在犹豫,两人突然同时退后三步,小六摸摸额头,冷蔚面无表情,眉间的痛楚神色一闪而过,我一颗心提了起来,不知道他伤在哪里,严不严重?
我趁他俩再度进攻之前拦在中间:“不要再打了。”我虚弱地重复:“不要再打了!我的罪孽已经够深重的了,谁出点事情就能让我下地狱。”
他二人顿住脚步,小六似乎还想说什么,我打断他:“不要再说了,我一个也不要,一个也不要,行了吧!”
没人回答。我看看左边,再看看左边,两双被仇恨烧红了的眼睛,凶狠暴唳,杀意铺天盖地汹涌而来,我瑟瑟发抖。
“走,都给我走!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我失态地大吼,突然觉得很爽,也许这句话,我早就该说了,从一开始,就应当把他们撵得远远的,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
他二人的目光转为愕然,这目光象一点火星,把我干草堆似的情绪点燃,怒火腾腾而起,“对,对,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们自是情痴,只有我是花心大萝卜。可是,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要教会我爱情?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为什么?!为什么?!”
我胸膛起伏,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睛说:“我累了,不想再跟你们玩下去了。你们走吧。”
没有人动弹。
我冲进房间拉开抽屉乱翻,翻出一把枪,是上次偷偷拿小六的西格p-210,弹夹里还装有六发子弹。我拿着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走啊,再不走我就开枪!”
小六眼里尽是心痛和不可置信,冷蔚的眼神与他极其相似。看得我心如刀绞,忍不住又大叫:“走啊,走啊!”
“人家叫你们走,还死乞白列地赖着干什么。非要闹出人命,你们才满意?”一个阴恻恻地声音在门口响起,小六的爸爸慢慢踱进来。
他走到我面前看看了,目光里满是不屑和厌恶,“不知好歹的贪心小子,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拿不起放不下,可怨不得我。”
转身对着另外两位,声音立刻失去温度:“还不走,想一起伺侯这位?就算你们想,我也不答应。”
小六叫:“爸爸!”“啪”,小六雪白的脸上顿时隆起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我心里一抽。
冷蔚也开口:“老师,我……”“啪”又一下,打断了冷蔚的话,好痛!
纪大恶魔狠狠地说:“我平日的教导,你们倒贯彻得彻底,看上的东西拼了命也要弄到手。只是怎么只会这种瘪三手段!打架?!吵嘴?!那些计谋韬略,全学到狗身上去了?不争气的东西!丢尽了我的脸!你们不走,我可不保证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二人闻言身子巨震,小六开口:“爸爸,如果你动小东半根毫毛,我,我……”“你什么?”纪老怪冷笑:“你还想威胁我不成?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本事!”小六半晌不说话,也不动,纪老怪挥挥手,进来几个苛枪实弹的人,身材高大齐整,黑衣服下面肌肉隆起,看样子又能打又挨得打。我目光扫到门外,只见影影幢幢,不知暗地里的还有多少,这个纪老怪,飞机票很贵的,从美国拉那么多打手来,他也不心疼!
冷蔚突然说:“好吧,我走!”
他想走到我面前,被拦住了,他死死地看了我两眼,顿脚走出门外。小六见冷蔚走了,面色犹豫,纪大恶魔察颜观色,强推着他走出去,小六嘴里叫着:“小东!小东!”也跨出门外。
接下来的情况有点乱,可以用“峰回路转”来形容。小六和冷蔚突然对纪大叔下手,那帮在特工打份汉子跳上来打群架,然后战成一团,哇哇哇,真不是盖的,怎么每个人武功都那么好,可以去拍骇客帝国,纪老怪的身手尤其好,三两下就摆脱了攻击跳出圈外,好整以暇地看热闹……最后,一位黑侠拿枪顶着我的脑袋,小六和冷蔚的脸色象被水洗过的纸那样灰败,放弃抵抗,俯首就擒。小六象落入陷阱的野兽,用垂死挣扎地绝望眼神望着我,我架不住这眼神泛出来的层层疼痛,撇开头去。
纪大恶魔施施然踱到我面前,气度雍容,风神伟岸,谈笑间智珠在握的自信:“小帅哥,真的不选一个?”
我避开那四道刺人的目光,咬着嘴唇摇摇头:“选不出来,何必再选。”
纪大恶魔显然心情很好,轻笑连连:“有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查理,到时候纵然你爷爷再不依,我也是有话说了。”挥挥手,屋里霎时走得干干净净。
我怔怔站在当地,突然忍不住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声音震天。
走了,都走了。
走了好,这半年我被他们磨得人不象人鬼不象鬼,连我自己都要讨厌我自己,现在终于解脱了!
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
兰雅东,你这个倒霉鬼!被人逼得象野狗一样到处乱串,好不容易不逃了,人家又走了——而且还是你亲自赶走的,谁让你贪心,一爱就爱上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