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蔚说:“你不用管,等着看结果就好。”
小六微笑着揉揉我的头发:“小东,别担心,分开只是暂时的,很快我们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喂,好歹我是个人,为什么反倒象件东西似的被你们、被你们……”被你们什么?安排?决定?处理?我词不达意,被排除在真相之外的滋味真难受。
冷蔚冷笑:“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主动权,既然你决定不了,那么就由我们来决定好了。放心,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校园爱情故事(四十八)
“啊,啊,你轻点儿!”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你已经讲了好几次了,到底什么时候才完啊!”
“放松放松,深呼吸!”
“老师你别动啊,动的话我不好出力!”
“哎哟!停!停!我受不了啦!”
“老师,你怎么那么怕疼,是不是男人啊!”
“妈的,换你试试,保证叫得更厉害!”
“好啦好啦,我会轻点的啦!”
“啊……”我惨叫一声,疼得满床打滚,连骂人也忘记了。
门“咣”地被踢开,冷帅哥黑着一张万年冰山脸冲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小班长一头大汗的抬起头,手里的镊子夹着一片指甲,虽然受了惊吓,还好他心理素质强,没有把我的肉剪掉一块下来。
冷蔚对眼睛的状况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很有气势地继续追问:“你们在干什么?”
“你是谁?”我这个小班长可不是吃素的,瞪着大眼睛反问回去。
“你又是谁?”冷帅哥放出一万伏的电压,我几乎看得见蓝色的闪电在房间里乱窜。
我叹了口气:“这是我们班的班长。这是我家的霸王龙,没吓着你吧?”
小班长摇摇头,坐在床边继续给我包扎,我害怕的缩了缩脚,被小班长一把按住,只好拿枕头蒙着脸不看。
冷蔚问:“你的脚怎么了?”
“老师刚才打篮球踢翻指甲了。”
“为什么不去医院?”
“老师不肯,说害怕。”
冷蔚夺过小班长手里的东西:“我来,你可以走了。”
“可是我答应要给老师做晚饭的。”
“他的晚饭由我负责。”
“你?你有什么资格给老师做晚饭?”
“我是他男朋友,有这个资格吗?”
“你就是经常打他的那个男朋友?”
“不是我!……是另外一个。”气焰明显降低三分。
“啊,老师,你们玩3p啊?呜呜呜呜,我的竞争对手又多了一个。”
“你们俩有完没完?!”我生气地坐起来,扯动了伤口又痛得倒下去,哎哟我的大拇指啊,十指连心啊!
“小东,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乔治,你对小东干了什么?这小孩是谁?”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成年啦!”
“不是我干的!”
“你就是打老师的罪魁祸首?”
“你又是谁?”
“我是老师的准男朋友。他已经答应只要我长得比他高就跟我拍拖。”
“什么?”
“兰雅东,你这个花花公子!”
……
喂,麻烦你们顾虑一下伤者的感受好不好?我需要安静!安静!还有,我需要有人为我包扎伤口!
* * * * * *
“兰雅东,为什么给查理开小灶,而我没有?”
“这些菜小六吃不惯。”
“我也吃不惯。”
“我记得上次这道排骨你啃得最多。”
“……总之,我也要开小灶!”
“你别象个小孩似的闹好不好?”
“小东,别理他,他今天跌了两点,只想吃人。”
“查理,你得意什么?你跌了3.5点,败军之将有什么得意的?”
“就冲着小东的爱心晚餐,我就得意!”
“……”
“……”
“喂,你们有力气吵架,还不如帮我洗碗。”
“今天轮到查理。”
“好,我打电话叫师妹过来。”
“算了算了,还是我洗吧,你那个师妹来一次就要发大水淹金山寺,这旧房子经不起她试炼。”
* * * * * *
“小东,你今天下午去哪了?”
“看电影。”
“跟谁去的?”
“周周。”
“为什么是她?”
“那应该是谁?你?还是你?”
“……”
“……”
* * * * * *
“季浩然,我记得你现在应当在出差。”
“我提前回来了。”
“你到我家来干什么?”
“来看看欠债的人跑了没有。”
“喂,浩然,我人品没那么差吧?”
“难免狗急跳墙。”
“……”
“……”
——这就是我现在的生活。杂乱、拥挤、喧嚣、充满无厘头和黑色幽默。
不,以上都是幻觉,是比较乐观的体面说辞,是用来对付好奇的外人和安慰我小小的心脏的,实际情况是这样的——
我象被圈在栅栏里羊,等待胜利的一方把我牵出去宰了——这头羊没有发言权,就算他曾经有过,也只是选择被谁宰的权力,而不是要不要被宰的权力。
难道羊天生就应当被人宰,而不能在自己的草原上自由奔跑、吹风、闻花与溪水的芬芳?
现在我也算是恢复了自由身,但心里却象加上了两把锁,累得慌,每次接近青年教工公寓楼腿肚子就发抖,不知道家里的活火山什么时候爆发——他们自然不会低级到在家里大打出手,反而比任何时候都更彬彬有礼举止优雅,一副天下太平盛世繁华的表象,但气氛之诡异,总令我有种高空走钢丝的错觉,平衡啊平衡,平衡太重要了。
前所未有的糟糕。从前我心烦的时候会赖在小六身上撒娇,高兴的时候会勾着冷蔚的脖子摇晃,现在,无论是悲伤还是欢喜,都没有人跟我分享。我必须小心翼翼不要随便拿小六的杯子喝水,也要注意不能少跟冷蔚产生肢体接触——因为每一个哪怕是再细小的亲热动作都会令人误解,触动那两人已经非常紧崩的敏感神经,搞得也我紧张兮兮的,都有点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们了,好了不行,坏了不行;说话轻了不行,重了不行;笑也不行,板着脸也不行,我实在应当去上一堂礼仪培训课,学习学习如何微笑。
倒是逐渐培养出了“一家三口”的意识,夜宵会带三份,订牛奶会订三种口味,就连师母给我做粽子,我也会拿三人的份量——如果生活就如同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该有多好,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混乱的关系,我会象最好的朋友、兄弟、家人那样去爱他们,去珍惜他们,而不是象现在,明明知道他们在看不见的战场斗得你死我活,我却还在家里若无其事的为他们准备晚餐——无论哪一个受伤,我都会心疼,比我自己受伤还要疼。但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从前,那些快乐的老日子,一去不复返。
蒋飞不失时机地取笑我:“行啊师兄,左拥左抱,享尽齐人之福啊。”我只有苦笑,齐人那还算是一妻一妾,发现丈夫是窝囊废还可以抱头一起痛哭,我这个算什么?两头大?
我心里很堵,有点受伤的疼痛,但也只有忍住不说。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我曾经有过说的机会,但就象冷蔚说的那样,是我自己错过了。不想贪心,其实就是贪心;不敢选择,是害怕失去。很害怕只剩下我一个人,害怕所有的人都离我而去。
兰雅东如此懦弱。
校园爱情故事(四十九)
梦见鬼压床,勒得我喘不过来,挣扎着醒过来,发现有人压在我身上,吓得我魂都没了,身体刚一动弹嘴唇被堵住了,一股淡淡的幽香涌进口腔。
“小东,是我。”小六在我耳边轻轻说:“对不起,我太想你了。我知道我犯规了。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抱抱你。”说完在我脸上轻吻,温热的柔唇诉说着他的思念——不知道为什么,我总给通过接触读懂小六的内心。
小六突然起身:“我走了,不要告诉乔治。”然后迅速地开门出去。隔了一会儿我听见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冷蔚的脚步声在屋里响起。
过了几天我在厨房里切菜,突然被人从身后抱住,冷蔚一面亲吻我的耳垂一边说:“别动,让我抱抱。”然后轻轻咬我的后颈,叹息似的说:“好想你。”然后放开我走了出去。
我拿着菜刀僵硬地立在当地,气得直哆嗦。妈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当我什么啦?公交车啊?人人都可以上!无处发泄,“咣咣咣咣”把枮板剁得震天响,一只冬瓜被我剁成了泥。
不知道哪位牛人说过一句话:生活就象强奸,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
可惜我既做不到安心享受,也做不到全力反抗。只好努力地挣扎,想把身上那张沉重的皮蜕掉,象蛇一样。
我又开始在外面终日游荡,就象四年前雪林刚离开的时候,汹酒、打架、飚车、惹事生非。一天晚上在一间小酒吧与几个人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场面混乱,老板出来劝架,看见我惊喜地叫:“兰帅,原来是你啊。”我睁着迷蒙的双眼努力辩认,不敢确定地叫“阿锋?”阿锋笑嘻嘻地上来抱抱我,“可不是我,你这小子,走得悄没声息的,我们还找了你一阵呢。”是以前一起混街头的朋友,现在都当上小老板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啊,坏了的东西我赔你。”
“嗨,这算什么!咱们兄弟还讲究这些!”说着拉我坐下来。我俩喝了几杯,阿锋问:
“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现在做什么?”
“还好。教书。”
“呵,想不到你居然当老师,别教坏小孩子啊!”阿锋笑着跟我碰了一下杯:“当初我们就觉得你跟我们不一样,原来是读书人。”
我笑笑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脸上一团黑气,被人甩了?”甩了倒好!
阿锋见我兴致不高,神神秘秘地说:“别垂头丧气的,哥哥给你尝点好东西。”
“什么?”我警惕地坐直:“海洛因还是摇头丸?我告诉你啊,如果你搞这个别怪我翻脸!”
“得得得,就你正经,我们都是坏人!”阿锋笑着拍我肩膀:“跟哥哥也是说翻脸就翻脸啊——你想我还不敢呢。”他把嘴凑到我耳边:“是大麻,我自个抽着玩的,要不给你来点,放松放松?”
“不用了,我怕上瘾。”想了一下对他说:“你也少沾点,这玩意没什么好。”
他抓抓脑袋:“要不,给你找个女人?”
不等我回答招了招手,一个浓妆艳抹坦胸露背的女孩扭过来,突然尖叫一声冲上来抱着我“叭”地亲了一下。我推开她,她抓着我不放:“兰哥哥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小茵啊。”“小茵”?那女孩捋了捋头发,把脑袋伸到我面前,我将那张脸上的五颜六色过滤掉,记忆里一张小小的清甜的脸渐渐与眼前的调色板重合:“哦,小茵哪,好巧啊!”
“是啊是啊,我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兰哥哥呢。”小茵挤着我坐下来,我往里让了让。阿锋笑笑:“你们聊,我忙去了,小茵,好好招呼你兰哥哥。兰帅,想喝什么随便点,我请客,别客气啊。”
我点头谢过他,问小茵:“你怎么样?过得好吗?”
小茵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兴奋地问:“你这几年都去哪了?怎么突然就失踪了?我们都好想念你,美美还偷偷哭了好几次呢。”我呆了一下说:“我家里管得严格,不让我出来混了。”这帮朋友都是小混混出身,我最黑暗那段时间是跟他们一起渡过的,打架喝酒,黑白颠倒,后来小六在一个朋友猪窝似的家里找到了醉熏熏的我,把我带了回去。我再也没跟他们联系——说起来惭愧,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们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跟他们在一起,就象一头流浪的独狼跟随着一个迁徙的狼群,他们收留了我,收留了我在无边的荒原里漂荡的悲伤灵魂。
小茵从我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熟练的点上火吞云吐雾。我问:“你拿到文凭了吗?”小茵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帮她报了自考班的名,又陪着她买了一大堆学习资料,有空的时候还辅导辅导,现在算起来,应该差不多所有课程都学完了。
“嗨”,她不屑的说:“早丢了,读书有什么用。我妈嫌我在家白吃饭,要我出来工作,我开始给人家干服务员,没什么油水,就转行了。”
“那你现在什么?”
她的眼风极媚地看了我一眼,带了点挑逗的意思娇滴滴地说:“你说我干什么?”
“你,”我迟疑着,试探的问:“不会是……”
“就是小姐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大大咧咧拍了一下我的腿,上半身凑上来,软软的胸脯顶着我的手臂:“兰哥哥,你点我吧,我不收你的钱。”
我移开手臂,看着她不知道该说是纯洁而是妖媚的脸,一时说不出话。
小茵神情冷下来,一下子与我拉开了距离,冷冷地说:“你看不起我?!”脸上却没有受伤的表情,只是双眼里流出星星点点的失望。
我摇头。
我想了想说:“小茵,如果你还想读书,我可以帮你。学校我帮你找,学费也由我来负责。”
小茵冷笑一声,露出一种看透世事的漠然:“读书?兰哥哥你在说梦话吧?我这种人跟学校无缘的!”她吐了一口烟,带着点自嘲地口气说:“读了又能怎么样?多少正经毕业的大学生还找不到工作呢。象我这样,也只不过是跟客人多谈点黄段子,最后还不是上床?我们行里有些大学生,仗着自己学历高,人五人六的,哼,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卖?”说完狠狠地吸烟。
我低头着不说话,小茵说:“兰哥哥你别替我难过,我挺好的。你真想对我好,以后多来看看我吧。”
我点点头,她突然一笑:“你一定觉得我很悲惨吧,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啦。这年头,有几个是被逼良为娼的?”她突然停下来凑到我眼前问:“你现在干什么?好象混得也不怎么样嘛!”
我尽量后仰避开她刺鼻的香水味:“教书。”
“一个月挣多少?”
我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她一个数字。她极不屑地“切”了一声,“我一晚上挣的都比你多。”突然两眼发光想坐到我腿上来,我赶紧制止,她笑笑又坐回去:“兰哥哥,你的身材和脸蛋那么漂亮,如果出来混,一定很有前途。”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这个桥段也太有意思了,我俩到底谁更不幸,谁更需要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