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这样的光线挺好。燕来姑娘今日是来帮我管教下人的?”
“呵呵,当然不是。只是一时提点他们做好本分罢了。”真是难得看到她谄媚的表情,享受啊,“我今天来,是特地来
探望小星儿的。”
大概是看到了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她赶紧凑过来,“放心,主上发话了,那块暖玉你要留着也随你,我不是来讨债的。
”黑线,原来你也知道你像讨债啊。
“主上是不是已经有一个月没来了?”我点点头,尽量面无表情。
“你不想他?”
“你要撰写烟雨楼主后宫访谈录么?”
“你知不知道,主上从那天开始,召宠了两位公子,三名仆妇,还有一名舞姬?”
“燕来姑娘果然耳目灵通。”
……
“喂,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勉强?”我摸摸脸,有么?这几天明明吃得好,睡得好的说。
晗骏的事,我当然有所耳闻。多事的仆人,好心的下属,幸灾乐祸的众院主子,总会带来一波一波的桃色事件最新报道
,让我逃不了避不过。
“主上不来找你,你就不能主动找他?还是在你心里,到底颜渊重要过他?”
“我不知道。”面对燕来失望的表情,我只能无措回答。是真的不知道啊,对晗骏怀抱的感情,依赖却无法深信,不讨
厌甚至可以说是扭捏的接受。而对于烟渊,完全是相逢知己的欣喜。
第二十八章 清明
乌云密布,外间开始下起雨,淅淅沥沥,顺着花茎、树藤,点滴渗入园地,带起一片泥土香气。
就着平静很多的心情,我抬起头:“燕来,你的事不忙么?还有空到这里来?”
“现在主上这幅样子,事务都搁下由各部主管代理,我怎么可能不忙。”第一次看到她苦笑,“今天来也是想劝你去和
好,但……”
太狡猾了,我刚打算转移话题的说。
“不要皱眉了,容易变老,年纪轻轻要学会保养。男子很少有像你这么好的皮肤,要珍惜。”唔,天哪,这女人又开始
唠叨。“你是不是在心里怨过我,怨过主上?好端端的把你带离颜府,带离颜渊?”
……
“唉,我知道我这人生来就不讨好。也难怪你讨厌我,还连累了主上。”抚胸作悲哀状。
拜托,你娇滴滴妩媚媚的形象根本就不适合扮演含冤受屈的窦娥。我还是扭头不看的好,正要动作,“其实,主上对你
的好,这烟雨楼人人都看在眼里。”
“嗯,我知道”
“那你就不能回报一成么?知道当初从主上嘴里听说你的名字时我有多欣慰?他从来没有在说起一个人的时候眼睛里那
么温柔。你不懂得,对我们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来说,这样的存在有多可贵。”她并没有站起来,只是以端庄的姿势
坐在那里,我却可以感觉到她的认真和紧迫。
其实我一点都不讨厌她,因为只有她总是以最真实的面孔对着我,不在意形象。虽然总是奸诈的、妩媚的笑着,可是眼
睛里却是无惧无畏的真诚。最起码,她从未伤害过我。
“因为全心全意地付出,所以必须要有回报么?”我喃喃道,“那环生呢?其他二十三院的主子呢?他们中有的是人用
情比晗骏深,那他们的感情呢?”
“燕来,你说我是什么人?”
“你当然是最最可爱,主上最最挂心的小星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强调么。
“你错了,我不是瞵星,我的名字叫做双鱼,仇双鱼。”望着她一瞬间波澜迭起的眼,我微微的笑。“从始至终,活在
这里的只是双鱼,瞵星这种强加的名字,只是一时的镜花水月罢了。就像烟渊,无论对我保持着什么样的念头,他承认
的也是双鱼。我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尊严和思想,他知道,所以选择动之以情。”
“……原来主上输在了起点。”了然的叹气。
“我不是女子,虽然年纪尚轻,阅历浅薄,但自有一番志向。这满园春色,又哪里比得上那花花世界,碧海青天。”
“而且我并不是不知回报的人。自上任来,对院中事务仔细打理,也提了一些尚算可行的建议,整治了分部和院中的交
接规矩,成绩大家有目共睹。何况,我不是把身子洗干净,交给晗骏了么?”
“你明明知道,主上要的不是这些。”
“情爱固然是人生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说我无情也好,逃避也罢,这份情,我受不起。我知道短期内想跳出这瞵星
院是不可能,但求他日晗骏对我失去了兴趣,离开时姐姐能通融一二。”
“你想离开?怕是离不了。主上不会允许。”
到那时也不过是一死罢了。我知道自己笑得很坚定,窝囊了这么久,居然也会升起血性。
难道是情绪压抑太久的原因?
第二十九章 卫队
雨霁云开的时候,燕来离开了瞵星院。我站在台阶上,目送她不时踩到裙裾,溅到积水,且行且磕拌的离去。看来这次
,真真是对她冲击不小。
“主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用膳了?”
“嗯,好。点灯,传膳,吩咐厨房多做两道菜,再去讨一壶葡萄酒来。”难得今天下午讲了这么多,像是将腹内的郁闷
都吐尽了似的,心宽敞了,肚也空空。美酒和佳肴,在这种愉悦轻松的时候,成了锦上添花的最好材料。哎呀呀,且容
我自斟自饮,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愁来明日忧。
我算的果然很准。想也知道我跟燕来说的那段话,溜到了某人的耳朵里。第二天,麻烦不请自到。
一大早,我就扶着宿醉未醒的头颅,靠在榻上,迷迷糊糊的听着外间下人们断断续续的报告。
“院、院首,外边被、被人围起来了。”
我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是个13、4岁的小丫头,脸色煞白,大抵是被吓到了。
“吴舜(房里的贴身管事),给这位妹妹看个座,泡杯茶,等气顺了再喊我。”自动的回过身,缩缩缩,缩到薄被里,
团成一团。
候了好久,又快睡着了,才有细细如蚊呐般的声音传来,“禀院首,院外来了好多会武的,侍卫模样的人,把,把咱们
院围起来了。姐妹们要进出,洗衣传膳之类的,都要先被盯着检查半天。便是传递的衣物,也要细细看过才放行的。说
是不许随意进出。”
我揉了揉眼:“知道了,你下去吧。吴舜,这件事你去问问清楚,顺便把外面这群人的头领给我叫进来。”
等到我赖床完毕,梳洗打理齐整,吴舜正好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黑衣汉子。
“阗铉见过院首公子。”单膝跪地。
黑衣么?“你,是暗卫?”
“属下曾经是主上的贴身内卫,现在是瞵星院的卫队首领。”
“卫队?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过?”我坐在雕花藤椅上,拨了拨杯盖,把杯里浮上来的清茶打散。
“卫队,就是负责护卫您的专职队伍,由属下带领,共有一百八十人,分早午晚三班环卫此院,绝不间断。这是主上昨
日下达的命令。”
我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叫阗铉的人,说话不疾不徐,跪在那里的身形也不动如山,甚至还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
。这么看来,晗骏是派出了心腹,打算让我做一只永久的笼中鸟。心底不自觉叹气,这个痴儿,这二十四院,哪一院不
是巴巴着讨好,何必要用这种不入流的软禁手段,锁一个决心离开的人。
而且就真的锁得住么?人的心啊,是最难掌控的事物。纵是天罗地网,也还有那插针的缝,线补的缺,只要我这条小鱼
静静蛰伏,终有一天也能被我挣得出网去。
“楼主可曾有其他的吩咐?”
“无。”
“嗯,我不会轻易出去,院中的姑娘小厮们尚有日常活计要打理,就让他们凭腰牌出入吧。”
他沉吟了一下,“是。”
“我要去花园散步,首领可以放行么?”
“属下自当陪同。”翻个白眼,这句话倒是答得又快又顺。
……
我拖着一队庞大的护卫,在花丛中龟速的穿行。已经接受了被盯梢的现实,也就只能在一定的心情条件下欣赏风景。满
天的红粉飞花,因为树下的成群黑影,被衬得苍白;清清的碧莲池水,因为倒映出的刀把剑柄,而没有了祥和的意境。
假山也好,凉亭也罢,都让这伙人搅得不得安生。
无奈转身,还是回去好了,眼不见为净。
可就是在转身前,漫无目的地一瞥,让我的目光停滞。
曾有佳人,墨发垂肩,恍惚远望。
凉亭静坐,曲水流觞……
第三十章 两极
梳得整齐的发一丝不乱的垂落在身侧,遮掩了主人的表情,乌黑似夜,衬的被它覆盖住的一袭青衫更加单薄暗淡,连上
面的锦绣花纹都被映得退去了颜色。凉亭凉亭,本来就是一个充满凉意的地方,这个人一坐,再对着那一脉细细的弯曲
水流,倒显出一番萧瑟景象来。
我朝阗铉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轻轻的,探身向那个安静坐着的人物走去。
很好奇,像一个探索谜题的孩子,我悄悄的半步半步的移动,深怕打扰了亭中人出神的状态。
越是走近,视野越是清晰。好像和我差不多高,细细的腰肢,发上缠绕着银色的丝线,是个少年。只是,他的打扮怎么
这么眼熟?难道是看花了?
我抬起袖子抹抹眼,等放下的时候,他已然转过身来。
“呵呵,早哟!”无比尴尬的打招呼,没想到竟然是他,环生,那个清绝的舞者。
他很戒备的看着我,握着拳的手、凸起的青筋,不难看出一丝紧张。这才发现,他身上的衣物,和我惊人的相似。
如果不看脸,只粗看背影,可能没有人能在瞬间将我二人分辨。
“你,你还要看多久?”耳边传来的是涩涩的绷得紧紧的声音。
我呆呆地看他,没有言语。好半会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却似忍受不了沉默,一跺脚,一旋身,大步离开。
“诶,等等。”忙出声呼唤。
“不知道院首公子有何吩咐?”他的身影停顿了几秒,终于驻留原地,但并不回过身来。我才看见他的前方,有阗铉的
阻隔。
“呃。”我有点手足无措,怎么开口呢。难道问,你为什么和我打扮得那么像?我貌似、大概可以猜到。问,你怎么在
这里?呃,好像、应该也和我有关。脑子里没有具体的思路,却可以模模糊糊的抓住一些重点。
“我想找你陪我坐坐。”憋了半天,只能挤出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来。
老天,什么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也不过是我俩隔着缕缕清风,面红耳赤。
端坐着听桌上正在烹煮的紫砂壶咕嘟咕嘟响,我二人却一个抬头望天,欣赏孤雁南飞,一个低头看地,寻觅亭外枯叶。
沉默,冷场,明明是一样的身高,视线总对不到一起。
“你知道么?我恨你。”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他抽噎的声音,“他对你那么好,时时刻刻在意,哄着你顺着你,即使是
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想着你,从不许人说你一句不是。若是换了我,能腻在他怀里快活一日,便死了也甘心。”断断
续续,像寸断的柔肠。可是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激昂:“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这样奢求的幸福
,你却不珍惜!”
领子被他横过石桌拽紧,动不了也不想动,耳旁只有他竭力的嘶吼在轰鸣。
是阗铉扑过来,使了不知什么手段,才让我的颈项恢复自由。
我松松衣领,才看向软倒在地,一手掩泪低泣的人。凌乱的发,残破的衣,加上暗淡的脸色,苍白的一塌糊涂。阗铉情
急之下,难免手段过激,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血痕。
“为什么,我触手难及的幸福,你却弃若鄙履。”他仍在喃喃。
我向他迈出一步,却被阗铉拦住。
“阗铉,你退下。周围的护卫也给我撤到七丈外。”
“主上吩咐……”我看他一眼,笑得很假,露出两颗小白牙:“我是主子吧?”
……
终于,这些碍眼的苍蝇,在不甘不愿的阗某人的示意下,以凉亭为中心、七丈为半径围成一圈。看得到听不到,在一定
程度上还是达到了监视的目的,又没有驳了我这个当事人的面子,对于这种折中的办法,阗铉可以说是勉强接受。
“喂?”我小心翼翼的凑近,把只顾哭的某只拉进怀里,像抚摸受伤的小狗,拍拍这里,揉揉那里,也管不得自己衣衫
是否会弄脏。
“喂?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消失的话,你愿不愿意试着把握幸福的机会?”
第三十一章 同盟
“喂?”我小心翼翼的凑近,把只顾哭的某只拉进怀里,像抚摸受伤的小狗,拍拍这里,揉揉那里,也管不得自己衣衫
是否会弄脏。
“喂?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我消失的话,你愿不愿意试着把握幸福的机会?”我贴着他的耳朵,轻轻的问。
覆着一层细不可见绒毛的耳朵,泛着白玉似的光,小巧的让人想一口吞下。听了我的话,还会微微的颤动。真不明白,
这么可爱的人,晗骏为什么没有给予应有的关注。
“不骗你哦,只要你愿意帮忙,我就消失。以后,他在的地方,没有我,只有你。”神啊,原谅我这种诱拐小孩的口气
,宽恕我利用他人感情的心机。
“只有我?”他的声音微弱的像呻吟的猫崽,露出湿漉漉的眼睛。
“是啊,只有你。难道你甘心把他交到一个根本不爱他,不敬他的人手里。你能忍受呼风唤雨的烟雨楼主,为个不识好
歹的毛头小子,日日酗酒纵情?”强忍着自我鄙视的念头,继续对这收起爪子的小猫放下诱饵。
暗自吐舌,我承认鄙人现在很恶魔,但谁说人一定要永远保持单纯的一面?善变是天性,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侧面,强求
自己表现一种固定面貌的人才是伪君子,欺骗别人的同时也欺骗自己。
我的转变,是为了达到目的,可以像风一样自由的来去。
“好好想想,如果愿意,就到这个凉亭来等我。”体贴的替他擦掉眼泪,稳妥的整理衣裳,招呼时刻盯人的护卫上前搀
扶他回院去休息。
他被人扶着,如牵线木偶般走出视线。我动了动肩膀,深深深呼吸。混蛋的自己,竟要对这种小孩子使用心计。如果不
是真的无奈,何必在内心挣扎不定。
话说回来,偷偷的在阗铉眼皮底下进行这种地下党的说服工作,还真是紧张刺激。以至终于完成第一步后,竟觉得胸口
一轻,如大石落地。唉,看来回去得吃碗冰糖燕窝补补。
已经种下了希望的种子,接下来就看它的成长结果如何。便是真的失败,也不过是重来一次。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固定的时间进行每天固定路线的散步,看看花,摘摘叶,无聊的时候还指挥着武功高强的侍卫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