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灵数了数胡人,总共只有五个。
哼哼,遇上了我要算你们倒霉了。
正在等着时机时,那几个胡人便大声狂笑了起来,萧子灵小心翼翼从纸窗跃了出去,落地无声。
伏低了身子缓缓潜向前去,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萧子灵拾起了地上的石子,轻轻堆成了一个小石堆,一面盯着那些胡人
。
胡人叫嚣了一些话,那几个汉人便是更加恐惧了。更有甚者,一个汉人用着哽咽的声音求起了这些胡人来,结果只是引
起了更大一阵哄笑。
欸……等一下,胡语?他会说胡语?
萧子灵喜出望外。然而胡人却已经一刀劈了下!
嗤。
一只石块打落了刀,胡人吓得跳起了脚,四处嚷着。
另外四个胡人也连忙拿起了刀巡着。
本来摔了倒、闭起了眼睛、缩着身子的汉人,偷偷睁开了一线眼,便看见了萧子灵。
从街道另一头走来的萧子灵,此时在他眼里看起来,可真是尊救命的菩萨。
“咖士尼各!”五个胡人拿着刀迎了上去,一边还挥舞着。
萧子灵摊开了双手,展示着自己的赤手空拳。
胡人疑惑地看了看彼此的同伴,放下了刀。
然而,刀还没放下,萧子灵便已经动了。
连身影都看不清,几个汉人只刚张开了嘴,便是锵锵锵锵锵的五声。
五个胡人被定了住,手中的刀也落了地,只睁大了一双眼睛。
笑嘻嘻地朝几个汉人走来的萧子灵,近看才晓得也是一身的尘土。
看着几个汉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自己,萧子灵也是忍不住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
“壮士相助,实在是感激不尽!”那个汉人连忙爬了起来大声说着。
“不敢不敢……”如果想要报答的话,请替我弄辆马车。“咦!?”
萧子灵突然的一声惊呼,也让几个汉人吓了不小的一跳。
“壮士……”
萧子灵向那个汉人伸出了手,汉人吞着唾沫,也不敢反抗。
不过,幸好萧子灵只是拉开了外头的衣襟。
这衣衫本就被刀划开了,不过萧子灵这么一做,里头那件缀满了补丁的破旧衣服也就现了出来。
“丐帮的人?”萧子灵只觉得自己真是否极泰来了。
一伙人商量一阵子后,还是决定将胡人捆绑在了一块儿,关在一间弃屋里。
夜已深了,然而经历了一番死里逃生,几个汉人也睡不着,跟着萧子灵两人在萧子灵之前收拾出的屋子里说着话。
其中一个人点亮了两支从其它屋里搜来的残烛,萧子灵则继续与那个丐帮弟子说着。
“那么说来,吴城,你是来做生意的?”萧子灵好奇地问着。
“是的,萧公子。”丐帮弟子说着。
“可是,为什么会到这里来?这里现在已经是胡人的地盘,不是吗?”
“是啊,公子。不过,这是我们帮里交代的事情,小的不敢多想,只有照做就是。”那个汉人说着。“以前小的就是负
责这条线的,虽然最近变了天,不过也没被抓过。您要晓得,胡人虽然不懂汉话,也没咱们汉人这样守礼,不过军里的
规矩也倒严的,最多就只是搜搜身、问问话罢了。就只是这次,遇上了几个狗心狼肺、胆大包天的小兵。”
“你身上的东西被取走了吗?要不要我帮你找?”萧子灵问着。
“这一点却是不用公子费心了,在下在被这些蛮子追上前,就已经藏好了。等到天亮之后,自行会慢慢去取。”这人笑
着。
瞧这人也约莫二十几岁的年纪罢了,谈吐之间也像是读过书的。萧子灵忍不住好奇心,低声问着。
“公子是问我怎么读的书?”这人笑着。“这点当然可以说啊,只要肯读书,长老都会帮的。”
“哪个长老?”萧子灵又问着。
“是古长老。”那人笑着。“古长老说,不读书又不做事,一辈子翻不了身。所以就让小的跟着刘掌柜办事跟念书。”
听闻了古长老的大名,萧子灵微微变了脸色。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就只是伸过了手,微微抚着左手腕上缠着的绳。
此时,本来听着他们说话的其它人,有一半因为这熟悉的言语而缓缓入了睡,另一半的人也微微掩着嘴呵气了。
“小的自小命苦,四处飘零,本来也不觉得如此一生有什么不好,不过……”这人微微笑着。“不过,尽管一般地生活
着,我却宁愿能做些事,而帮里很多兄弟也是一样的。本帮虽然人称丐帮,不过也渐渐不像了,公子要听的不晓得是不
是这些?”
“……你们古长老现在还在吗?”萧子灵还是低声问了。
“自然在的。”这人似乎有些惊愕地回答着。“怎么,出了什么事让公子这么问?”
“……你说什么?”萧子灵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我晓得了,公子是不是也听得了江湖里的谣言。”那人笑着摇头。“虽说长老近些年身体不适,不过也不像是别
人传的那样。”
“……你见过他吗?”
“见过的。早在……也有五年前了吧,那年长老回江南来,见着了我蹲在掌柜脚边读书,还摸了摸我的头……”
“那这一年多来可曾见过。”
“……不曾……我晓得公子的疑心,不过长老确确实实还在休养。而以他老人家的身分,我们自是不能贸然去扰他老人
家的安宁,能够隔着墙远远地请安,就已然是我们的福气不是?”这人像是察觉到了萧子灵的不信任,然而他还是不温
不火地回答了。
“那你晓得古良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萧子灵闻言,半信半疑地问着。
如果古良在,这番出庄师祖交办的事情自然就得到了天大的助力。以古良来说,让他去到软沙岗,本就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
“……公子的大恩大德,小的自然感激不已,然而……请公子务必宽宥,江湖多是非,长老的去处多一人晓得,便就多
了分风险。”
“如果说,我跟他是旧识呢?这么一来能不能通融?”萧子灵笑着。
“必须先与公子说明白的,就是到了江南之后,小的必须先问过长老的意思,才让公子不会白跑一趟。”吴城说着。
天亮了之后,把胡人脚上的绳子解开,众人便离开了这个小镇。互相道别之后,就只剩下吴城与萧子灵同路了。
“我晓得。”萧子灵说着。“我们如今要去哪里?”
“……眠江。”这个弟子说着。
与这个会说胡语的吴城同行,果真有天大的好处。
首先,便是不用苦哈哈地用双脚走路了。这个吴城左右张望了一会儿之后,便找着了往有人城镇的路。
“看来你对这里挺熟的。”萧子灵说着。
“可不是,走了将近十年。”吴城笑了笑。
然而,这个小镇里看来却是满满的都是胡人,偶尔只有几个汉人掺杂着,垂头丧气地在街上走着。
吴城找胡人买了辆马车,雇了个汉人驾车,还有几个汉人当挑夫。当萧子灵问起时,吴城也只有说要去把藏起来的财宝
重新挖起。
然而,与十几个陌生人同路,萧子灵还是有些怀疑吴城的说词。
当晚,马车靠在树林边,众人除了萧子灵与吴城可以在车上休息以外,其余的人则是围着车、席地而睡。
夜里,见到萧子灵靠在车里角落睡着时,吴城悄悄翻开了被子,走下了马车。
见到了吴城下车,一个守夜的汉人立即闷声不响地把其它人也都摇了醒。
吴城走离了马车,来到了林里,其余的人也都放轻了脚步,安静地跟着走着。
直到,离马车也有了一百丈的距离,吴城才转过了头,对着他们笑着。
“好久不见了,各位。吴城回来了。”
“吴掌柜,您没事真是太好了。”一个汉人尽管压低了声音,却也是掩不住那兴奋的语气。
于是,几个汉人都涌了向前,而吴城则是一个个拍着他们的肩。
“多亏了贵人相助,我才死里逃生。”吴城说着。“你们最近过得可好?”
“很好,掌柜的。”一个汉人擦着眼泪。“就只是小三跟小六,一直没来会合,耀堂去寻他们了,也一直没回。大伙儿
担心得不得了,可是没了掌柜的拿主意,也都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闻言,吴城也是轻轻叹了气。“我在胡人营里,也没见到他们。本来以为大伙儿都逃了出来,可没想到……”
“如今已经是第七天,吴掌柜的,我们还要不要等?”
“……你们离开前,有没有在墙上留下字?”吴城问着。
“有的。”
“……如此一来我们就先回吧,误了时辰就不好。下次回来再去找,如果找不着我们再想办法。”吴城说着。“他们三
个人都晓得怎么照顾自己,只要没死,一定会回来的不是?”
“……是的,吴掌柜的。”一个汉人说着,虽然有些悲伤。
“好了,人嘛,生老病死总得走上这么一遭的不是?”吴城走了上前,轻轻按着他的肩膀。“亏得大家都在,就已经是
万幸了。”
“……不过,吴掌柜的,那个跟您一起来的人不晓得是哪位?”另一个人问着。
“……不晓得,他只说自己姓萧。”吴城沉吟着。“不过,他也救过我,我这几天跟他相处下来,不觉得他会有问题。
”
“可是他问起了古长老不是?”另一个人低声问着。“刚刚睡前我听他问起了,古长老最近一次在大家面前出现是什么
时候。我觉得他有问题。”
“他说与长老是旧识。”吴城说着。“有事情想请长老帮忙,所以想与他见上一面。”
“……可是,难道真要带他回清水镇?”一个人问着,带着惊慌的语气。“掌柜的,我不是怀疑什么,不过如果他与胡
人是串通好的呢?我们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清水镇,万一他是想对帮主跟长老不利的话……我们这不是引狼入室?”
“我会先请长老裁示,大伙儿不用担心。”吴城说着。“如今大伙儿也得小心,别露了破绽。我瞧这位萧公子也像怀疑
了起来,大家瞒得了一时就是一时。”
远远的,树梢上,萧子灵隐藏了气息,悄悄听着这一切。不能怪他多疑,可是最近吃了不少亏,也得小心一点。
听得众人的谈论渐渐成了闲话家常,萧子灵也无声无息地离开了,回到了马车里继续睡着。
挖出了几处埋藏的货物,萧子灵看着吴城一一清点货品,也有点钦佩了。
吴城一一小心地数过,从怀里取出货册小心地比对着,接着便清清掸去了泥沙,用缎子重重包好,拿上了马车。
翡翠玛瑙、珍珠宝石,这些萧子灵并不是没有看过。
然而,他不免有些怀疑,对于这财富,难不成这些曾经也是行乞维生的人就不会动心?
一开始几天,睡在珠宝旁边的自己,也曾小心翼翼地守着。然而,这些人却真似圣人一般,眼不斜、心不动,连摸都未
曾多摸个一会儿。
眼见挖出的财宝越来越多,马车也塞了一半有余,这行人才终于抵达了眠江。
江面上平静无波,混浊的水也见不着有多深。萧子灵拿起一块大石,扔进了江里。只见大石进了江面后,就被下头的水
流冲得远去,直到离开萧子灵视线前,都未曾沉进水里。
“这附近没有桥吗?”萧子灵忍不住还是问了。
虽然众人已经开始搬出了藏在附近的小船,萧子灵还是担心着安危。
“这附近当然是有桥了,萧公子。”吴城一边与另一个人搬着小船,一边笑着。“只不过是给胡人占了。胡人的将军说
过,只有老得扛不动锄头、拿不起刀的人才能过,我们怎么与他商量都没有办法,所以也只得走这偷偷摸摸的法子了。
”
然而,萧子灵还是疑惑着。因为吴城把船运到岸上后,开始换起了水靠。
“你又在做什么?”萧子灵问着。
“还少一样东西,萧公子,我得去取。”吴城一边说着,一边拿过了其它人递给他的草绳绑在腰上。三条绳子各自绑在
一条船上,萧子灵总觉得,吴城看起来像是要下水似的。
扑通。
不出萧子灵所料,当船摇摇晃晃地撑到了江中央后,吴城便从船上站了起来,咬着把匕首跃入了江里。
几条船立即剧烈地晃动了起来,而那几条船上的人,则是咬着牙努力把船要摇到对岸去。
几条小船的附近,有一块巨石竖在江里。江面下的暗流直像是要把船拉了进去似的,而众人则是协心一力地将船摇到了
对岸。
“快!”
不晓得是谁先喊出来的,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船拉上了岸,动作之熟练与迅速,甚至让萧子灵反而不晓得该从何帮起了。
众人拉上了船后,不是先去确定珠宝的安危,反而是分成了三组,拉着三条绳想把吴城拖上水面。
啪。
一条绳断了,四个本来拉着它的人也狼狈地摔到了地面。
然而,他们连忙重新爬了起来,加入了另外两组人的队伍。
见到他们如此拚命,萧子灵也站到了岸边,张望着吴城的身影。
于是,当吴城的手伸出了水面后,萧子灵便一把将他拉出了水面。
泼起了泥泞的河水,吴城上岸之后便是剧烈地喘着气。几个人连忙上了前替他脱下湿透了的衣服,萧子灵也走上了前去
。
寒风刺骨,本来发着抖的吴城在众人七手八脚替他换上衣服后,也长长嘘了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吴城的头发还在滴着水,一个人拿件衣服替他擦着,此时,吴城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了出来。
“看。”吴城说着,原本捏得死紧的手也松了开来。
一个雕刻精美的金色小盒子,裹着层泥沙,在吴城苍白的掌里显现了出来。
众人屏住了气息。
吴城拿着自己身上的棉衣,小心地把它擦干净以后,才小心翼翼地把它打了开。
接着,吴城才拿出了一团丝棉,此时一阵风过,一连串清脆悦耳、柔和明亮的乐音就响了起来。
萧子灵也屏住了气息,眼前的盒里,呈着一个白玉雕成的小城。城墙上细如毫发的镂刻以及上头小人手上拿着的乐器,
在风吹过后,转成了迷人的乐音。
稀世的珍宝。
萧子灵望向了吴城。
“古长老五年前交代于刘掌柜之物,终于雕成了。”吴城笑着,无限感慨地看向了手里的宝物。“幸亏毫发无伤,不然
叫我如何有颜面回去。”
一过了眠江,天跟地就彷佛变了个样子。
眠江以南,是被胡人长期占据的汉地,萧条,而略显凄凉。然而,却也只有如此而已。
眠河以北,是长期的战乱以及饥馑。走动着的,多半是年老而无依的百姓,路旁倒毙着的,除了几具身上插着刀的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