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灵剑 六 旧时的情分 BY 小林子

作者:  录入:05-28

“我的脚……我早不在意了。”唐忆情轻轻说着。“也不能全怪人家,毕竟这也是我自小的残疾。”

“可你先前明明还能走的啊。”听着唐忆情不怪他,萧子灵不平了。

“……其实,这些日子来,如果我想,也能练着走的。”唐忆情看着萧子灵,轻声说着。“只是,也许是习惯了让人保

护着,下意识里依赖着什么,所以日子一久,就忘了自己本是怎么走着的。”

“你也遇上了一些事?”谢卫国问着。

“……是啊。”唐忆情轻轻笑着。

打什么哑谜啊。萧子灵嘟着嘴,偏过了头看向客栈外了。

“可还是有人没变呢。”在萧子灵甚至没有注意到时,唐忆情轻声说着。“看着他,总觉得这一年多来的日子,真的就

像是场梦一样。”

“恶梦?”

“……不,是美梦。”看着谢卫国,唐忆情轻轻说着。“一场太美太美的梦,以致于我……自己晓得没有这个福气继续

拥有……”

说着说着,语气有些哽咽的唐忆情,引起了萧子灵的注意。可在他回过头来看向唐忆情时,唐忆情已经带着微笑,偏过

了头去悄悄把眼泪擦掉了。

“瞧我,吃顿饭呢也要说这些难受话。”他苦笑着。“难得见了面,这天赐的缘分,倒叫我糟蹋了。”

“……你为什么哭呢,忆情?”萧子灵问着。

“……我……”唐忆情正要勉强笑着呢,然而心里一酸,就是忍不住又捂住了脸掉泪了。

“……忆情?”萧子灵搭着唐忆情的肩膀,低声问着。

“对不起,我……我……”想要忍着,然而却是适得其反。耳边听得萧子灵呼唤,那满腹的辛酸就是化作了苦涩的泪水

,怎么也止不住了。

手肘撑着桌面,唐忆情的双手捂着脸,就是低声痛哭了起来。只哭得萧子灵手足无措,几乎也要跟着哭了起来。

“你别哭了啊,忆情。我不怪你了,你别哭啊……有谁……是不是谁欺负了你?你说你说,我把他打得连他亲娘都不认

得他!”

“哭得出来,也是好事。”谢卫国却只是微微笑着。

欸?看着自己的师叔,萧子灵只觉得等会儿所有的事情都要失控了。

‘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家十三口老小,都让胡兵杀了,女眷六个吊死在了大厅,现在我拿刀要去杀敌,却让人挡

了下来,有谁比我有资格哭的!’

隔壁桌子,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翁,气得发抖。

萧子灵看着这个老人,只暗地里希望他别再惹事了。

“你吼什么呢,这战事停了,少死的何止上百人。”另外一桌的中年士兵,身上还穿著军服,拿着酒杯,喃喃说着。“

不管如何,早停的好。早停一日,就多活几百个百姓。”

“停了?什么停了?”萧子灵问着。

“半个时辰前的事,华亲王跟察唯尔签了约,划地为界,不再打了。”那士兵指了指客栈楼下。“怎么,你没见到过河

的人多了起来?”

“什么!……”萧子灵连忙朝客栈下看去,果然,本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如今已然是挤满了街道,喧哗成一片。

“要过河的,就快过吧,听说明日就不让人过了。”另外一个士兵说着。

唐忆情抬起了头。

“怎么可能呢!就凭华亲王一个人?他……”

当萧子灵忍不住喊着时,谢卫国沉默地捉住了他的手臂,严肃地看着他。

想起了前几日的事,萧子灵突然懂了。

所以……真是华亲王反了……

华亲王反了……华亲王反了……那玄武呢……玄武呢?

反捉着谢卫国的手,萧子灵的气息有些乱了。然而,谢卫国只是使着眼色,让他保持着沉默。

“……你们要上哪去吗?”唐忆情擦了眼泪之后,笑着问了。

“……我……我本要去软沙岗的,我……”心里也是乱成了一片,萧子灵颤着唇说着。

“软沙岗吗?”唐忆情轻轻重复了一次。“想是西边吧?那我就先告辞了。”

唐忆情轻轻笑着。

“……什么?”萧子灵看着唐忆情。

“趁着能过河,我想我还是继续往南走吧。”唐忆情微微笑着。

“……你也要走了……可你……要去哪里?要回山庄吗?”

“不回了……”唐忆情说着,可见到了萧子灵难过的表情时,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可我一定会常回山庄看你的,你…

…子灵……”

这下子,不是唐忆情哭了,换成了萧子灵。

只觉得天地换了样子,所有的人都要远去,萧子灵心里一酸,就是伏在桌上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客栈里有着伤心往事的,生离死别的,也跟着此起彼落地号哭了起来。这战争停了的时候,本该是欢欣鼓舞

,可长久压抑下来的悲痛,却在此时宣泄着。

“子灵……”轻轻抱着他的肩膀,唐忆情低声安慰着,可萧子灵还是继续哭着。

“子灵,别哭了,子灵……”

“你走啊!你不是要走吗!走啊你!走啊!你管我哭什么!走啊!”萧子灵拨着唐忆情的手,哑声哭喊着。

“你别放在心上,我想他只是舍不得罢了。”谢卫国带着微笑说着。“既然有要事在身,就快些离去吧。说不得什么时

候,这桥就封了。”

说是如此说着,然而唐忆情的手却依旧放不开那正伏案痛哭着的萧子灵。

看了看萧子灵,唐忆情为难地重新望向了谢卫国。

“我呢,是会叫你留的。”谢卫国微笑说着。“毕竟,这孩子需要人陪。可你,总要自己决定。留好呢?不留好呢?走

了之后,一半解脱了,另外一半是不是还挂在了心上?毕竟,你们这一分开,也许一辈子就再也见不到面了。”

“一辈子……”唐忆情低声重复着。

“……是啊,一辈子……”谢卫国微微笑着,垂着眼睛,浅浅喝着酒。

喃喃念着那太过可怕的话语,双手也是怎么都放不开那哭泣着的肩膀,唐忆情看着萧子灵,又看了看谢卫国,心里也是

乱成了一片。

要走呢?还是要留?一再需要抉择的情境,这次却是更加的艰难。

渐渐的,萧子灵的哭声停了下来。他感觉到了唐忆情握着自己肩膀的手,于是缓缓看向了他。

唐忆情的眼神与他相遇了,有些痛苦,却又有些怜惜。

“不要因为怜悯。”谢卫国却是突然认真说着。“若你不愿,就不要留,这孩子总有要长大的一天。”

“您说的对。”唐忆情却是看向了谢卫国。“人总有放不下的事,而我这一走,也许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可你……”

“与其一辈子就这么挂在心上,孰轻孰重我也总该要有抉择。留着,顶多就是让他寻着了……”唐忆情泛着有些无奈的

苦笑。“可总也有要说得清楚的一天,就这么牵着、挂着,逃着、躲着,也是我的不对。”

“忆情……”萧子灵捉着他的手,低声唤着。

“其实啊……”轻轻拍着萧子灵的手背,唐忆情放开了萧子灵,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了下来,带着愉快的笑容。“我

嘴里说的是要走,却压根儿不晓得能去哪里。一起走,也有个伴不是?”

萧子灵的脸微微红了。

“听见了没?”谢卫国看着自己的师侄,却是无奈地摇着头。“学学人家,你都几岁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萧子灵对着自己师叔吐了舌,接着就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想到了玄武,却又是止住了笑容。

“怎么啦?”谢卫国问着。

“……师叔!”萧子灵扑了向前,抓着谢卫国的手臂。

“怎……怎么?有事就说啊……”

在客栈只待了三天,玄武帝的消息就传了回来。

谢卫国才刚拆开信,萧子灵的头就迫不及待地挨了过来。

“喂。”谢卫国说了一声,于是萧子灵才悻悻然地走了开去,坐在了自己位子上。

而谢卫国看了没多久,唐忆情一边擦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也是笑着走了进来。

“听说有消息了?”

“没错。”谢卫国看完了信,低声叹着。

“怎么?玄武现在还好吗?”萧子灵连忙问着。

“不好。”谢卫国看着他。“非常的不好。”

“……什么?”萧子灵愣了。

“我可以看看?”唐忆情连忙接过了谢卫国手上的信,低头读着。

“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啊?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萧子灵急了。

“萧子灵,玄武是对你不错,可你不要忘了……”谢卫国说着。“他害得你家破人亡,对你好是应该的。一仇一恩,功

过相抵,你又何必在意着一个亡国之君?”

“……可是,玄武是好人,他……”萧子灵有些着急地说着。

“他怎么了?”

“他是我朋友!我说过要保护他的,我……”

“童言童语不必当真。”谢卫国摊着手。

可虽当时童言童语,心意却是一片的真诚。想起自己当日不告而别,他该要有多么着急。如今人事已非,只怕在自己逍

遥度日的当时,他却是终日饱受折磨……

“一南一北,都有人宣称见到了玄武帝。”唐忆情把信交给了萧子灵,带着微笑说着。“如何?你要去救他吗?”

“当然!”萧子灵接过了信,低头读着。

“可今日就算赶了去,只怕也会扑场空。玄武帝可能即日就会被处决,羁押的地方也不能确定。你又有任务在身,能够

耽搁这么多时日?”谢卫国说着。

看着萧子灵绝望的表情,唐忆情连忙就是说着。“事有轻重缓急,若软沙岗那儿并非十万火急之事,这一头身系天下安

危的玄武帝却是命在旦夕,我们是应从权达变。”

“……对……对啊。”萧子灵连忙点着头。

“我是没有差别的,可你……”看着唐忆情,谢卫国挑起了眉。“危急之时,我只怕救不得你。”

“我……自是远远避着。”唐忆情苦笑。

“是啊是啊,师叔不用担心,忆情我会顾着的。”萧子灵连忙说着。

“怎么顾?”谢卫国挑着眉。“右手提着剑,左手抓着玄武帝,嘴里叼着唐忆情?”

“才……才不是!”萧子灵嚷着。

“谢大侠请放心,我……虽说武功不济,自保的拳脚还是有的。再者,若是有了什么危难,我也有长剑护身……”唐忆

情说着。

“……我想问很久了,你以前使过剑?”

唐忆情的脸颊有些红了。

“是啊,忆情,你什么时候练的剑,我怎么都不晓得。”萧子灵也是问着。

“我……是大哥教的……”唐忆情的眼神有些仓皇地避着。

“大哥?哪个大哥?”谢卫国问着。

“……贵门派的,沈云开大侠。”唐忆情低声说着。

“……不会吧,七师兄转性子了?”

“这……其实,我也只是个没有用的学生罢了……”唐忆情咬着唇,小声回答着。“多亏得大哥耐心。”

“……等一下。”发觉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萧子灵提出了疑问。

“啊?”唐忆情看向了萧子灵。

“你叫我七师叔大哥,那我不是要叫你……”

“师叔?”谢卫国挑着眉。

“喔,不会吧,又是一个师叔!”萧子灵嚷着。

“噗……”看着萧子灵的“惊喜”,唐忆情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不管啊,不管!我到现在没遇过一个辈分比我小的人啊!”萧子灵嚷着。“现在就连忆情我都要叫师叔?”

对着不服气的萧子灵,唐忆情一边笑着,一边安抚着。嘴角眉间,尽是柔柔的笑意。

教了剑招,连佩剑都送?七师兄可真是越来越慷慨了啊。一旁的谢卫国看着唐忆情,只是想着。

唐忆情在看着车外。

驾车的弟子是丐帮里数一数二的好手,驾起车来既快又稳。虽说谢卫国的帮主之位,与以前比起来是有些不牢靠了,可

沿路上丐帮给他的尊重跟礼遇却完全不比之前的差。更有甚者,沿途上的旅店跟食宿往往都已安排妥当,萧唐二人跟着

这位师叔走,可说是一点都不需要担心的。

就如同此时,前往华亲王南军营区救人,不论路线或是沿途重重关卡都有人打点。只除了舟车劳顿之外,两人没受什么

苦。

谢卫国与萧子灵都睡了。谢卫国是早已习惯了颠簸,而萧子灵是难得放了松。只觉得出了庄来,就这段时日最为安稳着

,之前担心着师叔的病,一路上提心吊胆着,如今与忆情重逢了,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只觉得肩上的重量也被分了一半

去。

也因此,萧子灵这两天来,睡得是两个多月以来最熟的两次。因为他晓得,如果有什么事,唐忆情会把他叫醒的。

可就是唐忆情自己,还在看着车外。盘坐在车厢里,感受着马车一路飞驰,脚边是自己的行李,双腿上是那把贵重的长

剑。纯白的剑鞘镶着纯金的云纹,在偶尔透了进来的月光下,闪耀着高贵的光芒。于是,本只是看着车外的唐忆情,把

目光移到了腿上的长剑。

“忆情?忆情?”萧子灵小声唤着。

“……啊?子灵?怎么了?醒了吗?”唐忆情低声问着。

“是啊……”萧子灵睁着还有些睡眼蒙眬的眼睛。“你在看什么啊?”

“……没看什么。”唐忆情低声说着。

“你这把剑真好看。”萧子灵迷迷糊糊地说着。“只可惜我的剑不需要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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